李虚白被她撩起了火,面红耳赤地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青檀水盈盈的眸子瞟着他,慢幽幽说:“哎呦好大的口气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李虚白望着她挑衅顽皮的眼眸,忍无可忍,站起来将她拽到怀里,俯身就亲过去。
青檀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禁逗,急忙扭开脸道:“我没洗脸呢。”
李虚白转而低头去亲她的脖子,从领口溢出来的幽幽体香,还有若隐若现的雪线起伏,让人欲念横生,欲罢不能。青檀被他亲的有些动情,柔声道:“不如,你先和我成亲,成亲后再去赌你的第十阶?”
“如果我死了你岂不是成了寡妇。”他不想耽误她,也不舍得坑她。
青檀故意逗他,“那我再嫁就是了。不用你担心。”
李虚白冲口道:“我不想让孩子叫别人爹。”
青檀笑不可支的推开他,“李大夫你想的好多,连孩子都想到了。”
初夏的衣裳衣领浅,她肌肤胜雪,领口外的几点嫣红十分醒目,李虚白将青檀的头发拉到胸前,窘然道:“留了印子,你带帷帽了吗?”
“行李在客栈呢。”青檀又逗他,“你敢做不敢当啊?”
李虚白红着脸道:“我怕韦叔问起来,你会尴尬。”
结果他多虑了,韦长生雇车回来,看见就跟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根本不问。儿子都有的人,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么。
三人离开垂柳巷。青檀先去客栈取了行李和马,韦长生很有眼色的骑着青檀的马,让她在车里“照顾”李虚白。
青檀趁机劝说李虚白放弃枯木逢春的第十阶。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让他赌,那怕不知他那一天会离世,也比他立刻离世强。
李虚白苦笑道:“你身在孝期,我能不能活到三年后都是未知。”
青檀气道:“谁让你把这事瞒着我!若是你早说,我们在阿娘去世之前就可以成亲。你先是骗我去找什么未婚妻,后来又骗我要去当和尚,你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
李虚白理亏地垂着眼眸,“你让我发誓,说了谎话就娶你为妻,所以我很痛快地就发誓了。”
青檀又好笑又好气,“原来你早就打好了算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青檀哼道:“当真没有?”
李虚白迟疑了一下,“真的。”
从雁回城去朔州,途经榷场所在的清安城。三人找了客栈歇息一晚,准备第二天再走。青檀去年因为寻找夷微,在朔州和榷场呆了很久,知道榷场有一些北地特产是从北戎运过来的,京城很少见到,便想买些回去送给莲波。
为了不耽误赶路,翌日她早起了半个时辰,趁着李虚白和韦长生还未起来,独自一人离开客栈。
初夏时分,天亮的早,出乎意料的是,榷场里的商户们大多没有开门,青檀一打听,原来假公主刺伤北戎王子的事已经传到了榷场,很多商户担心北戎人要来报仇,纷纷关门闭户,有些商户已经准备带着货物暂时离开。
青檀好不容易找了两家开门的店铺,买了几样东西。离开榷场时,她居然遇见了秦老爹,就是去年冬日,让她去京城银铺打听金球来历的一位商队老者。
这真是太巧了,青檀笑盈盈上前,向他拱手问安。
秦老爹疑惑地打量着她,“女郎认识我?”
青檀莞尔,“当然认识啊!几个月前,我向你打听一个镂空金球的来历,你还记得么?”
“记得。”秦老爹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青檀的额头,“不对,那女郎额上有一朵梅花刺青。”眼前这女郎的额上只有指甲大的一块儿绯色胎记。
青檀笑了,“就是我。”说着,她把装着辟邪珠的金球拿出来给他看。
秦老爹哎呦一声,“还真的是你,奇怪了,这才几个月没见,你额上的刺青怎么不见了?”
“已经去掉了。”
秦老爹吃惊道:“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到底怎么去的?”
青檀笑着摸摸额头,“说起来挺麻烦的,用银针一点一点扎破肌肤让药水沁进去。”
秦老爹哦哦点头,“说起来,我的脚也是夷微用银针扎好的。”
青檀心头一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夷微,他会用针?”
“我崴了脚,脚踝上鼓个大包,大半年过去也不见消,走路时隐隐作痛,他替我扎了几针,竟然好了!”
青檀强笑:“你怎么知道他是夷微?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秦老爹笑了,“肯定是他,他自称夷微,他那张树皮面具和褐布衣裳,整个榷场的人都认得。”
“他驼背吗?”
秦老爹道:“不驼,个子很高。”
韦长生的个子也很高,但是他有点驼背,所以他假扮陆平的时候很像。
青檀涩涩的笑问:“是不是夷微让你告诉我,去京城的两个银铺打听金球的来历?”
秦老爹点头,顺口问道:“你打听到金球的来历了吗?”
