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曼曼姐, 航宇哥,好巧呀~”
女孩笑眯眯地打招呼,黑白分明的眼眸弯弯, 细白的皮肤被风吹的泛红,小兔子一样的人畜无害。
夏曼曼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笑道:“巧什么,专门来找你的。”
孟书婉愣住,专门找自己?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里面的男人, 却被男人吓了一跳,他居然在冲着她笑。
“……”
她瞬间想缩回视线, 可又怕自己表现的太过突兀,便强忍着头皮发麻, 对他回以微笑, 随后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跟夏曼曼说起了话。
夏航宇见小兔子慌的眼睫都在颤,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曼曼姐找我做什么呀,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孟书婉忽略男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让夏曼曼挡住自己。
“确实有个忙要你帮。喏, 这个蛋糕帮我消灭掉。”夏曼曼拿出了一个盒子,从车窗递出去。
盒子包装精美, 绸缎扎成蝴蝶结随风摇摆,一股甜腻的香味从蝴蝶结上飘出。
“谢谢曼曼姐。”孟书婉迟疑了一瞬,笑着抬手接过。
“谢啥,我们走啦, 改天约你出去玩,上次要不是因为我三哥, 也不会害你没爬成山。”夏曼曼说着先笑了起来,回头揶揄地对夏航宇说:“对吧,三哥?”
夏航宇没有理她,只是对前面的司机说:“走吧。”
“走啦,拜拜。”
夏曼曼赶紧对着孟书婉摆手,车子很快就启动了。
此时的车上。
夏航宇盯着后视镜内女孩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开口问:“你这不是给程景林的蛋糕吗?”
“他又不要,就顺手送孟书婉咯,反正都是进了程家人的肚子。”夏曼曼懒洋洋靠在座椅上,斜了一眼自家三哥,眼神带着疑惑:“倒是你,今天怎么那么有空跟着我跑来跑去?你不去部队啦?”
夏航宇抬手捏住了小妹的嘴巴,“这么聒噪,知了猴一样,怪不得程景林不喜欢你。”
夏曼曼气得挠人,你才知了猴!
不过被三哥这么一捣乱,她也就忘记了刚才心里一闪而过的异样。
…
孟书婉注视着车子驶出,收敛起笑容,转身朝着学校内走去。
她看了眼手里的盒子,总觉得夏曼曼这忽然的热络有些奇怪。
就算夏曼曼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她有好感,也不至于让夏大小姐这么郑重地专门包装好蛋糕给她送过来。
她抬手,低头嗅了嗅那蝴蝶结上的香水味。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这只怕是送给程景林的蛋糕。
不过,无所谓,白捡个蛋糕也不错。
孟书婉没有什么不吃嗟来之食的清高,白嫖还是香的,等会可以给夏桃她们分。
现在这个时候这种奶油蛋糕还没流行,就算是几年后流行起来,也远没有夏大小姐亲手做的好吃,别的不说,夏曼曼一手烘焙手艺很是厉害。
“希望只是顺道投喂。”
孟书婉低声说着,忽然听到了“咔嚓”声。
她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一名举着相机的男生正对着自己。
男生的脸从相机后探出,笑得格外灿烂阳光,“抱歉,刚才你那个角度太好看,忍不住给你拍了一张,你不介意吧?”
孟书婉认识他,经常拿着相机到处拍照,很多人都被他拍过,展览窗里有很多他拍的风景和人物照。
“没事。”她摇摇头。
男生望着孟书婉的背影,挠了挠头,转身走向了传达室。
*
李响放下电话,琢磨了着表弟说的事情。
上次这孟小姐才救了人,今天就有开着小汽车的人来送礼,而且还是年轻人。
孟小姐的优秀和厉害他可是知道的,这种漂亮又优秀的年轻、单身大学生,抢手的很!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跟领导说一声。
他迅速敲开了领导的门,屋内的程景森正立在小型沙盘前,模拟着下周的演戏。
“什么事?”程景森问。
“领导,是这样的有个开小汽车的人来找孟小姐,车里是一男一女,打扮的很洋气,女的还给了孟小姐一个盒子,包装很精美,离得远,没听清说什么……”
程景森沉默地盯着沙盘,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李响,沉声问:“你很闲?”
李响:“啊?没啊?”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程景林面无表情地问。
李响懵了,但看着他的脸色,不敢狡辩什么,赶紧跑了出去。
等出去了,他才敢小声逼逼:这不是您下令吩咐的事情吗?让我调查孟书婉的事情,后来还专门叫警察过去帮忙,这不就是对孟小姐重视的表现吗?我上次汇报,也没见您生气啊,怎么这次就翻脸了呢?
李响不理解,他还记得上次表弟就是随意在电话里提到了孟书婉那个班出去爬山了,只是中途孟书婉好像是救了什么人去了医院,后来吃饭时,他就把这事跟程景森说了,当时程景森还问了他救的是什么人。
也正是因为这一问,才让李响觉察出了点不同,这才让表弟专门帮忙盯着孟书婉,有消息就汇报。
说实话,他知道孟书婉是程老爷子战友的孙女,跟自家领导差着辈,可这又不是亲,再说自家领导年轻有为,年轻力壮,配个女大学生绰绰有余。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是想让领导赶紧再找个婆娘热炕头,不然这一天天全部泡在部队里,连带着他也没有个人时间了。
这这么多年,难得出现个让领导特别关注的年轻姑娘,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哎,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到底要不要继续盯着呢……要是不盯着,万一那来找孟小姐的是觊觎孟小姐美丽的,那岂不是领导又要打光棍了?”
李响很头疼,一时间拿不定注意了。
此时的办公室内,程景森沉默地将旗子拔出又插|进去,这个动作持续了一会儿,他才丢下旗子,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的喉结上下滑动,彰显着主人的不耐烦。
他今天上午接到了父亲程安国的电话,老爷子只是下达了一个命令,就是让他务必在周五晚饭时到家。
这是母亲说服了父亲来给他施压,无非就是想让他再找个女人结婚。
程景森并不是绝对的单身主义者,也没有对前妻楚莹莹的旧情难忘,他这么多年不愿意再找,只是因为绝对没必要,也没遇到什么让他心动的。而且,他知道儿子的脾气,小家伙性子倔,且对楚莹莹有着天然的眷恋,不会去接受其他人成为自己的后妈。
所以,好几次相亲,他都给拒绝了。
只是这一次,能说动了父亲来施压,这个对象恐怕有点难办。
这也是程景森心烦气躁的原因,所以在听到李响专门跑来说一些有的没的,他直接冷脸撅了出去。
原来还觉得这几年磨炼下来,李响这小子稍微长进了些,现在看,还是有点不着调。
程景森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他需要想想,周五回去要怎么拒绝。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程景森黑脸怒喝:“你真闲的蛋疼就给我去操场跑二十圈!”
然而门外的人不仅没消停,反而是推开了门。
“这谁惹程哥生气了?”
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
程景森回过头,脸上的不耐瞬间消失,“航宇,是你小子啊,什么时候从南边回来的?”
他说着走过去,一把揽过夏航宇,用力抱了下。
夏航宇也回抱了他,感受着掌心下的肌肉起伏,无比感叹道:“前两周回来的,一回来就每个消停,今天得空赶紧来看看你。不过,我说你这身腱子肉咋练的,这块头真是帅,我在南边还被人夸肌肉练的好,真该叫他们来六一连看看你。”
程景森捏了捏他的胳膊,“你的也不差了,行了,快坐吧。”
他们俩人相识多年,当年在部队里互相看不起对方,一两个都是年轻气盛的主,又都天赋高,常常要在争个输赢。关系缓和还是因为一同去了前线,程景森是各项体能格斗王者,而夏航宇则足智多谋善于策略,俩人在枪林弹雨里建立起了革命情谊,慢慢放下对彼此的芥蒂,成了最好的搭档。
等从前线回来,俩人一个回京都,一个去了南边,本来夏航宇也该跟他一样升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传出来退伍的消息。
程景森了解夏航宇的性格,要不是真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离开部队。
夏航宇打量着兄弟的屋子,各特别是看见那个沙盘后,他眼眸暗了暗,情不自禁走过去,“这是要准备演戏了?”
“嗯,下周三,跟四六连。康德彪你还记得不,他带的兵。”
“他我咋可能忘记,这老小子下手黑,你跟他对阵,那得当心着点,指不定哪里阴你一手。”
“不瞒你说,上回我就吃了暗亏,这次想着怎么也得还回去,你脑子好使,要不你帮我研究研究战术?”
“行,看我不给这老小子忽悠沟里去!”
夏航宇摩拳擦掌,一改在外面沉稳的模样,很是兴奋激动。
程景森看了几秒,皱了皱眉,便走出去,叫李响去食堂要俩下酒菜。
很快,李响便送了一盘凉拌猪耳,一盘酱肘子,一盘怕黄瓜,两大盘水饺进来。
程景森则冲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喊了声那边还在忘我研究的夏航宇,“先别研究了,咱们哥俩喝点。”
夏航宇回过神,转头一瞅,乐了,“这不是我上次给你邮的红酒,你怎么都没喝?”
