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凛乌再次睁开眼,见到的便是坐在他身边,一手拿着话本的珩澈。
他扫了一眼书名。
——《我追师父八万年》
……?
好眼熟?
珩澈看这话本,倒不是因为珩澈自己喜欢看话本,而是凛乌爱看,那他便也看看。
就像先前他学着下棋一样。
当然,话本是从凛乌的储物佩里拿的。
不过珩澈不知道的是,凛乌储物佩中的绝大部分师徒话本,都是长睿送的。
凛乌将手从珩澈掌心拿出,支起身,又懒懒地挂在珩澈怀中,轻轻蹭了两下珩澈的颈侧。
——银发掠过脖颈,让人感觉有些痒。
珩澈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凛乌。”
“嗯。”
“教我琴吧。”
“好啊。”
凛乌抬起眼眸,其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咬上珩澈的耳朵:
“那我晚上想玩……”
却没想珩澈听了一愣,而后侧过头来,敛眸在凛乌嘴角印上一吻。
他神色虔然,轻声对凛乌道:
“…怎样都可以的……”
凛乌抚上自己骤然失去规律的心跳。
——要命。
前面连着几个日夜两人胡闹过来,珩澈在这方面坦然了不少。
……
又靠了一会儿,凛乌才从珩澈怀中起来。
将离苑,两人在凤凰花树下相对而坐。
“这里…为何是叫了将离苑?”
珩澈早便想问了,可能是灵器世界中凛乌在这里当着他的面剜过心的原因,他觉得这名字……不吉利。
被问到的人一顿,而后答道:“芍药,又名将离。如何,阿澈觉得可还应景?”凛乌顺手指了指苑中大片芍药。
那些芍药招招摇摇,像是在回应。
珩澈——珩澈耳朵飞上两抹红。
他当然知道芍药代表了什么……只是先前看“将离”二字,并未想到此处……
凛乌见珩澈的神情,乐道:
“别院三千红芍药,洞房七十……唔?”1
没待凛乌说完,珩澈及时伸手捂住凛乌的嘴!
……
两人说是学琴,那便是正经学琴来的,不再嬉闹。
一个正经教,一个正经学。
凛乌弹出一音,珩澈也照着样子弹出同样的音来。
不出一个时辰,珩澈就大致明白了。
他回想着当初他从九凰阁回来的那个下午,听到凛乌所弹的音韵。
按着回忆下意识弹起来……
他仔细感受着着韵中滑来的宛转故事、泛起的空灵释然……
风好像也被静止,时间无比清晰地凝为沙粒,于他指间大量流逝。
干净而深浓的情意几乎将他淹没。
直到他点出最后一个清脆的泛音,明明短促,其中思绪却又好像很是悠长……
……是释然,还是执念?
他之前以为这是凛乌所谱,但现在他并不这样觉得了。
凛乌对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应当没有如此深重的情意与执念。
若是有,便不可能接受他。
绝无可能。
“不愧是阿澈,这么快便学会了不说,还将此曲弹了出来。”凛乌站在珩澈身旁,笑颜展开。
“当初我学这曲子可学了好久呢。”
果然不是凛乌所谱。
“凛乌,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天赋……?”珩澈起身,略有些不解地看向凛乌。
不论学什么都是,太快了,哪怕那些书册都可以刻入识海,但记住是一回事,会是另一回事……
还有棋……他凭什么可以下过凛乌?
他才四百多岁。
或者说去掉昏迷的两百年,他才对此世了解两百多年……
凛乌:“得天独厚吧。”
珩澈抿了抿唇。
哪样的得天独厚?若规则算是“天”,那衍虚之前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叩问衍虚这一事,可并不在世间一切规则管束范围之内。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足以说服珩澈。
凛乌思索起来:“你并非凤凰一族的血脉……或许是因为凤凰花始祖树。”
这倒是有可能……从先前凛乌的说法,始祖树应当是凛乌所创造的。那么其中能力的根源便在凛乌,超脱规则束缚也合情合理。
可珩澈总觉得……自己或许漏掉了什么?
“阿澈,有些事情不必去追寻为什么。”凛乌垂眸牵起珩澈的一只手,眉目温和。
好像也对……
比如他为什么值得凛乌对他的好……
……!
珩澈心头一滞。
他猛地想起自己见到长睿的那几次!
过往有些被他忽略的东西,意外地以一个奇怪的路线连贯在一起,他心中刹那间产生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很多话、很多事……
而后,他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甚至有些庆幸地笑了笑,捧起凛乌的脸。
“凛乌,你要不要猜猜,我方才在想什么?”
什么好事能让珩澈这般激动……?凛乌沉思片刻——竟然真的猜不到?
