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霁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她只觉唇瓣格外干燥,看着榻上满面屈辱的,正咬唇瞪她的人,稳了稳心神道:“我能做些什么吗?”


    温和的菡王似乎在此刻笨拙了起来。


    郁云霁不知晓男子的小日子究竟是什么,这好似不同寻常古代女子的初潮,一时间让她尴尬的手足无措。


    听含玉说是小日子,她还当孤启是腹痛难忍,不曾想竟是这样。


    孤启没有回答,那张寻常讥讽不断的红唇冒出滴滴血珠,让人想凑上前将这殷红的血珠吻下。


    郁云霁意识到自己脑海中腾生出多么荒诞的想法,忙在心中道了声罪。


    她不是原主,不会做什么趁人之危毁人名节之事。


    可孤启眼下情况实在算不得好,她不知晓如何才能帮他舒缓些。


    她并非书中人,这些时日虽是为了保命,不得已同孤启产生了联系,但在一起这么多天,她却也是真心心疼孤启的处境。


    孤启低声呜咽着,似是梦中呓语:“好痛……”


    郁云霁知晓他在说什么,这些时日她也大致了解了贞洁锁与守宫砂,知晓这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这些封建古板的守旧思想,她一概不论的。


    可这贞洁锁,却在那般隐秘的位置,贸然开口恐使他心中生惧,但她终究是没有纠结太久,几息的时间便被个人情感占据了思想。


    “我帮你解开吧,孤启。”她听到自己镇定道。


    手心散着热意,她迈步走上前。


    孤启已然失了力气,看着她越来越近,眸中是掩不住的恐惧:“不,不要。”


    后面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她的一声痛哼淹没。


    他不愿,郁云霁止步于此,眼前瓷白的身子太过诱人,而凑的近了,那股淡淡的荼蘼香也愈来愈浓烈,像是勾着她前行。


    郁云霁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定在原地,而后转身,将要离去。


    不曾迈过门槛,耳边是他的低低喟叹,似痛似愉,像是经历重重磨难,得了一点甘霖,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叫人脸红心跳。


    郁云霁身形顿了顿,随后疾步出了半月堂。


    她像是窥探到了旁人的秘密一般心神不宁,她方才贸然闯进,同看着儿郎纾解有何不同。


    只是,方才她定在那处,实在思考不得,如今已然是这般,将来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又该当如何。


    翌日,恭王府。


    郁枝鸢早早便将这些东西安排好,待见到孤善睐之时,他似是还因着此事不满。


    “殿下如何不同我商议一下。”孤善睐蹙眉望着她。


    郁枝鸢本就不喜被人管束,何况眼前还是小小儿郎,她淡道:“本王不知,原来孤公子当时所言的合作,竟是要本王事事相告吗?”


    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孤善睐忙垂首敛下方才的神色:“小郎并非此意,还望殿下莫怪,小郎只是觉得,长兄性情不定,又好勇斗狠,若是应邀前来,怕是……”


    “本殿邀的是皇妹,至于她怎么来,带谁来,同本殿无关。”郁枝鸢道。


    言下之意是,他亦不该过问。孤启捏紧了拳头,挤出声儿来:“……是”


    站在抽条的垂柳下,他咬牙思量了多时。


    别以为他不知晓,恭王殿下同他这位长兄,先前可是有交集的,长兄心中惦念恭王殿下多时,他生的不如长兄艳丽,自然忌惮些。


    即便殿下言说对长兄无意,可旁的谁又知晓呢,他还需早做打算,以绝后患才好。


    心下生了主意,孤善睐心情愉悦了几分,招手将他在王府的心腹小侍唤来。


    树下,他同小侍窃窃私语,眸中的阴狠毕露。


    他若来,便叫他有来无回。


    “殿下,王夫睡下了。”弱水来报。


    郁云霁今日特意来取八宝糯香鸭,孤启随之前来,如今在车舆上等得睡下了。


    “让三千看顾着些。”郁云霁嘱咐道。


    昨夜的尴尬之事,两人默契的不曾再提及。


    如今正值傍晚,夕阳斜斜,同那日一样,依旧是各样的杂物,却不见街角的溪洄。


    弱水领了糯香鸭来到她身边,如今本是该赴宴,耳边突然喧嚣起来,她瞳孔一缩,见不远处的枣红良驹高高扬起了蹄子,朝着一青衣男子踏去。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比脑子快,郁云霁猛地上前几步,触及那怔愣的看着眼前马蹄的男子。


    她抓住那人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男子重心不稳,惊呼一声,便顺势朝着她栽去。


    清茶淡香盈满怀,耳畔是百姓的惊呼,时间好似停滞在了这一刻,对上那双水盈的浅瞳,郁云霁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青衣郎君被她拉过来,堪堪避过了被马蹄踩踏的命运。


    同他这般紧贴着,感受着对方陌生的体温,郁云霁却没有想到旁的,只扶稳了他的腰身,关切道:“可曾有事?”


