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day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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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铭的正义和罪恶并不矛盾,相反很统一,这就有点像阴雨天,是普通人真实需要却又容易感到不适的东西。所以最后对他的处理,一定要像一场雨,给人一种冲击感。”
许青河问:“现在的结局哪里没有冲击感?”
“晟铭被捕的那一场戏,几乎可以说是晟铭整个人物的灵魂所在。他的纠结,痛苦,隐忍,全部都会在那一瞬间爆发。同样,和晟铭作为对手戏的徐翼也要在这一幕迎来情感的高峰。两个人之间的对峙,才是最后这个篇章最大的看头。”
许青河:“你是觉得他不应该自杀?”
“是的,自杀并不能带给观众晟铭大仇得报夙愿得偿追随未婚妻的观感,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是畏罪自杀。”
“认罪伏法,怎么就算畏罪自杀呢?”许青河冷笑,“挑刺也要挑点有道理的。”
“会有人觉得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是错误的,他自己也清楚那么做是错误的,所以他更不能自杀,他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应有的代价。你让他自杀,就成了懦夫,你先前为他铺垫的所有情感都是浪费。”
许青河依然拧着眉头,倒是没有急着反驳他了。
林琼讲话时双眼明亮,口齿清晰,说话掷地有声,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重量。
“晟铭既然当着徐翼的面开枪,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被法律制裁的准备。或者说,他其实一直等着这一天。你是他的创造者,你难道不知道,以晟铭的性格,他会逃避法律的责罚吗?”
“晟铭在杀死仇人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在看见朋友眼中失望和不忍杂糅的那一瞬间他又在想什么。他不会为自己辩解,而是坦荡而痛快地承认他的善和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责过,愤怒呼吸,自我怀疑过,行走界限的边缘,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到了这个时候,晟铭他会对徐翼说什么?”
许青河久久没有说话。晟铭这个人物此刻才真正在他脑子里活了过来。有什么东西过电似的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像是一个画面,一张释然的脸。
李萃旁观着两人的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根本是林琼单方面的输出。从许青河脸上的表情已经能够判断,这次的辩论是谁赢了。
他饶有兴致地插進话去:“怎么说,各位大才子?这晟铭到底是死还是不死啊?”
许青河烦着呢,一点也不想看他这张老脸,一甩手出了门。
“爱死不死!”
李萃看向林琼,林琼只得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之后,林琼顺利地参与着剧本的改编。
有李萃撑腰,他和许青河斗嘴皮子的时候非常硬气。时间就这么磋磨到了开机前两天。
由于许青河的坚持,拍摄地点选在地势复杂的渝市,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九月初,渝市还能有些好天气,可以考虑先拍一些日常执勤的情节。李萃也觉得有些情节放在雨天拍很不错,下雨天和犯罪可太适配了,悬疑片少不了下雨。
不过,虽然是在渝市拍摄,却不是用渝市这个地名,按不成文的规矩,地点大都设置成了架空。
场务和道具组已经提前过去影视基地布置拍摄点,主创们随后才去集合。
这次的主演里除了邹彦生,没几个档期比较紧的,因此只有邹彦生最后一个到达渝市。
剧组准备了统一的酒店做宿舍。一般演员没得选,只能顺从剧组的安排。但一线演员不一样,像邹彦生这样有咖的,往往任性些,能自己住酒店。
邹彦生定了个五星的江景套房,就离剧组定的酒店没多远。
这是林琼第一次来渝市。虽然名义上沾点富二代,但他其实很没有见识,出的最远的门就是当年实习的时候跟着师傅出差去西北,最南也就是到浏城拍综艺。
“早听说这边夜景好,”林琼拿着手机对着外面的三叉江拍,“名不虚传。”
他一回头,看见邹彦生已经换上了浴袍,头发半干,领子一直开叉到了下胸口,愣了愣。
“兵贵神速啊。”
“来酒店,不就是得先睡觉?飞机上闷。”邹彦生说,“这边太潮。”
“确实潮,看你连好好先生的谱都不摆了,要不然不得去跟人家三四五六线挤一家店啊?”
邹彦生又是一阵闷笑。
“住那边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邹彦生解释,“这边的拍摄防护没有综艺那时候严密,万一有激进的粉丝,可能会给其他演员造成困扰。”
“嗯哼。”林琼点头,“理解的啦,我也更乐意住这,舒服多了,而且,那边恐怕也没有空房间能给我住。老板这是为我好,谢谢老板!”
邹彦生:“你知道就好。”
见林琼不仅没去洗漱,而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邹彦生问:“还有事没做完?”
“再看一眼剧本。”
“还要再修改?”
“倒也不是,就是想再看两眼。”
这毕竟是他经手的第一个电视剧,又有后爸塞钱那桩事横在他心头,他不希望和晟铭有关的戏份出一点问题。
邹彦生就陪着他一起看剧本,直到关键的那一幕。剧本还是有限的,几乎只有台词,没有动作设计。
林琼转过椅子问邹彦生,“在你的想象里,晟铭应该以什么样的状态被徐翼抓住?”
邹彦生沉吟半晌,回答:“帅一点。”
林琼:“………”
这个人偶像包袱其实还是挺重的啊!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外形这么优秀,那被抓的时候肯定不能太狼狈……颜狗林琼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还有什么想改的地方吗?我再跟许青河沟通。”
“又沟通。”邹彦生今天晚上就跟个三字机器一样,并且这句话萦绕着不小的怨念。
林琼觉得邹彦生的怨念来得很没有道理,真要怨也是他来怨!也不看看他是为了谁!
“又不能我们这边单方面改,最后就通知他一声。”
邹彦生侧过脸,微微撇嘴,嘟囔了一句。
“早知道他和你认识……”
林琼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邹彦生慢悠悠走过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略微收了收劲。最近他经常有这样的小动作,林琼最开始还会哆嗦一下,现在多少习惯了。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我陪你。”
“别,你们明天不是要开机剪彩吗?大清早的,还要听讲话,不如早睡。”
邹彦生却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林琼感受到压力,知道这是监督他不要熬夜的意思,认输:“得,我也早睡,反正也不急一时半会儿。”
林琼说到做到,立马收工,连笔记本都没带进客房。
他睡在陌生的被窝里,闻着房间里熟悉的气味,心想邹彦生还真是偏爱苍兰香……香水是,沐浴露是,连空气清新剂都是,真是个长情的骚包。
手机还在嗡嗡嗡震动,他随手翻了翻,是滑宇找他私聊,说自己紧张。林琼随手回了个别紧张。
滑宇: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剧的主演,不开机的时候还没啥感觉,现在总觉得好恐怖。
滑宇:之前和邹老师对了一段戏,他气场好强。
林琼:……你们对的哪段?
滑宇:就是目前定的抓捕戏,邹老师好像很看中这段。
邹彦生还偷偷找滑宇排戏了?林琼翻了个身,打哈欠。
林琼:嗯,你们排了结果如何。
滑宇:邹老师演这个角色很有感觉,他的动作设计也很绝,描述不出来,和他从前的方式都不一样。不过,可能是缺群演吧,很多细节演不出来。
滑宇发了个表情包:怪吓人的.jpg
滑宇:那个眼神,让人觉得他可能真的会犯罪。
林琼:他设计什么动作了?
滑宇:额,他让我先保密,只有我和李导知道。
林琼:……
滑宇:邹老师这样,也让我斗志激起来了/奋斗/奋斗
滑宇:还有,我想问一下,林老师,邹老师聘请你贵不贵啊?
林琼:“……”
林琼知道滑宇问这个“贵不贵”是假,真话是想问问他会给邹彦生改到什么程度,但不直说。
滑宇显然也不是白混这么多年娱乐圈的,多少有点自己的小心思。没有才奇怪了,难得捡个漏子,当然不想光环全给别人。
林琼:不贵,你也请得起,考虑一下?
滑宇当然没胆子和邹彦生抢人。
等正式的剧本发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琼果真只是在晟铭的人设上下功夫,不仅不影响他的男主地位,还为他也增加了对手戏中的人物魅力。
他和邹彦生在开机仪式上碰面,握手,又一起笑着在媒体们面前合照。谁都没想到,他不仅和邹彦生同演一部剧,而且他的番位还压了邹彦生。
滑宇甚至能想到剧在造势的时候网络的舆论走向。不,今天可能就有舆论了。
也许他会承担许多不满。不管是来自凌峰的粉丝,还是来自邹彦生的粉丝。
当初拍水边餐厅那个综艺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说他在蹭镜头。说他其实无所谓,毕竟他想出头是事实。也多亏了他自己小小的钻营,现在他的粉丝基础比又糊又破的小男团时期要好得多。
很惭愧,他甚至是他们当年的小糊团里最拔尖的一个。经纪人也很认可他这个行为,并表示和邹彦生多靠近,关系近点不是坏事。
可滑宇在邹彦生身旁待久了就发现,邹彦生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温和,但面对真正亲近的人——比如林琼——眼神和情绪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邹彦生对他们其他人,哪怕是对他,也都是最基本的礼貌性营业。
所谓性格不同不能硬融,林琼和邹彦生都有点难以接近,他比较谈得来的反而是符千帆和尹思明。这次贸然进来顶位,各种环节都太敏感了。经纪人想发些蹭热度的通稿,他好说歹说,才劝住只做基本的宣传。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多少人都是蹭上来的,你就说邹彦生当年吧,他不是也蹭吗?
他一个头两个大,又得和邹彦生同台角力,和林琼说压力大这些事,都是真话。
原本他作为(小糊剧里的)万年老二,和许青河一样不明白,邹彦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演男二号。直到前几天邹彦生约了他对戏,他才知道邹彦生对待这个角色的认真程度。
此时的邹彦生,好像已经摆脱了年轻一代演员身上的浮躁。
而他自己,真的能担好这个主演吗?
只是这些问题,现在思考似乎也晚了。
正式开机的第一场戏,林琼就跟在摄像组旁边。因为场地清空的时间有限,先拍了一场巷战追逐。
这挺考验演员素质的,不论是入戏速度,还是身体素质。李萃很看重这场戏,胸口挂着喇叭,把减少NG这四个字念了起码六遍。
演员们也不愿意一遍遍地摔来摔去,因此在心里许愿千万不要碰触到李导的逆鳞。
整个追逐戏要分成三个部分:蹲守,追赶和抓捕。
追赶的时候,邹彦生要从两层半的楼上翻身下来。虽然拍的时候,关节部位都会安上护具,但要是真的不小心摔了,这点防护也没什么用。
在李萃讲完戏,被技术指导指点了之后,邹彦生表示明白了,站在了指定位置,手里夹着一根烟玩。
林琼有时候会看见邹彦生偷偷学抽烟,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抽烟确是熟门熟路,至少不会被呛着。
难怪要喷那么多空气清新剂。
林琼心里不禁好笑,邹彦生自己一定很讨厌烟味,现在却要在戏里装出很享受的样子。
下午五点,老旧的安置小区内。
警局的骨干们正在蹲守,抓捕一个涉嫌囚禁并虐待女童的中年男子。徐翼扮作燃气公司的人上去敲门,而晟铭带着人在一侧,提前给手槍上了膛。
敲了几声后,门内仍然不应。晟铭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忽然一个起身,翻跳上了往上一层的楼梯。
那是个几乎完美的动作,漂亮得像是什么杂技表演,但又极具爆发感和力量感,像一只雄壮的豹子,瞄准猎物时绷紧的肌肉猛地弹射出去,轻松就甩出了一个庞大的空间。
导演助理甚至轻轻地“哇”了一声,被李萃瞪了一眼才赶紧收住。摄像头紧紧跟上,在邹彦生跳上平台时,李萃才喊了“cut”。
按照路线,嫌疑人是从厨房的通风口逃跑的。拆了抽油烟扇,就有个可供瘦个子钻出去的窗口。
晟铭抓逃犯的经验丰富,先一步料到了这一点,翻上楼又跑去一侧的晾衣台,果然看见二楼的嫌疑人浑身油腻子在往外跑。
他一个纵身跳跃,紧咬着受害人的身影。徐翼也从另一边绕过来,眉头紧锁追赶了上去。
嫌疑人的体力根本无法和有十一年刑侦生涯的晟铭相比,跑了没多远就被晟铭一个扫腿撂倒,随后又被抓了起来,一拳头砸在了墙面上。
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林琼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替演员疼了起来。
草,没想到现场拍摄竟然比剪辑出来的更生猛。小方笑着说:“别担心,都是有防护的。”
那也疼啊。林琼扭头重新看监视器。
“跑?你还敢跑?”
晟铭已经把嫌疑人拽了起来,又是一拳。这次的力道重得嫌疑人直接从鼻子里喷出了血浆。根据分镜,一会儿还得单独拍牙被揍出来的特写。
晟铭的拳头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畜牲!就你这样的还想活命?”
嫌疑人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扬上去,晟铭堪堪避过了,长手一伸,就把嫌疑人的胳膊往后一扭。
“晟队!”徐翼大喊了一声,“够了!回局里再说!”
晟铭这才像处理小鸡仔一样,把嫌疑人的两条手腕拷起来,扔给下属。
他从耳后取下烟,塞进嘴里。目光却仍钉在被揍得奄奄一息的嫌疑人身上。
四个机位,不同的角度。
林琼死死盯着监视器,那里面的脸,还是邹彦生的。可面皮下的灵魂,却已经换了个人。
愤怒,痴狂,憎恨,和被血液和暴力刺激出来的亢奋,展现在那双绚丽的眼里。精致的脸庞上,滑落下的鲜艳血滴狰狞地分布着,宛如广袤冰河上皲裂的长纹。
他的嘴角挂着笑,眼里却含着怒。
背光时他的侧脸冷峻而生硬,叫人望而生畏。
好似走在地狱边缘染血的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琼:好帅……
小邹:什么什么?(眨眼睛)
琼:帅逼不得house。
小邹:(闭眼)他害羞了。
正式开始写戏中戏才发现难度比我想象的大。
第52章 day52
52
晟铭的那支烟还是派上了用场。
烟雾缭绕中,他慢悠悠地走回车里。
整场戏就在这里结束。
今天的这场戏,拍摄时长总共一小时。除了一开始的追逐调试废了一次,剩下动作全部都是一次过的。
就连李萃也松了口气:“今天表现都不错,开工大吉。”
助理们围上去,给邹彦生擦脸又擦身上。这边拍完了,今天还有好几场等着拍,没法休息。
林琼把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邹彦生。
邹彦生却不急着喝,而是笑着望他。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琼拿拳头拄在嘴边:“咳咳……很在状态嘛。”
“是吗?”邹彦生追问,“有多在状态?”
他这么旁若无人地求夸奖,让林琼感觉脸上有点发烧。作为挫折教育的果实,他不想让邹彦生太得意,于是说:“再观望观望。”
“林琼!”许青河在另一侧喊他,“过来,开个小会。”
邹彦生面上的神态渐渐变化,嘴抿起来,一副敢怨不敢言的小模样。林琼发现邹彦生每次故意做这种表情,都不会显得做作。
“开什么会,你是我的编剧。”邹彦生嘟囔,“不应该先跟我请示吗?”