“这不是等着跟你一起分享嘛。”程景森英俊的脸上难得流露出调侃的神色。
夏航宇知道他不好酒,现在这话不过是哄自己玩,但他也开心。
男人笑了起来,眼底的阴鸷消散了许多。
气质外形相似的两人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一杯一杯酒喝下肚,却仿佛将这几年的愁闷全部都吐了出来。
“程哥,我不想退伍的,可我不得不退,我不退,我家老爷子就得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恒宇低声说着,语气里满是苦涩。
程景森沉默,已经明白夏恒宇这是被党派之争算计了。
这种事情,憋屈,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起码,现在的他们没有办法去改变。
“喝酒。”
程景森举起酒杯。
夏航宇看了眼男人,对方沉静的双眸瞬时让他心平静了几分,他抹了把脸,大声说:“喝!”
两杯酒下肚,程景森突然开口:“弟妹那边,还不愿意回来吗?”
夏航宇面容一冷,讥笑道:“她怎么舍得回来,搁那边乐不思蜀,反正这婚早晚的离。”
他说着看了眼程景森,问:“你呢,这些年了,不再找一个?我可听说,你现在是那些丈母娘眼中的香饽饽,都想抓你回去当女婿。”
面对兄弟的调侃,程景森沉默了片刻,才说:“一个人挺好。”
“啧,好啥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夏航宇嘀咕。
程景森问:“你是遇到喜欢的了?”
“算是吧,挺聪明一姑娘,小兔子一样。”夏航宇低头喝了口酒,脸上却浮起了笑容。
程景森见状,便低声嘱咐:“既然遇到喜欢的,就别欺负了人家,该断的断掉,不然对谁都不公平。”
“放心吧,我还没混不吝到那个地步,这次我牺牲这么大,老爷子那边肯定会补偿我。”
夏航宇眼中闪过冷然,他已经是弃子了,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跟一个压根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哪怕只是顶着他妻子的身份,他也不允许。
第 35 章
周五之约, 如期而至。
夏桃瞅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孟书婉,有些好奇:“你真要去帮小衡破坏他爹的相亲宴啊?”
“嗯呢。”孟书婉把床铺整理好,拿起了挂在边上的挎包, 抬头对上了夏桃震惊的眼神,顿时失笑:“你放心吧,我就算想破坏,也得有那个机会。估摸着,不等我搞破坏, 人自己就拒绝了。”
按照故事里对程景森的描述,他可是独身到晚年, 期间并没有找过任何对象。
所以,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慌了, 甚至还想嘲笑周二为此苦恼的自己。
有什么好苦恼呢, 回去了装装样子就行, 就算事先不知道程景森单身到老,她也不会去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确定?不是说都单身好多年了吗,现在事业稳定了,孩子也大了,他一男的不想找个伴?”夏桃显然是不信的, 以程家的家世,再加上程景森本人的优秀, 哪怕是离异带一娃,也是许多人眼里的金窝窝。
“确定呀,程景森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为祖国奉献身心的, 哪有心思找老婆。他全年都在部队,我上次看见他, 就感觉他仿佛是个木有感情的人形兵器,难以想象他会老老实实听话去相亲。”
这是孟书婉真心实意的话,前世她是知道宋永芳给程景森安排过两次相亲,只是好像每次都失败,俩人还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虽然是宋永芳单方面输出发飙,但那次确实很严重,母子俩人开始了冷战,长达半年,程景森都没有回过家,那半年时间里,宋永芳的脾气特别差,而她首当其冲成了出气筒。
“怎么了你这是,脸色咋变这么差?”夏桃有些奇怪,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就苦大仇深。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孟书婉甩甩头。
“不好的事情就别想,甩甩头就没啦。”夏桃拎起了小包,问她:“你收拾好没,走不走呀?”
“走,对了。我还要去一趟书店,给小衡买两本英文书,等会就不跟你们一起走啦。”
“行吧,你对那小家伙还怪好。”夏桃嘟嘟嘴,以她的观察,书婉对程家人除了程安国和程衡外,都是淡淡的,只是对程安国那是出于恭敬和感恩,但对程衡,确实是真的爱护,甚至还带着点怜惜。
虽说她只见过程衡几次,没有过多接触,但是以她的直觉来看,这个小家伙不是个善茬,还特别聪明,也不知道书婉这么做,会不会是农夫与蛇。
孟书婉在车站与夏桃夫妻俩告别,自己转乘3路去了新华书店。
她在书店内转了一圈,挑了两本适合程衡这个年纪看的英文读物和英文词典,正要离开时,又折回去了一楼的副食品店,准备买一些小零食带回去。
只是她才进门,就遇见了熟人。
许星悦。
许星悦正挽着一位身材高挑有着黑色大|波浪的女人在食品店里挑选商品。
她们注意力全在商品和彼此谈话中,并没有注意到侧后方的孟书婉。
“表姐,你今天真的是跟景林大哥相亲吗?”
“是他咯。”
“可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你说杰森呀,你知道我妈的,不答应我跟杰森去M美国,这次要是不答应跟程景森相亲,她会把我送回湖州,我才不要回去,那里什么都没,我会疯的。”
“那你跟杰森呢?”
“杰森,谈着咯,等到时候谈不下去再说啦。”
“可这样对程大哥不公平,景林说过他大哥是个很厉害的人,要是被他知道……”
“好啦,别怕,我会注意的,只不过听说那个程景森一年到头都在部队里,要我一个人在程家我可不愿意。哎呀呀,你别板着脸,我只能你这小古板受不了,你到时候都跟你的景林去法国了,就别管国内的事情啦。”
“可是……”
“哎呀,先别说了,好烦,你先帮我挑点奶糖吧,他不是有个九岁还是十岁的儿子,应该喜欢吃的,本来我想买巧克力,可是这儿没有,哎。”
许星悦明显还想劝,可是被表姐拉着走,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孟书婉望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本能感觉到了不适。
哪怕她知道今天这场相亲不会成功,可在听到有人想要让程景森当乌龟王八冤大头,她就觉得生气。
程景森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一场有蓄谋的欺骗,无疑是可耻的,她不允许。
如果说一开始,孟书婉只是想当吃瓜群众,等着这场相亲自然而然黄掉就行,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起码要告诉程景森,让他知道这件事。
…
四月末的胡同里满是槐花香,墙头的蔷薇藤开始冒出了骨朵,再过不久,就会爬满一朵朵粉嫩的小花。
孟书婉走到程家门口,发现胡同边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皱了下眉,心道:这么快。
也怪她倒霉,路上公交车抛锚,她提前了两站路下车,一路小跑回来,没想到还是慢了。
“小碗小姐,你回来啦,怎么满头大汗啊?”
后勤兵小李冲着孟书婉打招呼,有些纳闷这天也不热啊,怎么她两腮通红,额头全是汗。
“刚车抛锚了,走了一段路。对了,李哥,家里是来客人了吗?我瞅着外面停了车。”孟书婉笑问。
“嗯,夫人请的客人。”小李说着,压低了嗓音:“沪上来的,好洋气的一对母女。”
孟书婉心沉了沉,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会不会是程景森的车,没想到是许星悦的表姐先到。
她抿唇向着院子里走,很快就在客厅外的回廊看见了大大小小的礼物,有篮子有箱子,小芳正在收拾。
孟书婉看了眼那些礼物,都是时下最贵的东西,能拿出这样礼物来当见面礼,显然来者诚意十足。
这越发从侧面肯定了许星悦表姐说的话,她家里很希望她嫁给程景森。
客厅内,宋永芳正拉着身旁女人的手在叙旧。
“这一晃多少年了,爱媛你看着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赵爱媛笑道:“哪能啊,侬讲话还是这么好听,唔要不变那都是老妖怪了好哇,倒是侬这身段保养的还是那么苗条,侬就该多穿旗袍,身段显出来呀。”
宋永芳抿了口茶,笑道:“还是你眼光好。”
她看着赵爱媛,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赵爱媛的身材丰腴,一身湖丝孔雀蓝旗袍在光线变幻里泛着好看的光泽,耳边的祖母绿耳坠轻轻晃动,瓷白的皮肤上看不出一丝皱纹,看起来就像是四十来岁一样。
宋永芳今天也穿了一身藕荷色绣着莲花的旗袍,还是赵爱媛的,她本来自信自己常年保持身材,今早上试穿,收获了一众赞美,为了搭配这一身,还特意做了发型,就连手上都难得戴了一只玉镯,只是跟身边人比,还是差了点。
她心里却是发涩,论起来自己比她还小几个月,可自己再如何保养,岁月痕迹还是遮不住,说到底还是金银窝滋养人。
“宋奶奶。”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宋永芳回过神来,唇角的笑加深了几分。
“书婉回来啦,刚好,过来见一见你赵奶奶,还有你英珍姐。”她笑着朝门口的少女招手。
赵爱媛抬眼打量着走近的少女,笑盈盈开口:“这就是侬电话里说的那个丫头啊,侬只说是个才女,没想到还是个美女,伊这双眼睛生得好,流光溢彩,瞧着就欢喜。”
“赵奶奶好。”孟书婉腼腆地朝着赵爱媛点头,又看向了一旁坐着摆弄手中挂件的女人,“英珍姐。”
赵英珍懒懒抬眸,笑了下,算是回应。
赵爱媛略微皱了下眉,很快就压下,笑着对宋永芳说:“伊是黄桥人吗?瞧着不像北方人呀,倒是有点南方姑娘。”
“她从小在广州那边长大,妈妈又是杭州人,正经说起来算是南方人咯。”宋永芳解释。
孟书婉扫了圈客厅,没看见程衡,便知道小家伙大概不愿意出来见人。
“听说你是清大学生?”赵英珍忽然开口。
孟书婉回答:“是的。”
“清大还是有点名气的,你学什么?”赵英珍再次问,语气很是古怪,听得宋永芳心里有些不舒服。
孟书婉倒是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微笑着回答:“经济学。”
“哦。”赵英珍没了兴趣一般,继续摆弄起手里的挂件。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宋永芳看了眼低头喝茶的赵爱媛,心里头有些生气,这自从她丈夫当了沪上财务厅局长,就牛气起来了。
她暗暗压下火气,笑着开口打圆场:“说起来,英珍是学油画的对吧,小衡前段时间吵着想学画画,我看现在就可以让英珍先教一教小衡,看看小衡有没有那个天赋。”
“哎呀,侬也太过心急啦,这以后都有时间的,今天刚见面,小衡跟英珍都不熟悉啦,还是先熟悉熟悉啦,要是俩人不合拍,那强拉着学也不行的,这画画除了天赋,还讲究缘分。”赵爱媛笑着婉拒,眼神意味深长。
宋永芳顿了顿,下颌微微晃动,笑着说:“确实是我心急了,倒是忘记问了,你们这次在首都待多久,我好看着时间安排你们去玩,爱珍这么久没回国,国内这两年变化大,特别是今年恢复高考,好些院校都开门了,英珍学画画应该会对清大收藏的画感兴趣,可以让书婉带着英珍去逛一逛。”
赵英珍微微笑道:“好呀。”像是知道自己刚才有些没礼貌了,她说完看向了孟书婉,特意说:“麻烦书婉妹妹了。”
孟书婉含笑:“不麻烦。”
她停顿了片刻,对着三人开口:“我刚回来,身上都是灰尘,先去洗把脸再过来。”
宋永芳点头:“嗯,你等会过来时,把小衡也带过来吧,他作业应该是写完了。”
“好。”
孟书婉离开客厅后,眉心皱了起来。
宋女士这态度也太过讨好了。
刚刚她看着,赵家母女仿佛不太热切,理论上刚刚宋女士抛出梯子后,赵英珍真的想嫁入程家,那赵爱媛肯定会顺着梯子答应下来,让赵英珍去跟程衡单独相处培养感情,可她没有,一副不急的样子。
难道是她想错了,赵家母女没看上程景森,这次来,只是迫于宋永芳的面子?
