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面上湿润,凛乌将人放开,抬袖替珩澈拭去泪水。
小心问道:“怎么哭了?”
珩澈抿了抿唇。
见人不答,凛乌也不追问,好笑着将人拥入怀中。
眼底有几分心疼。
他能感受到珩澈心中的那股酸涩委屈。
珩澈这是心中还压着事儿。
要解开还得等一个契机。
……
待到珩澈完全平复下来,凛乌才舍得把人松开。
落日余晖已经被黑夜取代,星月还未完全现身。
“阿澈想吃点什么吗?要不与我去下方逛逛吧?”
珩澈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凛乌拉着珩澈,抬步便走,华昙并没有什么认得他们的人,不需要易容。
至于华昙所用的灵钱灵石什么的,自然是由华昙帝倾情提供。
一粒指甲盖大小的、中心有一丝鲜红的、不规则无色晶石突然掉在地上,又滚落池中。
珩澈正欲施术拾回,凛乌眉目一动,向珩澈摊开掌心。
“阿澈,这儿呢。”
晶石赫然躺着凛乌手中。
这是在那回进入骰子秘境前,凛乌赠给珩澈的,珩澈自然是珍重。
其中有一诺,凛乌曾告诉他许什么都可以。
只是珩澈觉得奇怪,他明明将其放在储物佩中的,为何会突然掉落?
难道生了灵智?
他刚刚接过时查看了一番,并没有。
不过既然已经拾回,珩澈便也没再深思。
……
下方倒是热闹,不再是清一色的金柱玉砖银殿琉璃瓦。街巷四通八达,华灯初上,一片片灯火叫黑夜亮如白昼。
各色着锦绣云纱的人在宽阔的街道穿行,让人以为是误入了仙境。
服饰上可以看得出来,的确是华昙的风格。
除了衣裳,他们浑身的饰物也是没有落下,富裕的用细工金银宝石等物,不太富裕的也会饰上花朵。
总之就是要仙气也要富贵。
两相对比之下,凛乌不禁笑了笑。
华灯璀璨装入他眸中,变为星点,或有些光照在了他的面上、衣角上。像是灯下招人的桃花,又像是出尘舒展的玉兰。
当凛乌落入珩澈的眼中,纵然远处万般风光,也都不及此人此景。
很难理解,凛乌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这两种不太相近的气质揉于一身的。
“哎,阿澈,那家糕点铺子看起来很受欢迎嘛,我们也去看看。”
“嗯。”
珩澈手上还拿着一串已经少了几颗的什锦彩色糖葫芦。各色微酸的灵果串在一起,挂上透亮的糖浆,很是可人。
凛乌则是拎着几个纸袋子,袋子里装着些方才没吃完的炸物,储物佩中还有从其他地方搜罗来的华昙特色。
正当二人即将跨进糕点铺子的大门,身后街道上陡然变得安静。
行人恭敬地在路旁跪了一地。
唯余铃铛马蹄车架之声。
“大人至此,你二人为何不跪?!”
凌冽的破空声自凛乌身后传来,一条长鞭直向他脑后劈来。
凛乌轻轻挑眉,那鞭就软在了半空,在他几步外落了下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反抗!”
二人转身,此时,那鞭又起,只是这次是向珩澈劈去。
顿时,凛乌的眉头锁紧,面露不悦。
那鞭在空中变为飞雪飘落。
“刁民竟敢!”
一旁稍有眼色的人扯了扯那挥鞭之人。
敢如此淡定地毁鞭,可不像是个好惹的主……
珩澈感受到了凛乌陡然而生的不高兴。
很强烈的。
路旁跪着的行人有的露出几分怜悯。
——瞧这两个晚辈穿着素陋,怕不是头一回进城,不清楚规矩,这冒犯了车驾中的贵人,恐是……
四驱白色飞马拉着整雕玉车,车檐坠着一只拳头大的镂空玉铃,玉铃下还挂了金色穗子。
凛乌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去,但他依旧牵着珩澈,另一手提着纸袋。
他不疾不徐地轻声道:
“华昙官员,好大的排场。”
车中人闻此,掀开眼皮,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直接称他为“华昙官员”,怕是其他世界的。而近日万界会盟,来的可都是……
中小世界的倒还好,就怕对方来自稍微大一些的世界甚至是几大界。
姜默之换上淡笑,抬手掀开珠玉锦帘下车。
见对面二人面容,以及那一身极渊轻尘所制的衣裳,还有其中一个头上的栀子花簪。
“……”
姜默之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混账,还不跪下!”
他一脚将先前的挥鞭之人踹倒,随即端正地向二人行了一个天揖礼。
那被踹倒的人连忙惊慌地跪下,不住颤抖着叩首,大气不敢喘一个。
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再次凝实。
这车架来看,可是中宫金绦官员!能让金绦官员行天揖礼的,除了五宫那几位至尊,还能有何人!?
眼前二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姜默之:“下官御下不严,扰了二位帝君,请帝君责罚。”
那挥鞭的人心都凉了大半截。
周围更是抽气声连连。
这二位寡素的风格,不正是隔壁泯界吗!所以竟是泯界帝君!?