林琼:“得,我这就跟他说去,以后喊我先跟我老板打个申请报告。”
林琼和许青河最近的接触确实比较多。许青河对林琼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之前的趾高气扬慢慢消失了,最近两个人也不怎么吵架,都是温和的讨论。
至于许青河还是时不时盯着他的脸看这回事……被这么看了太多年,林琼已经习惯了。
编剧这边的会议也很简短,主要商量了一下分场稿的修改。因为开机之后有场地因素的变动,有些小细节需要调整。理论上这些调整和林琼没什么关系,但他作为挂名的编剧参与会议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会议结束,剧组已经到了另一个场地。林琼干脆地下车,绕过拍摄地,和小刘碰面。小刘递给他一个便当盒,嘱咐说:“邹老师怕您饿。”
林琼:“……”
本来他还不觉得,这么一提醒,他的肚子反而叫了起来。
林琼认为滑宇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邹彦生确实有做罪犯的潜质。但不是杀人犯,而是纵火犯。
拍摄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半,还差一场审讯的夜戏。到了晚上,演员们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是说错台词就是笑场,多来几次,李萃的脾气也成正比变差,放话说再失误大家今天晚上就都别睡了。
在这种强压之下,才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结束了最后一场夜戏。
大家都累得够呛,夜里下起了小雨,湿漉漉的,挥之不去的黏腻感也让人心情不愉快。
邹彦生面色疲惫,但仍然笑着和所有人告别。
回到酒店,他紧绷的神经才缓下来,沐浴过后打开了一瓶红酒。
明天上午没有他的戏份,可以稍微睡会儿懒觉。
他见林琼坐在沙发上,盘腿抱胸思考着什么,不由得问:“跟了一天,难道不累吗?”
“有点,不过我是吃东西吃累的,”林琼说,“倒也不用像喂猪一样,让小刘给我送五次饭。”
“猪不见得一天能吃五顿。”邹彦生的话里满是笑意。
相处得越久,邹彦生性格里恶劣的一面就暴露得越多。亏他在其他人面前能装那么多年。林琼挑起半边眉毛:“猪倒是会拐着弯骂人呢。”
邹彦生噗嗤噗嗤笑个不停。
被骂了还这么开心,还真是个M。
林琼对自己选老板的眼光很失望。
都睡不着,他们就讨论起了今天的拍摄。林琼拿起水果黄瓜做采访状:“请问邹先生,您今天的良好发挥得益于什么呢?”
邹彦生这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底气吧。”
“嗯?”
这个回答在林琼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邹彦生会说自己努力精进了演技之类的。
“我也没有刻意去和晟铭寻找共鸣,像他那样极端的想法,我是不赞成的。我觉得我只是了解他,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有底气演好他。”
林琼作恍然大悟状,假装低头记笔记。
“那么再请问邹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晟铭的呢?”
邹彦生微微笑道:“从了解失去的可怕开始。”
拍摄的过程虽然艰辛,但进度却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在李萃的高强度高压力斯巴达式的拍摄理念下,佛系如滑宇也锻炼出来了起床拉起来就能进入拍摄状态的临场反应。
期间也有许多争吵,主要是李萃和许青河在吵。
比如李萃想多加一点动作打斗,但许青河觉得没必要,还是着重在悬疑情节上比较好。李萃则骂道悬疑又不是装神弄鬼搞那么多有的没的反而没劲,最毒的一句是:“你他妈的还是去写剧本杀吧。”
可想而知,许青河的愤怒简直能掀翻屋顶。
即便是在这种吵吵嚷嚷的境况下,半个月下来,拍摄进度竟然也到了五分之二。
虽然是东一场西一页,分屍一样拍摄,但已完成的剧情在大体上保持了正序。前两个案子均已拍完,徐翼和晟铭这两人经历了互相看不惯的磨合期。
最新的这场戏,就是敞开了心扉,聊到了各自对于犯罪的态度,以及对对方的印象。
徐翼最开始晟铭是个容易被情绪统治大脑的人,但详细观察之后,他又觉得不像。晟铭会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惊人的缜密,但很快又进入脱线的状态,仿佛冷静的一面只是昙花一现。
晟铭一开始则认为徐翼冷得像台机器,但实际接触之后,他才发现徐翼平等的共情心。说共情心并不准确,那更像是一种带有神性的、对众生平等的怜悯。
晟铭嫉恶如仇,而徐翼喜欢去揣测每个人的心理,分析犯罪背后的深层原因。
徐翼说:“暴力是惩治罪恶的一种手段,但也是犯罪滋生的源头。正是因为以暴制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法律才会诞生。”
他的本意是想劝晟铭停止对罪犯的那些暴力行为。可晟铭却说:“你们研究生满嘴理论,还是太缺乏经验,不知道人性的弱点。犯罪团体中等级比体制内都要森严,因为更好管控。对付这种人,你和声细语屁用没有。”
徐翼叹道:“即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保留有最基本的人格尊严。我们作为走在边缘的人物,应该更加注意这一点,不应该在执法时带有个人立场。”
晟铭侧过头,藏住了眼神里翻滚的情绪。不仅没有给徐翼看见,甚至没有给镜头看见。良久,他唉声叹气:“知道了知道了,他妈的比陆局还能念,我下次注意。”
但徐翼知道,晟铭并不会就此改变。
对完这场戏后,邹彦生还有点出不来,在原地坐着缓了好一会儿。
滑宇给他递水,邹彦生接过来,好像好了很多,神情也开朗了。
“林琼呢?”他拧开瓶盖问。
一般一场戏拍完,旁观的林琼都会第一时间上来,两个人交流感想。如果林琼不在,那八成又是被许青河或者李萃给薅走了。
李萃还在现场做指导,那就是许青河。
“好像许编剧找他有事。”滑宇往后看了看,“他们编剧之间聊天好像挺多的。”
邹彦生微微勾唇:“是啊。”
他捂着额头,闷哼一声,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对身旁的助理说:“我好像有点太入戏了,还不能拍下一场,帮我去和李导和林编剧说一声。”
助理忙不迭应好,不过走之前还是先给他递了一块事先准备的热毛巾,让他拿着敷额头。
围观中的滑宇不明觉厉。
他分明觉得刚才的邹彦生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招还是管用的,林琼很快就回来,问邹彦生的状况如何。
邹彦生立刻神清气爽,表示可以继续拍摄。
滑宇:“………”
跟在后面过来的许青河更是无语,寻思邹彦生这人是个巨婴吧,没了林琼连戏都拍不了了?
“咳,”李萃专门路过他身后,提醒道,“还看不出来吗?别坏人家好事。”
许青河:“……”
他倒是想坏,可惜他也不想丢饭票。
办公室的内场戏拍完,邹彦生回车里补妆,林琼在他旁边喝水。邹彦生这才表达了些许不满:“晟铭的结局不是已经和他定好了吗?怎么还三番四次来找你。”
林琼:“倒也不算,至少今天是我先找的他。”
邹彦生不顾化妆师阻拦,回头看他。
“是我先和李导商量了一下那场戏,那天不是要趁放假在美院提前拍吗?我觉得安排一个情节,把分场稿改成……”
他俯身过去和邹彦生说完了这场戏的计划。邹彦生说:“这样好是好,就是不必去找他单独说。”
“你怎么比我还讨厌许青河啊?”林琼问。
“为什么讨厌他,你就一点也不清楚吗?”
邹彦生忽然发问,吓了林琼一跳。
“啥,啥啊。”林琼一下语塞,心跳得飞快,想说点什么,搜遍脑海却找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邹彦生安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回过头继续配合化妆师,合上那双漂亮的眼:“我永远会比你更讨厌他一点。”
林琼的心跳速度比起刚才来更快了,人也更加木讷:“……哦。”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晚餐休息时间快要结束时,邹彦生去洗手间碰上了同样在上厕所的许青河。
为了配合拍摄的时代背景,这边的小便池是开放式的,没有遮挡。
因此谁的风景都会一览无余。
娱乐圈不少男明星都是大高粱小枝桠,因此许青河有时候常常觉得林琼当年拒绝他的理由荒诞而毫无道理。
没料到邹彦生会突然走进来,许青河本来觉得尴尬,想一走了之。但他又有点不服气,想看看这个被林琼选择的,男女粉丝通吃的大明星实际情况到底如何,说不定还不如他。
男人之间总是在一些很神奇的地方有旺盛的攀比欲。
邹彦生并不介意他的存在。在他身旁站定,慢悠悠地解腰带。
许青河找着机会在旁边一瞥,猝然见到邹彦生那气势磅礴的玩意儿,面上有明显的挂不住。惊诧之余,又衍生出了半分战败后的羞愧,匆匆忙忙地结束了解手的过程。
然而他动作不够快,还是让邹彦生瞟到了一眼。
他清楚地听到了头顶上来自邹彦生的笑声。
和这个人平时装出来的温和无害的形象相去甚远。
“还挺别致。”
邹彦生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许青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3章 day53
53
再见到许青河时,林琼发现他面色铁青,不由得问:“他咋了?”
“不清楚,”邹彦生语调温和,“可能许编剧肝火太旺了。”
林琼:“……”
许青河最近肝火是挺旺的,他和李萃那一天天的吵架,旁边的人听着都心情不好,多待两秒都怪难受的。
“我晚点还有事找他商量,”林琼说,“你没把他得罪狠吧?”
邹彦生拿出一根烟。他有时候表现还挺像晟铭的,即使不抽,也会拿出一根烟放在手里玩,看起来痞帅痞帅的,比正经的时候更魅人。
林琼都不敢想这个剧播出来会让邹彦生火成什么样。
“没有吧。”邹彦生把烟重新推进耳朵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希望许大编剧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这种小事记恨我,再迁怒你吧。”
林琼:“……”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之后也不是他和许青河单独碰面,而是在制片、场务和编剧都在的情况下的讨论会。因为李萃临时更改了拍摄方案,所以道具组的任务有点重,关于现场的布局需要集思广益。
轮到林琼发言时,他提出了自己和邹彦生说过的方案。
“放一尊忒弥斯的神像如何?用纸皮和环氧树脂就能做,还能征用美院的石膏像来打模。可以不做那么完整,有破碎的美感最好。晟铭在司法女神的雕像下面,亲手处决他追查了多年的敌人。”
“不错,”李萃第一个认同,“我先前也有类似的想法。小许,你觉得呢?”
许青河:“……嗯。”
这次的会开了一个多小时,讨论的东西一块白板写不下,占用了足足三块板子。
“刚才说的细化分镜副导演拟好了交给我,散会。”
李萃来到拍摄场所的二楼阳台抽烟。刚点燃香烟,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萃吞云吐雾,“怎么有雅兴来找我私聊?”
许青河翻白眼:“我事先不知道你在这儿。”
李萃“嘿”了一声,想到今天许青河开会时的表现,好笑地问:“最近怎么没见你针对林琼?”
许青河:“……”
还能针对什么呢?
许青河不想承认,但林琼的的确确是个很优秀的人,无论他以什么方式进场。诚然,这个剧组里有不少老成的编剧,有文笔,有经验,可就是缺乏创作者应有的灵气。大部分编剧一辈子都在改编别人的作品,却在做原创时走进死胡同,或是频频落入俗套。
即使在这样一部刑侦剧里也不能免俗。
林琼和他们都不太一样,他有学院派的较真,也有纵观全局后的新切入点。并且,他输出观点的时候,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
“说不过他。”许青河叹息。
他也想来根烟抽抽了。
李萃哈哈大笑起来。他难得好心,看出来许青河的惆怅,给他支援了一根。
许青河接过烟,又蹭了李萃的打火机来点燃,学着李萃吐烟圈。心里始终耿耿于怀的一部分,好像随着那口烟吐出去了些。
他仍然心存嫉妒,无论是对林琼的才华,还是他的家境。
怎么偏偏林琼什么都有呢?
最让他生气的一点,是他看见林琼之后,就莫名提不起怒气,视线也忍不住会被他吸引。不止是那张脸,仿佛林琼这个人都有令人无法逃离的力量。
那感觉好像是飞虫看见了火光。
他只能看向他,一次又一次。
许青河闭上眼。
他庆幸当初林琼并没有接受他的橄榄枝,真的投入他的门下。是他当初太天真了,居然真的以为林琼懵懂无知,以为自己可以当林琼的引路人,以为可以得到他的崇拜,可以支配他。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至少,今后他绝不会再选择和林琼合作。
……
就像天气预报上说的那样,十月三号这天,天空仿佛失了重,大半边地压下来,乌云滚滚。阴暗的秋色像银灰色的蛛网,覆盖了整个渝城。
没有下雨,这样的氛围更显得渝林美院空空荡荡,被临时租赁下来的美术馆也凭空多了几分阴森。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导演组、摄像组、还有演员们慢慢集合,嘈杂的人声终于把这里填满,有了几分人气。
道具组小心翼翼地把馆里原有的部分展品转移,在指定拍摄区域,换上了全新的仿品。也是碰巧,最近美术馆本身也在维修,所以没有对公众开放。剧组和校方担保了绝对不会影响维修进程,所以要抓紧时间拍完。
摆上仪器,李萃给参演的几个主要演员说了走位和几个特写的机位,要求他们在某几个机位前表演出适当的情绪。
至关重要的一场追捕戏就要从这里开始。
所有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在这场追踪戏之前,还有一个连贯的剧情。
江昌市百花区支队接到了报警电话,说是在百花河河滩上捡到了包裹好的屍块。也就是说,又出了一桩分屍案。晟铭敏锐地发觉这个凶手的手法和当年杀害未婚妻的杀人犯如出一辙。
出警的时候,他的手脚发冷。
快三年了,每天计算着日期,预算着那个虐殺狂结束犯罪冷静期、可能会再次出现的日子,却还是估算错了,让对方先有了下手的机会。
从前这个凶手的案子会成为悬案,是因为对方藏得太深,每次利用雨天或者洪水抹去了太多线索,抛屍现场又被雨水破坏,导致锁凶难度极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徐翼是公认的天才,又能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勘测,绝对不会遗失现场的线索。
在百花河河滩发现的两个包裹分别装了上肢和下肢。
很快又在下游发现了另外两个袋子。
仔细检查过后,可以推断这次的死者同样是个年轻女性,身份尚未明确,从骨骼年龄判断,约莫是二十来岁。
徐翼概迅速概括了她身上的特征:养猫,平时喜欢做美甲,很有可能从事珠宝设计或其他手工制品业,经常健身,案发前吃过西餐,但在那之后长时间没有进食。法医推测她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但这四十八小时内,并没有接到任何失踪报案,这说明该女子正在独居,或是正在和情人同居,不排除杀害她的人就是她正在同居的情人。
目前看来,受害人独居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死者生前遭受了很长时间的虐待,主要性征损害严重,下體被撕裂,从残块上的肌肤能看出来杂乱的刀口划痕,极有可能是失血过多致死。
如果是情殺,很难做到这个程度。普通居民住宅区也很难满足虐待和分屍两个条件。更像是该女子落单后,被殺人狂拐走,再实施的谋杀。
单身女这个群体更容易被凶手盯上,在确定了她的行动轨迹之后,外瞄准时机出手,成功率较高。
晟铭看着似曾相识的手法,即便他想掩饰,也还是嘴唇发白,需要时不时捏紧手指、让指甲扎进肉里,才能缓解内心的憎恨。
最后法医算出来,除了尚未找到的头颅,身上各处加起来一共一百五十八道刀口,全部来自同一把凶器。
“不,”徐翼隔着手套,摸着脖颈处的切口,不含感情地开口,“是一百五十九道。喉结处的切口和其他分割断面不一样。”
法医进行了一番勘测,发现确实有微小的不同。有六厘米长的肌肤断面显然是被划开的,而其他部分显然是凶手为了砍断颈骨而用上了砍刀。由于肉块太多,光是拼凑就很费工夫,检查外创伤口已经很不容易,容易先入为主,忽略这六厘米的微小细节。
“他从割喉的位置分开脑袋和身体,用来隐藏这最后结束仪式的一刀。死者恐怕不是流血过多死亡,而是被割喉后动脉血液涌出,窒息而死。”
徐翼让整个区队连页翻动卷宗找第一案,晟铭却说不用,他之前对一桩悬案很有兴趣,所以已经提前找过了,很快把类似的案例全部调了出来,包括这次发生的案情,一共有四起,冷静期大概在两到三年。
几个案例最典型的共同点就是死者性征被破坏、被强姦、头颅丢失、身上一百五十八,不,现在应该更正为一百五十九道刀伤。
“一百五十九,看来对于凶手来说,这是个很有意义的数字。”徐翼说。
晟铭的嘴唇微微颤抖,为了这个能离真相更近一步的发现,他问:“什么意义?”