第 36 章
这个疑惑萦绕在她心头, 她看到了正在往库房搬东西的小芳,眼眸一亮,立马小跑过去。
“小芳, 问你个事情,今天来的人看着不是一般人,口音像是沪上那边的,你知道是谁吗?”
小芳神秘一笑,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廊下, 小声说:“那是财神爷的老婆,财政厅知道不, 沪上财政厅的局长是她男人,这整个沪上的钱都是他们家说了算的, 你瞧到她身上带的那一套首饰没, 刚李婶说都是翡翠, 老鼻子贵。夫人就想大少爷能娶那个赵英珍进门,娶她等于娶了个金山银山回来。”
怪不得。孟书婉皱起了眉,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火。
她刚还纳闷,宋永芳平时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怎么会去讨好别人, 原来是想着要拿程景森去换钱回来。
这话虽然难听,但宋永芳确实打的这个主意。
宋永芳是个极具阶级意识的人, 她已经不满足于现在有权的生活了,还想要更上一层,可程安国已经因病退下来了,而大儿子程景森要想达到父亲的高度还要起码十年, 那她只能寻求别的方式。
自古以来,财权都是奠定社会地位的根基, 现在权利上面停滞不前,那就从财上面找补回来。
所以她才想到了自己曾经文工团的姐妹赵爱媛,想要用联姻的方式,为自家拉来一座金库。
“嘿嘿,要是大少爷真娶了那个赵英珍,咱们程家以后日子不得吃香喝辣。”小芳想想就觉得期待。
孟书婉皱眉,冷声说:“现在是短吃少喝了?”
“啊,没啊,可是这不是不一样吗?”小芳纳闷,她干嘛这么生气啊,正当小芳想问怎么了时,就看见少女已经怒气冲冲离开了。
小芳挠了挠头,有些奇怪。
孟书婉知道自己的火气来的莫名,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可能是曾经被亲人当商品出售过,她现在格外能共情程景森,明明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却依旧无法逃脱亲情的束缚。
她心里很清楚,这次相亲,哪怕她不干预,最终也会*七*七*整*理失败。
可失败并不意味着伤害就不存在。
她像是淋过雨的人,现在很想给同样淋雨的程景森撑起一把伞。
哪怕他看起来不畏惧这点风雨,哪怕她的伞很小很破,可她依旧想打开伞。
她站在廊下闭了闭眼睛,外头阳光有种焦黄的明亮,可真的往外看,就发现这临近正午的太阳被大朵大朵的云层遮住,所谓的明亮是院里晾晒的姜黄色床单,被风吹得烈烈,抖出了大片大片的金灿。
孟书婉深深吸了口气,抬步朝着程衡的屋子走去。
…
客厅内,宋永芳还在跟赵家母女聊天。
赵英珍已经坐的不耐烦了,看了眼手表,起身坐到了母亲赵爱媛的身边,撒娇道:“妈咪,还要多久呀?”
赵爱媛抬手拍了下她,“侬才坐下多久,屁|股上长钉子啦,这么坐不牢?”
赵英珍撇嘴:“都快一个小时了好哇,伊不回来,是不是不想跟唔见面呀?”
“怎么会,景森是住在部队里的,这开车回来也要两个钟头,我看着时间应该快了,英珍是不是饿了,先吃快布朗尼蛋糕垫一垫,等会菜就烧好了。”宋永芳哄着,语气很是温柔。
赵英珍嘟囔:“这叫啥子布朗尼,味道一点都不正宗……”
声音不大不小,听得宋永芳心头火突突往外冒。
要不是因为赵爱媛的丈夫升了财务厅局长,她哪个会哈巴狗儿跪舔,偏偏她这么费心费力为这个家谋划,老子不情不愿,早早躲了出去,儿子又跟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一样,嘴上答应了,可现在还是没见人影。
这时,她想到了孟书婉,烦躁地皱眉,都半个小时了,这丫头怎么还没过来。
正想着,门口就走进来了两个人。
一大一小,手拉着手,正是孟书婉和程衡。
俩人进来后,让她意外的是,程衡居然主动朝着赵爱媛和赵英珍问好,这可是罕见,以前家里来客人,这小祖宗可是惜字如金,顶多就是点头,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蹦。
这让宋永芳很是开心,看了眼牵着孙子的孟书婉,心里清楚是这丫头的功劳。
她对着孙子招手,“快过来。”等人到跟前了,就拿了一块桌子上放着的糖,递到他手里,“这是英珍阿姨给你买的糖,你快谢谢英珍阿姨。”
程衡接过了糖,对着那边卷头发的女人道谢:“谢谢英珍阿姨。”
“伊还说小衡脾气犟,唔康着一点都不呀,好有礼貌呢。”赵爱媛有些惊讶。
“这小家伙以前脾气是犟,今个也不知道咋了,见到你们还肯说话了。”宋永芳笑着回答。
赵爱媛:“唔康这就是缘分咯。”
她说着咯咯笑了起来,眼尾眉梢皆是得意。
赵英珍扯了扯唇角,抬手撩起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不打算去参与这个话题。
这时,一直沉默坐着的孟书婉忽然开口问:“英珍姐,你今早上是不是去过王府井那边的副食品商店啊?”
赵英珍的手顿住,眼眸瞬间闪过慌乱,嘴上却说:“没有啊,我都不认识哪里是哪里。”
孟书婉轻轻哦了声,“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不过,那个人跟英珍姐长得好像啊,身边还有个年轻的姑娘。”
赵英珍捏了捏手,越发慌乱了,生硬地含糊道:“那自然是你看错了。”
宋永芳抬眼看了眼她们,又继续跟赵爱媛聊起了程衡。
程衡则是有问必答,乖巧懂事的像是别家小孩,主打一个听话。
很快,就到了饭点。
李婶和小芳把一道道菜肴端上桌,一半都是南方菜,还有北方几道有名的菜,连烤鸭都是早早从外面买回的,丰盛的仿佛是过年。
宋永芳笑着说:“小衡,快领着你赵奶奶和英珍阿姨去洗个手。”
程衡乖巧点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赵家母女,脆声道:“跟我来吧。”
他说着就往外走,赵家母女也没多想,跟着走了出去。
宋永芳皱了下眉,却没开口,等着人走出去了,才冷下了脸,对着孟书婉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要洗手根本不需要出去,在客厅偏厅就有洗手的地方,偏偏程衡带着赵家母女出去,显然是要支开她们,而他会这么做,只可能是听了孟书婉的指示。
孟书婉就在等她问,所以无畏她的冷脸,承认道:“是我让小衡支走她们的,不过我这么,是因为有一件事,我想着还是要告诉您。”
“什么事?”宋永芳皱眉。
孟书婉便把今天在商店看到听到的事情统统讲了出来,特别强调了赵英珍现在还谈着个外国男友,结婚了也不打算断的事情。
宋永芳再想攀上赵家,现在也是吃了屎一样的恶心。
宋永芳眼神锐利地盯着孟书婉,“你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孟书婉发誓:“我真的没看错,这大街上真找不出第二个跟赵英珍一般打扮的姑娘,况且,她身边的人我也认识,是二叔的女朋友,本来我是想打招呼的,后来听到她俩对话后,我才没敢上前了,她们俩口中说的人名,景森,景林,这我想认错都难。”
宋永芳这下彻底相信了,孟书婉不是那种满口胡诌的人,况且时间地点人名全都说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气得脸都红了,狠狠拍了下桌子,“刚还跟我拿腔拿调,合着是故意算计我呢。”
她刚才就是被那母女俩冷淡的态度拿捏住了,满心想着,会不会是顾及着景森不是头婚,又带着这么大个孩子,所以她才那么低声下气讨好。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陷阱在里面。
程景森固然总是气她,可那也是她的骄傲,谁家儿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前途无量不说,生得还一表人才。
这么说起来,当初还是赵爱媛先开的口,想撮合俩人见面。
现在看来,这是把她儿子当乌龟王八蛋啊!
