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草。】


    【草(双语)】


    【草(酱油味)】


    【《就当看一乐》】


    【刚心动了一下,看见矿泉水两块没绷住】


    【谁反对林琼进娱乐圈来着?我劝林琼赶紧进,清洗九漏鱼刻不容缓】


    【上司问我为什么跪着上班】


    【你以为的死宅:抠脚摸鱼人菜瘾大。实际上你粉的死宅:学霸颜霸会书法。】


    【妈妈,我要爱小玉京一辈子】


    林琼放下笔。嗯~今天状态特不错,自我感觉良好。他想像从前在家那样,练字结束后来一杯茶。


    等到伸出手,悬在了半空才想起这不是在家里,刚想缩回来,指尖却贴上了冰凉的瓷面。


    那触感吓了他一跳。


    他侧过脸去,看见了邹彦生的手。圆润的指头捏着茶盏,白杯子里装着澄澈的茶液,邹彦生的肤色居然完全不会被它们比下去。


    林琼脑子里无端想起那句: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这人真是哪里都长得叫人觉得妥帖。


    连这份细心都是。


    实在可怕。


    “谢谢。”


    林琼看着茶杯里的水纹,压下刚从心里冒出来的别扭感,接过杯子浅酌一小口。


    “写得很好看,专门学过?”


    “小时候学过,后来就靠自己放飞了,写着玩玩,够不着门槛。”


    邹彦生的声音离他太近,他没忍住后退了两步,抬手擦擦鼻子。


    干,真的好重的酱油味。


    比起邹彦生的从容,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则算得上傻眼。


    没想到林琼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符千帆从激动中回过味来,拍起了手掌:“好呀,小林,写得是真好!你怎么不早说呢!”


    滑宇蹲下来仔细查看,语气里不乏钦佩:“用化妆的刷子也能写这么稳吗?”


    林琼面上淡定,实际上小尾巴慢慢翘了起来:“掌握基本的运笔,用什么都是差不多的效果。”


    符千帆没空管那些,问林琼:“小林,不如再写两张对联吧,咱们挂上!”


    “白布写对联……”林琼表情微妙。


    “哎唷!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符千帆一拍脑门。


    邹彦生宽慰道:“没关系,明天上午去农贸市场问问。过年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家春联,兴许谁家还有剩的红纸和墨水,我们想办法买一点。”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一次出行就掏空了几个人的口袋。


    符千帆叹气。他虽不是苦出身,但早年去京市漂泊的时候,也着实过过一段拮据的日子。他是学美声的,在歌剧院工作。角色得来不易,可薪水很少,为了维持生计和做音乐,还要去打零工。


    这种手里头没余钱的滋味,倒是久违了。


    “买就算了吧,看能不能用点东西换。几张纸能值几个钱?”


    林琼耸耸肩。


    无所谓,又不是他要搞装修。


    不用写还更好呢。


    半个下午过去,餐厅内部终于整顿完毕,像模像样。然后就是清理宿舍和棚舍了。


    林琼其实挺喜欢搞卫生的,他平时看烂剧看烦了,或者摸鱼摸无聊了就想做卫生。所以他别的家居技能不突出,只有搞清洁这块还是可圈可点。


    可惜从今天开始,他决定放弃这个爱好。


    平时闲得蛋疼自发去做某件事是一种放松,但不得不做,那意义就发生了变化,已经是惩罚了。


    尤其是清理后院的时候,他和尹思明不小心凑在了一块儿。尹思明又爱偷懒,又嫌脏嫌累,做一会儿事就骂骂咧咧,【哔】来【哔】去,根本就是【哔哔超人】。林琼做好了他作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人一天能作三顿,所以嫌弃他没用,总是挑他的刺。


    相看两相厌,最后谁也没再搭理谁。


    他们如火如荼干活,邹彦生和滑宇则是在为了晚饭做准备。他们一共捞了三条活鱼,其中两条用灌了氧气的活水养着,另一条八成要成为今晚的盘中餐。


    邹彦生先拿鲫鱼开刀,准备试验管护员小姐姐说的杀鱼方法。滑宇在旁边紧张地看着,递给他手套。


    这画面不太适合直播,因此直播的镜头仍然在后院这里。其他四个人打扫干净了鸭房和鹅房,最后才来到鸡棚,在清扫之前,还得先抓只鸡。


    真是一番混战,四个大男人手忙脚乱,而他们的目标则在脚下见缝插针。


    符千帆从未见识过这么多只鸡在一块儿扑腾,只顾着抓落单乱窜的两只,反而让鸡群更加害怕,扬起满屋子的飞尘和羽毛。


    个子太高了竟然也是缺点,他们的存在让偌大的空间显得小了许多,多走两步就嫌转不开身,总能撞到人。


    林琼只好紧急指挥郝一嘉去角落里拦住其他躁动的走地鸡,又让尹思明去守住门口。


    尹思明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梗着脖子回头:“【哔——】干嘛非得我去?你不能去吗?”