“打听到了,是南越皇室用过的东西。”青檀用力挤出一丝笑意,“多谢你,秦老爹。”
她提着礼物,慢慢走回客栈,手里的东西,好似越来越沉。
回到客栈时,韦长生和李虚白正准备出门去找她。
李虚白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见她看上去十分疲累,便道:“你去榷场买东西怎么不等我们一起,买了就可以放到车里。”
青檀淡淡道:“我怕耽误赶路。”
李虚白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替她把脉,青檀避开他的手指,说“我没事”,扭头对韦长生道:“韦叔,你把马牵过来,我今日要骑马。”
李虚白直觉她不对劲,问了几次,青檀都沉默不语,直到出城之后,她才对李虚白道:“我有件事想要对你说,你跟我来。”
青檀牵着马,慢慢走到官道旁,转身站定,凝眸看着李虚白。
“你知道我为何经常气我师父么?不是因为他抠门,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一根刺。”
李虚白知道那根刺是什么。
“我一直对师父感恩不尽,愿为他赴蹈汤火在所不辞。直到突然有天我明白过来,他收我为徒是因为我水性好,买下我教我武功,是为了让我去古墓替他取墨家铁匣,如果我运气不好就和古墓里的那个孩子一样,成为一具无名尸骨。”
青檀皱起眉头,“因为担心他会再次利用我,我总是不由自主的防备他,虽然他是我师父,可我和张夼更亲密,我更信任的人也是张夼。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收养我的目的不纯,可没想到他给我准备的神力丹,竟然吃了会短命。他告诉我的时候,我依旧强逼自己对他说,师父对我有恩,我只记恩情。”
“可是那一晚,我彻夜难眠,心里不仅有一根刺,还多了一把刀。”
“我只能用养育之恩去逼自己释怀,逼自己放下。可是每次想起来,我还是意难平,我不是圣人,他这么对我,我无法做到不怨不憎。”
李虚白静静听她宣泄,心痛之余,还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因为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她说起最痛的事,也是玩笑着说的。不像现在,如此严肃慎重。
青檀自嘲道:“我以前总觉得我运气不好,但是,这两年我好像转运了,上天总会安排一些不可思议的巧合给我。比如我在聚鑫银铺遇见莲波,比如我在榷场遇见了秦老爹。”
李虚白心头一跳,“他对你说了什么?”
青檀心里苦笑,真的是他。因为他没有问秦老爹是谁,而是问他说了什么。显然秦老爹见到的夷微,是他,而不是韦长生。
“他说,你治好了他的脚。”
李虚白立刻心跳如雷,汗毛倒竖。聪明如她,必定猜到他才是真正的夷微。
青檀凝眸看着他,“你承认你是佛狸的时候,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就是夷微呢?”
李虚白素来镇定从容,除了被她调戏时才会慌乱,而此刻,他尝到了此生未曾有过的惊乱,心中如有一场雪崩地裂。
青檀微微眯起眼眸,“我在想,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楚溪客的呢?”
“你在布局的时候,知道朝廷一定会派风喉去暗查仙人状,你需要派一个拿有他把柄的风喉去幽城,来留一条后路。万一这风喉比较聪明厉害,查到了仙人状的真相,你就可以利用这把柄去要挟他。我在古墓里对你提过,我师父是幽州府的风喉。所以,江进酒就成了不二之选。想必是你让朱奕去查江进酒的底细,顺便也查了我的身世。”
“你肯定是在我找到邓瘸子之前,就已经找到了他,确认了我的身份。没想到那么巧,我竟然就是莲波一直在寻找的妹妹。但是你为了整盘计划,既没有告诉莲波,也没有告诉我,而是利用秦老爹之口,让我去了京城,我和莲波虽然相遇,但彼此依旧不知情,直到我找到邓瘸子,才知道我是楚溪客。”
这是青檀最意难平的地方,她明明可以早些知道林氏就是她阿娘,李虚白明明可以让阿娘多快乐一些时日。
“所以你不敢承认你是夷微。因为你心里有愧。我救过你的命,你却这样回报我。”
李虚白涩声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怕影响大局,怕你成为变数。”
“站在你的立场,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和公义,你并没有错,我很佩服你的聪明才智,坚韧隐忍。但站在我的立场,想到你让我娘多痛了那么多天,我无法释怀。如果我娘健在,我可以不计较。可她不在了。”
青檀低头深吸了口气,把泪意压下去,“我昨日还问过你,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说没有。可是我转头就发现,你才是夷微。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让我怎么再信你?”
李虚白面色苍白的看着她。
“我从榷场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你和师父差不多,都骗过我,算计过我。”
青檀抽出伏己刀,“这把刀是我最心爱之物,可我看到它,总是忍不住想,师父送我这把刀,是想让我用最快最好的刀去替他立功,还是更好地保命?他对我,究竟是真心关爱还是别有所图?过去的事情,已经在我心里种下心魔,所以我给这把刀取名伏己。”
她抬臂挥刀,寒光一闪,李虚白的一片袍角翩翩落下。“我不想活在那样的猜忌里,每日和自己的心魔相斗。如果我不能完全信任你,做不到对你无怨无憎,那又何必和你在一起?”
在不知道这一刀砍向何处时,李虚白没有闪躲,眼睁睁看着刀落下,他想,这条命是她救的,她取回就好。若能消掉她心头怨恨,就算值得。
可惜她只是割袍断义,并没有伤他分毫。
“不用再提什么救命之恩,你替我找到家人,已经抵了。”
青檀翻身上马,垂眸看着刀柄上的那块玉,“李琎,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山高水远,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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