“还不清楚,一百五十九,你最先能想到什么?”
“体重?”这是卷宗里已经推测过的特征。
“体重,或者是身高,”徐翼继续说,“从现场的脚印大小和深浅来看,可以排除是体重。”
晟铭:“难道是身高?”
“也有可能。从脚印可以判断,凶手个子不高,有可能是男性,也有可能是女性。Ta的反侦察能力比较强,有独立分屍条件,除开第一案,其他三个案子都完美地展现出来了Ta的强迫症。Ta对屍块的分装很有讲究,洞悉人体结构和肌肉走向……”
以及最关键的技术队已经通过创口复原出凶器的细致类型。
完美符合这种创口的,是美工刀。
徐翼在地图上标出来几个拋屍地点,虽然凶手有意扩大了他们的追踪范围,但他作案的次数多了,依然没能藏住他的心理安全范围。
“江昌美院附近。”徐翼拿记号笔在板子上画了个圈,“凶手就住在这个范围里。”
另一头死者的DNA对比结果出来,确认了死者身份:戴枫,二十六岁,独立珠宝设计师,是外地人,最近半年在江昌市租了个别墅做个人工作室。
区队立刻根据戴枫的个人交际展开了调查。
戴枫的确是独居,设计珠宝的同时经营自媒体,在一个知名流量网站上拥有三万粉丝。她在江昌市当地的朋友不多,除了身边的一个助理就是两个在艺术美院读研的大学同学。
上个月她们刚刚聚会过,但聚会上不止这三个人,还包括了一些美院的学生和老师。
聚会的每个人都被区队走访调查,徐翼在走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被走访的聚会人员之一,一个名叫魏邵群的副教授,在第二桩分屍案的卷宗中有笔录。
而第二桩案子的受害者,徐翼知道,她疑似和晟铭有过恋爱关系。
这位副教授微胖,面容慈爱,个子并不算高,个头比一米七八的徐翼要矮小半个头。徐翼垂下眼,看见了副教授厚厚的鞋底。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把这一点提出来。
晟铭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可就是这点最异常。
在和魏邵群分别时,晟铭还用惯常握槍的右手,握住了魏邵群的手,灿然一笑。
“百闻不如一见啊,魏、教、授。”
“Action——”
场记板一打,林琼就紧张地看着监视器的镜头。
今天要拍的,是徐翼找到魏邵群的车和带走戴枫的无牌车同款式、并且他单独和戴枫见过面的证据,预备带人去拘留魏邵群的戏。
魏邵群正为了一个画展布置美术馆的布局。
魏邵群本想配合警察去审讯,毕竟他相当自信,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怀疑他,也不能给他定罪。
但在看见晟铭的脸时,他有了一瞬间的退却。
他对他人的情绪极为敏感。
排斥,愤怒,嘲笑,讨好。
还有杀意。
在那一瞬间,魏邵群感受到了浓烈的、没有被掩藏的,浓黑的杀意。
和之前走访时不一样。
这次的晟铭带了槍。
他拔腿就跑。
徐翼脸色一变,却不是去阻拦魏邵群逃跑,而是张嘴想阻止晟铭。
这次他本不希望晟铭过来,可晟铭是副队长,名义上是他的上级。晟铭执意要带队,队长也同意了。
他本以为晟铭至少会等一等,因为魏邵群这次并非毫无破绽,他已经露出了马脚。一旦抓捕归案,以他的情节之严重,加上舆论的监督,一定会严格量刑。
然而他的阻止是还来不及张口,先大脑一步扑过去的动作也还来不及推到晟铭的胳膊——几乎只有不到两秒的时间,快到画面只能换一次帧,只来得及眨一次眼,谁都还没看清,身为十年老刑警的晟铭已经跟随肌肉记忆掏枪,上膛,瞄准。
这一套动作甚至快出了美感。仿佛他的手就是冰冷的槍管,曾经为了这一瞬练习了上千上万次。
迸发出去的不是子弹,而是他放在胸膛里被捂热了八年的仇恨,精准地射中了魏邵群的背部,并射穿了心脏。
魏邵群由于惯性还往前走了几步,才捂住胸口倒下,右手求助似的想要抓住什么,结果带倒了一片展品。他口吐鲜血,猛烈地抽搐着,依然奋力往前爬动,最终倒在了一座雕塑脚下,脑袋朝旁边一歪。
所有跟随过来的区队警员们全部惊呆。
徐翼的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迟了一步,他没能阻止晟铭,他没能救下晟铭。
这个教会了他什么是人性的人,最终也为了人性而疯狂。
旁边的工作人员声音都变了形:“死……死死死人了,报、报报警……”
然而刚刚开枪的,就是警察。
一片死寂中,最先有动作的是晟铭。他步调沉稳,笔直地朝已经死亡的魏邵群走去,抬起脚,把魏邵群的屍体踢翻过来。
魏邵群的眼睛依然圆睁着。
徐翼站在他身后的光影里,明与暗将他们分割开来。“你和第二案的死者武莉珺是什么关系?”
晟铭收起枪,脸上不再是从前那样吊儿郎当的随意,而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我是她的未婚夫。”
“你知不知道,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为他定罪,而他没有任何反抗调查的表现,你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他开槍——”
“是殺人。”晟铭的声音里甚至有了愉快的意味,“不需要证据,我看过他和莉珺的合照,他比莉珺还矮半个头。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是凶手。”
徐翼继续说:“这不是第一次。”
晟铭没有说话。
“三个月前,那桩看起来是黑吃黑的凶杀案,其实是你做的。你看过铁头刘从前的档案,知道他的犯罪手法和固定习惯。但当年铁头刘认罪态度好,没有被判死刑,之后又被减刑,所以八年就出狱了。后来铁头刘的对头犯事,却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你亲手杀了他,用模仿的方式嫁祸到铁头刘身上。铁头刘本身也对那个人有杀意,当晚又喝醉了酒。证据链齐全,死者指甲里有他的DNA,他百口莫辩,干脆像从前一样痛快认罪,给了你掩藏的机会。”
徐翼稍作停顿:“但铁头刘仍然没有被判死刑。”
“是啊,”晟铭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讽刺,“可惜了。”
“这是你的第一案吗?我想不是,你嫉恶如仇,手法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晟铭仰头大笑:“徐翼,你早就怀疑我了吧?没错,嫁祸铁头刘,两年前的连续強姦犯畏罪自殺,都是我干的。”
他的目光凝视着头顶的硬纸皮雕塑,那是希腊神话里的司法女神忒弥斯,她左手缺失,右手高举天平,面容严肃,无神的眼珠里不含有任何情绪,无悲无喜,无怒无怨。
她只是看着。
“别忘了,晟铭,你是警察。你是法律的执行者,是正义的先行人!”徐翼对他喊道,“是谁赋予你的权力,随意处置他人的生命?”
“那又是谁给了他们自由,到处去草菅人命?!”巨大的怒吼在美术馆中回荡。
“法律?正义?”晟铭赤红着眼冷笑,“我曾经信奉法律,我现在仍然信着!可正义来得太迟了,太迟了,我不敢再多信了!”
“一百五十九刀。”
晟铭闭上眼睛,泪水在他的眼帘下浮动,说出来的每个字都仿佛在凌迟他的血肉。
“这八年里,每次闭上眼,我都会想象出莉珺死前的样子。她那么怕痛,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划伤手都会哭。她才二十四岁,刚从国外交流学习回来,刚刚拿到去大公司的合同,我们刚刚决定好要订婚。”
“被割断喉咙的时候,她想的是什么?解脱?怨恨我明明是警察却没能去救她?还是杀她的人能判多少年?”
他举起枪,又在魏邵群身上泄愤似的打了几弹,砰砰声让人不禁跟着颤抖。
“所以我杀他,我杀了他们!是因为他该死!他们该死!我不会眼看着这些案子继续变成悬案,我就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疯了。”徐翼同样红了眼睛,“你明明是个优秀的刑警。”
“还记得我们入警的誓言吗?献身崇高的公.安事业,永远捍卫执法的公正,做法律的刃与槍,做法律的路与灯。刀是没有感情的,我们执行,我们追捕,我们没有去审判罪犯生死的权力。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悬案,只要坚持调查——”
“徐翼,你这个圣人。”晟铭打断他,“你知道失去的滋味吗?”
徐翼望着他的眼神里,除了一贯的怜悯,还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想我現在知道了。”
晟铭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他站在残破的忒弥斯圣像下方,脚踏犯罪者的血液。
审判女神凝视着他的独白。
“你曾经跟我说,基因就是自私的,所以万物才会竞争生长。文明诞生之后,为了一己私欲而进行的杀戮,变成了犯罪。当时你这么和我说,我以为你会是离犯罪最近的那个人,因为你理解犯罪。你之所以正义,是因为你碰巧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徐翼,你才是最能代表法律的人,永远理智,永远在成长,永远在往道德这一面接近。可是这个过程那么漫长,太长了,徐翼。法律永远会有不够完善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有耐性等待正义降临的那一天。费尽心思,挖空脑袋,付出那么多人力之后,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么多的仇恨没处安放,那么多的冤魂还在人间游荡,他们需要我,我知道,总会有人盼着我这么做。所以我审判他们!就算没有资格,我也这么做了。现在,我审判自己。”
晟铭拿出镣铐,铐住了自己的手,对徐翼微笑。
“徐警官,这是晟铭抓住的,最后一个连环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悬疑!!!!好难写啊!!!!!
呜呜呜晟警官!
呜呜呜生生!
第54章 day54
54
晟铭最后的这段独白一次通过。
在场记打板的时候,还有许多人没从那种激荡的情绪中平复过来。等意识到这场戏已经拍完,不少人像是刚刚在剧院里看完一场演出,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有些人甚至抬起手抹了下眼角。
这时扮演魏邵群的演员终于能起身了,他缓慢坐起来,把身上定好了位置的血包摘下,开玩笑说还好这段戏不用重拍。
邹彦生笑着扶他起身。
站在光处的滑宇的眼泪仍然流淌不止,抽噎了两下,想抬手直接用手去擦,被小方递了张纸巾。邹彦生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几句。
李萃第一次在拍摄结束后露出这样明朗的笑:“不错啊。”
所有人都很看重这场戏,而他们也圆满完成了,见李萃这个表情,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
邹彦生这次反而消化得很快,他笑着对李萃说:“谢谢李导的指导,受益良多。”
虽然李萃觉得这种客气很假,但架不住他就是受用。他又偏头去看已经往邹彦生那边走的林琼,再看向手里的剧本。
成长的编剧,成长的演员,成长的合作。
假以时日……
“还好吗?”林琼问。
那样外放的情绪,那样强大的生命力,在拍摄的时候,林琼觉得邹彦生就是晟铭。但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的人,又觉得他是邹彦生。
“嗯,还好,”邹彦生的眼睛还是红的,嘴角的笑却很温柔,“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来了,这人又来求夸夸了。好像林琼的夸张是什么皇恩圣谕,能让他加个金身。
不过林琼这次夸得真情实感。在写这段剧情的时候,林琼也没预想邹彦生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简直是把晟铭的角色魅力加到了一百二十分。他都不敢想正式剪辑出来的片段里邹彦生该有多戳人心弦,这绝对会是邹彦生演艺史上最受欢迎的代表角色之一。
“我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夸你,”林琼真情实感,还微红的眼眶让这句话很有信服力,“你让晟铭这个人活了过来。”
邹彦生轻轻笑了。
为了这句夸奖,他付出了太多努力。有时候闭上眼睛,他就幻想过这一幕。自虐式的一遍遍播放双木小玉京对他的犀利批评时,他也在想,迟早要让这个人为他改观。
林琼绝对不会知道,他心里有那么多渴望,那么多希望,都为他一个人存在。
然而这个笑容没能坚持太久,因为林琼还顺带夸了滑宇:“滑宇也不错啊,和从前比进步更大了,我刚刚差点在他身上看见圣光来着,说不定这剧爆了他也得爆,让我先去跟他要个签名。”
邹彦生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人走,努努嘴:“那是他好一点,还是我好一点?”
林琼心想这货胜负欲有这么强吗,但考虑到这位好歹是老板,还是迁就一下:“你好,你最好。”
邹彦生对他的敷衍很不满意。林琼也知道他不满意,赶紧关心起了他的身体状态:“休息下不?”
邹彦生叹气。
“还不能松懈,今天要拍第十集 的飞页。倒是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
林琼:“第十集 ,那岂不是有打斗戏?我要留下来看。”
虽说是悬疑剧,打斗戏却不少。这或许国内悬疑电视剧不可避免的因素了,观众都好这口,林琼也不能免俗。何况这次请的武术指导也是圈内的老前辈,有功夫他是真教,演员也是真学。
邹彦生在剧正式开拍前学了近两个月的格斗和擒拿,但准备依然不够,到了剧组才学到更实用的办法。武术指导会把他设计的每个动作一一拆开来教。怎么卸力、怎么闪避、怎么利用镜头的远近制造力量感。
邹彦生那可怕的学习能力到此可见一斑。武指只需要讲解一遍,他就能完全记住,并且完美复制出来。再拍摄的时候,他的技巧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每次打架时都精彩又暴力。
只是现场拍摄就有如此的表现力,在被李萃剪辑后,效果只会更好。林琼有时候在心里庆幸,庆幸他答应了那次的综艺邀约,庆幸他接受了邹彦生的邀请,才能亲眼看到邹彦生的蜕变。
“真帅啊。”
听到耳畔的赞叹声,林琼侧过头,看见同样眼露痴迷的吴桐。
这场戏没有她的份,她就和林琼一样在围观。戏里她是徐翼的忠实粉丝,戏外她却是邹彦生的小迷妹。作为制片人的侄女,她也带了编剧,然而没有林琼这么大的话语权,只能小小地修改一些边边角角的戏份,吴桐全让加给她和邹彦生了。
假如不是惧怕李萃,林琼毫不怀疑她想直接把搞cp的对象换成邹彦生。
吴桐见林琼在看她,马上收起来小女姿态,挑眉问:“咋了?”
林琼笑了笑,没搭话。
他不知道邹彦生是什么心态,在吴桐有意来接近的时候,邹彦生也没有做出明显的拒绝姿态。
“林琼,”吴桐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忽然说,“你和彦生哥关系很好吧?”