孟书婉见她这么气,继续火上浇油:“您先别生气,可能等赵英珍见了景森叔,就会自己个跟那个外国人断了联系……”
“滚蛋吧她,被洋人玩过的破烂货,还想霍霍我家景森,屎壳郎推粪球想得美。”宋永芳完全破防了,气得连涵养都不要了。
孟书婉暗暗偷笑,她再怎么说也跟宋永芳当了几年婆媳,还是很清楚她的脾气。
宋永芳因为程景森的前妻去了M国找了个洋人,自此就迁怒一般讨厌所有洋人,现在得知自己钦定的儿媳妇居然在跟洋人处对象,那真是完全戳中她的心窝,就算赵英珍真的是个金山,宋永芳也绝对不会让她进门。
“等等,”宋永芳盯着孟书婉,狐疑地问:“你说景林的女友?”
孟书婉以为她还在怀疑,便说:“嗯,我见过两三次了,叫许星悦,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她是在劝赵英珍的,只是赵英珍不听。”
为了不让宋永芳误会,她特意提了许星悦劝阻的事情。
这件事重点不在许星悦身上,而是在赵英珍身上,可不能让宋永芳把火力分散。
宋永芳点点头,没在说什么,只是脸色黑沉的吓人。
沉默了片刻,宋永芳站起身,对她说:“等会人回来了,你就说我去换衣服了。”
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她怕现在见到那母女脸,会直接给她们大逼斗。
孟书婉点点头,目送着她怒气冲冲离开,唇角勾了起来。
程景森,这次你是轻松咯,事情我可是帮你摆平了!
第 37 章
宋永芳离开没多久, 赵家母女俩就回来了,只是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
原来刚才她们进了洗手间后,程衡就在外头把门锁上了, 还故意演了一出门坏了的戏码,折腾了好半天,俩人才被放出来。
程衡带她们去的洗手间,空间小,只有一扇暗窗, 关上门后,时间一久就会闷热, 母女俩出来时,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
“你宋奶奶呢?”赵爱媛扫了一圈, 没见到人。
“奶奶她去换衣服了, 你们先坐, 等会她就来了。”孟书婉笑着回答,引着俩人坐到了位置上。
她的视线对上了走在后面的程衡,小孩双手插兜,酷酷甩头,意思很明显, 就是自己完成了任务
孟书婉失笑,也对小孩眨眨眼, 表示自己也完成了任务。
小孩眼睛顿时亮了,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却依旧努力板着脸,装成酷酷的样子。
孟书婉发现这小孩真的有点傲娇。
“书婉, 你们不过来坐吗?”赵爱媛笑盈盈地问,只是笑意似乎没有到眼底。
她本来就富态, 在小房间里关了半天,现在心情极其差,连带着看孟书婉的眼神也不友善了。
“来了。”孟书婉甜甜一笑,拉着小孩坐好。
赵爱媛到底体面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笑着询问了孟书婉一些事情,无非就是学习怎么样,学校生活如何。
孟书婉则是有问必答,乖乖巧巧,就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模样。
没多久,宋永芳回来了,孟书婉自觉闭了嘴,接下来就是宋女士的主场了。
她穿回了自己的毛衣长裤,清清爽爽地走了过来。
“侬咋还换一身衣服啊?”赵爱媛疑惑。
宋永芳淡淡一笑:“旗袍穿不习惯,还是这身舒服。”
赵爱媛暗含嘲讽:“侬就是不常穿,等唔回沪上了,给侬多邮几条,你多穿穿就习惯啦。”
大抵是方才宋永芳的追捧,让她有些飘飘然了。
宋永芳笑了下,表情很是平静,看了眼桌上的菜,说:“李婶,菜都齐了吗?”
李婶小跑过来:“都齐了,夫人们要喝点什么吗?”
“开几瓶南冰洋吧,今天都是女客,就不喝酒了。”宋永芳吩咐。
赵爱媛愣了下,赶紧问:“景森不回来吗?”
宋永芳:“他刚打电话了,部队临时出任务回不来了,还叫我跟你说声抱歉,哎,这部队里就是事情多,上次也是,人都到家门口了,又给喊了回去。好啦,不聊他了,来赶紧吃,趁热吃这个红烧鱼,李婶的鱼烧的一绝,轻易不肯露手。”
这话虽这么说,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本来约的好好,打包票会回来,怎么临门又放鸽子了?
赵爱媛直觉有问题,心里有些发虚,刚要开口,就听见宋永芳说:“英珍呀,你在法国吃鱼吗?”
赵英珍冷不丁被问,赶紧回答:“不太吃。”
宋永芳:“哦,也是,洋人的鱼哪里有咱们这儿的好吃。不过,想来你的胃也习惯了吧,那你试试这鱼吃不吃的习惯,要是不习惯吃这个酱牛肉,牛肉嘛,那边应该很多。”
“……啊,好的,谢谢宋阿姨。”赵英珍有些懵,却还是乖乖去夹了一筷子鱼肉。
孟书婉低下头死死咬着唇,才不让自己笑出声。
宋女士阴阳怪气的功夫可真是牛。
她以前怎么不觉得宋女士说话这么解气,嗯,肯定是因为对方撒气的对象不是别人,现在作为旁观者了,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一顿饭下来,孟书婉不仅见识了宋女士的阴阳怪气,还领略了她的太极神功。
局面顿时扭转,原本是赵家母女老神在在,占据着主导权,现在则变成了宋女士吊着母女俩。
无论赵爱媛怎么提相亲的事情,宋女士是一点话茬都不接。
赵爱媛不蠢,已经明白了宋永芳这是临时变卦了,顿时脸色黑沉下来,重重放下筷子,对着宋永芳开门见山:“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就直说,还想不想要结亲家,要是不想,索性明说了,我们母女俩这就走,我女儿年纪轻还是头婚,不缺人娶!”
这气得连沪上话都不说了。
宋永芳淡淡地擦了下嘴,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金镯子放在了赵英珍手上,说:“你倒是提醒我了,英珍应该也快结婚了吧。”
赵爱媛被她这个举动弄懵了,“你胡说什么呢!”
她刚才只是威胁,哪里就立马要结婚了?
宋永芳惊讶地说:“不结吗?英珍不是有男朋友了吗?还要跟着一起去M国呢,你不打算给他俩在国内办吗?哎呀,这我就得说你了,再怎么不满意洋女婿,这女儿还是自己的,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不然这以后女儿得恨你不疼她。”
这下子,赵家母女的脸瞬时白了。
话都说到这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赵爱媛泄气一般瘫在椅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事怎么就叫宋永芳知道了呢?
赵英珍到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将仇恨的目光射向了那边吃瓜的孟书婉身上,后者慢慢抬头,冲着她露齿一笑。
人在做,天在看,哪有不透风的墙。
最终,赵家母女俩落荒而逃,来时多神气,走时就有多狼狈。
宋永芳冷冷一哼:“什么玩意儿,亏我把她当老姐妹,结果搁这儿跟我玩花花肠子!”
宋永芳又骂了几句,才算解了气,转头对着孟书婉说:“这次多亏你,要不是你现在碰见了,等到都扯证才发现,那才真是晦气到家了。”
孟书婉心说:放心,就算我现在不说,您也等不到扯证。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腼腆的笑:“都是一家人,我肯定不能让景森叔被人这么欺负。”
宋永芳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疲惫,“我先回去躺一会。”
她今天是被气到了,也被伤到了,好歹是一个文工团出来的,结果这么对她,真是沾了财就变奸猾。
孟书婉目送着宋永芳离开,过了一会儿,才低头对着身边的小孩笑了起来,抬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下,“现在愿赌服输不。”
程衡冷哼,可眼里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孟书婉在得知赵家母女身份后,心里头立马就有了一个主意。
她去找了程衡,而此时的程衡也在等她。
程衡那时心里还想着,要是她敢临阵脱逃,那以后,绝不会再搭理她,不会再让她利用自己去博取爷爷奶奶的好感。
他在内心深处,知道孟书婉对自己好,并不是想要利用他做什么,可他又实在想不出,除了利用自己,她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
在小孩的认知里,接近他的那些人,从来都是为了讨好爷爷,讨好奶奶,讨好爸爸,却从没有一个是因为喜欢他才想对他好。
所以,他觉得孟书婉也跟那些人一样,只是他不讨厌她。
如果……
如果她这次愿意帮自己,那以后,他都会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但要是她不回来,那今后,他再也不会理她!
他坐在书桌前,一块块拼着拼图,窗外每有响动,他都会抬头,可外面始终没有孟书婉的身影。
直到,廊下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紧绷的小脸才露出了笑容。
他立刻丢下捏紧的拼图,跳下椅子,登登登跑向了门口。
当时孟书婉刚抬起手,面前的木门就开了。
小孩站在门口,小脸紧绷,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可眼睛又是亮闪闪的,仿佛是小奶狗一样,湿漉漉,满是开心的喜悦。
孟书婉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小孩此时心里台词却是在纠结,要怎么开口打招呼,是说“你怎么才回来?”还是说“你可算回来了。”亦或者说“还好你没临阵脱逃。”
纠结来纠结去,他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你回来了。”
“嗯,”孟书婉点头,在注意到小孩那纠结的小表情后,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顿时觉得好笑,捏了下小家伙的脸颊肉,“怎么,怕我不回来,放你鸽子啊?”
