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铃铃送奶茶事件失败后,她就此消沉了好一阵。
应茵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失落情绪,偶尔会在她放空发呆时不自觉地安慰安慰她。
可惜,应茵是个实诚人,实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嘴毒,所以她的安慰基本没奏效,反而让言铃铃更加萎靡不振。
应茵:“哎呀,别想那么多嘛,寻弋那种人看不上普通妹子也正常。”
言铃铃:“……”
应茵:“你其实也还可以,就是脸圆了点,眼睛肿了点,身材皮肤还是很好的啊。”
言铃铃:“……”
求你别说了。
应茵:“不是还有酒妩给你垫底么,你比她好看多了。”
不提她还好,一提酒妩,言铃铃彻底陷入了沉默。
两个星期前,她跟校外的闺蜜去漫展玩,偶然遇到了当coser的酒妩,当时她站在高高的展台上,周围簇拥着她叠了好几层人,不停地对她拍照,惊呼。
言铃铃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台上那位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的少女居然会是在学校里暗淡无光,平平无奇的酒妩。
她站在那里,仿佛跟其他人不是一个次元的美貌。她根本不是垫底,是大美女啊,拉酒妩的外貌出来安慰言铃铃,言铃铃只会更emo。
应茵看自己劝说无用,干脆说:“搞会儿学习吧,分分心。”
言铃铃:“嗯。”
就这样,言铃铃把继续骚扰寻弋的一颗心暂时沉进了汪洋海底。
————
几天后,体育测试如期而至。
不幸中的不幸,这天日头火辣,挂在正当空中,像一颗超大型的灼热火球,把地面烤得干燥冒烟,空气流动都变得扭曲。
体育老师站在两个班组合而成的列队前训话,“大家今天也看到了,体测的专业很多,我跟其他几个班的体育老师商量了一下,今天我们专业这几个班先测长跑,他们测其他项目,下次课再换过来,这样效率比较高。
“一会儿进场,听我的指示,女生到操场入口的起跑线准备,男生在对面的起跑线准备,看我的手势起跑,女生跑四圈,男生跑五圈。”
“经过终点线,我会报你的名次,记住自己的名次,到时候才能登记成绩。”
“女生尽量跑进四分,男生是五分钟……”
酒妩低着头,烈阳晒到的地面是滚烫的,她的后颈和耳朵也烫得厉害。
从小到大,酒妩最害怕跑长跑,她体质弱,而且这一段时间漫展密集,她为了让身材更贴合cos服,更还原人物,没少控制饮食,这对于需要大量体力消耗的长跑项目,无疑是雪上加霜。
身后也有女生在抱怨,“不想跑,我不可能跑进四分钟的,我高中最快也才四分零八秒。”
“不能下次跑吗?要不我们请假吧。”
“迟早都是要跑的,还不如今天跟着大部队跑,单跑到时候更丢人。”
“成绩要是不过会怎么样啊?”人群里忽然有个女生大声问了句。
体育老师为她做了解答,“最低标准合格是四分十秒,没跑过,要再跑一次。”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哀嚎。
体育老师讲完所有需要注意的点,和合格标准,带领她们上了跑道。
新媒体专业的男女比例是三比七,女生占大多数。两个班加起来有50个人左右,排在起跑线上还要分两排站。
体育一喊跑,酒妩在队伍的中后段跟着,每跑过一圈,体育老师就会像打加油剂一般给她们大声提醒时间。
第一圈,五十二秒
第二圈,一分五十秒,
第三圈,三分十二秒,
没有办法了,酒妩只能跟着前面的女生一起冲,冲过起跑线时,体育老师说,她们这批人勉强算过了。
酒妩全身脱力,往休息区走了几步,扶着栏杆。
过了一会,该跑完的人基本都跑完了,围着体育老师周边大喘气休息,等着被叫到名字报成绩。
酒妩是拉下口罩跑的,帽子和眼镜都还在。跑过终点线后,她实在有些喘不过气,口罩也没急着拉回来。
她往树下人少的地方走,谢书阳正好在她对面,他近距离地看到了她下半张脸,微微愣了一下。
他和酒妩是同班同学,一直也没有什么交际。
他印象里的酒妩很少取口罩,总是低着头,用帽沿避着人,隐身在茫茫的人群里。
所以猛不丁看见她下半张脸暴露在他眼底,下巴削尖,鼻梁挺直,花瓣般娇艳的红唇,迷人又妩媚。
恍惚间的一眼,竟然惊心动魄,丝毫不比那些在校园贴里活跃的美女逊色,假如酒妩再摘掉眼镜和帽子,不敢想象,会美到何种程度。
谢书阳眼神有点儿呆了,愣愣地对她说,
“你没事吧。”
酒妩忙着调整呼吸,根本回不了话,瞥了他一眼后,立马把口罩拉了回去,“……”
谢书阳走近了两步,“你名次多少,我帮你报吧。”
“二十二。”
话音落,酒妩就直接往操场外走,谢书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背影远去,呆呆的,刚刚的一瞬间,恍然如梦。
酒妩从体育场出来,往寝室走,才走了没几步,腿实在提不上劲,头上的帽子像个紧箍咒,把热汗都闷在里面,镜片上也起了一层汗雾。
但她还是没有把它们取下来,她这张脸即使不化妆,摘了眼镜,帽子,辨识度也挺强。
起初,酒妩当coser是她的兴趣使然,是她选择遮掩自己的外貌后唯一的精神寄托。
在那个领域里接触到的人大家都很单纯,服装要还原,妆容要还原,拍的照片要有感觉,答案就这么简单,没有多余的勾心斗角,恶意揣测。
渐渐的,她只能在那个世界里找到存在感,得到她想要的喜欢和没有束缚的快乐。
在现实里,特别是她身边的人,她们也许会说她的衣服太露,太骚,照片尺度这么大,摆这个姿势不是媚男吗?恶心。
这些误解可以避免,所以,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是九無。