林琼:“看情况吧。”
吴桐:“……”
她本来想让林琼透个底,邹彦生到底有没有正在暧昧或是已经在谈的艺人,没想到这货居然随便一句话就把她堵得没话说了。
“我的建议是,有话直接问本人。”
林琼扔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导致拍摄结束后第一时间寻找林琼身影的邹彦生什么也没看到。
看来吴桐是没能问出口。因为直到《边缘之门》的剧组杀青,她也没能和邹彦生更近一步。
最后一场戏打了板,正式拍杀青照。主演们凑在一起,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林琼不禁有些触动。他能感受到邹彦生这次对于角色的投入,所以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真切的快乐。
制片人和李萃在讨论杀青宴定在哪里,又询问邹彦生和滑宇的意见。
林琼本来还在听他们说话,但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随意瞟了眼手机屏幕,惊喜地说:“郝哥哥!”
邹彦生正在说话的嘴停了,看向他。
林琼已经接起了电话,两只眼里全是笑,看了叫人生气。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林琼满脸惊喜,嗯嗯应着,还没挂断就抬头说:“晚上杀青宴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
滑宇问:“是郝哥哥来渝市了吗?”
“对,他刚下飞机,说是过两天在宜市有比赛,他自己先来渝市玩,晚点来找我。”
滑宇没忍住回头看了眼邹彦生,后者的表情果然如他预想的那样,露出一个越来越大的笑容。
“是吗?太久不见,我也很想郝哥哥。”
他往前几步,托起林琼拿电话的手,亲切可掬:“郝哥哥,你也太狡猾了,都是兄弟,你大老远过来,怎么只联系林琼呢?让我和小宇好~伤~心~啊!”
滑宇:“……”
林琼:“……”
郝一嘉:“……”
在邹彦生的热情邀请下,郝一嘉不得不答应了来给他们庆祝杀青宴。而为了表达自己的“想念”,他还特意让小刘去接人,打消了林琼开车迎接的念头。
晚上七点钟,郝一嘉才抵达他们吃饭的酒店。他有点认生,邹彦生就热情地一一给他介绍,并把郝一嘉吹得天花乱坠,众人也都很给面子地应和一二。
郝一嘉:“……”
情商再低,他也知道不可能甩脸说自己只是来找林琼的。小琼以后要在这个圈子生存,如果摆脸色,会让他不好做。他忍了。
在正式用餐的时候,郝一嘉才终于得空,想和林琼坐在一起。没想到邹彦生还是没放过他,搂住他的肩膀说,“郝哥哥,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我和小宇的杀青宴,是不是应该和我们喝几杯?”
郝一嘉终于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我是教练,不能喝酒。”他冷冷地说。
就像邹彦生明白他的心思,他也清楚邹彦生在想什么。
平心而论,他肯定邹彦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认为自己的心不输邹彦生半分。
邹彦生好像才刚意识到这一点,松开他,笑道:“抱歉,见到熟人太高兴,我都忘了。那,以茶代酒怎么样?”
见郝一嘉硬着脸不说话,他语带委屈,转向林琼和滑宇,眨巴眼:“不会因为是我的茶,所以郝哥哥不爱喝吧?我哪里惹郝哥哥生气了吗?”
林琼:“……”
滑宇:“……”
郝一嘉:“……”
最后郝一嘉还是如愿和林琼坐在了一块儿,遗憾的是林琼的另一头坐的是邹彦生。吴制片人有心想撮合侄女和邹彦生,又让吴桐坐在了邹彦生的左手边。
林琼坐在最里面,耳边仿佛幻听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他望向桌子那一头的滑宇,滑宇不敢接他的眼神,忙给李萃敬酒。
林琼:“……”
他没想到这才是煎熬的开端。
郝一嘉手长,给他夹菜,并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多吃点,瘦了。”
林琼汗颜。他觉得郝哥哥不是客套就是心理作用,除开刚来渝市那两天,他因为水土不服加不适应饮食瘦了一两斤,之后他被邹彦生一天五顿地塞吃的,已经养了快十斤秋膘。
邹彦生呵呵一笑,仔细打量林琼白里透红的脸。“是吗?看来我每天没把林老师喂饱,真是罪过。”
旁边的吴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林琼:“………”
郝一嘉的拳头都捏了起来,为他这句有歧义的话。
林琼及时转移话题:“别说我了,哥,你今天晚上在这边住吗?定好酒店没有?”
郝一嘉咽下那口火气,努力找回声音:“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回去了,我是专程来看看你。”
“那一会儿散了,我送你回酒店吧,边走边聊。”
“嗯。”郝一嘉那尊冷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还是特意展现给邹彦生看的。
邹彦生没再说什么。
吴桐问他能不能也送她回酒店,他笑着说:“我要喝酒,你实在需要,我让助理送你吧。”
吴桐有些失望。不过她看出来邹彦生和新来的这个郝哥哥关系并不好,可能心情不太好。
“好吧,”不过她没死心,看向林琼和郝一嘉,“林老师不喝酒吗?”
“情意绵绵如美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必真的喝酒?”邹彦生笑容盈面,“可惜我们都没有异父异母的兄弟,享受不到这份快乐。”
林琼感觉有两支利箭嗖嗖飞过来,插在他心上,刺痛了一瞬。
他也有点生气了。
郝哥哥专程来看他,他就是送送人家怎么了,值得他这么阴阳怪气?
他刚想张嘴反击,却被吴制片人打断了。不知道制片人是感受到饭桌上诡异的氛围,还是依旧存了心要撮合侄女和邹彦生,提了个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仔细一看,在座年轻人真多啊,到底是你们的时代了。”他感慨,“都是自己人,咱们聊点轻快的,都有对象了吗?”
李萃本来看戏看得正快乐,被他这么打断,有些不满,但也乐得推波助澜:“桐桐还没有吧?喜欢什么样的?”
吴桐立刻红了脸,含羞带怯地看了眼身边的人。但因为不够大胆,只能看到他下巴的轮廓,和他肩膀右侧的林琼的目光。
她的羞涩立刻就少了一大半。
“瞧你这德行,”吴制片嫌李萃多事,“哪有你这么聊天的?”
这老小子到底怎么泡到那么多漂亮姑娘的?就凭这张臭嘴?
“害,这有什么,”李萃玩性大起,早没了拍摄时严厉的导演样子,“桐桐害羞不敢说,来点敢说的,彦生,过了年就三十了吧。”
看得出他是真的不会聊天。年龄这事,和身高一样是敏感词,娱乐圈里不分男女都有介意的,多的是男星三番五次改年龄,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邹彦生颔首:“虚岁三十。”
北方人的虚岁都按年关算。他二十八的生日是在剧组过的,虚二十九。过了年就直接再加一岁,确实算三十了。
“老大不小啦!也没怎么见你谈朋友,有没有比较具体的理想型啊?”
这话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过来。有的是八卦之心,有的是萌动的春心。
林琼的心莫名紧了一下。
邹彦生的嘴角上扬,并不看谁,却让某个人感觉到自己被他热切地凝视着。
“有啊。”他轻声说。
林琼忍不住动了一下腿,仿佛听见了血液流淌的动静。
邹彦生低头,笑容浅浅,足够蛊惑人的心神。
“姓林。”
作者有话要说:
郝哥哥::)
哎,日更是很难日更了,因为我现在不是全职(全职会饿死),但是我的工作也要处理大量文本(每天大几千字那种),脑容量低下的我根本做不到同时做两件事orz
以后假如没有榜单的话,大概率就是几天一更了。
第55章 day55
55
林琼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那个饭局的。
他好像做足了礼数,没有当场失态。可那之后饭桌上的每句话都没能进他的耳朵,心照不宣的玩笑也好,不怀好意的起哄也好,他都恍若未闻。
他好像掉进了一片云雾里,真的应了邹彦生的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头晕目眩。
散场之后,他和郝一嘉站在路边。
郝一嘉比他更加沉默。
“那个,哥……”林琼理智了些,想起他说过要送郝一嘉回酒店,刚抬起头,就被郝一嘉抬起手揉了揉头发。
“我自己回去吧。”郝一嘉说。
林琼有点着急:“没事的,我还有精神……”
郝一嘉做了个深呼吸,别开头,问:“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林琼:“我……”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睁着眼,灯光下琥珀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辉,和面颊上的红晕相得益彰。郝一嘉心想,也许自己不应该来。
即使在分隔两地时得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独自心碎,也好过亲眼见证心上人的情感归处。
林琼的人站在他面前,心却不在这里。
林琼还傻傻地看着他,好像他仍然在状况外,好像他不知道刚才那个被当众告白的人是谁。
郝一嘉长长叹道:“太晚了。”
林琼迟钝地疑惑了一下:“?”
“我说,太晚了,没必要为了我来回。你和公司的人回吧,乖。”
他又拍了两下,才松开按着林琼头发的手,林琼呆呆望着他的手指一点点离开的定格画面,却没有行动。直到确认郝一嘉已经把那只手揣进兜里,林琼好像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
刚刚是怎么回事?
本来里混乱的思绪更乱了。他在心里问,为什么没有去抓郝一嘉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他是想抓住的。可那种感觉并不强烈,他轻松就抑制住了。
为什么?难道是邹彦生强迫他做的那些训练起了效果,还是因为郝一嘉在他心里的存在不同?
“哥,”林琼说,“我还是想送送你。”
郝一嘉定的酒店挨着机场,或许是为了方便第二天赶飞机。他们拦了一辆车。
林琼看着车窗,窗面上倒映着他的脸。
茫茫的雨滴丝丝砸在玻璃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但也仿佛砸进了他的眼睛,让发着高热的头脑降了温。
邹彦生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姓林。”
林琼从未听过如此简约的表白。
那是表白吧?那确实就是表白吧?
之前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知道邹彦生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时不一样。但是,说出来和藏在心里的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姓林。
林琼抬手抚摸过鼻子和嘴巴,努力地往下一捋。
他觉得他得说点什么,不然这么干巴巴地送郝一嘉一程,没什么意义。
他问郝一嘉比赛的事,郝一嘉发挥沉默寡言的作风,简单回答了几句。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一出,林琼可能会提出来去看看比赛。可现在他心思乱,也不知道自己在剧杀青之后到底要怎么安排。
郝一嘉也许谅解他的难处,没有提出邀请。
“你喜欢他吗?”郝一嘉忽然发问,又把林琼给问懵了。
林琼垂着眼。“我不知道。”
郝一嘉难得笑了,那笑容竟然有点释然的意味。“从以前开始,你就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林琼腾地红了脸,逞强说:“也没有吧。”
“你不如答应他。”
林琼抬手捂脸,让郝一嘉别说了。
郝一嘉也不想这么说,跟自虐一样。可如果林琼觉得邹彦生好,他也愿意林琼得偿所愿。就像他们当初说的那样,他会守护在林琼身后。至于他那点心意,就不适合再拿出来让林琼更加困扰。
“有个车一直跟着我们。”出租车的司机忽然说,“都跟十几里路了,怕是也去机场。”
猜都不用猜那个车是谁的。郝一嘉说:“这样也好,你跟他一起回去,我更放心。”
林琼:“……”
把郝一嘉送到酒店大厅,两人告别之后,林琼没有马上走出大厅。邹彦生既然说了那句话,代表他希望他给出回应。可这个时候他能给什么回答?
对于普通人来说轻轻松松的事,对于他来说却寸步难行。
他想起至今还被他冷漠放置的母亲林珏,还有那对和他感情并不深厚的双胞胎姐妹,以及那个温和有礼的继父。
林珏生双胞胎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她拼着高龄生子的风险也要诞下这对双胞胎,足以见得她对新家庭的看重。
林琼那时候正在读大三,特意从学校请了几天假,想去照顾她。林珏生子后住在月子会所,林琼找到她在的单间,还没敲门,从门缝听见了林珏的笑声。
她在给朋友打电话,说她很久以前就想要个女儿,没想到居然来了两个。
很久以前是有多前?林琼不知道,但他记得林珏约束着他的那些年,一遍遍对他说的那句话。
小琼,妈妈只要你,也只有你了。
林琼逃跑了。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都没做错什么,是他在钻牛角尖。
建立亲密关系,难道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喜欢就去占有,不喜欢了就搁置,这么理所当然吗?
始终站在原地,真的是一种错误吗?
诗人阿多尼斯说:“孤身独影,并非因为我被人遗弃,而是因为我找不到想要寻找的东西。”
林琼其实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一只随时都能向他伸过来的手。
一段相对永恒的,谁都不会先言放弃的感情。
如果这段关系要走向结束,终点就是坟墓。
这是他自己都不敢担保能够做到的要求,更加无法要求他人陪同他走去尽头。
他打起精神,想着至少要先和邹彦生见一面,有些事情要说清楚。可当他从待客的沙发上站起来,就猛地和玻璃窗外的邹彦生对上了视线。
熟悉的擂鼓声又一次在他的耳畔炸开,他忍不住躲避邹彦生直勾勾的视线,不敢想邹彦生在那儿看了他多久。
他看见玻璃窗外的邹彦生拿起手机,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他错愕了一瞬,不知道邹彦生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那头的邹彦生笑了,仍然看着他,嘴唇开合,声音却从他的耳侧传出来。
“跑这么远,还打算回去吗?”
人笑着,声音却是幽怨的。
“我吃醋了。”
谁管你啊!林琼耳廓发热,根本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林琼。”
雨下大了,氤氲的水雾包围了这座山城。隔着完全透明的窗户,两个人都把对方看得十分清楚。邹彦生呼唤他的名,咬字暧昧。“我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认真的?明明给自己留了这么多退路。姓林的那么多,林琼哪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所以他装傻:“哪句话啊?你今天说了那么多。”
邹彦生:“当然是喜欢你。”
林琼简直不想吐槽“你丫根本没说过吧”,只知道这下他真的避无可避,必须面对邹彦生铺天盖地的情感。
鸵鸟遇到危险会把头埋进沙子里,这是属于人类的臆测。
只有人在遇到无法逃离的情况时才会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
遗憾的是林琼的头没地方可埋,他只能矮下眼睛,注视脚下的大理石地板纹路。
他只能顶着邹彦生那似乎能把人催化的眼神说:“再让我想想。”
“想想怎么拒绝我?”
林琼:“……”
“如果真的要拒绝我,”薄薄的一层玻璃根本挡不住什么,邹彦生的视线仿佛实质化了,抚.摸着他的全.身,声音也在侵.犯他的耳朵,“应该不需要思考这么久,对吧?”
这家伙什么都知道。林琼心想。这家伙明明什么都懂,却还要变着法儿来招惹他,来逼他说出讲不出口的话。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耳尖通红,拿手机的手都远了两寸。
邹彦生含笑含怨的声音又出现了:
“胆小鬼。”
林琼没什么好辩解的,他捂住脸。
邹彦生毕竟是邹彦生,他最擅长的就是松弛有度。见人被他逼得差不多,就后退半步。
“我会等的,让我等多久,我就乖乖等多久,”邹彦生的手触上玻璃,一点点勾勒着向下,描绘出林琼的轮廓,最后恋恋不舍地在林琼胸口的位置点了点,“要是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我该有多伤心啊,林老师?”