“我才不怕!”程衡冷哼,为了显得自己底气足还加了一句,“就算你不回来,我自己也能搞定!”
“哦?是吗,我刚可是去见了你奶奶,她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还叫李婶做了南方菜,可是对这次来的人很重视哦,你确定自己能搞定?”孟书婉故意逗他。
程衡脸瞬时变了,正要生气,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使劲揉了揉,“好啦,不逗你了,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人独自战斗呢,我可是你的战友哎!”
“哼,谁是你战友……”小孩嘟嘟囔囔,拍开她的手,转身回屋,只是那耳朵连着脖子的皮肤都在泛着红。
傲娇。
孟书婉撇嘴,跟了上去,看了眼小孩正在拼的拼图,抬手把几块取下来,“你这都拼错了。”等到把那几块放对位置,才想起来自己书还没给他。
“喏,上次答应你的书。”她把两本书放在桌子上。
小孩眼睛瞬时亮了,赶紧拿起其中一本翻了起来,他爱看英文读物,可奶奶不喜欢,也就没人给他买,而他也不会主动去要,唯一一本童话书,还是妈妈走之前送给他的,被他珍惜地放在柜子最里面,时不时拿出来翻看。
孟书婉见他爱不释手,便笑眯眯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你回头看完,每一本写一篇观后感给我,一篇用英文,一篇用中文。”
“?”程衡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我才九岁,现在很多单词不会写!”他想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离谱。
“你已经九岁半了,亲爱的宝,是该学习拼写了,喏,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孟书婉献宝一般掏出了词典,重重摆在桌子上,显摆一般地点了点,“有了它,老师再也不会担心程衡同学不会拼写了。”
“……”
程衡有些无语。
孟书婉看出来了,赶紧说:“当然是有奖励的,你可以用读后感跟我换取一本新的英文读物~”
程衡看着笑眯眯的女人,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书,最终签订了这则不平等条约。
他看着洋洋得意的女人,咬了咬牙,问:“那今天你想好怎么办了吗?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破坏掉他们的相亲!”
小样,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孟书婉得意地眨眨眼,“放心吧,这亲,相不成。”
她见小孩不信,就故意激将:“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要是这亲相不成,你就每本书的读后感变成中英双语写,要是失败了,我就再给你买两本书,而且以后还会继续帮你,直到这亲彻底黄了为止,怎么样,愿意赌吗?”
小孩经得起激将吗?显然经不起,所以他们就打了这个赌。
而孟书婉也趁机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让他配合演出,这才有了先前那么乖巧的程小衡出现。
回到现在。
程衡傲娇地点点头,“我回去看书了,读后感会交给你。”
孟书婉捂着嘴偷笑,这小孩真是可爱。
她看着小孩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只是刚转身,就对上了一张英俊的脸。
“……”
她懵了下,惊讶道:“景森叔,你怎么在这?”
宋永芳不是说他临时有事回不来吗?
难道说……
孟书婉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其实早就回来了?”是宋永芳拦着没让人进来。
男人点头,淡声道:“幸好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有人为我打抱不平。”
他声音平静,但语气里却夹杂了些许揶揄,整个人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松弛下来的人,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大狮子。
孟书婉脸颊猛地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啊。”
他摇了摇头,忽然露出了爽朗的笑:“怎么会是多管闲事,一家人的事情,大小,都不是闲事。”
一家人的事情……
孟书婉嘴里咀嚼着这句话,明明刚才只是她用来搪塞宋永芳的场面话,可被他说出来,却像是注入了热力的汤泉,进了四肢百骸,随着心脏的起伏涓涓流淌。
程景森望着她,少女愣愣地站在那儿,双眼泛红,像是找到了认同的小孩一样,委屈,开心,都挂在脸上。
他心中失笑,再聪明终究还是个小丫头。
还是个,热心肠的小丫头。
他走过。
“伸手。”
孟书婉立马伸出了手。
掌心一凉,她低头看,只见到一枚金灿灿的子弹头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这是奖励。”
男人收回手,声音低沉。
第 38 章
“奖励……”
孟书婉盯着手中的子弹头, 用过的子弹头被人特意打磨光滑,在侧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星芒,只是再如何掩盖, 那股硝烟肃杀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这个奖励,确实挺程景森。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她的开心,不单单是因为收到了奖励,更多的还是因为被肯定的喜悦。
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就是, 她努力撑起来的小破伞,没有被人嫌弃多余, 也没被无视哎。
孟书婉忍不住望向了男人离开的方向,早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可她却忍不住看了好久。
心脏在跳动, 嘭嘭嘭。
原本因为亲人离世和背叛而塌陷的地方, 正在一点点愈合。
她重生至今,一直觉得自己要逆天改命,要纠正错误,要活出个人样。
可她有时候也会感觉到疲惫。
那种从内向外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 而是精神心理上的疲倦。
曾经为她提供力量消除这种疲惫的是是家人,而当这些都失去后, 她就像是没了阳光的小草,虽然泥土还在,但是她却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
可能人就是贪心的,当你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后, 你往往还会渴求其他。
她想。
或许这一世,真的可以和程家人成为很好的家人。
孟书婉想着, 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几天风沙有点大,柳絮又伴随着沙尘漫天飞舞,水磨白墙上映着斑驳的影子,是西南角的紫藤被风吹得晃动,紫瀑一般,绶带垂幡。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已经想到等到了炎热的夏季,这藤萝架下必定十分凉爽。
不过,以前她怎么没注意到这块有紫藤花呢?
她想着,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有些懊恼地嘟囔。
“怎么搁这儿欣赏起来了,得赶紧去整理资料了。”
现在完成了小程衡给的任务,她也得去完成教授布置的课业任务了。
…
程景森在被接到命令的小李拦下后,就已经猜到了赵家母女肯定是有些什么事情惹怒了母亲,所以才会让母亲做出了这个堪称打脸的举动。
不过,这也正合他心意。
他去了母亲房间,询问了具体缘由后,才知道事情始末。
他本身就是回来走个过场,也不在意赵家母女的欺骗,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是孟书婉发现的,不仅告诉给了母亲,还能撺掇着儿子帮着她一起演戏,这让他有些惊讶。
这种感觉很新奇,一直以来,他都是保护者,今天却被一个小姑娘给保护了。
没人会在发现自己被维护后无动于衷,他程景森也不是石头做的,自然是有些感动。
程景森先前在从母亲那得知儿子程衡现在最喜欢跟孟书婉玩时,还有些惊讶,原本是不太理解,现在却是明白了,可能就是这份真诚和热烈让儿子放开了心扉。
只是。
他知道小姑娘一直有些怯怯,谨小慎微,仿佛是怕自己做不好就会被赶走一样,只要回到了程家,总是笑脸迎人,时时刻刻都在努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远远没有她在学校时真实活泼。
他知道小姑娘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所以他在等待的过程中,磨了一枚子弹,是想告诉她,再勇敢一些,像子弹一样,不畏无惧。
不过,他在真的把子弹送出时,看见小姑娘那满是诧异的小脸,向来意志坚定的男人,难得有些发虚。
子弹这种冷冰冰的东西,会不会吓到了娇滴滴的小姑娘?
以后还是换个东西送吧。
他在走时,这么想象着,脑海中晃过了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
*
赵家母女离开程家后,阴沉着脸回到了落脚地。
大门一关上,赵爱媛就发了一通脾气,把手提包狠狠砸在了地上,来回踱步,高跟鞋踩得地板哒哒响。
赵英珍吓得当鹌鹑,很想这个时候逃跑,可赵爱媛哪里给她这个机会,在努力压下想要扇人的怒火后,赵爱媛才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儿,冷声问:
“侬是不是跟那个洋人见面了?”
赵英珍眼神闪烁了下,下意识否认:“没有呀,我没跟他见面。”
“放屁,侬要是没跟他见面,今天宋永芳怎么可能会知道?唔帮你瞒的多好,侬阿爸都伐晓得,她宋永芳怎么会晓得,肯定是侬去白相时被人瞧见了,现在哪能办,侬直接把自己害死了,侬晓得哇?”
赵爱媛越说越生气,狠狠掐住了女儿的胳膊肉拧了起来。
“唔废了老大劲,才叫宋永芳答应,侬晓不晓得那个程景森现在多吃香,二十八岁的准上校,以后前途无量,侬脑子瓦特了是吧,非要跟那个死洋鬼子扯在一起!唔有没有帮你讲过,宋永芳最讨厌的就是洋人,侬还偏偏往她忌讳上撞,现在好啦,人家不要你了,侬阿爸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宋永芳为了财想跟他们家结亲,他们也为了权想要跟在首都的程家攀上关系。
赵家现在看着繁花似锦,可这烈火烹油,各种滋味他们是知道的,想要稳稳站住脚,还得军中有关系才行。
现在被女儿这么弄,彻底断了跟程家的这门关系。
赵爱媛是了解宋永芳的脾气,今天她肯定是气急了,才会完全不给面子,都不让她们见程景森的面。
什么临时有事回不来都是假的,她们出门时,分明看见了路边停着的军用吉普。
也正是因此,赵爱媛才会这么气。
“我真的没跟他见面,而且他叫杰森,妈,你别一口一个洋鬼子,好难听。”赵英珍忍不住顶嘴。
这把赵爱媛气得够呛,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维护男友。
“真是罪孽了,唔这么灵光的人,怎么生出侬这个猪脑子!”
