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早,还没有到说晚安的时候,但姜岁知道,孟从南已经听出来他今晚没有再交流的心情。
他把电话挂了,把自己埋进了沙发的绒毯里。
姜岁有些混乱不安地将手机紧紧攥住,
他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比如孟从南的手,十指修长,但骨节偏粗,能将人的整张脸都捂住,指腹有些茧子,稍微用些力就会磨得起红印,掌心温热到发烫,戴着的婚戒却是冰凉的。
再比如眼神,冷静又温和,带着股高高在上地审视意味,叫人琢磨不透,呼吸是灼烧般得滚烫,却好似冷漠地吝啬于说出任何一个字。
还有尼古丁的辛辣刺激和酒味的醇厚。
他有在听综艺里那些夸奖人的话,
说他老公细心又尽职尽责地照顾自己。
但有婚姻的枷锁在,受传统的绅士教育和国外对伴侣敬重的影响,孟从南对自己的妥帖,也可以说是安排得妥当。
只是在尽责。
姜岁感受不到太多其他的了,他埋了一会儿,想起明早还有赶飞机,又爬起来把该收拾得都收拾了,笔记本和平板都充好电。
临睡前又看了看舆论,那天晚宴的报表已经出来了,这种只需要代理人前去的拍卖活动,孟从南却亲自出面,和他携手从符合慈善晚宴的风格却又不低调的讴歌里下车。
从头坐到了尾也只买了几幅画和极具观赏性、很有历史感的小提琴,姜岁喜欢艺术也不是什么隐私性很强的事。
偏偏这还是在节目播出前的前两天发生的事,简直看不出两人有任何的感情危机。
没什么人相信他们是真的想离婚,
大多还是觉得想解决婚姻问题来的。
又不是上了这部综艺的全离婚了,舆论方面有优势,两家的合作和股市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姜岁抱着手机入睡,一早就被闹钟吵醒,九点的飞机,家里离机场近,最多半小时就能到,他并不是很急。
他洗漱完推着行李箱出来,把羽绒外套搭在箱子上,又去衣帽间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忘带的才把门合上。
“给我吧。”书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姜岁回过头,有些拘谨地将箱子推过去,没有推辞,“谢谢。”
早餐是在机场吃的,在贵宾休息室没待多久,他跟孟从南一起上了飞机,并排的公务舱。
姜岁不太适应,有意无意地看着舷窗外。
孟从南依旧是话题的打开者,“昨晚几点睡的?”
姜岁回忆了一下,没转过头,“十二点吧?”他以为孟从南会说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晚,于是头也没回,等了片刻,只等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老公侧身过来,给他调了头枕和座椅倾斜度,“行程很忙,尽量多睡一会儿。”然后又找空乘,递给他一件毛毯。
姜岁拎着那个毛毯,狐疑又意外地看着孟从南,片刻,才安分地躺下来盖上眼罩补觉。
不对,十分的不对,一百分的不对,
但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下飞机后他们等助理去拿行李,刚睡醒的姜岁还有些不太清醒,三个半小时的机程,中途的餐食他也没吃,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睡的过程中也很安静,他猜孟从南为了不打扰他睡觉,应该也没点餐。
他们提前上了车,助理会另外把他们的行李送过去。
姜岁跟在孟从南后面走,又困又饿,没走一会儿,他昨天还在想着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宽大。
姜岁抿了抿唇,犹豫地牵上去。
孟从南简短道,“不用看路了。”
姜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老公是觉得他累了,跟着往前走就好。
孟从南问,“先去餐厅?”
姜岁点头,“行。”
孟从南,“想吃什么?”
姜岁暂时不想动脑,“都可以。”
孟从南又问,“那订你喜欢的口味,葡餐?”
姜岁后知后觉他老公真的在耐心地询问自己的意见,被牵着的指心蜷缩起来,起了聊天的兴致,“你知道哪家餐厅好吃?”
孟从南解释,“秘书有提前做好背调。”
姜岁“哦”了一声,总算应下,“那行吧。”
他喜欢吃咖喱,还有肉质鲜美的牛肋骨小排,葡餐的咖喱跟泰餐越南菜不太一样,奶油味会更重一点,端上来的时候四溢飘散着奶香,将旅程中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姜岁的羽绒外套被孟从南拿在手上,交给服务人员挂好,中午的时候气温最高,南方冬天不那么冷,只穿一件厚卫衣就够了。
姜岁单吃咖喱饭的时候,孟从南在切牛排,他原本并不是很关注,直到这份切好的牛排被推到他面前。
姜岁咬着勺子,“?”