……
林琼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梦梦醒醒好几次,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
他再也睡不着了,拉开窗帘看向窗外。隔着一层雨帘,移动的车流就像城市的血液,而长亮的灯光则是一个个细胞。
光是这么看着,林琼就感到了淋雨出门的烦闷。
这里的人都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他回到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邹彦生的脸。笑着的,偶尔严肃的,无奈的,一看就带了坏心眼的。
他抱着被子,又“啊啊啊”,打起了滚。
从小到大,追求林琼的不止一个两个,排队能排到海中央。中小学时期还是女生居多,高中往上就大部分都是男人了。
林琼拒绝过无数个人,为了不被对方纠缠而言辞狠辣,并且拒绝过就忘,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他开始翻看昨晚没有过滤的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郝一嘉发来的,说自己已经抵达赛场,并给他发了年轻的运动员们热身的场景。
放在平时,林琼绝对要点开图片好好品鉴一番。今天却没有这个心情。他给郝一嘉发了几个加油的表情,又继续往下刷消息。
——邹彦生在十分钟前发了两句话。
老板:十五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老板:二十三秒。
林琼缓了缓才意识到,邹彦生这是给他算着思考的时间呢!
到底哪里给他空间了?林琼震怒。
邹彦生正在看书,手边震来了林琼发的消息。
林琼:未必我不要睡觉的吗?!!!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林琼张牙舞爪、恼羞成怒的画面。
邹彦生闷笑一声,把手机搁在嘴唇上,思考着什么。
晚上八点,林琼从的士车下来,脚步落在卡梅丽娅音乐会所的大门口。
说是音乐会所,其实就是一带酒店和spa的高级ktv。由于前几年唯一的高端竞品涉hdd被查封,现在风头无两,加固了私密性,是许多网红和商务人员甚至是明星们私下聚会的优先选择。
有个平面模特颜值标准的年轻男招待过来替他收好了还在滴水的雨伞。见林琼的面色苍白,嘴唇因寒冷的天气而微微发绀,于是给他递上了为客人暖手用的硬质热水袋,在询问了房间号后,递上电梯卡,问他需不需要带领指引。
林琼摇头拒绝了,接回了被包好的雨伞。
这里的装修实在富丽堂皇,超越了大部分顶配五星酒店的规格。
在电梯里刷卡时,看着唯一亮起来的那个数字,林琼忍不住脑补唱歌期间被警察叔叔敲门查岗的戏码。
但再一想,符千帆应该不是有那种爱好的人吧?李萃就说不准了。
吃晚饭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符千帆的电话。正惊讶于符千帆接手了《边缘之门》的音乐制作时,他又听到了更让他惊讶的事。
符千帆来了渝市。
“小林!这边!”
符千帆生怕他不来似的,竟然就在楼梯口等着他,一见到他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符哥。”
许久不见符千帆,林琼竟然觉得他的脸看着有几分陌生。符千帆倒是对他没什么隔阂,还挺亲热。“没想到你居然当了编剧啊!还是和彦生跟小宇合作,行啊你们,藏够严实的!”
“彼此彼此,”林琼笑笑,“我们也不知道你要唱这部戏的主题曲啊!”
“害,是你们那个制片人突然看上我一首老歌,来找我要版权,”符千帆满脸喜气,“但是他和李导一看我在准备的新歌,又觉得那个更好,拍板定了那个。”
“今天准备现场唱?”林琼问。
“不不不,不唱那个,连demo都还没做出来,”符千帆看着还是很高兴,“下次听,下次再听。”
两个人边走边聊,林琼脑子里还是乱的,大部分时候都在应和。好在符千帆心大,没注意他的心不在焉。
林琼知道邹彦生一定在。
说不定这个局就是邹彦生让符千帆和李萃攒起来的。
所以在进入同样有着浮夸装潢的套房里,看见背对着他、和李萃聊得正尽兴的邹彦生时,他毫不意外,甚至有点松了口气。
李萃先注意到了门口的他们,指间夹着烟打招呼。
“来了啊!林琼,老符!”
三色的灯光投影里,邹彦生高大的身形稍稍朝门口偏转。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林琼和他的余光相接,触了电似的,撇过了视线。
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邹彦生时的慌乱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脑子乱糟糟的,很想形容些什么,却形容不出来。二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词汇都干瘪而匮乏,这也让他无所适从。
只能庆幸符千帆没有看懂他们二人间的空气,大大咧咧地隔在了两个人中间,充当了林琼的掩体。
林琼松了口气,趁机走去了沙发的角落。
来唱歌的人不多,加上符千帆和李萃、副导演和小方他们,也就十个人,都是昨天杀青宴上的熟面孔。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却不允许他坐在角落,嬉笑着把他推去了中间的位置。
“点歌啊!林琼,彦生,快,我记得彦生也是歌手出道吧?”李萃招呼他们,“还有五小时,咱们都敞开了唱!最后再整个难忘今宵啊,大合唱,快,快点歌去。”
邹彦生笑着去点歌。李萃就勾着林琼的肩膀,问他之后的安排。
“商量个事儿呗小林?你写过歌词吗?”
“没写过。”林琼看了眼去点歌的邹彦生,老实回答。
“是这样啊,我们深思熟虑,打算让你来写个片尾曲的歌词,也就是晟铭的个人单曲。”
林琼:“我?”
“对,这也是小许的意思。”
“许青河?”林琼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对啊!小许说你对晟铭可能更了解吧,然后这歌呢,就由彦生来唱,你怎么看?能写吗?”
林琼:“……”
“你想想吧,想好了给我回答。”李萃说完就要走,没想到林琼很快就给了结论。
“能写。”林琼心想,他现在听见“你好好想想”就头疼,还不如爽快给答案。
“不错,那这个事就交给你和彦生了,我回头把作曲的小王推给你,你们仨商量。”
说完,他又给了个八卦中带着鼓励的拍肩:“好好对彦生啊!小林!”
林琼:“…………”
林琼恨不得自己长成一朵蘑菇,缩在人群里。他看着邹彦生点完了歌,又被其他人拉着一起合唱,表情很自然。
话筒在一个人又一个人手里流转,再次落到邹彦生手中时,带一点熟悉的旋律响起。
那是邹彦生出道时的第一首歌,用在了一部还算热门的商业爱情电影里。足以见得当时邹彦生享有的资源之丰厚,起点之高。
林琼不记得自己听过这首歌。也许他听过,却因为对邹彦生的偏见而忽略了它的优点。
这是一首很直白的抒情歌。
“我只是打开窗,
瞧见你在月亮中央,
闭上眼你又在
我胸口。
我只是哼起歌,
听见你在节拍里,
想吟唱却又怕
你溜走。”
唱这首歌时,邹彦生分明没有看向谁,只是认真地看屏幕。可谁都知道这首歌唱给谁听。
“……
你视线在另一面,
当我想注视你的时候,
只能看见你通红的侧脸。
话从未说出口,
但你的月光,
已浅浅投在我心头。”
“所以,睁开眼,look at me,
明白我们心相惜,
明白承诺不是一瞬
心动的短暂感情。
明白你的情绪是我的旋律,
故事不会就此结局,
明白我的手一定会,牵住你。”
他改了一些歌词。林琼不确定,但他总觉得原歌不是这么唱的。没有间断,第二段副歌和第一段主歌紧紧相连。
邹彦生的嗓音一颗像灌了蜜的百香果,让人听了都耳根发软。
“我只是打开窗,
瞧见你在月亮中央,
闭上眼是你又
想起我。”
一群人“哦,哦”地鼓掌喝彩,不知道是在捧邹彦生的场,还是因为闻到了不同寻常的酸甜气味。结合昨晚邹彦生的发言,那必然是看热闹的成分最高。
而邹彦生堪堪放下话筒,少见的有些拘束,要看不看地,慢慢回过头。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了起来。
是一首很出名的老歌,几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跃跃欲试想要认领。但林琼举起了手。
“咳,不好意思,是我的。”
他从小方那里接过话筒,嗓音紧张。但好在包厢里的灯光够暗,能够遮盖住他滚烫的面颊,不让任何人看清。
“……我怕浪费,情绪的错觉,讨厌自己像刺猬小心地防备……哎呀呀呀,离你远一些。”
林琼唱着,胸口的闷痛一阵接着一阵,他不敢直视另一侧的,来自邹彦生火热的目光。
“喜欢看你轻轻皱眉,
叫我胆小鬼,
我的心情就像是和恋人在斗嘴,
奇怪的直觉,
错误的定位……”
林琼谨慎地对上邹彦生的视线,睫毛颤动,嘴里轻轻地,慢慢地唱道。
“对你哎呀呀呀……我有点胆怯。”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那首歌的填词是照着黄老板的all of the stars填的。
第56章 day56
56
散场的时候,还有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没消掉。
不过能在线吃到顶流小生的恋情实况,还是很值得津津乐道的。
李萃和符千帆一道走,回头看了眼磨磨蹭蹭走在队伍最后、避嫌似的隔着快一丈远的两个人,露出了稍显暧昧的笑。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感慨。想他纵横情场多年,结过婚也离过婚,女友更是数不胜数,心动的时刻不是没有,却从来没这么纯情的。
“这个点也不晚,去吃点老火锅不?”符千帆却对今天现场涌动的甜蜜氛围一无所觉,大声地问。
在场的好多人一边吐槽死直男,一边面露为难。“不了吧,吃油实在是吃腻了。”
这个是真心话。
李萃又看了眼后面的两个人,提议:“明天再说吧,散了散了。”
林琼挨着墙,无意识地朝前走,直到旁边有个声音提醒他:“要撞上了。”
他赶紧收了脚。抬头才发现哪里有要撞的墙,根本是旁边的人在捣乱。
他怒目而视,对上一双笑眼,又不好意思地侧开脸。
“终于肯看我了。”邹彦生说。
林琼面颊发烫,低声咕哝:“你又没什么好看的。”
“是吗?”邹彦生抬手摸自己的脸,“那好可惜,很多人说我好看来着,原来不对你的胃口。我要不要去整容呢?”
林琼:“………”
他没忍住笑了出声,被邹彦生当成了可以亲近的信号,就这么贴近了,拉住他的手。
林琼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只好由他握着。
李萃他们先一步进了电梯,夸张地喊了一声:“哎呀!怎么咱们几个就把电梯塞满了!彦生,你们等下一趟吧!我们先走了哈!走走走去负二楼开车!”
林琼:“……”
“李导真是个人精。”邹彦生说。
“那还是比不上我旁边这个。”林琼说。
邹彦生扭过头仔细地看着他,开口:“二十个小时。”
林琼:“………”
你小子,计时器成精是吧。
“对我来说,好像已经过去了二十万年。”
“怪长寿的啊,”林琼控制不住自己这张损嘴,“拿的仙侠剧本吧。”
邹彦生的肩膀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手却牵得更紧了。邹彦生问:“还需要我等吗?”
林琼努嘴:“……嗯。”
“或者,我可以认为我已经进入了观察期吗?”
林琼的耳朵又开始发烫:“……嗯。”
“也就是试用期的意思吧?”
林琼如临大敌:“我可没这么说!”
“也就是,我现在可以履行试用男友的义务了吧。”
“……你长耳朵是拿来招风的吗?”
“试用期要多长呢?”邹彦生又问。
“一天都没有,一个小时一分钟都没有!”林琼开始翻脸,“你放开我。”
“手这么冷,我给你暖暖。”邹彦生直接把林琼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下摆,林琼哑火了。
小刘看着后视镜里林琼那张猴子屁股似的脸,奸笑着跟主驾驶负责开车的助理对了眼神。
“老板,”小刘问,“这下是不是明天就得走啦?”
邹彦生在这里拍戏期间,错过了几个秀场和一个晚会,顾枝蔓觉得他最近的曝光度没跟上,不太建议他们长时间在渝市逗留。
“回,”邹彦生说,“跟蔓姐说,拍完这次的街拍,我歇一段时间。”
拍这个戏实在是太累了,动作戏多,文本量大,累心又累身,确实需要修整。更何况,他还在男友观察期,在林琼面前的曝光度更重要。
“好嘞!”小刘欢快应着,“要不要出国旅游啊?”
“那样更……”邹彦生本来想说那样更累,他天性不爱到处溜达,成名之后更是除了必要的行程绝不多出门,对这种提议都是避而远之。可这只是他的想法。
他侧过头问林琼:“你呢?想不想出去玩?”
“算了吧,”林琼说,“我宁肯在家……在宿舍打游戏。”
这下正中邹彦生的下怀。林琼意识到这一点,不想被邹彦生误会或是让他得意,赶紧岔开话题。
“对了,边门这个戏什么时候能上?”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参与其中,所以他格外期待反馈。
“快的话明年春夏,慢的话秋冬。”邹彦生说,“前提是主演们不会出事。”
林琼:“……”
这倒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呢。
“会有先行的导剪版本,”邹彦生说,“等李导那边吧。”
《边缘之门》已经进入了剪辑阶段,届时成品都会先发给主演们看看效果。有些演员的团队甚至会在导演时做出要求:哪些角度的画面多剪一点,暴露演技或者身材短板的画面通通去掉等等。这两年更过分了,有些男女主角甚至会单独要求特写的滤镜和美颜程度。
悬疑剧的画面暂时还没被这种风气带歪,八成没有这道工序。
“这之后演什么类型的角色,你有打算吗?”
邹彦生:“看看蔓姐那边收到了哪些剧本吧。”
小刘眼看着两个人居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工作的事,心下佩服:心态转换这么快是吧?好歹腻歪一下吧?
心里想归想,她还是及时告诉邹彦生:“蔓姐刚还和我说呢,最近没看到符合标准的本子……大制作也有,不过都是些偶像剧。蔓姐都看不上,您肯定更看不上了。”
林琼开始乐:“偶像剧也不错啊,演个严肃的再奖励自己一部偶像剧嘛,还能和女演员勾个胡辣汤出来……”
被邹彦生挠了手心,他才闭嘴。
“还有呢?”邹彦生示意小刘继续说。
“也有综艺的邀请啦,常驻嘉宾,还邀请了林老师呢!”
林琼:“我?”
“对啊,应该说主要邀请的你,老板都是附带的。你在水边餐厅那个综艺太热门了,但是都联系不上你,所以就直接通过工作室了。通过工作室,也不好越过邹老师,说只希望你去呀,所以就顺便咯。”
林琼给了邹彦生一个嘚瑟的眼神。
“啥综艺啊?”
“密室逃脱吧,做常驻嘉宾。”小刘说,“之前很火呢这个综!”
小刘本以为林琼会对这种节目感兴趣,没想到林琼满口拒绝了。
他另有打算。从前在学校学到的东西都被他忘得差不多,这两个多月来,他一直有回炉重造的欲.望。
这个时间,去戏剧学院蹭课也来不及,只能蹲一下金牌编剧们的副业——培训班。
他打算报个冬季班,加强一下业务能力,顺便等待邹彦生的差遣。
说话间,酒店已经到了。进入地下车库,小刘注意着路况,也注意不被狗仔缠上。她送两个人到了三十楼,确认没有别的情况,提醒他们是明天晚上的飞机,白天预约了酒店的spa服务,可以尽情休息,才返回十楼去睡觉。
套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安静得砸滴汗在地板上都清晰可闻。
本来在车上已经消失了的局促又慢慢地爬回了林琼的身上。
他飞快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却比不上邹彦生的脚程,被揪住了胳膊不说,又被翻过身按在了房间的门上。
林琼的心也被甩到了喉咙口。
“躲什么?”邹彦生说,“躲了才让我更想抓住你。”
林琼:“……”
“就是感觉你想抓我我才躲的!”林琼试图让自己的表情凶悍一点,“我,我这叫趋利避害。”
“是吗?”邹彦生反而贴得更近了,呼吸都黏在了林琼的左边耳侧,“其实我只是想问问试用期有多长。还是说,你觉得我想亲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垂到了林琼的唇瓣上。
林琼挣扎着侧过脸:“我说了这不是试用期吧?”