赵英珍撇撇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掌,说:“对,是那个孟书婉搞的鬼,她今天说见过我,应该是我跟星悦去买东西时被她撞见了。”
赵爱媛皱眉:“伊撞见你跟星悦买东西,怎么会知道侬有男旁友的事情?”
赵英珍心虚地垂下眼,小声说:“我那时好像跟星悦说起了杰森的事情,我想着,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孟书婉听到了。”
这下子给赵爱媛气得仰倒,狠狠抬手拍在了她的胳膊上,骂道:“缺心眼啊,什么话都在外头讲,现在好了,都怪侬这张嘴,好好的婚事没了!”
赵英珍不敢反抗,挨了母亲好一顿锤,心里气得不行。
她想着,怎么也得给孟书婉一个教训!
让这个寄人篱下的乡巴佬知道,什么事情能管,什么事情不能管!
第 39 章
“不行!”
许星悦表情严肃地看着表姐赵英珍, 对于她的请求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件事孟书婉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能帮你约她出来。”
许星悦太清楚表姐的脾气了,从小就骄纵, 前几年舅舅舅妈为了赶潮流,把她送去了法国念书,回来后非但没有改变,脾气反而越发坏了,什么事情都敢做。要是帮着她把孟书婉约出来, 以她现在愤怒的样子,肯定是要报复孟书婉。
“你还是不是我表妹?!”赵英珍生气地推了她一下, 自己一大早上来找她,可不是来听拒绝的话。
赵英珍瞅着表妹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就有些烦, 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老鼠胆子, 我也不让你帮我揍人, 就帮我把她约出来就行,后面的事情都不需要你管,出什么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许星悦简直要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自己去约的人,出事了, 怎么可能跟自己没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嫌恶, 继续温声道:“表姐,她是程家的人,而且人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把听到的事情告诉给了程家人, 其实就算没有她,*七*七*整*理你真以为自己能瞒过程家人?你要嫁的可是程景森, 他那么厉害,绝对会把你调查的清清楚楚,与其那个时候被人发现,更加严重,不如一切都没开始。”
什么程家人,不就是个借住的乡巴佬,真以为她不知道?
她妈早就给程家几口人调查清楚了,那个孟书婉是借了自己爷爷的光才能以战友遗孤的身份住进程家,这哪里算是真的程家人。
什么叫没做错什么?还得她被妈咪责怪,怎么就不算错?
况且她也就小小教训一下,能出什么事情,怎么在许星悦口中,那个孟书婉是金尊玉贵的娃娃,碰一下都不行?
赵英珍心中的火气越发旺了,明艳的脸上满是嘲讽:“怎么,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孟书婉是不是,我说许星悦,你这圣母心怎么就不能改改,我因为她多嘴,被你舅妈打了好几巴掌,这口气,我是绝对咽不下去!”
“那你要怎么样?这里是首都,不是沪上,就算你再生气,将人喊出来了,你要做什么呢?骂一顿,打一顿?那后果你想过吗?你是真的想彻底让赵家跟程家决裂吗?”
许星悦似乎很是心累,又叹了口气,继续劝:“表姐,你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不要再去纠结了,舅舅跟舅妈会处理后面的事情,你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哄哄舅妈,不要再出去惹事了。”
“我哪里惹事了?”赵英珍瞪她,恼火的不行,“你不帮就不帮,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反正孟书婉我是不可能放过!”
赵英珍说完,狠狠踢开脚边的凳子,拎起小包怒气冲冲离开。
嘭——
关门声大的震天。
许星悦望着门上晃动的挂件,眉心缓缓松开,温柔秀美的脸上平静异常,丝毫没有方才担忧的情绪。
她站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下。
她走回钢琴旁坐下,细长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激昂的音乐瞬间席卷整间屋子,那暗藏在音乐下的汹涌,石破天惊,令人心惊。
…
赵英珍越想越生气。
她最开始只是想借着许星悦把那个孟书婉约出来见一面,顶多就是言语上羞辱,出出气罢了。
结果许星悦搞得她好像是要怎么孟书婉一样,如临大敌不说,还各种说教。
笑死。
那么怕得罪程家,不就是怕那个程景林不要她吗。
她才不怕,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嫁给程景森去给人当后妈,这个仇,她必须得报!
“小姐,咱们去哪?”
司机回头问她。
赵英珍眯了眯眼睛,冷声说:“去清大。”
既然许星悦不帮忙,她就自己去!
司机得令,迅速启动车子。
车子开在大马路上,走到一半时,后面坐着的赵英珍突然开口:“不去清大了,掉头,去三桥公馆。”
刚刚被气迷糊了,差点就忘记了。
许星悦有句话是说对了,她现在确实不能再去得罪程家,毕竟她是不怕,可爸妈那关不好过,毕竟昨天妈妈还在念叨要怎么补救跟程家的关系。
但是许星悦小瞧她了,她赵英珍可不单单是在沪上有人,这首都也有的是朋友。
整一整孟书婉那个乡巴佬,还真是她动动嘴皮子就能办成的事情。
*
“阿嚏!”
孟书婉猛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夏桃担忧地问。
“没,就是突然有点鼻子痒。”孟书婉摇头,看了眼夏桃手边的书本,问:“还没找到合适的?”
夏桃摇头,愁眉苦脸:“翻遍了,只找到两本相关的,但是关于国外的资料很少。”
孟书婉一早就跟夏桃泡在图书馆寻找资料。
俩人这次还是一个小组,而这次她们的选题有些难。
俩人熬了两天才确定下来最终研究方向,只是这个方向是确认了,可素材却很难找。
“我觉得咱们泡在这里没有用,得出去走走看看。”
夏桃合上了书本,提出了建议。
“现在图书馆内的资料有限,而咱们的研究方向又是一个新的领域,还是要出去,到别的地方找找资料。”
她的提议得到了孟书婉的认可。
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去新华书店找找最新的刊物。
两人出了校门后,孟书婉对夏桃说:“其实我有点想做个体经济体系的研究,我感觉未来全国会有这个趋势。”
越接触国内外经济体系,她越发觉得,现在的集体经济迟早要被个体经济取代,毕竟国家在进步,在富强,不可能永远吃大锅饭,而个人经济带动集体经济这种模式,才会逐渐成为主流。
夏桃笑了起来:“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所以我刚才提出了出去寻找资料,这样咱们可以试一试按着这个方向去写。”
俩人边说边走,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悄悄尾随。
尾随两人的男人,一个矮胖叫大山,一个瘦高叫福猪。
俩人接了活就蹲在清大附近蹲点,这一连守了两天,终算是把人盼出来了。
只是这一出来就是俩人,有点把俩人难倒了。
“福哥,这有俩妮儿,到底是哪个?”
大山有些拿不定注意,问身边的福猪。
福猪白了他一眼,“就你这认不清人的毛病,啥时候能治一治,有活你都不会干。”
大山讪笑:“这不是还有您在嘛。”
福猪冷哼,说:“个高的那个是,记不住脸,还能分不出高矮?”
大山脸上讪笑,心里嘀咕:这还不是你自己先前不告诉我这些,自己跑进去清大摸清了,故意卖关子瞒着我。
当然他也只敢嘀咕,面上却是捧着福猪说:“记住了记住了,还得是俺福哥厉害,那个福哥这俩人咱们咋个动手啊?”
福猪瞅着那俩姑娘是往公交站台去,赶紧拍了把大山:“找机会上就行,现在别寻摸了,先跟上去,别把人跟丢了。”
与此同时,废弃剧院。
许星悦推开了剧院大门,巡了一圈,却没找到程景林的身影,只有冯经义几人在排练。
她走过去,轻声细语地问:“经义,景林还没来吗?”
冯经义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框,回答:“来了,但是又走了。”
她愣了下,微微蹙眉,语气有些担忧:“景林跟我约好了今天见面,他从来不会失信与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出什么事情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是他家里的后勤兵来喊的人,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许星悦听完冯经义的话,一时间有些愣怔,似乎是在担心程景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又好像不是,表情有些奇怪。
“要不你在这里等会,说不定林子寻到什么机会又跑回来了,”冯经义提议。
“不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排练了。”许星悦温柔笑着,将带来的糕点放下,又与众人打了招呼,才施施然离开。
“这个许星悦还真挺好的,每次来不是带吃的就是带喝的,关键人还温柔,就跟那白百合一样,也难怪程二喜欢她。”
“哈哈,你还真别说,她是白百合,夏曼曼是红玫瑰,也就咱们景林哥能有这样的好艳福了。”
其他人议论着,纷纷露出了会心一笑。
冯经义随意瞥了眼那些糕点,轻轻哼笑,也不知道这内心是不是也如百合花一样纯洁无瑕。
…
许星悦离开剧院后,并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去了舅妈赵爱媛的落脚地。
因为她的心里始终有股不安。
她不知道程景林的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孟书婉。
是或不是,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需要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要命咧,侬表姐说要去找那个孟书婉的麻烦?”