与尾羽结契后,凛乌少有猜不到珩澈心思的时候。
于是不解的人变成凛乌了。
“我……”
难不成方才珩澈是又顿悟了什么?
“凛乌,我悟的道,是执念。”珩澈突然没由来地开口,将手重新放进凛乌的手心,认真地看着凛乌。
“你便是我心头的执念,死也不改。”
因为执念,便是他的生!
凛乌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般的言语打了个措手不及,愣怔在原地,耳根微红。
他知道珩澈悟的是执念,也知道自己就是珩澈的执念。但他头一回听珩澈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两人还真是像的……自己说的时候,多么孟浪的话都张口就来。
轮到自己变成听的那一个,心就乱作一团了。
其实这只是因为——
他们深爱彼此。
……
夜深人。。。
那面镜墙之前。
镜墙已非原来的镜墙,人依旧是原来的人,只是二人之间产生的变化太多了……
那盏白色焰灯,被夜色反复深入,细颤着,幽幽笼住一片昏暗。
轻薄的月白绡纱半挂不挂。
它本有着月色般的朦胧,却令二人之间的绵长越发清晰起来。
夏日的夜雨陆陆续续打在地上,雨滴很大,每一下都发出些水声。经不住雨势的芍药被迫舒展,不断颤巍着将雨迎入其里。
或有些原本灌入花蕊的雨滴,裹了些花粉,裹得浓稠,在雨势愈烈时不得已落出,顺着花瓣沿儿缓漫流下,将芍药花香带出,弥漫于空气中……
月白的绡纱上不只落有焰灯的稠白,它淹没在那些声息之中……
几乎要令人喘不过气……
绡纱皱乱于某人的指掌下,而后在数次热度的浇灌中被二人彻底遗忘……
一只雪色的手,摸索到月白绡纱,五指用力紧攥,骨节泛白。
焰灯的光妄图覆盖一些那落在雪臂上的嫣红花瓣。
另一只玉色的手也紧随其后,环上先前那只手的雪腕,将其从可怜兮兮的绡纱上擒了回去。
芍药便知,这雨势要变了……
此间各种声息都被雨打化在水中,与水声一同失控……
剩得此夜漫漫……
……
待清理好一切,早已日上三竿。
凛乌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珩澈身上。
珩澈就连红衣都能穿出一股清冷温润味,可见真是入了骨的……
那面容如雪清隽,让凛乌……很有罪恶感。
同时也更……
不可说。
……
珩澈穿红,凛乌便拿了身茶绿色袍子准备自己穿上。
珩澈却近前,抬手轻轻拦着,亲了一下凛乌的脸颊。
“凛乌,我想看你穿粉衣,就那套……”
先前在幽凰阁看到凛乌穿的那套。
凛乌自无不可,但他选择先咬上珩澈的唇,与之交换了一个绵吻……
桃粉纱衣、赤红丝绦、淡黄披帛。
珩澈接过简单的花簪,为凛乌挽起部分发丝。
明明是很……的搭配,穿在凛乌身上反倒不似尘凡。
那一头银发更是缥缈仙逸。
但无论怎样,都是很鲜活的。
……
两人通过南宫门出宫时,凛乌望了一眼帝宫内宫东南角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边是一片湖泊。
湖泊巨大,其水来自环走内宫的宫河活水,清净透亮。凛乌本想过……将连通帝宫与泯海的传送阵法放在那处,方便蔽空鱼的来回。但小鱼们如何也不肯离他那么远,于是就算了……
他至今不知道那湖如何安排才好。
……
易容行走在帝京之中,二人发现,今日的帝京热闹非凡。
“沧珠楼本月八折~”
“可居本月首次消费半价!”
“帝京百象属十年内预定大雪免费。”
“晚来斋一千斤陈酿免费领了!”
各商铺都围满了人。
……
等等……是不是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白象属?
珩澈记得在一些资料上看到,百象属好像是司空阁下设的……
“这是有什么特别的日子?”他疑惑地询问凛乌。
此前珩澈并未在任何书册上看到过这个月有节日。
“我也不知道呢。”凛乌舒开眉眼,偏了偏头。“夫君要不找个人问问?”
于是珩澈抬手向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子打招呼,诚然问道:“这位姐姐,敢问这是到了什么日子,为何如此热闹?”
在泯界,不认得的,没有互相了解修为的,叫姐姐或哥哥都是比较礼貌的。
“前辈莫要折煞我了。”女子看不透二人修为,笑道。“前日帝宫新任的第二位帝君叩问衍虚,那清气,几乎盖住了众界大半呢!往后咱泯界便是无可比拟的第一大界,这可不就是好事儿嘛!”
在凛乌用帝印昭告俦契礼时,珩澈便就是泯界默认的第二位帝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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