“一个意思。”邹彦生的嘴唇再次迫近,眼看着要亲上林琼的嘴角,只有两三厘米的位置,才堪堪停下,“是不是?”
“是是是,”真是臭流氓,林琼无语凝噎,“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邹彦生不依不饶,“除非你告诉我,试用期到底有多长,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
林琼:“明天——最迟后天!我给你列个表!先观察三个月好吧!”
官方试用期!看你有什么话说!说不定顶流男朋友也就那样,三个月就腻了,压根不用转正。
邹彦生歪头:“什么?你说三天?”
“做人别太无耻了邹彦生!”林琼说,“一个月,一个月行了吧!”
邹彦生终于放开了他,只是眼神还遗憾地在他脸上流连。
林琼右手往后抓住门把,战术撤退了半步。
“虽然我要好好考虑,不过你也需要吧?”
邹彦生:“嗯?”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一时冲动?”林琼还坚持着最后的底线,“有可能你只是觉得我有点意思,又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有新鲜感,错觉,过两年就淡了……”
“你觉得我很冲动吗?”邹彦生凝视着他的眼,平静的瞳仁下方却似燃烧着什么,“那你一定不知道,你看向别人的时候,我是多么妒火焚身,多么想把你绑起来,只待在我身边。”
从那张漂亮的嘴唇里轻飘飘地吐露出的字眼,蕴含着可怕的温度,像是被业火灼烧过的锁链,沉重地燃烧着赤红的血液,密密地张成了网,光是看着就感受到了心脏在受那火焰的辐照而疼痛。
“这只手,我下定了决心不会放开。而你接受我之后,不许再看别人,只能看着我。”
他执起林琼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林琼,这就是我对你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啦!希望是有效修文!45-56可以重新看一遍!我猜你们早就忘记剧情啦!不出意外明天还能再更一章!哦耶!
第57章 day57
57
林琼真的列了“能做不能做”的表,包含肢体接触、语言对话、维护个人隐私空间等条目。甲方林琼,乙方邹彦生。乙方违反任何一条,都会被甲方制裁。
具体怎么制裁……以甲方心情为准。
一言概之就是不平等条约。
“一天接吻不能超过三次?”邹彦生睁眼说瞎话。
“是牵手,牵手不能超过三次,我说放开就得放开。”林琼心想这小子是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邹彦生满脸失望。
“既然是试用期,不应该试试我好不好用吗?”
林琼咬牙切齿:“不好用的才一个劲儿推销。”
邹彦生:“此言差矣,再好的产品,新品上市也要搞免费试用的。”
“你还是新品?”林琼目露质疑,上下打量他。
谁信啊!!!
“要不然你来验一验?”邹彦生敞开伟大的胸怀,很大方地邀请。
臭流氓。
林琼恨不能把邹彦生这个嘴脸拍下来,让天天吹邹彦生的粉丝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满归不满,邹彦生还是条约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走走过场。笔还没放回去,平板上方跳出来一条弹窗。
郝哥哥:拿奖了。
郝哥哥:图片。
林琼马上去抢平板。邹彦生扬起手不让他抢,挑眉问:“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听他这么问,林琼反而不着急抢了,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看他:“你干嘛总是对郝哥哥这么有敌意?”
“我要是不警惕一点,他把你抢走了怎么办?”邹彦生一边点开橡皮擦把自己刚刚的签名擦掉,一边换上了委屈的嘴脸,“我的脸又不讨你的喜欢,肉體你也不稀罕……”
林琼:“……”
他对付邹彦生也算有点经验,闻言恶劣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邹彦生的大腿上,趁邹彦生愣神的工夫,抢过了平板。
“小样,高攻低防啊?”
林琼用平板拍拍邹彦生变得通红的耳朵,然后拔腿就跑。
邹彦生反应过来,从沙发上跳起,越过茶几去捕捉逃跑的猎物。可惜林琼求生欲太强,溜进的又是一楼的书房,门差点就甩在了邹彦生的脸上。
“出来。”邹彦生微笑着敲门,“躲什么呢林老师?敢招惹还不敢当吗?”
话可说回来了,林琼编造的那些条条框框对他本人一点限制都没有。对于这种不平等条约,他得据理力争才行。
林琼逃出生天,又得意起来了。“我要工作,你要是总来骚扰我,我可是会去找蔓姐告状的!”
把邹彦生打发走了,林琼才坐回椅子里,先给郝一嘉回了消息。然后他打开群聊,发现郝一嘉在群里也发了。
他松一口气,觉得邹彦生真是乙酸成精。看看人家郝哥哥,行事多么坦荡。群里诸人也纷纷冒头贺喜,尹思明最积极,表示等期末考完试一定要来京市找他们聚聚。
神奇的是,当初参加节目的时候,粘林琼最紧的是尹思明。到目前为止,只有尹思明和他分开得最久,却不会因为时隔数月不见面而生分。
而他反思自己和这些人的关系,一一捋清之后,才慢慢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不再害怕松开别人的手。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明白,这个人不会轻易离开。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不管林琼闷在书房里多久,出来还是得面对邹彦生。
有地暖的加持,邹彦生干脆在家都只穿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紧密包裹着腰腹的黑色布料时不时在林琼眼前晃来晃去。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观感更甚于直接光裸的肌肤,并不会太直白到让人无法直视,但又好像该看到的都会看到。
这实在是……
伤风败俗!
恬不知耻!
林琼一边偷偷看了个爽,一边虚伪地指责邹彦生的险恶用心。
他也承认自己涩欲熏心,见不得别人这么勾引他,所以他某天睡前刷刷刷在条条框框里加上一条:禁止在家穿紧身衣。
邹彦生拿着新鲜出炉、还残留着油墨香的表格,真诚地发问:“那么是不穿衣服比较好吗?我是不太介意……”
林琼毫不怀疑他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更惭愧的是他竟然在一瞬间就脑补出了邹彦生在家晃着腕龙脖子走来走去的画面,立刻晃了晃脑袋。
“邹老师,既然这里的定义是宿舍,那么这里所有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都是公共区域。众所周知,在公共区域袒.胸.露.乳有伤风化,侵犯我市良民的心灵及心灵的窗户的健康。如果您实在不想穿衣服,完全可以在你的卧室果奔。”
“那样不就没人看了?”邹彦生笑。
林琼:“……”
妈的,死变态。
“还是说因为我穿紧身的衣服,让林老师想试试我了?”
林琼冷笑着把A4纸拍在他脑门上。
“我说邹老师,你能不能别这么卑鄙,正正堂堂搞点能让我心动的东西行不行?”
虽然邹彦生的勾引的确有效,让他色心大动。可是光这么点雕虫小技花拳绣腿的就让他屈服,不是显得他太肤浅了吗?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心动?”邹彦生倒是也虚心请教。
这个问题让林琼恍惚了一下。他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邹彦生就觉得格外不同。可话又说回来,见到了邹彦生本尊还不会心动的才是稀罕人物吧。
“你要是回答不出来,”邹彦生扬了扬手里的A4纸,在林琼惊诧的目光中直接撕成碎片,“我可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一个个试了。”
“你——”
损毁君子协议!罪加一等!
然而这个话没能说出来,他整个人就被邹彦生抱起腾空,不得不紧紧攀住邹彦生的肩膀。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拍摄之后,邹彦生的体格相比较之前又结实了些,尤其是胳膊粗了一圈,拎起单薄的林琼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简单。
林琼还从没这样悬空过,顷刻间寒毛齐齐树立。
“这下心动了吗?”
林琼:“动了动了,物理意义上的动了,你先放我下来!”
邹彦生充耳不闻,直接抱着他上了楼,踢开了他没关紧的房门。就在林琼担心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憋坏了今天就要把他就地正法的时候,邹彦生却轻快地把他放倒在床上。
效果很好,林琼的胸口就像有一万只马里奥在撞金砖,跳得无比狂野。
邹彦生垂眸看他,低声说:“我过两天有工作。”
“嗯?”林琼眨眼,整个人还是飘着的,“休假不是还有几天吗?”
他记得蔓姐之前是直接给假给到了月底。
“有个活动,要去探望一些生病的孩子。”邹彦生说,“不过捐赠中心在申城,我要过去那边,过两天再回来。”
“……哦。”
明星们还挺热衷做公益的,用牛毛小钱就可以维护住良好的公共形象,何乐不为。林琼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哪怕是作秀也行,至少确实有人得到了帮助。不如说,这样愿意作秀的人越来越多才好呢。
他没有说要一起去。好不容易能和邹彦生分开几天,他乐都来不及。
“什么活动啊?”他好奇。
“关爱儿童进行性脊肌萎缩症患者。”邹彦生回答。
“好熟悉的名词……”林琼想了想,“SMA?”
邹彦生也很惊讶:“你知道?”
“听说过一点。”林琼晃晃脑袋,显然又得意起来了,“小百科的含金量。”
邹彦生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痒难耐,想凑近又被林琼伸手推开脸。“这个病不是特别少见吗?”
一般明星公益也就是做点比较常见的,像这样世界罕见的疾病,资助起来简直是个无底洞。
“就是因为少见,所以才有意义,不是吗?”邹彦生笑着说。
然后趁林琼不注意,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林琼立马改成捂额头,面颊红红地瞪着他。
“其实我想亲的是这里。”邹彦生声音微哑,点了点他的嘴唇。
管你想亲哪里呢!
林琼又捂住嘴,两只脚踩单车一样蹬了起来,赶人。
邹彦生一边笑,一边道晚安,一边帮他带上了房门。
第二天一大早,邹彦生就走了。林琼起床时看见邹彦生给他留的早饭:一份色泽饱满的红烧肉浇头,可以拿来盖面。
林琼一边吃面一边打开电视。平时不觉得,今天自己独处,他忽然就感觉到了这个屋子的空和大。
电视上没有什么好看的,换来换去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节目和电视剧。林琼不禁臆想起《边缘之门》在电视上播出的画面,又会有多少人会像他一样坐在电视机前,给出什么样的评价。
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名字吗?
关了电视,玄关处的可视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出来物业工作人员的国字脸。
林琼打开门,从物业手里接过一个方形的包裹。
平时的日需都有小刘带来,林琼已经很久没自己下单,也没有拿过快递。快递盒上没有注明商品类型,再一看收件人写的竟然是他的名字,更让他觉得奇怪。
最近也没听谁说要给他买东西啊。
他找来一把美工刀,从中缝划开,扯开外包装后,又打开一个礼盒形的包装,打开盒子,里面还铺了一层丝绒,挡住了下面的物件。
林琼嗤了声。什么玩意,剥洋葱似的。
他扯开丝绒布,脸色一下子由白转红,再慢慢转黑。
——盒子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条不同款式、不同花纹、不同装饰、不同布料的,情趣內褲。
作者有话要说:
Q:之前为什么能察觉到生生的好感呢?
琼:他的还用我察觉吗……我又不是木头。
Q:是吗……但是郝哥哥的好感就没有察觉呢。
琼:………
第58章 day58
58
随着《边缘之门》的路透逐渐曝出,社交媒体上关于这部剧的讨论度逐渐上来,剧名甚至出现在了每周热门词条中。
着其中属于邹彦生粉丝的贡献度最高,每天在超话中定时打卡期待新剧播出。
剧宣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热度,杀青照、定妆照、片场花絮通通安排上,营造出了一种“今年看不到这部剧我不过年”的氛围。
李萃野心勃勃,打算冲元旦的黄金时间把《边缘之门》剪完出预告片。而压力给到了后期制作这边,全片音乐ost的制作周期要要短于正片,从作词作曲到演唱录音都是一个月内的事。
李萃给定的交词日期是月底,林琼必须在那之前交两套歌词,并在选好歌词之后配合曲作者和歌手完成修改。
作曲老师给林琼发了暂定的曲子,抒情摇滚风格,编曲是最经典的主副主模式,歌词倒是不难写。
难点就在于情感共鸣。
要切身贴合人物,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为谁而写的歌。同样要触动听众内心的“情感公约数”,才能扩大传唱度。
这首歌写好了,是给晟铭这个角色锦上添花。要是没写好,作词人写的林琼的名字,那可就是真丢人了。
所以林琼挺看重这首歌。
给晟铭,也是给邹彦生写的歌。
等到邹彦生从申城回来,他得来不易的休假也就这么结束了。两个人你忙你的我忙我的,都对那个不太正经的快递闭口不谈。
十二月中旬,林琼的正式提交了歌词,歌曲的制作到了录音阶段。
剧组征用了符千帆的豪华录音棚,先是请来市交响乐团配乐,再完成两首OST的录制。
林琼首先听的是符千帆唱的主题曲。
那首歌并不是为电视剧量身打造,却莫名切题。比起片尾曲里带有的强烈个人情感,主题曲更像是沉静者与热血者的对话。
林琼不是头一次听符千帆唱歌,但唯独这一次,在录音棚里,他的内心受到了许多触动。
第一段副歌林琼尤其喜欢:
我化身大地血液,怎敢说那是腐烂,踩踏我让我破碎。天黑黑天又明明,云下雨云又放晴,看月满再看月亏。
像中年人回看青年时,奉劝他多关心周遭,尊重世界的规律。而青年却问中年,你的初心和冲动难道都成了傻劲。满篇争论,没有回答,可理想和理性却在这首歌里达成了高度的和谐。
而作词人正是符千帆自己。
林琼心里暗暗赞叹。符千帆二十多年的历练果然不是他这种初出茅庐的“新锐词人”能比的。
符千帆录歌只需要排一遍,再正式录一遍,压力就给到了邹彦生这边。
邹彦生的歌手职业生涯对于起符千帆来,简直就是一粟对沧海。不过他看起来倒是信心满满,还有空和制作人说说笑笑。
林琼在玻璃窗的另一边看着他,用力使眼神,警告邹彦生端正态度,把这歌唱砸了饶不了他。
邹彦生接收到他的眼神,了然一笑,随后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变态:难道是我和别人说话太多,你吃醋了?
林琼地铁老人看手机:“…………”
醋醋醋,天天就知道醋!都是千年的王八装什么恋爱脑!