赵爱媛惊坐起,手中的香蕉掉在地上。
许星悦点头,秀眉微拧,瓷白的脸上满是担忧,“前两天同我讲的,当时我以为劝了下来,可今天景林被家里人突然叫走,我就有些心慌,赶紧来找您,想看看表姐在不在家……”
她后面的话被赵爱媛急促的呼吸声打断,赶紧走过去,伸手替舅妈顺气,“舅妈,您慢慢呼吸,别着急。”
赵爱媛那突然哽住的气好半天才顺下去,她猛地攥紧了外甥女的手,焦急道:“唔哪能不急,你表姐那个脾气呀,肯定是找人麻烦了,你舅舅今早才嘱咐我要去一趟程家赔礼道歉,现在好啦,这死丫头给我彻底把人得罪了!”
许星悦眸光微闪,轻声道:“舅妈先别急,说不定是弄错了,既然您和舅舅决定了去程家道歉,不如就选今天去瞧一瞧,要真是表姐又做错了事情,那刚好可以借着机会赔礼道歉,别事后了,人家已经把咱们在心里打死了,再过去道歉。要是误会那最好,反正这礼也是要送的,两家之间的误会解除了,哪怕以后做不成亲家,也不会结仇。”
这一番话说得赵爱媛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对,今天得过去看看,不能拖着,不然真的要给那死丫头害死了!”
许星悦见她同意,唇角微微勾了下。
第 40 章
赵爱媛和许星悦站在程家门口时, 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她们手中拎着从百货店采买的礼品,敲响了程家的大门。
敲了没两下,一位圆脸的士兵探出头, 见来人是赵爱媛,便立变了脸,粗声粗气地说:“没在家。”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许星悦连忙伸手阻止。
“你不要手啦!”小李慌忙停下,惊恐地瞪着她,这姑娘咋那么冒失, 就这么伸手来挡,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撒住了, 这手多半得残!
许星悦却像是不在意般,依旧用手扒着木门, 语气带着哀求道:“我跟舅妈是来登门道歉的, 还请您帮着去跟宋阿姨说一声。”
女孩可怜兮兮, 水盈盈的眼眸让人看着就狠不下心。
小李手上的力气松了些,嘴上依旧坚持:“不是不帮你们,是人真不在家,今天一早,夫人就出去了。”
这话听着就假, 许星悦和赵爱媛怎么可能会信。
赵爱媛忍下脾气,对着这个小小的门卫员露出了笑容, “小李呀,侬就去同永芳讲一声,她要真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立马就走, 也不为难你,这样好哇?”
小李看看她又看看满眼哀求的许星悦, 最终点点头:“行,你们等会。”
他啪地把门关上,脚步声急促走远。
赵爱媛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气血瞬时上涌,整个人晃了下。
“舅妈当心。”
许星悦扶住了她,见女人整张脸气得通红,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声音轻柔地说:“舅妈消消气。”
“我怎么消气,她宋永芳放条看门狗来拦我们,就是故意来膈应我!”赵爱媛怎么看不出这个小李是受了宋永芳的意,才故意不让她们进去。
这谁家来客,大门都不让进,一点礼数都没!
“景林跟我说过,他妈妈性子直,但不是那种记仇的人,现在肯定是有些误会没说清楚,等会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舅妈你消消气。”许星悦劝着。
赵爱媛心里冷哼,宋永芳哪里是直性子不记仇的人,当姑娘那会儿,就是文工团里最小心眼的,现在老了还能把心眼修炼大不成。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位外甥女跟程家老二的事情,当初要不是外甥女无意中说漏嘴,叫她起了让英珍嫁给程家老大的心思,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出事情了。
可这件事,她没办法迁怒给外甥女,并且一想到这么温柔的外甥女以后真的要给宋永芳那样的人当儿媳妇,就忍不住怜惜,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担心,这点小事情,舅妈还是能忍。”
现在忍下去,等以后再还给宋永芳。
许星悦看了眼脸色阴鸷的舅妈,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母女俩,真是一样的报复心。
本来还以为要等上很久,没想到很快小李就来开门了,将俩人迎到了院内,又由小芳带着往客厅走。
三人绕过影壁,踏在青石砖上,道路两侧有精心打理过的花草假山,也有随风飘摇的床单衣物。
许星悦皱了皱眉,视线飞快掠过,这是她第一次踏入程家,却觉得再也不想踏进来了。
等进了客厅,看见了宋永芳后,许星悦心里头的厌烦更重了。
她视线四下搜寻,想要找到程景林的身影,只是客厅内,除了宋永芳外,就是一个老妈子。
“坐吧。”
宋永芳开口,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赵爱媛最烦她这一套,装什么高深,矫情的很,可偏偏现在她还只能捧着。她露出了温柔和煦的笑:“这是给小衡买的罐头和奶糖,还有武夷大红袍,你不是胃不太好吗,这个养胃最不错了。”
宋永芳讥讽地瞅着她做戏,不咸不淡地回道:“多费心了,就是小衡不太爱吃甜食,我也喝不惯这红茶,你走的时候还是带回去吧。”
赵爱媛脸僵了下,但很快就笑道:“哎呀,这拿来的哪有再带走的道理,这不是埋汰人嘛。我知道永芳你在生我的气,别说你生气,我自己也气,那个小男孩自己死乞白赖追着英珍回来的,英珍是已经跟他分手了。当然现在这么说,也已经晚了,我也没脸再说让俩孩子在一起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管不了他们,只求你别因为这件事跟我就断了矫情,咱们是一个文工团出来的,多少年的姐妹情了,要是这么断了,临老回想起来,都还要掉眼泪的,永芳,别生气了,好不?”
她像是姑娘时期那般,伸手拉着宋永芳的胳膊晃了晃。
这一晃,倒是晃出了些许旧情。
俩人在文工团时,虽然说不上关系特别好,但也过得去,后来各自嫁人后,也联系过一段时间,往年有老友聚会,也都姐妹来姐妹去,再如何虚假,也积攒了那么点情意。
其实要不是这次赵英珍太过分了,宋永芳也不至于这么下人脸面。
但说实话,气她也撒的差不多了,毕竟两家人也没必要这件事完全撕破脸,反正就是做不成亲家罢了,有着这一次的欺瞒事件,赵家就算是亏欠了他们家一次,以后总归可以拿捏着找补回来。
她缓了缓神色,说:“好了,都多大年纪了,还在小辈面前撒娇。”
这话已经算是给梯子了,赵爱媛立马顺着下来,笑道:“老姐妹老姐妹,多大年纪咱们都是姐妹,姐妹俩撒娇又怕什么小辈笑话。”
赵爱媛见她神色缓和,便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没看见小衡和书婉啊?”
宋永芳:“俩人都在念书,书婉要周末才回来。”
赵爱媛松了口气,看宋永芳的语气,是孟书婉还没出什么事情,那就好那就好。
她笑了起来,如释重负说:“看我这脑子,忘记了,书婉是大学生,这个时候确实是在学校。”
一旁的许星悦眸色幽深,居然不是因为孟书婉的事情,那景林为什么会被叫回来?
这时,宋永芳看了看这个从进门就异常安静的漂亮姑娘,好奇地问:“这是你家老几?”
她以为这也是赵爱媛的女儿,赵爱媛一共生了三女一男,最小的是上次来的赵英珍,可这位瞧着比赵英珍还要小一些。
赵爱媛笑道:“这是恒洋小妹家的女儿叫许星悦。”
许星悦。
宋永芳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冷了下来,不过她这个冷脸只是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原来是外甥女,我说瞧着这么小。”
“就是长得嫩,也有二十了,家里宝贝的不行,她也有出息,被国外的大学录取了,过段时间就要出国呢。”
赵爱媛满口夸着许星悦,既然女儿嫁不进程家,外甥女嫁进来也一样。
“那确实优秀。”宋永芳淡笑,垂眸喝了口水。
许星悦腼腆的低头,眼中闪过了疑惑。
宋永芳为何会厌恶自己?
是的,厌恶。
哪怕宋永芳掩饰的再快,她依旧捕捉到了那眼中的厌恶。
忽然,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迅速回眸,玻璃窗外,树影晃动,似有人跑过。
夏桃跟孟书婉下了公交车,周围是首都最繁华的地段。
“你在看什么?”
夏桃发现好友盯着某处看,便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回望,近可见熙攘人群,远见宽敞的马路上,自行车川流不息,有电车驶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马路两边栽了几颗白桦树,叶子崭新,缀在枝桠上,被风吹得簌簌,今年风沙特别大,上头说是要启动防沙固林的方案了。
孟书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可她回头寻找时,又不见那视线。
“哈哈,估计是看你生得貌美如花,就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夏桃盯着孟书婉的小脸,露出戏谑的表情。
这段时间孟书婉总算是长了点肉,本来就是黛玉妹妹的风姿,现在更添了几分柔和,加上个子高挑,披着麻袋都好看,她有时看到,都会忍不住多瞅两眼。
“你这张嘴,骗不死人。”孟书婉失笑摇头,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也就忽略了刚才那点怪异,可能是自己敏感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谁无意中看谁一眼,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嘻嘻,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人家都是实话实说呢,姐姐就是生得好看嘛~”夏桃装起了小绿茶,挽着孟书婉的手臂,黏糊糊撒娇。
孟书婉推了她一下,“快打住,正常说话,我可不是你家宋同志,受不了你这么黏糊!”