    云梦泽心头的惊异与恐惧还没有散去,到底也是小郎君,寻常再如何游刃有余,碰上方才的生死大事,也是吓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哪家的女娘,当真是绝世容颜,还有这般好的脾性……”


    “这样温柔的小姐,不知可有婚配。”


    她今日穿得素净,碧青色的交襟长衫罩了层淡色的素纱,今日的弱水也不曾穿着王府亲卫的衣裳,小儿郎们低声议论,想知晓这究竟是哪家女娘。


    她生的貌美,令人过目不忘,有那日见她对溪洄出手相救的商贩,惊道:“这不是菡王殿下吗,菡王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郁云霁没有顾及周遭的儿郎,虚虚的扶着他道:“弱水,方才当街纵马的究竟是何人,去查清楚。”


    “是。”弱水领命道。


    感受到他的心跳又急又快,郁云霁对上他的眸子,云梦泽后退两步,温声道:“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斯玉定当竭力相报。”


    “云公子不必如此,下次当心些。”她朝着云梦泽颔首。


    这边的插曲被车舆内的人看着。


    孤启撩开车帘一角,看着那紧紧贴在郁云霁的身上的男子,心中有些纷乱。


    郁云霁没有传言中的恶劣,相反,她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个好并不属于谁,她待谁都好,而并非只为他。


    凭什么为他呢,他都这般待她,下她的面子了。


    孤启自嘲的笑容散去,抓着车帘的手用了几分力。


    待二人到了恭王府,已是银辉洒落人间。


    郁云霁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入口发觉鱼肉鲜香滑嫩,鱼肉清淡,辅料并未喧宾夺主,两者配合的恰到好处,不及齿关的触碰,仅是舌尖轻轻一碾便入了喉。


    “初春阳气渐长,鲳鱼味甘性平,宜多食。”郁枝鸢看她慢条斯理的吃着,笑道。


    郁云霁盈盈的看着她,宛若崇拜长姐的小妹:“鱼好,皇姐更好,若不是皇姐,我还不曾想过春食鲳鱼呢。”


    “今日不仅鱼好,酒也好。”郁枝鸢亲自为她斟上一杯。


    二人共饮时,一旁的孤启显然有些思绪不宁,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饶是如今身在恭王府,也没有半分的欣喜。


    今日的酒格外烈,辣得他双眸如今泛了红。


    恰此时郁云霁回眸,看到他眸中蓄的水意,问道:“王夫这是怎么了。”


    “……有些辣。”他轻声道。


    郁云霁方还在同皇姐谈及政务,直言要帮她分担分担,


    她此刻心中还装着政事,听孤启这般说,郁云霁侧眸看他,一脸认真道:“可要我帮你分担分担?”


    她面色极为真挚诚恳,像是在当真在同孤启商讨这件事的可行性。


    此言一出,她明显觉出孤启的神色都僵住。


    分担,怎么分担。


    好似这话在古代是放诞的,她同孤启开了一句过分的玩笑话,但幸而这般孟浪的言语是符合原身的。


    “殿下,臣侍身子不适,离席片刻。”孤启正色放下手中的酒盅,朝她低声道。


    郁云霁温声道:“好,你快些去吧。”


    ——


    孤启没有撒谎,方才他要离席之时,身上好似有烈火在烧。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若非他昨夜方经历了那事,当真要认为今夜是小日子了。


    “殿下,我们回去吧,我们去寻殿下……”含玉低声劝道。


    孤启踉跄着走了两步,不让身旁的含玉出手相扶,却走到阁前。


    他心绪纷乱,这药能做到以假乱真,叫人认为好似是儿郎的小日子来了,想来,并非是寻常人家买得到的,怕有市无价。


    是恭王殿下吗,不,不会的,殿下风光霁月,为何要这般做。


    身子的难耐愈发严重,那人想令他在席上出丑,可他的心不知怎的,竟是下意识的后悔离了席,离了郁云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默认在郁云霁身边是最安全的,她是极为可靠的女娘。


    若是郁云霁想要了他的身子,昨夜便可得手,小日子的时候,他即便有心反抗也不得,可她偏不曾如此。


    可他现如今这幅样子如何能入席,被人瞧见,怕是要丢尽了脸。


    他不能累得郁云霁……至少是恭王殿下,颜面尽失。


    “你糊涂,怎可做下这等错事?”远处有女子低声呵斥。


    孤启警觉,撑着身子倚在一旁,低低的喘.息着。


    有男子委屈:“……可是他在殿下面前狡言是非?殿下何曾对我这般,竟是为了他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声音格外熟悉,就算化成灰他都认识。


    孤启胸膛起伏着,将胸口的衣襟攥起了褶皱。


    他听那女子继续道:“罢了,涉及颜面,想来他也不敢闹大给皇妹丢人,此人如今还有用处,皇妹看中,想要她做事,孤启必不可缺……”


    后面她还在说什么,孤启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晓自己而今头脑昏昏,他不知晓如何会这样,他更不愿相信,方才说话的是恭王殿下。


    当朝女帝仅有两个女儿,能换郁云霁皇妹的,除了郁枝鸢没有旁人了。


    身上的药效愈发明显,这药毒辣,比小日子还要难受。


    恭王殿下待他好,知晓他在家中过得艰难,可如今同孤善睐串通一气,竟是只为利用他。


    孤启不知他是如何踉跄道阁前的,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然推开了那扇门。


    耳畔是含玉的惊呼,他却不见方才所言的孤善睐,唯有郁枝鸢眸色沉沉的望过来。


    见是他,郁枝鸢微惊:“你……”


    她不曾再说什么,月将他的面容映得惨白,却仍能看出在药效的作用下,那双凤眸愈发勾人。


    孤启吞下喉头将要溢出的呻.吟,就这般看着她。


    方才他跑的急了,如今外衫斜斜的挂在臂弯上,可谓是衣衫不整的站在这位名义上的皇姐面前。


    这是他昔日心悦之人,万分可笑,是他忽略了皇家人满心利用。


    眼角有湿润滑落,一滴冰凉的泪滴落在锁骨,却不是蚀骨疼痛所致。


    “长兄!”身后有人高声道。


    是孤善睐,他不知何时溜走了,方才他确信这位继弟在阁内。


    孤启眸中的肃杀不加掩饰,他猛然转身,捏紧了袖中的簪子,可待他回眸看到孤善睐身边之人时,彻底将在了原地。


    春风带着清淡的香气,以往镇定人心的气味,此刻却令他方寸大乱。


    郁云霁正立于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


    孤启对上她沉寂的眸子,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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