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问姜老师,你最近一次的动心在什么时候?”
“……”
十几秒的安静过后。
“采访就到这里吧,我可以走了吗?”
孟从南维持着翻开杂志的动作,等脚步声远去后,才将杂志阖上。
几分钟后,准备好的采访老师走进这个录制间,她看到单人椅上静静坐着的男人后愣了一瞬,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翻开了手上的节目成员单。
她脸上神情古怪,看了对面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好几眼,才在心里暗暗咋舌。
采访老师早就被导演耳提面命过面前的人现在是他们节目组最大的投资商,虽然抱着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好意思老牛吃嫩草的想法,但还是态度敬业地微笑道,“孟老师,我们能开始采访了吗?”
孟从南睁开眼,“开始吧。”他的语气是商业商谈是才会有的,温和,平淡,让人难以看出他真实的想法。
直到镜头开始录制后,才多了分认真。
两边的采访问题几乎一模一样,录制开始,牌子上举起第一个问题依旧相同:“你跟你的丈夫或妻子是怎么认识的?”
台本自然也都给两人各自看过。
孟从南冷静得像并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夫人时,是在六年前。”他顿了顿,似还有话没说完,却克制地略了过去,“我们真正见面是在三年前的一次相亲宴会上。”
“他对我……似乎还算满意。”他久违的在话语间停顿了一下,孟从南很少出现这种失误,他好像笑了下,又继续说,“于是我们很快就结了婚。”
“我夫人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太看好我们这段感情,所以我很庆幸我们的婚姻能维系了三年。”
“我夫人是还很年轻,他很有活力,喜欢音乐,爱好各种乐器,他弹的曲子很好听。”
“也有自己的生活和追逐。”孟从南语气克制,“我尽量不去打扰,我夫人也并不喜欢。”
“但我们间的感情并非像一些轻而易举能想象到的事那样不堪。”
十岁的年龄差,过大的家世对比,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毫无预兆的突然结婚。
他们身边从不缺少误解孟从南跟姜岁之间关系的人。
孟从南笑了一下,“我在此澄清一下,我们是合法婚姻。”
采访老师心虚了一下,把刚刚自己胡想乱想的那些豪门狗血故事通通打消,看镜头的目光也正视了一些。
孟从南静静道,“其实我并没有离婚的想法,我很满意这段婚姻。”他说到这,停顿了好几秒,才接着道,“但我会尊重我夫人的意见。”
采访老师掐了停,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了一些,心里却也有些奇怪。
这怎么看着……不像是来离婚的?
她以为这位业内传奇的孟先生才是这段婚姻的主导者,怎么看着……像是反过来一样?好像无论孟先生的夫人想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采访老师琢磨不太出来,有些期待这两段单采放出去后网友观众们的反应了,她cue着下一段流程,提问道,“孟老师,请问你最近一次对您夫人的不满是在什么时候?”
孟从南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他顿了顿,平淡地解释,“不存在不满。”
采访老师有些为难,流程cue不下去,这个回答播出后显然不太能让导演和观众满意,她听着耳麦里导演的声音,跟着指示问,“那我换一个问题,孟老师,您对您自己呢?”
孟从南沉默片刻,“刚才。”
采访老师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从南接着道,“我意识到我夫人对我一周都没跟他见一次面而有意见时,我对我并没有跟他解释过的做法不满。”
采访老师噎了一下,“那请问孟老师,你最近一次的动心在什么时候?”
孟从南眼底好像又有了笑意,“早上。”他解释,“他冲我发脾气,把我的咖啡丢进水槽的时候。”
采访老师面无表情地结束了采访,“孟先生,我们的单采就录到这里,需要我们送你出去吗?”
孟从南拒绝后推门离开。
采访老师见他走了才敢大声吐槽,“导演,你开后门让人带资进组也不是这么个带法吧,我们是离婚综艺不是恋综!”
林导演惆怅地看着总机位,“谁能想到呢?”
采访老师忍不住道,“你确定到时候观众不会有意见吗?”
林导演长长叹了口气,“合同签都签了,违约金一千万,想赶他们走都不行了。”
采访老师:“……”
·
孟从南站在大楼侧门外,司机给他开着车门,等着他,他点了支烟,让司机先上车等他。
尼古丁燃了三分钟才燃完。
孟从南等烟味散尽,才上了车,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先去这家餐厅。”
他买了块红丝绒蛋糕回家。
回来时姜岁并不在家,他坐在琴房里的琴凳上,给自己的夫人拨出一个电话。
孟从南问,“在哪?”
姜岁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我在琴行里的练习室,回关区天南路33号,大厦七楼,大厅最里面那个房间。”
他下意识说着,说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被人审问一样,说得这么详细。
孟从南问他,“要练多久?”
姜岁看了眼时间,“要到下午吧,还早着呢,怎么了?”他呆呆的,实在不知道他老公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给自己打这个电话,“你不是在节目组录单采吗?”