“嘤嘤,姐姐推人家,人家好伤心。”夏桃演上瘾了,继续绿茶。
孟书婉无奈,这人越推越起劲,索性也就随便她了,她翻了个白眼,赶紧拽着人往百货大楼走。
“福哥,她们进百货大楼了,这里面人多,可不好动手啊。”大山挠着脑门,有些发愁。
福猪看了眼周围,眼睛眯了眯,说:“你懂个屁,越是人多才越好动手。”
大山欲言又止,人多哪里好动手,万一对方叫起来,那他们俩就得被警察逮进去,判个流氓罪。
福猪看着兄弟那怂样,气得踹了他一脚,拽着人到跟前,小声说:“你猪脑子啊,这人一多,制造点混乱,不就可以趁乱把那丫头逮走吗,要真想等着没人的地方,那等到猴年马月,这次活简单,钱又多,赶紧办完了事。”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把人抓了吓唬一顿,到时候抓到了,丢到城西的桦树林场关一晚上,第二天再给人放出来,不缺胳膊少腿,就算报警也拿他们没办法。
“还是哥聪明,我咋没想到呢!”大山崇拜地看着福猪。
福猪得意一笑,见孟书婉俩人已经进了商场,赶紧拽着兄弟跟了上去。
孟书婉和夏桃来百货大楼,目标就是书店。
这是她们的第一站,先从书店寻找一些报刊文献资料,要是这里找不到,就得去跳蚤市场看看,能不能淘到书籍。
当然这还是第一步,她们要想研究经济,只看书是远远不够,还要想办法见到经济学领域的教授老师,从他们身上取取经。
不过这得建立与她们有敲门砖的基础上,没有敲门砖,就贸然跑去见别人,先别说人家会不会见她们,就算见了,她们也拿不出东西给人家看。
书店内分门别类很全,今年新起的报社也有好几家,报纸刊物被归在一个专门的架子上。
孟书婉主要是想找国外经济学的读物,这类比较小众,书店会把这类受众小的书籍放在不起眼的地方。
她刚才问过售货员,领导为了填满书店,从国外进了许多书籍,她想要的应该也有,只是售货员不会英文,所以无法给她指出书本具体在什么地方。
得到这个讯息的孟书婉算是心里有了底,有书就行,大不了她们一本本找。
俩人分工,孟书婉从左边找,夏桃从右边,一小时后碰头。
新华书店很大,来买书的人很多,俩人分开后,就被人群淹没。
就在孟书婉搜寻时,忽然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拽着一位瘦瘦小小的姑娘在往外走。
“你这死丫头,咱们家哪里有钱给你买这些,赶紧跟我回去!”
“你松手,我不认识你,你松开!”
小姑娘慌乱地挣脱,可那妇女的手铁钳一样,根本甩不掉,她赶紧求助周围人,“救救我,我不认识她!”
周围人有些犹豫,一位学者模样的男子出声制止:“这位女士,这姑娘说不认识你,还请你先松开手。”
小姑娘连忙点头,“对,我不认识她!”
“放屁,你什么不认识我,我是你老娘,你不认识你老娘,这位大兄弟,你别听这死丫头胡诌!她要是买正经书就算,你们瞅瞅这买的是什么,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她还偷钱来买这些个玩意,要不是我现在找过来,这钱就真被她霍霍了!”中年妇女愤怒地抽走了小姑娘手中的书,冲着众人甩了甩,那印着半裸雕塑的画报,让许多年轻姑娘别开了眼睛。
学者见状皱眉对那小姑娘说:“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以知识为粮,尚有几分求知精神,可你不顾家庭困苦,只满足自己猎奇,就有些太不懂事了,还是先跟你母亲回去吧。”
在他看来,这小姑娘不过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才偷拿了家里的钱跑到这里买画报。
“对呀,别不懂事,赶紧跟你妈回去吧。”周围人附和。
小姑娘绝望急了,“我没偷她的钱,这是我的钱,我跟她不认识,我不认识她!”
只是无论她怎么说,在周围人眼中,都是狡辩。
大家皱眉数落,责怪她不懂事。
还有人说起了自家的小孩,为了骗钱,啥谎话都说。
中年妇女得意哼了声,丢了那书,拽着小姑娘往外走。
小姑娘拼命挣扎,“我真的不认识她,你松开我,松开啊!”可瘦小的她根本没办法抵抗强壮的中年女人。
中年妇女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骂骂咧咧:“还撒谎,回去好好收拾你!”
小姑娘头晕目眩,脸颊瞬间肿胀起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周围的人,绝望地祈求着,“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她!”
可没一个相信她,甚至还对她们指指点点。
人群中,孟书婉对上了她绝望惊恐到极致的眼睛,心中瞬间泛起一股惊悚。
她皱起眉,直觉这件事不对劲。
要真只是偷钱买书被抓包,这小姑娘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眼神。
孟书婉见人已经出了书店,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她一追出去,恰好让准备动手的两兄弟落了空,兄弟俩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出去。
孟书婉并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现在注意力都在中年妇女跟小姑娘身上。
中年妇女走的很快,中途大约是被小姑娘吵得烦了,又扇了小姑娘一巴掌,直接扇得小姑娘昏厥过去。
没了小姑娘的反抗,中年妇女速度更快了,三两下就下了楼,出了百货大楼。
孟书婉因为下楼时被人挡了下,一下子就被拉开距离。
等她追出去时,就看见中年妇女要带着小姑娘进胡同。
孟书婉见阻拦不了,赶紧慌忙大喊:“救命啊,前面那个灰衣服的女人是人贩子!”
中年妇女听见人贩子几个字,立马回头,看见了追过来的孟书婉,顿时脸色一变,迅速抓着小姑娘钻进了胡同。
周围车声嘈杂,自行车铃铛声盖过了孟书婉的呼喊声。
孟书婉见周围人没反应,而妇女已经带着小姑娘进了胡同,这个时候要是跟丢了,那小姑娘多半就危险了。
她咬了咬牙,抓住了身边路过的一个女人,迅速说:“帮我报警,说这里有人贩子拐卖妇女。”说完,也不等女人回应,就赶紧追了进去。
女人愣了愣,想喊住她询问清楚,可孟书婉已经钻进了巷子不见踪影。
一进胡同,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个世界。
外面的繁华嘲杂都在远去,只有脚步声在她耳鼓上敲击。
中年妇女大概是没想到她敢追进来,回头瞅了眼,立马黑着脸,继续加快脚步。
昏厥过去的小姑娘这时候也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听见了后面的声音。
“站住,你个人贩子别跑!”
小姑娘瞬时清醒,看见了拽着自己的中年妇女,又扭头望见正在跑来的少女,顿时燃起了希望,她在中年妇女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中年妇女大叫,“艹!”
小姑娘趁着中年妇女吃痛收了力气,赶紧挣脱开,往回跑,只是还没跑两步,就被追上,抓住了头发。
“艹|你个小贱|人,还敢咬老娘!”中年妇女抬起手又要扇小姑娘,却被丢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哎呦!”她摸了下额头,一看,居然流血了!
中年妇女怒了,直接甩开了小姑娘,撸起袖子,就冲着孟书婉奔去,“老娘要打死你,还叫老娘见血,今个非得教训教训你!”
获得自由的小姑娘踉跄着扶着墙,看了眼正在躲闪中年妇女袭击的孟书婉,咬了咬唇,踉踉跄跄朝着反方向跑去。
中年妇女回头看了眼,随即冷笑着朝着孟书婉逼近,“你倒是逞英雄,结果人是个白眼狼,现在她跑了,你就得顶上!”
孟书婉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迅速向后撤,躲开了抓来的手,又趁着中年妇女身形不稳,抬脚揣在了她的膝盖上。
“啊!”
中年妇女尖叫着跪在地上,石子磕得她眼前一黑,差点去见自己太奶奶。
孟书婉这时想趁机转身离开,视线里,一道身影正在迅速朝着这边靠近,让她停了下来。
“打死你个人贩子!”
小姑娘抗着一把大笤帚跑了回来,对着中年妇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砸!
“哎呦,别打了!”中年妇女疼得嗷嗷叫,在地上直打滚。
这大笤帚是竹子扎的,那打在身上可是生疼。
原来小姑娘没逃,是跑去找工具了。
孟书婉看着使劲打人的小姑娘,心中松了口气,对她说:“给我,我来打!”
小姑娘气喘吁吁,明显力气不够。
她来,绝对打的这人贩子哭爹喊娘。
中年妇女浑身哆嗦了下,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大笤帚当头拍下,眼睛都差点被戳到。
“哼,叫你打我!”小姑娘恶狠狠又打了下,才把笤帚递给孟书婉。
孟书婉比小姑娘打的恨,专跳疼的地方下手,打的中年妇女滚来滚去。
不过她也就打了两下,这拐子肯定不会是一个人,这里偏僻,她们再待下去不安全。
“我们走。”孟书婉丢掉笤帚,拉起小姑娘的手,就往巷子口走。
只是她们才走两步,就对上了迎面而来的两个男人。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不怀好意地靠近。
“想往哪里走啊?”
小姑娘吓得抱紧了孟书婉,“姐姐,他们不会也是人贩子吧,我们要怎么办啊?”
矮个的听见了她的话,立马反驳:“放屁,说谁人贩子呢,老子跟那种生孩子没屁|眼的缺德鬼可不一样!”
“闭嘴!”高个的拍了他一巴掌,随即又对着她们笑嘻嘻道:“小妹妹,你放心,我们不是人贩子,不过你们还是得跟我们走一趟。”
矮个立马问:“福哥,不是只要孟书婉吗,还抓这个小丫头干嘛?”
“你猪脑子啊,这小丫头不抓,等着她去喊人啊?”高个又给了他一巴掌。
矮个被打的立马闭了嘴。
这俩人的对话,却让孟书婉抓到了重点。
她惊疑地盯着他们看,“你们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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