他两根手指屈起对着玻璃指邹彦生的眼睛,做了个挖出来扔掉的动作。
李萃伸过一只胳膊来,用卷起的文稿敲林琼的头,语重心长:“小林啊,秀恩爱也要看看场合。”
林琼:“…………”
搞定了录音的工作,林琼就开始关注剧相关的信息,才发现剧的讨论度已经高得吓人,风头甚至高过了八零年代小夫妻那部大咖云集的当午爆剧。
在某瓣讨论网站上,有根据官方网站放出的剧情简介做分析的讨论楼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悬疑爱好者们期待这部剧,完全是因为李萃这个悬疑大手。此前他拍过的《春河疑案》、《红色的独白》都是国内排得上号的悬疑片。
而且邹彦生在里面参演,却并不是主要角色。还不知道邹彦生戏份重要性的观众们自然也不会为了尚未出现的演技质疑整部剧的质量。
剧还没播出,糊了很多年的男主角滑宇就涨了一百来万粉丝,数量快要比上当初水边餐厅刚开播的时候。
不过最让网友们震惊的,自然还是林琼是《边缘之门》编剧之一。
【敢情双木小玉京断更这么久是去写电视剧了……】
【雷剧不够了想自己写点吐槽2333自产自销?】
【不是你们有些人当初嚷嚷着你行你上啊这种话吗?人家小玉京现在上了啊!】
【名字挂在后面,一看就不是重要编剧啊,有没有可能就是镶金用的呢?人林琼又不缺这个买位置的钱对吧】
【一部真正的好剧不会有完全打酱油的编剧谢谢,真的期待这个剧就不要先武断否定吧】
【小玉京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多看看他视频就知道他言之有物】
【咳咳……听说林琼主要负责的是邹彦生的戏份】
【诡异……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牛皮糖一样越来越黏糊啊】
【啊哈哈哈哈哈圣经鹅们的天下来了!】
虽然褒贬不一,但往好处想,这些人的确都在期待的剧的成品就是了。
林琼的内心同样雀跃。
从前做吐槽视频的时候,虽然也能用到一些专业上的知识,但没有产出的实感。毕竟吐槽博主和游戏实况一样,都有情绪输出的表演成分。那时候他连看评论区的兴致都缺缺,常常是做完视频一发,然后继续去看点没什么营养的垃圾电视剧。
一边看一边会在心里想,如果是他来写这个故事,该由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可这些想法最终也会像泡影消散,因为他终究没有参与进去的机会,只能在大脑里自我输出而已。
这次的林琼则是真正有一种生产后的感觉。由他们仔细商量、熬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才制作出来的,由演员们辛苦演绎出来的成品。
《边缘之门》定档年后,李萃一把年纪了还在加班加点,终于卡在圣诞节刚过的节点制作出了导剪版剧情,并通过了能够拿来宣发的预告片。
元旦当天,独播平台建立了《边缘之门》的单独页面,并和V博、T站、同传视媒等外接平台同步上线了首支先导预告片。
仅仅元旦当天,预告片总浏览人数就突破了千万次。
【卧槽……我说李导,我可以相信这个预告片的对吧,这些高难度动作,这种张力,我全部都可以在正片里看到对吧!!!】
【救命,救命救命邹彦生揍人怎么也这么帅,我真的叫累了!】
【法律的化身和暴力刑警,一把子期待住了】
【生生!!!!(此处省略一千个感叹号)】
【邹彦生演这种硬汉居然这么贴……虽然他长胡子还是让我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不过其实还是很帅】
【李萃让邹彦生揍人,比以前的导演让邹彦生脱一万次衣服还有性.吸力,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剧真有意思,让小白兔滑宇演冷面天才,让腹黑狼邹彦生演无脑大猛男,先嗑为敬】
【滑宇果然是板着脸的时候比较帅,后面出现他落泪的镜头一下又小白兔了wwww可爱】
【我这条命都是邹彦生的啊啊啊晟铭警官快来逮捕我(脱裤子)】
【相信李导的质量,这部剧看来要让我对年轻演员改观了】
【这是许青河的剧?他作品挺好的,但是不喜欢他这个人……纠结看不看】
【剧集中了好多话题人物啊,有预感戏外会比戏内精彩www】
剧宣大获成功,团队上下都很高兴。林琼也正高兴的时候,小刘却提出了一个让他陷入思考的问题。
“大家今年都怎么过年啊?”
邹彦生早已经预定了要参加京市电视台的晚会,为此早早就抽时间过去彩排,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小刘作为他的生活助理,八成要跟着邹彦生行动。
而林琼自己……他想到林珏,想到那个四口之家,心想恐怕他注定要一个人孤寡过年了。
邹彦生注意到他的眼神,跟小刘说:“去年你也没回家,今年放个假吧,过了元宵再回也行。”
小刘反倒是没那么积极:“没事啦,反正我回去了也只会被催着相亲……”
邹彦生优雅一笑:“回去吧,带薪年假。”
小刘这下还不能明白过来嘛,老板这是嫌弃她碍事了,麻溜答应下来:“好的老板!谢谢老板!”
邹彦生再回头时,语气忽然委屈了八个度:“林老师,我过年的时候身边没助理了,怎么办呢。”
林琼:“……”
林琼:“你不是你小子自己刚刚让人回去的吗?阿兹海默?”
这是林琼过得最喧闹的一个新年。从前的新年,他几乎也只回去吃一顿年夜饭。因为杜叔叔的人情交往很多,过年时门槛都会被踩烂,他懒得受那个热闹劲。
但跟着邹彦生来参加直播录制,在后台就熙熙攘攘。其中不少人是林琼的粉丝,他完全享受了大明星的待遇,挨个和人家合照。
过了零点,邹彦生表演回来,林琼已经是被吸干的状态,邹彦生笑着把林琼捞走。
忙碌完,已经是凌晨三四点。回邹彦生家的路上,林琼点开手机,看见林珏按照惯例给他发来的压岁钱。
上次两个人发生交谈,还是林琼生日那天。
没有和好,但好像也没有太冷淡。
邹彦生的脑袋靠过来,身上还携带着一种混杂了酒液和化妆品的香气。林琼感受到他的疲惫,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累了吗?”
“嗯。”邹彦生像只大猫,发出了嗡嗡的鼻音。
“但是,心里是高兴的,”邹彦生摸索到他的手,握住之后,两个人的心里都产生了一种安定感,“真希望之后的每个新年,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过。”
林琼扭过脸,耳垂慢慢红了。
“我可还没答应你呢。”
二月十号,大年初六,在年关刚过的空窗阶段,众人正被各色过年特别节目洗脑的阶段,所有人千呼万唤之下,《边缘之门》终于播出了前两集。
小刘一大早从老家赶回京市,就是为了和林琼一起看剧。
她风尘仆仆,满面红光,看起来比林琼还期待:“我从一百万年前就开始等这部剧了!”
“元谋人啊?”林琼把人迎进门,“这可真是稀客,请进请进。”
屋子里不仅有林琼和邹彦生,还有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菜狗!”小刘非常激动。
尹思明本来正坐在沙发上剔牙呢,被这声大喊吓得一激灵。他嫌弃邹彦生的客厅太小了,连尖叫声都扩散不开,不得不捂住耳朵,并回答:
“滴滴,菜狗得斯。”
三个人坐在沙发前,专注地凝视着巨大的电视机屏幕。
邹彦生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看见的就是三只小狗排排坐,不由得好笑。好几年前,他第一次拍电视剧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紧张感。小刘拍拍旁边,对邹彦生说:“老板快来啊!这就要开始了!”
一开始就是符千帆的歌声,尹思明笑了:“符老板唱歌原来还能听嘛。”
林琼心想还好今天符千帆不在,不然又有的吵了。
片头结束,镜头从一段孩童的视角看起。单亲家庭的小孩和母亲发生争吵,气愤之下跑出门,却在哭泣时撞上了一个人中年男人。镜头向上看去,是一张戴着可爱兔子面具的脸。
“哇这一看就是变态啊,怎么敢和他走的?”
“我靠我靠滑宇拍出来怎么这么帅啊!比他发的自拍帅多了!”
“你长胡子怎么也这么帅啊老邹?”
“草这个小女孩是被□□死的?太畜牲了,这居然也能拍啊?”
“受不了了,这个晟铭好油,哪有这么撩妹的?”
“哎滑宇怎么忍住的,你们拍这个的时候笑场过吗?”
“这个警花还挺好看的,你们有她联系方式吗?”
“靠这就一集了?快快快片尾跳过算了。”
“哇果然是他啊,我刚刚就猜到了会是他!别说他脸长得真的有点像兔子!”
“我靠,晟铭这个动作,太帅了吧?能不能教教我?”
“我靠我靠我靠,太暴力太【哔——】帅了!变态就得往死里打!”
“哈哈哈哈靠这个方便面的傻北吃法是谁想的?这是广告吧?”
“真可惜,那小姑娘,还是没能救下她。”
“我靠,不止一个人?怎么断在这儿?”
在尹思明的各种大呼小叫中,一集又放完了,屏幕暗了下来,演员表随着音乐前奏缓缓升起。
李萃的调度水平的确是悬疑剧导演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两集的内容,正片加在一起才不到九十分钟,节奏紧凑,扣人心弦,事件交待清晰,人物特征也一清二楚。
小刘看红了眼圈。她也是单亲家庭,可能格外容易因为这种剧情伤情。
尹思明还意犹未尽,咂吧嘴:“还挺好看,明天才出后两集吗?”
“对,”林琼说,“要是等不及,过几天就出超前点播了,十八块钱一次看到尾。”
尹思明嘿嘿一笑,撞了林琼一下:“这两集里,你写的是哪部分啊?”
林琼:“被你吐槽很傻北的吃方便面部分。”
尹思明:“……”
网上的评价和反应都和尹思明差不多,随手一翻,全是期待下一集。才两集的内容,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讨论,挂在V博的热词条有五六个,其中只有一两个是剧方买的。
作为近年来少有的原创剧集,这个成绩堪称卓越。
随着剧情的铺开,稳定高走,《边缘之门》在豆组开分,五万人点评,得分高达8.9。
为了看剧,尹思明在邹彦生家里住到了支持超前点播的那一天。
这次连刚刚拿到假期的滑宇和陆芃也过来了,几个人凑一块,让人有种错觉,又回到了去年拍摄综艺的那个夏天。
为了把剩下的十五集看完,他们熬了个大夜。看到晟铭的结局,主演之一的滑宇又哭了一次。他到现在还有点出不来,只是想到那一幕,就泪腺发达。
陆芃和小刘也轻轻哽咽,哭得最厉害的还是尹思明。
纸巾在他前面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一边哭一边骂:“【哔】这么煽情的剧情又是哪个傻北写的?”
林琼:“我。”
尹思明:“……”
导演也给了晟铭这个角色最高的尊重,在他下线的第三十四集 ,没有播放固定的片尾只,而是用他的单独剧情作为结束。结合着晟铭从看守所走出的画面,邹彦生饱含感情的声音伴随旋律出现。
这是片尾曲第一次在剧中唱完了整首歌,可能有一部分观众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部剧的片尾曲,是由林琼填词、邹彦生演唱。
“给我一束火焰
去点燃愤怒的海洋
给我一首诗歌
谱写在苍白的唇上
……”
晟铭身着囚服,被昔日的同事架进法庭,他陷入了和未婚妻的回忆,副歌扬起。
“黑与白不是决裂,是黄昏模糊了界限……”
法庭宣判了晟铭的结果,在两个月后处以死刑。
执行死刑的片段时,音乐已经接近尾声。
激昂的第二段副歌也结束,万籁俱寂。再开口时,邹彦生最后的唱段,低沉宛如情人的呢喃絮语,像是悲切的挽留,又像是无奈的回首。
“……
不要走进它,
那良夜,
在平原的尽头变冷,
它挥动雾与暗,
像蝴蝶,穿过你的窗。”
作者有话要说:
(破土而出)冗长的一章!
btw,片尾曲这首歌最后一段歌词化用了两首诗。狄兰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和佩索阿的《我从不曾养羊》。其实后一首诗的几个意象在原诗里和死亡没有直接关联,但平原尽头啊蝴蝶啊什么的,太适合描写死亡,就拿来用了。
R.I.P,晟警官。
第59章 day59
59
【本来以为是要烂尾所以先放超前点播骗我的钱,没想到竟然是要给我精神暴击,李萃你好狠的心】
【我真的心死了,跟着晟铭一起死了,凭什么,我想了一晚上凭什么,晟铭真的只值得这样的结局吗】
【李涛,编剧也清楚大家会有多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才让他做男二号,如果他是男主角,反而更容易引起争议,因为他代表了世俗的愤怒,可法律却是约束世俗的重要手段。晟铭有他自己的正义,可他也必须为这份不够正义的正义付出代价】
【邹彦生登峰造极的一个角色,彻底对他改观了】
【这部剧算是邹彦生转型成功了吧,很不容易】
【听说晟铭的结局原来不是这样的,原结局是晟铭自杀,双木小玉京进组之后给改了】
【小玉京你干得好啊……真不是人啊……】
【歌词写的是晟铭,也是写的未婚妻吧,太可惜了】
【有点期待他和邹彦生的下一步合作】
《边缘之门》完结之后,评分居然一路直升9.1分。
可能大家苦烂剧久矣,好不容易发现一部各方面都不错的剧,还是各方面都不错的悬疑剧,如戈壁逢甘霖,就算只有七分好也要吹成九分。
电视剧的火爆带给主创的热度堪称受宠若惊。滑宇直接收到了另一部S级别的大ip改编剧。而邹彦生这边需要筛选的剧本,又多出了好几倍。
作为编剧的林琼也受益良多,直观表现在另一个专业大编剧竟然来V博找他挖墙脚。林琼表示邹彦生给得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真走不开,对方虽然惋惜,还是表示希望日后能合作。
最让林琼没想到的,是华亭娱乐总裁祝滢递来的橄榄枝。
不过林琼的段位还没到让祝女士屈尊的高度,她主要还是奔着和邹彦生来的。
顾枝蔓转达了祝滢的意思。
“匡四维,名导,你们应该都不陌生。”
“《漫长的春季》,”林琼脱口而出,“是赏析课里的经典教材。”
“是的,”顾枝蔓点头,“华亭为了捧贺菱,打算改编一本小说,争取拿下明年的金月奖。”
贺菱是华亭娱乐几年来力捧的艺人,以国际女团组合门面的身份出道,随后组合爆红,贺菱获得了巨大的曝光。她今年二十五岁,在团队获得的曝光和舞台已经趋近饱和,因此她将目光放向了影视。
她演技不错,在新生代小花里甚至算得上拔尖。考虑到她的起点,走高端路线确实才是正常的。
在捧她这方面,华亭也确实够下本。
林琼问:“他们总不会是差编剧吧?”
“这倒不是,是匡四维,他点名让彦生来演男主角。”
这倒是不意外,可能邹彦生贴合人物形象,又有票房保证。有晟铭这个角色加成,邹彦生最近确实是红得没边儿了,在T站各大区屠屏,音乐、影视解说、演技分析、CP乱炖、舔颜混剪甚至是美食和鬼畜区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林琼:“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要我去演配角吗?”
顾枝蔓笑了。祝滢之前仿佛猜到林琼会有这么一问,提前给出了回答。“当然不是,她说她可不想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她选你,是李萃推荐的,说你有能力。加上匡四维对目前的改编剧本并不满意,所以祝总的意思是,让彦生把你带上。总编剧还没定呢,你能力过关就让你上。”
林琼:“哎~原来我只是添头啊~”
顾枝蔓懒得听他贫,问邹彦生:“彦生,你觉得呢?”
邹彦生很有试用期男友的男德,老实巴交状:“林琼想接我就接。”
林琼哈哈大笑。
顾枝蔓:“……”
小刘很好奇,在散会之后问林琼:“林老师,你们这是定下来了还是没定啊。”
林琼:“额……”
这事儿很不好说。当初说试用一个月,但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林琼觉得好像没有必要特意提醒邹彦生:试用期可以结束了哦邹先生,恭喜你被录用了!
邹彦生最近也没□□,因为菜狗还住在邹彦生家里——他要到三月初才开学,又不想回家住。
前段时间邹彦生很忙顾不上,这两天邹彦生闲了下来,忍耐值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中。
小刘八卦:“那你们亲过了没?”