    林琼问:“那你来负责抓?”


    尹思明:“……”


    他扭头就往门口走。


    但他运气不好,也不知道那只被锁定的母鸡中了什么邪,竟然扑腾着飞了起来,先是飞到架子上,还是觉得不安全,又往门口扑过去,刚刚好冲在了尹思明的胸脯上。


    尹思明嗷嗷大叫,差点拔腿就跑。林琼提醒他:“抓它的爪子!别让它抓到你的脸!”


    这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尹思明因为太慌了,竟然只能乖乖照做。闹腾得最欢的母鸡终于被制服,倒吊着两爪,徒劳扑着翅膀,无能狂怒。


    尹思明有点得意:“嘿,小鸡子,被我抓住黑脚了吧!”


    林琼一乐:“你猜他的脚为什么是黑的?”


    尹思明低头去看,又是嗷的一声。好不容易抓住的荤腥就这么飞了。


    符千帆抱怨林琼:“你说你吓他干嘛!”


    林琼无奈摊手:“谁知道菜狗会怕菜鸡。”


    功夫不负有心人,鏖战到最后,他们还是收获了一只结实的走地鸡。也许是得来不易,小鸡子看起来格外好吃。符千帆把它绑结实了之后才提去厨房,递给邹大厨。


    邹彦生第一天开杀戒,心境却宛如在大润发浸淫了十年,变得和手里的刀一样冷。


    同样是不能直播的半小时后,一只光溜溜白生生的肉鸡开膛破肚,躺在了案板上。


    符千帆刚刚碰了一头不明灰尘,不得不用冷水冲了个头,边擦头发边往厨房探,夸了邹彦生两句:“干得不错啊彦生!以后也保持这个气势!”


    又看了眼砧板:“想到它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还挺叫人心情复杂。”


    鳄鱼的眼泪也是泪。他回头叫林琼:“小林啊,你会不会什么祷告的话,咱们给它超度一下?”


    也行。虽然专业不对口,但林琼自信点头:“交给我,大家都能吃得很安心。”


    邹彦生用抹布擦干净手,噙着笑,想看看他要做什么。镜头也不断拉近,只见林琼从瓷碗里捡出来几截洗干净了的肠衣,在砧板上摆了三个字母:


    rip


    【草】


    【他好神经,我好爱】


    【小玉京精神状态和上了一天班的我很接近】


    【rip2333这是什么有趣大宝贝www】


    【在办公室里笑掉了头】


    【林琼,以一己之力提供了这个节目百分之九十的笑料】


    【他真的很会,虽然好笑,但怀疑是不是特意设计好的笑点】


    【符千帆这次好没有存在感,笑死】


    【真的看林琼看烦了,镜头能不能多给生生一点啊】


    【我想看生生做菜啊啊啊啊】


    导播组及时接受反馈,重新聚焦在了邹彦生的厨艺上。


    不得不说,邹彦生做饭确实有一手。速度快,流程熟悉,利用厨房现有的食材,不到一小时做了五菜一汤。


    处理好的鸡杂用棚户大姐送的泡辣椒和青红椒爆炒,每片切碎的大葱叶上都沾上了酸酸辣辣的油汁。


    鸡腿肉和鸡胸肉被拿来做成了辣子鸡,浓厚的香味和高饱和度的卖相使人食指大动。


    同样作为赠品的还有毛芋头,和排骨蒸在一起,看着软软糯糯,一定入口即化。


    最后端上来的是拍黄瓜和一大盘清炒时蔬。


    外加一盅紫苏鲫鱼汤。


    镜头里的食物看着尤其丰盛可餐,人人都巴不得自己有个能闻着味的手机,或是跳进摄像头里去吃。


    尹思明感叹:“两天,我来了两天才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这节目要是播了,得把我亲亲的老妈心疼成什么样。”


    一边说一边已经蠢蠢欲动想去伸筷子。


    上次吃饭还是上次,现在是真的快饿死了。


    没想到符千帆却要保持仪式感,先举酒杯:“今天这一顿晚饭,是用大家的劳动和汗水换来的。希望大家日后的人生里,无论多么辉煌,都始终能记得这一天,这一刻的感动。让我们先敬彦生大厨一杯,感谢他承担了最辛苦的工作,让我们能品尝这么美味的食物。”