当然,别的原因,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脸暴露在大众眼里,为人关注。
走到路口,她在树下的长椅坐下,想休息一会儿。
从枝丫间落下的金阳碎片跌在地面上,随着风律变化形状。
酒妩靠着椅背,有灼热的金光碎片落在她身上。
她手扶了扶帽沿,挡住一部分照到脸上的太阳光。
椅子旁边,靠岔路口的地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她想站起来,去买瓶水,腿里像灌了铅似的。
无奈之下,又坐了半晌。
视野里,一个少年穿着黑色短袖走到了贩卖机前,酒妩撑了下扶手慢慢站起来。
她往那边走,就像在快递柜取快递一样,想着等他先买完,自己就买。
结果,猛地眼前一黑。
天地颠倒,失去了意识。
等了三五秒后,光亮重新在眼前浮现。
她无力地弯着腰,仿佛摇摇欲坠,将要倒下去,而她的右手,正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少年紧实的手臂。
视野在仍然摇晃的意识中忽远忽近,然后终于定在了他小臂结实有力的薄肌,和一段充满荷尔蒙感的冷白腕骨,他的白色运动鞋上。
幸好,对方也用了点力,稳住了手臂,才没让她扑倒下去。
酒妩迷迷蒙蒙地,想开口跟他说声谢谢。
耳边,他却冷然地哼笑了声,先讽刺道,
“怎么又是你?”
第一次,第二次,再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
她头上的帽子一直没换过,全黑色,带某品牌的标签,寻弋没记错的话,这是一款男式鸭舌帽,而且她戴了这么久,十有八九都会有一股头油味。
寻弋低眼睨着她的帽顶,还有她紧抓着自己的手,微微皱起眉。
他很爱干净,从小养尊处优,有些少爷脾性,无论夏天冬天,贴身的衣服一天一换,他从生理上和意识上都在嫌弃她,觉得她肯定是个很邋遢的女生,身上是臭的。
更别提,她现在还抓着他不放手,死皮赖脸,不知自爱。
酒妩缓了一会儿,仰起脸。
寻弋觉得她邋遢,酒妩还觉得他神经病,擅自拿人奶茶,不打招呼,不问自取,应视为偷。
她认出他,连忙松开了手,疏离又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晕。”
说完,她慢慢绕过他,像陌生人似的走到贩卖机前。
寻弋撇头,有点不解地瞧了一眼她冷冷的侧影,刚才还跟投怀送抱一样,没一会又像不认识了。
引他在意好奇?
呵呵。
寻弋懒得琢磨,准备直接走。
“对了,我买水,应该你出钱吧。”
酒妩的嗓音有气无力,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叫住了他的脚步。
那杯奶茶的账她还记着,钱不多,十二块,但她不能白给。
何况他刚才看她的表情,似乎透着一种看她不起的嫌恶。
酒妩不知道原因,明明只是帮言铃铃递了一次情书,怎么还递出歧视来了。
寻弋笑了,“我凭什么给你出钱?”
酒妩淡定回答,“因为你喝了我的奶茶。”
寻弋被噎得说不出话,这是事实。
中国人有传统,来而不往非礼也。
合着他收了她的东西,还得还,她接了他的东西,又得还,这样一来二去,来来去去,他们的关系可不就越来越亲密。
她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寻弋走到贩卖机前,发自内心的嘲讽感叹,“我还没见过你这种人。”
酒妩:“彼此彼此。”
寻弋:“要喝什么?我付账。”
他想趁早买了水给她,趁早离她远点。
酒妩抿唇不言,选了两瓶最贵的,一罐咖啡,一瓶奶茶。
她正在操作时。
寻弋站在她身后,贩卖机的倒影里,两人一高一低,有一部分重合在了一块。
等得久了,他才隐约发觉,她身上其实一点都不臭,他预料中的邋遢女该有的气味也完全没有,反而有股很干净好闻的香皂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寻弋不知不觉,慢慢松开了微紧的眉心。
他垂眸晃了一眼她包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晒红的耳尖,像电影里小精灵的耳朵,尖尖的。
“好了,你付吧。”她说。
寻弋回过神,摸出手机,扫码付款。
他不经意提了一句,“裹这么严实不热吗?”
寻弋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平平无奇,透过镜框看到她的狐狸眼后,有微小的惊艳了一下,其他就再没有了。
他甚至没有完整地看过她的脸,连那双隐约冒着媚气和冷颓的眼睛都是隔着大框眼镜才看见的。
酒妩不说话,避而不回,“……”
这反应,看来摘了应该不怎么漂亮。
寻弋没再问了。
付完款,两瓶冰饮掉落下去。
酒妩蹲下身拿,从宽大袖口里伸出的一截手腕,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细白脆薄。
寻弋想到她方才扶住他时,脱力的虚软和手心的冰凉,那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不晕了吧。”寻弋问。
酒妩愣了一下。
他态度这么冷淡,还会关心人?
“不晕了。”她慢半拍地回道。
他嗯了一声。
等她拿出两罐冰饮,站起来,想客套一下分他一瓶时,他已经走了。
风吹过,地面树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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