孟从南笑,“已经录完了。”他抽过烟后嗓音会有些发沉,声线比平时偏低,“想问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姜岁听着手机传出来的低沉音线,从耳尖都耳垂一整块地方都跟着麻痒了起来,瞬间起了红,有些结巴的回答道,“有,有啊。”
他老公确确实实从头到脚都长在他的理想型上,锋利的眉眼,英俊的面庞,四季如一的西装革履跟黑色大衣,衬衫扣永远是系在最上面的,连腕骨间带着的表都跟孟从南的人一样冷淡。
家世优越,阅历十足,洁身自好,
连声音都好听得不行。
姜岁结婚前确实想过他们婚后会有多么令人艳羡,他也实在没想到他确实跟买了一个名贵又禁欲的表一样,只可远观不能近看。
他跟孟从南的亲吻跟拥抱都少到可怜,更不用说上床的次数了。
但他们的性/生活其实不太和谐,或者说是姜岁单方面的不情愿,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匆匆止住的想法。
如果之前那个采访再问他一遍,姜岁一定会会说他最近一次动心的时候会是他晚上跟孟从南见面的时候。
希望对方穿过来见他的大衣是他喜欢的排扣很少的那件。
孟从南低声说了句“好”,他差劲的心情没有被刚才的尼古丁抚平,反倒是现在平复了一些,“我下午去接你。”
姜岁愣了好一会儿,“……好,那你四点的时候来吧。”
说是四点,就是四点。
孟从南不止在谈商务时有这个习惯,平时也依旧如此,时针刚指到四点时,他准时出现在了大厦七楼的大厅。
琴行里的房间隔音很好,他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时,并不像早上在录制间时一样,能轻而易举听见姜岁的声音。
姜岁在里面坐着拨动着手上古典吉他的琴弦,弹了一会儿似乎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于是放下那把棕木色的古典吉他,推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
那边是琴行特地请过来的国外大师。
所以姜岁今天才会特地赶过来,他出手大方,每次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市里各大琴行争着抢着想他当稳定客户来源,有什么好消息都会第一个通知他。
他搬着自己房间里的小板凳,和其他特地前来听教学的人一样,找了个角落静静听着那位脸上满是胡子的瑞典男大师说着风趣的外语。
他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托着脸,认真地听着,白毛衣在暖光下显得材质格外柔软。
显然忘记了时间。
孟从南就这么站在外面静静地等,看着玻璃窗的目光专注。
那位瑞典大师不知道说了什么,学员们纷纷看向玻璃窗外站着的孟从南,似乎哄笑出声,又都朝角落没反应过来的姜岁看去。
“thewhitesweaterboysittingintherightcorner,yourloverseemstobewaitingforyououtside.”
右边角落里坐着的那位白毛衣男孩,你的爱人好像在外面等你。
姜岁怔怔地朝站在外面的孟从南看去,对视上的一瞬间,一秒,两秒,他的脸腾地迅速红了起来,又是“sorry”又是“抱歉”的,急匆匆抱着自己的板凳,低着脑袋弯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走到孟从南面前时,还怔怔地抱着自己的凳子。
孟从南似乎低笑了一声,接过姜岁手中的凳子,“他们还在看我们。”
姜岁看向玻璃窗外,跟众多诙谐又友善的目光对视上,耳朵快红得滴出血了。
孟从南知道他脸皮薄,攥住他夫人的手腕,将姜岁带回他一开始待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来时没关紧门,姜岁还能听见里面看见这一幕的年轻学员们,吹起的口哨声。
搞什么?什么爱人……
他是要跟孟从南离婚的。
姜岁实在不明白,那位大师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外边站着的人是他老公的。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孟从南牵进房间里关上了门,放下那个凳子后,又去把两间房间里面相通的门关上。
姜岁自己待了一会儿,稍稍冷静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孟从南拿起他夫人放在地上的古典吉他,“已经四点二十三分了。”
姜岁瞬间想起来自己早上跟孟从南约好的时间,面上刚消下去的红又重新回到脸上,支支吾吾地“噢”了一声。
孟从南问,“琴包放在哪?”
姜岁指使着,“在电子琴旁边竖着。”
孟从南半蹲下身,把吉他放进琴包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他似乎预料好了时间,等他忙完回头,他夫人的局促跟不好意思已经完全消下去了。
但耳尖还是有些粉的。
孟从南看了一眼,又移开,提着手上的琴包,“这是琴行的还是家里的?”
姜岁几步走过去,抱在怀里,“琴行的,我去还吧。”
姜岁走在前面,孟从南微落后半步,并行在他身边,他说,“不用着急。”
“谁着急了?”姜岁掩耳盗铃似的,刚刚加快的脚步慢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我忘记了,不好意思。”
孟从南似乎习惯了,“没事。”
跟上次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时,他对姜岁说的话几乎一样,“我会等你。”
司机开着车在大厦下边等了五分钟,还没等到自家老董出来后,只能开去了停车场。
孟从南领着刚还完琴的姜岁,下了负二层,总算把自己的夫人接上了车。
姜岁跟他一起坐在后座,捏着手机,在安静的气氛中越发不自在,但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迟到了。
也不是没有守时这个观念,只是面对孟从南总是有些不一样,就好像他可以放心地不用去记时间。
可姜岁从来没想过,他的做法会让婚姻的另一方也会有些误会。
车子里安静了很久。
姜岁正准备开口再说一次“对不起”。
孟从南却先出了声,“抱歉。”
姜岁怔了怔,侧过脸抬眼看人,车的两边贴了遮光膜,虽然是白天,但车子里依旧很昏暗。
他能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孟从南身上穿着的大衣,确实是自己喜欢的,没有排扣的那件。
因为就坐在自己身侧,过近的距离让他能闻见对方身上自己熟悉的男士香水味道。
他感受着孟从南有如实质的目光跟认真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呼不过气。
姜岁小声问,“怎么了?”
孟从南说,“为了空出接下来三个月的行程,我这一周都很忙。”
“不是故意不回家。”
姜岁听完安静了很久,不明白为什么孟从南突然跟自己说这个,他心跳似乎快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也想问,那之前的三年呢?
是因为什么?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