“罢了。”
凛乌眉头皱得愈发的深。
“你叫姜默之。”
不是疑问。
姜默之神情一滞。
对方认识他?
名字被呼唤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洞穿。
凛乌心念一动,与珩澈消失在原地。
姜默之轻轻挥袖,那挥鞭人还没来得及惨叫,便化为血雾,又散成灵气。
让此人执鞭,他确实是故意的。
在华昙,想杀一个人很难,也很简单。此人鲁莽愚蠢,让其执鞭,迟早会得罪不该得罪的。
只是他还是大意了一点,没想到会撞到泯帝面前……
他淡淡开口:
“回府。”
……
动不动就跪,又是各种大礼,压得人喘不过气。
凛乌不是很喜欢华昙这套,也不太应付得来,于是干脆就和珩澈回浮岛宫殿了。
宫殿中灯光昏黄,二人落在一面镜子前,这让珩澈一愣。
不知为何,殿中布置竟是红色。
光线也恍惚的熟悉。
镜子很大,但倒也没有大到一面墙那般。
不过这还是让珩澈的耳根有些烧。
凛乌有所感觉,顺着珩澈的视线看向镜子,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点弧度。
桃花眼含着笑意,他近前轻轻咬上珩澈的唇。
……此时此刻,珩澈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那面镜墙给凛乌带去的刺激会那样大……
这还只是一个吻……
眼见着珩澈耳根的红扩散到周围,凛乌才扭头咬走一颗糖葫芦。
华昙帝知道凛乌喜欢红色。
也知道凛乌夜晚不喜欢太亮。
他还知道凛乌是喜欢照镜子的。
……
从灵泉中出来后,两人坐在宽大的床上,珩澈照旧给凛乌擦着头发。
快擦干时,凛乌索性转过身来,挂到珩澈怀中,并将脸埋在珩澈颈窝。
他懒懒地张开口,轻轻衔住那雪白的锁骨,探出舌尖在上面若有若无地划过。
珩澈的脸飞速地红了起来。
颈窝的热气……
等等,好像凛乌搂着他入睡时,也总是贴着他颈窝?
珩澈想起了自己白天捋出的那些……
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嗯……”
短促的吃痛声在殿内响起。
珩澈锁骨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阿澈终于发现了吗。”
一阵天旋地转,珩澈陷入枕间。
锁骨上的痒意突然转移到喉结上,挠在他心间,他放缓呼吸咬了咬下唇。
可无论他怎样放缓,气息都只越发地沉,心跳越发地明显。
剥离的是衣袍,重新覆上来的是凛乌匀长的指节、滚热的掌心、以及细密的吻……一处又一处,两人身上难辨彼此的栀子花香在逐渐温烫的空气中愈渐浓郁。
他攒着凛乌的衣角,不敢妄动。
看到各处鲜红的梅绽,凛乌渐渐停下,他握着珩澈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
“其实从来都和阿澈一样,并不平静……”
珩澈呆愣地望着凛乌眼底的热切,掌心托着凛乌与他同拍的心跳,他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两人沉默片刻,谁也没动。
“凛乌。”
“嗯。”
“有传言道,长睿尊者……是被用来修补世界了。”珩澈的声音有些微哑。
他认真地想了想,若是自己想知道的,就应当问出来才是。
他与凛乌如今的关系……如果他面对凛乌都不敢开口,他还能去问谁?
自己憋着想吗?到时候又凭空想出一堆误会怎么办……
仅仅是错过一次,他便再也不敢了。
“那阿澈是怎么看的呢。”凛乌眼底的温柔展露。
“我……”
珩澈垂下眼眸:“如今的‘有’,是他吗?”
最后三个字落得很轻。
其实当凛乌反问的时候,珩澈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是的。
“是。”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珩澈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长睿不是真的被用来修补世界就此消失了。
所以即使他就是第二个长睿,那也没关系,他依旧可以站在凛乌身边。
同时,他又莫名有一点少许的难过。
凛乌是因为要让他成为新的“有”,才……
忽然,上方传来低低的笑声。
珩澈不解地看向凛乌。
“阿澈是不是在想,我当初收你为徒是不是看上了你的资质,想让你做这个新的‘有’?”
凛乌这话,将珩澈刚生出的那一丁点难过也抹去了。
珩澈怔怔地看着他。
他记得他修了许多屏蔽窥探的术法,这还能听到他心声?
凛乌乐着咬了一下珩澈的耳朵。
“阿澈很意外?有尾羽在,我如今只看你神情,便能将你在想什么猜个大差不离。”
……好像也是。
“当初,我只是觉得你我颇有缘分,便收下了你。后面发现你资质过人,我确实有想过让你做这个新的‘有’。”
“但……那场大火烧了我个猝不及防,当我因无法第一时间找到你、无法确定你没有危险的时候……”
“我慌乱了。”
“那时我就知道,我没办法让你做下一个‘有’了,那太累了。”
凛乌将珩澈环进怀中。
“所以现在看来,我最初的感觉没错。”
“阿澈尽可以将所有担忧的说出来,不论曾经、现在、还是往后,我都会给出回答,也会站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永远。”
“因为我……真的很爱你。”
他的声音好像越过了世间万千。
“所以阿澈……你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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