林琼:“……”
“差一点。”另一个声音替他回答。
林琼差点跳起来,从脸红到了脖子。他想瞪邹彦生的,却怕被人以为是调情,干脆走了嘴硬路线:“反正他也没什么好亲的。”
身后的邹彦生笑了一声。
顾枝蔓和那边接洽后,达成了初步的合作。祝滢作为总制片人组了局,当晚让主创们聚在一起吃个饭。
林琼虽然不喜欢这种饭局,但进入圈子半年,大大小小吃了许多顿,多少有点习惯了。
说是约的晚饭,但人到快九点才约齐。贺菱刚参加完活动,带着妆过来的。和在舞台上的活力四射不一样,现实里的她身上给人一种厌世感。她也是难得不会把目光黏在邹彦生身上的女星,见了面只是简单笑笑,就扭过脸去不说话了。她的经纪人则是笑着解释,这周连着跑通告,太累了。
邹彦生表示理解。
不过在座厌世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大导演匡四维看起来也不爱说话,全场就是祝滢和顾枝蔓在开话题,林琼捧场,邹彦生负责笑和敬酒。祝酒时祝滢还说了两句客套话,恭喜邹彦生新剧大爆。
邹彦生笑着接受:“是多亏了我的好帮手。”
林琼感觉到匡四维看了他一眼,于是他也回笑了一下。
两个人由此聊上,才发现匡导其实很健谈。林琼对匡四维之前自导自演的几部电影如数家珍,匡四维也礼尚往来:“你之前的吐槽视频我看过很多,半年没更新了,之后不打算再更新?”
林琼:“……”
说一句他才是真正的娱乐圈顶流,真的一点都不过分吧!
匡四维看着他的反应,笑了:“你现在要经常接触那些被你评价过的人,担心被报复吗?”
“已经被狠狠报复了。”林琼干笑。
其中被吐槽最狠的那位正打算让他以身相许来谢罪呢。
聚会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虽然连个像样的剧本都没有,不过祝滢还是让贺菱和邹彦生之后多接触,联络联络感情。
在林琼促狭的目光注视下,邹彦生和贺菱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家的路上,林琼靠着椅子,随便一瞥就能看见邹彦生拿平板给贺菱发消息。
故意的。林琼心想,从前可没见邹彦生拿这种大屏幕聊过天。既然邹彦生这么大方让他看,他也不客气,抱着怀看两人有来有回地聊。
贺菱在网上比在现实中活泼一点,喜欢发表情包。原来是个i人。
i人出道当偶像,这可真不容易。
反而是邹彦生在网上并不擅长聊天。
林琼看见贺菱说,这次要改编的小说她很喜欢,问邹彦生看过没有。邹彦生:没有。
林琼“啧”了一声。“你就不能换成‘我也很感兴趣’这种话吗?天都让你聊死了。”
邹彦生笑着把平板递给他:“要不然交给你和她聊?”
“别,”林琼马上抱胳膊,做无辜状,“又不是我的女主角。”
前面的顾枝蔓和小刘对视一眼,看见对方都在憋笑。
邹彦生放下平板,问林琼:“说起这个,你会在这个电影里写吻戏吗?”
林琼:“……”
“写,”林琼呵呵冷笑,“给你写十场,你有的亲了,能把嘴亲肿。”
邹彦生一面笑,一面凑近他,那双漂亮的眼微微眨动,仿佛真的好奇:“是吗?你打算这么做?”
这句话像是在林琼心里挠了一下。他感觉到危险了,就像鱼感到了海面上方的鸟喙。他本能地想往后躲,手和腰却在发软。
没有和邹彦生接过吻,此时却能想象出他嘴唇的温度。
他仓促地闭上眼,心想,小刘和蔓姐都在前面坐着,邹彦生应该不会乱来。
可他实在低估了邹彦生的脸皮。又或者那家伙早在白天他说那句话时就记恨上了。
邹彦生的呼吸贴着他的鼻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又问了一句。
“林老师,亲肿了是什么样子的?”
“我还没见过。”
后视镜里,一块平板立在座位中间,隔绝了所有有可能的视线。
狭小的后座里挤了两个男人,四片柔软的唇紧紧贴合。只是相互摩挲,像小猫一样互相碰触鼻子和嘴巴,带着无限的珍惜与爱怜。
林琼却抖得像是在筛糠。
邹彦生贴着他的唇,轻轻笑了。
谁也不清楚坐在前面的那两个人有没有发现后面的动静。林琼后半程只能装死,任由邹彦生扣住他的手。
下车的时候小刘看见他俩连体婴儿一样的动作,一边笑一边装看不见。顾枝蔓见了却开始在心里盘算,这两个人的恋情要如何公开最能够让人接受。
四个人在车库聊了几句,确认这边没有狗仔在蹲点,笑着说了两声就散了。
小刘坐回主驾驶,而顾枝蔓揉着额头,靠在窗户上闭上眼。她没喝多少,可年纪上来了,很容易就累了。
等了两三分钟,她感觉到小刘没有开车的意思,略微睁开眼:“怎么不走?”
小刘却傻愣愣地盯着手机,不敢置信。
……
电梯缓慢爬行。林琼顶着某人意犹未尽的视线,知道这人顾忌着电梯里的监控才不敢轻举妄动。
可等出了电梯门……进了屋子,就有菜狗那个一千瓦的大电灯泡碍事。
林琼缩着脖子,好像一只等待被捉的鹌鹑,引颈受戮一般等待随时可能落下来的亲吻。
然而走进家门,屋子里却是一片漆黑。
没有人在。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迅速,他们忽然激烈地抱在了一起。邹彦生的气息紊乱,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淡然,像只猎犬在黑夜中搜寻他的食物。林琼承受着疾风骤雨,他的城墙分崩离析,搅碎在了巨大的漩涡中。他轻易地被顶开了上唇,牙关。他被迫扬起下巴,两腮缓慢地收放,笨拙地由着对方的唇舌来勾缠他。
身体越贴越紧,林琼害怕在这里就发生点什么,哼哼唧唧地把邹彦生往后推。
邹彦生只好猛地收紧下颌,一瞬间的快活让两个人都微微地抖起来,重心不稳,躯体叠在了门板上,松开的嘴唇疯狂地喘着气。
邹彦生仍然用湿漉漉的唇来蹭他,渴望得到点什么。“肿了吗?”
林琼“呸”了他一声。
“你的嘴说话那么硬,亲起来怎么这么软。”
林琼:“……”
邹彦生笑着还要再亲,林琼却问:“菜狗怎么不在?”
“我让他自觉点回家。”
林琼:“……他这么听话?”
“嗯,”邹彦生说,“我自然有办法。不说他,只说我们的事。这样一来,我是不是该转正了,林老师?”
林琼:“恶魔妈妈卖面膜……”
他还没回答,就感觉到地上有东西在震动,可能是两个人谁的手机,“有电话。”
“是蔓姐。”邹彦生叹气,放开林琼,弯腰捡起手机,语气难得不悦。“蔓姐,还有事吗?”
“彦生!怎么才接电话?”顾枝蔓的语气比他严肃,“有点小麻烦了,你看最新的推送。”
能让顾枝蔓说出“麻烦”这个词,邹彦生没有小瞧问题的严重性,他打开新闻页面,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林琼。
林琼也在低头看手机。他被那行巨大的标题震了一下。
【又塌房?!曝知名顶流小生邹彦生有私生女!】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邹:你成心的吧?
第60章 day60
60
林琼“啪”地按亮了灯。
脸上因为亲热染出来的红晕还没消散,就转为了状似愤怒的颜色。“死渣男!”
邹彦生:“……”
邹彦生的脸色从刚才的一片铁青稍微好转,意识到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人家叫你爸爸,你也应了,”林琼一边说一边擦嘴,“怎么说,你想说那视频是P的?”
“不是。”邹彦生说,“这个视频确实是真的,是有人偷录的,但那真的不是私生女,只是……”
林琼学他把眉毛一挑:“哦豁。”
看邹彦生破防慌乱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林琼心想,让这只狐狸永远藏着一节尾巴,现在知道不全盘托出的麻烦了吧。
事情太复杂,邹彦生只能捡着重点先说:“那是小展。”
林琼倒是早就猜到了。不过邹彦生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吃了一惊:“那个视频,就拍在小展过世的前几天。”
嗡——
林琼的大脑仿佛被谁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听见邹彦生继续说:“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所以她叫我爸爸。”
顾枝蔓很快就上楼了。邹彦生的公寓成为了指挥所,她让公关部门和法律部门连夜上班,赶制出公关文案和律师函。
邹彦生却说:“锁定第一爆料人,录好证据,我们应该先报警,他们得付出代价。”
然后又说:“文案我自己来写。”
在他们紧锣密鼓去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网上的舆论也沸腾着。
【你们狗仔能不能有点良心,明天周二啊大哥,你这个点爆瓜是生怕我睡觉是吗?】
【V博,随时随地发现新孩子】
【呜哇哇哇这毫无预料就爆出来了,真的好刺激】
【邹彦生最近太火了,有人看不惯了】
【不要啊,我真的好喜欢晟铭……】
【还没查实不要传谣好吧!生生前几年脚不着地拍戏,哪有时间生孩子?】
【笑死了,他要什么时间,又不用他生】
【邹彦生结婚了?】
【视频里确实是他啊,那小孩叫他爸爸,他也答应了,这还有假?】
【视频里面的小孩虽然只有背面,但是看着也就六七岁,说不定是他大学的时候生的】
【粉丝别可怜你主子了,钱都拿去养嫂子和孩子了】
【那林琼怎么办?】
【有病,这关林琼什么事?】
爆料人是圈内知名的娱乐记者,人称娱乐圈克星。这人爆的料十有八真,因此舆论都在往保真的方向靠拢。
也有人表示邹彦生就算隐婚生子也无所谓,这也是他的自由。可许多人表示他多年来一直是单身人设,假如私下结婚生子,难道不是欺骗粉丝?他和女星、和林琼的绯闻又该怎么说?
粉丝们迫切等待邹彦生出来澄清,而更多人渴望多来点更刺激的八卦。如今的娱乐圈,生子都是小瓜了,不够炸裂,不够回味,他们渴望血流成河。
吵吵嚷嚷快两个小时,邹彦生终于给出了回应。他的V博账号上放出一份回执照片,配文字:已报警。
三个字,简单明了,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怒火,其中的硬气瞬间安抚了众多粉丝的心。
邹彦生从警局出来,亲手打下了这三个字。
他没做什么表情,林琼却发现他的手在抖,忍不住去握住它,随即被反紧紧反握,力道大得他都感觉到了微微的痛。
“她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没有落脚点,被弃养之后挂靠在儿童福利院的集体户口。我本来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离开,不让别人窥见她的秘密,却没想到会有人偷拍。”
他很自责。“林琼,我没有保护好她。”
“怎么会呢,”林琼心说,你这样时时刻刻被盯着的状态都能瞒这么久,“你已经把她保护得很好了。”
哐当一声,车门关了。顾枝蔓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对邹彦生说:“一堆人在打电话。”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顾枝蔓无奈接通:“祝总。”
祝滢很关心邹彦生是不是真的出了丑闻,或者有没有更多的可能会被扒出来的丑闻。刚确定的合作,如果有定.时.炸.弹,她就得另作考虑了。
毕竟是邹彦生的私事,顾枝蔓不好多说,只得解释:“是被彦生资助的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病得很重,彦生可怜她,去探望她,听见孩子叫爸爸就答应了一声。结果人都已经没了,还被拿来做文章。”
祝滢说了句什么,顾枝蔓勉强笑笑:“是啊,这个节骨眼,是碍着了谁呢。”
这话她也是对邹彦生说的。
邹彦生树敌不少。比如他的老东家棠一娱乐(现在重组改名叫做果怡娱乐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不容易拿到邹彦生的把柄,怎么可能不利用起来?
加上邹彦生这两年事业巅峰,不仅名利双收,还转型成功,眼看着就要戴上“国内小生第一人”的冠冕,可不是叫人眼红又忌恨?
即使不是老东家,盼着他塌楼倒台的人也只多不少。
现在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管那些狗仔是从哪里拿到的视频,反正他们已经拿到了,并且开始乱弹琴造成了舆论上的冲击,导致苏小展真正的身份处境很尴尬。
无论如何,想要完整保全一个死人的隐私是不可能了。
邹彦生从没有在公众面前明确过他和苏小展的兄妹关系,苏小展在世时和他也并不在一个户口上。而邹彦生肯定不愿意暴露苏小展的隐私,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她私生女的身份,那就只能照这样处理:
先说明白苏小展的病情,再说明她作为孤儿被邹彦生资助,视频那段对话的缘由,再说视频被人拿来恶意曲解,最后搬出那句斯人已逝请尊重死者,堵上所有好事者的嘴。
她希望邹彦生明白,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从他决定成为公众人物的那一刻起,隐私的毫无保留就变成了一种宿命。
有些蝇营狗苟的人会想尽办法从他身上挖点东西出来,从前是,现在也是。
邹彦生长叹了口气。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非常具有破碎感。可他的眼神却让林琼意识到:他现在脑子里可能在想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文案还是我来写,”邹彦生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不需要解释太多,我也不希望有更多人去打扰小展。”
顾枝蔓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写好了我们一起看看,各部门打好配合。”
为了让大家睡个好觉,邹彦生的长文在凌晨一点之前发了出去,完整地说明了他在大学做义工时遇见小展这个孩子,为她生存的毅力而感动,并且在进入娱乐圈后持续对她进行资助的行为。关于视频,他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就像顾枝蔓说的那样,那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女童,生前最后的愿望。
他呼吁所有人尊重小展,并在长文最后表明,会追责到每一个具体的人,无论是曾经负责照料小展的机构,还是这个偷拍的护工,还是不核实就爆料的狗仔,和在幕后支持狗仔这么做的真凶,以及之后试图用小展的人血馒头牟利的人。
一个曾经的法学生说出这句话,可信和可怕程度成正比上升。
狗仔看了都抖三抖,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吃瓜群众得知这个突然被曝出来的“孩子”已经过世时,本来就乐不下去了。看见邹彦生说要追责,各路营销号纷纷倒戈,开始为苏小展的故事哭泣。
苦瓜让人心情沉重,今晚失眠的人想必还是很多。
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邹彦生其实并没有正面回应清楚,“小展”和他到底有没有血缘上的父女关系。
但这样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他们筋疲力尽,再一次回到家里,相顾无言。
这一天可真是够累的。林琼心想。
没有外人在,邹彦生终于可以把他抱在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
林琼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突然出了这种事,明天之后才是重头戏呢。”
追责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复杂得很了。那个偷拍视频的人早得了好处,现在还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假如是出了国,那取证就会变得困难许多。
邹彦生闷闷“嗯”了声,然后放开他,拉着他的手上楼,走到那扇写着“小展”名字的房门前。
“这个房间是为她准备的,可惜她最后也没有用上。”邹彦生遗憾地说,“她最后也没能等到十三岁的生日。”
“十三岁?”林琼有些惊讶。因为在那个视频里,苏小展完全还是幼童的身体,没有半点少女感。
“嗯。”
邹彦生打开房间和灯,迎接他们的是十分温馨的天蓝色调,简约的装修,没有浮夸的装饰,实木小桌上摆着各类童话和绘本,还有一些专门为儿童编撰的故事书。床是闲置的,没有铺被褥,但四周都摆了还没拆封的布娃娃。床头柜上,放置了一个浅色的相框。
林琼的目光被那张照片定住了。
那是一个女孩吗?他不敢确定,因为她的脸上竟然布满皱纹。可要说她是个老人吗?那又太不贴合了——那分明还是个孩子,无论是神情,还是她孱弱的身体。
一个“老”小孩。
林琼从来没有想过,被邹彦生细心呵护的苏小展,在他的大脑中脑补出来的可爱却病弱的苏小展,原来长成这个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展。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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