孟从南什么都没说,去切自己的那份。
又来了,怪怪的。
这份牛小排还是被姜岁吃完了,等用餐结束,时间来到下午两点,他们得转车开到节目录制的地方,等到达野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除了工作人员外,姜岁暂时没看见其他参加综艺的嘉宾,林导演格外殷勤地迎过来,“孟董,姜老师,你们的行李已经搬进去了。”
孟从南伸出手,“林导演。”
林导赶忙握上,“今天时间太晚了,其他嘉宾还在赶过来,有一组已经入住了,拍摄的话从晚上六点开始,夜晚入睡也不会关镜头。”
“这份野营地其实是酒店新开发的配套模式,这块的独栋小屋节目组都包下来了,录制时间一周,两位的住处在01栋。”
“明晚我们就会野外露天搭帐篷。”
姜岁随口问,“我清楚了,里面总共有几个房间?户型什么样的?”
林导,“阁楼上的一整层都属于卧室的范畴,还有落地窗,正对面就是丛林景色。”
姜岁脚步一顿,不安地问,“我是问有几个卧室?”
林导听懂了言下之意,“一个。”
夫妻分房睡并不是很独特的一件事。
姜岁不死心,“只有一张床吗?”
林导,“是的。”
有了孟氏的资金支持,几栋小洋房都格外美观舒适,两米大床正对阳光洒落下来的地方,鹅绒被,枕头松软,中央空调的暖气很足。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要跟孟从南同床共枕一周的事实。
姜岁坐得离那张大床远远的,目不斜视地刷手机。
孟从南在收拾行李。
姜岁余光看见他半蹲下将手搭在自己行李箱上面,瞬间把箱子抢回自己手里,“你干嘛?”
孟从南看着他夫人防备的举动,顿了顿,“抱歉,想帮你收拾。”
那也不能不问他一声就动,
有没有分寸感啊?
姜岁一怔,隐约猜到什么,有些生气的态度又低了下去,“……没事,我自己可以收拾。”过了几秒,“谢谢。”
真正有分寸感的其实从不是孟从南,
他只是格外照顾自己夫人的感受。
洗漱台两人各一边,他的牙刷杯子在左边,孟从南的在右边,旅行装的保湿洗面奶跟剃须水和刀分隔两面。
衣柜里较为年轻的穿搭打扮跟另一边稳重的穿衣风格泾渭分明。
姜岁把自己行李箱放在他床的另一边角落里,他睡的那一面。
孟从南突兀地出声询问,“需要我睡在楼下吗?”
姜岁下意识抬头,“楼下还有房间吗?”
是有些期待的语气。
孟从南言简意赅,“有沙发。”
孟氏股东想必从没想过他们身价千亿的董事长还有为了老婆睡沙发的一天。
这个行为其实并不太理智,因为问出来等于间接挑明姜岁心里不好直说、尴尬的念头,碍于面子,他也不会答应他老公去楼下睡沙发的提议。
很容易让人下不来台。
但是孟从南的神情又好像只要他开口,
就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姜岁站在那,有些束手无措。
孟从南叹了口气,“我让人送一套被子过来。”本来是不容反驳的语气,几秒后他又补充,“这样可以吗?”
姜岁连忙点头,“可以。”
拨了座机到前台后,酒店人员开着车,将新的被子套上被套铺好。
等人走后,卧室又重新静下来。
孟从南在露台打着工作电话。
姜岁抱着手机在想事情,他看见他老公即使挂了电话也依旧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落日下的晚霞很美,孟从南看似在欣赏,但姜岁知道并不是。
对方在给自己一个处理情绪的空间,不管是刚刚,还是面对晚上睡觉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姜岁抿着唇也推开门,走到人的身边,“孟从南,你……”
他老公好像知道他后知后觉地想问什么,依旧是这么冷静又体贴。
孟从南,“是,我在改。”
姜岁一怔。
孟从南,“我有没做对的地方。”他顿了顿,声线低沉,“岁岁,我想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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