    尹思明啧了一声,只好把筷子收了回去。


    邹彦生倒是很体谅人:“谢谢符哥,还是尽快吃饭吧,别等菜冷了。”


    大家大快朵颐时,邹彦生说:“考虑到你们大部分是南方人,多少能代表这里的顾客,所以我做的都是南方菜式。你们吃过之后,可以留意见,看看哪些能放进菜单,哪些不能。”


    他想得很全面,但高估了这些人的判断能力。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吃到东西,脑子里只剩下了好吃两个大字。


    最后所有人拍拍肚皮,一致决定:都好,都可以留。


    想菜单是个麻烦事。林琼说:“我小时候和我妈吃过这边的馆子,那会儿都是菜摊子上摆着菜,想吃什么和老板说,然后老板拿去现炒。”


    郝一嘉点头:“现在有不少地方还是这样。”


    “那是有经验的人才敢这么做,”符千帆连连摇头,认为很不可取,“我看还是乖乖做菜单的好,一目了然,也给彦生减少压力。”


    邹彦生说:“确实是这样,如果他随便定一个菜,我却做得不符合他口味,也不好。”


    “要不然,”滑宇说,“我们多做点其他地方的菜式?”


    几个人还没说话,弹幕已经开始了报菜名,从锅包肉到羊方藏鱼,松鼠鳜鱼到龙井虾仁,剁椒鱼头到开水白菜,甚至还有八仙过海和佛跳墙。


    大晚上的,本来就馋,这下逼得一堆人骂骂咧咧开始点夜宵。


    最后菜单上定了二十个菜正菜,五个汤菜,都是邹彦生目前能应付过来的。


    然而这些菜式已经来不及一一试验了,一是因为食材不够齐全,二是试了也吃不完,只会造成浪费。


    菜单拟好,就应该思考怎么定价。


    符千帆说这事不用担心,他经常吃家常菜,对一些价格比较熟悉。


    既然他这么说了,在做表的时候,其他人生活经验少也没提出异议。


    林琼是个死宅,平时炸馆子很少,基本上都是外卖度日。郝一嘉从前是运动员,现在仍然吃的是营养师给配的营养餐。滑宇十六岁就去做偶像,虽然奋斗九年归来仍是糊咖,但脱离普通的生活也已经很久了。尹思明就更不用说,少爷一双筷子都要三位数,路边看见苍蝇菜馆只会嗤之以鼻。


    邹彦生面上带三分笑,同样没参与讨论。


    这让符千帆放心了许多,按自己的印象定了差不多的价格。


    “我呢,和水库那边的人联系了一下,”符千帆把价格一个个填好,放下笔,翘着二郎腿,“我们的鱼种类太少了,不够吃。那边愿意低价出一些新鲜鱼种,到时候给我们送过来。”


    他本想用这件事来邀功,却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桌上一堆残羹冷炙,几个人还得商量谁来洗碗呢,心思漂浮。


    只有滑宇很给面子地夸了几句:“不愧是符哥。”


    符千帆勉强满意了:“害,小事一桩。”


    他们又约好第二天一大早去菜市场,用几桶食用油或者捞些鱼去换东西。节目组对于他们这种卡bug的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赞助商没意见,只要别做得过分了就行。


    今天的直播再次圆满结束,滑宇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他愿意做,自然也没人和他抢。


    灯火从大堂过继到了后院的宿舍,几个窗户上照着人的影子。


    林琼站在后院吹风。他洗完澡了,在等衣服洗好,他好一次拿去晾。


    这里的生存环境让他感觉回到了大学时期,连洗衣机都是公用的,这会儿一堆臭男人的衣服混在一起。尹思明负责抱一堆脏衣服过来,塞进洗衣机的时候,还嘱咐多放点除菌液。


    然后躲瘟疫一样跑远了。


    滚筒洗衣机摇得很均匀,匀得催眠。


    他就着动静戴上耳机,上网搜了搜今天的话题。今天有不少人在社交软件上找他,因为有观众把他在直播里的表现发到了网上。


    因书法对他转粉的人很多。


    林琼漠然地刷了过去。


    在网络上,人的爱和恨都会相对简单。


    爱他,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恨他,也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有些人的世界里除了爱就是恨。


    只有少数人喜欢站在中间。


    滴滴两声。衣服洗好了,他蹲下身子去开洗衣机的门,另一只手却越过他,率先扯出来了一块布料。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只手属于谁——


    光溜溜的,修长的,肌肉扎实,还挂着水珠的,邹彦生的手臂。


    他微微回过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邹彦生的轮廓。


    第一反应是,这人白得像尊瓷像。


    第二反应是,草,这人怎么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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