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识渊的洞府离开,几人来到了桐山脚下。
葱郁绿意与红白交错点缀,生意盎然。日晚霞光层层叠叠落于其上,照在盘翔的各色飞鸟。
——族殿仍在。
不是大火后的焦黑一片,而是珩澈熟悉的那片古朴典雅。
仿佛它没有经历过那场血火。
珩澈眼中有什么被荡开:“这是……”
白清雾扬眉一笑,为珩澈解答道:
“先生将帝宫的事处理好后,便重新修缮的。”
当然,此事是交给北辰商行做的,白清雾狠狠地刮了凛乌一笔。
何止是修缮,那简直是一比一完整复原!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接了这事儿,白清雾当初高兴得两天没睡觉!
虽然他本来就不睡觉。
璇明自然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半分惊异,只是那样站在原处,望向族殿的眸中含着浅淡笑意。
子规声里,立尽黄昏。1
或许再也等不来爹爹阿娘的一声“明儿”,就连过往时光的影子,也好像变得模糊难寻。
早已物是人非……
但璇明想,只要自己记得,那就一切都还存在……在心底、在眼前、或在耳边,都是一样的。
此时,白清雾一把挽过璇明,一脸资本坏笑:
“走!好徒儿,咱要回去了,事儿还多着呢。”
璇明也是瞬间苦瓜扶额:“师娘做起这些来可比我会多了,你怎么不去绑师娘?”
“我哪敢啊?他不得唰唰两剑把我劈出来?”白清雾悻悻地摸了摸鼻头。
……
两人走后,珩澈默默扣上凛乌的手心。
仅仅是扣上手心,他便能感受到凛乌心头的那一阵悸动,这不由得让他笑了笑。
——他何德何能。
“阿澈在笑什么?”
“凛乌,谢谢你。”
“……”
听了这话,凛乌眼中藏不住的喜悦,抿着笑意偏过头朝珩澈看来。
夕阳刚好,即使有一头清冷银发相陪,凛乌的笑也能那般惹眼张扬。
就像两百多年前那样,未曾改变。
但其他的却变了,珩澈也变了,他可以不再只是看着。
他拉住凛乌,轻轻地
吻了上去。
从来都如视珍宝。
……
如今的族殿中也并非无人,曾经有些在外游历或居住的族人,于此二百年间都陆陆续续地回来。
不算热闹,但也并不冷清。
大家事先知道珩澈凛乌今日要来,晚上便聚在一起和和乐乐地办了个家宴。
其中几乎没有珩澈的熟面孔,但这久违的氛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酒过三巡,珩澈由着酒劲浸透在自己的灵脉中,浸醉这副躯壳。
但他意识是清醒的。
……或许吧。
在欢宴散后,他勉强稳着脚步走在熟悉的路上。一块块石板木板被月光灯火照映,就连缺损的地方,也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凛乌的在意便是这般,如细雨春风。
风吹来的第一时间是难以察觉的,只有回过头时,才会发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这场雨就已将人润个湿透。
酒意熏得珩澈面色微红,眼中也是一片轻微的迷蒙。
于是珩澈挺抬眼看了一眼圆月,而后,缓缓停下本就不快的脚步。
在如霜的月光下,他回过身,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凛乌。
酒意正浓,凛乌在他眼底的倒影却无比清晰。
此刻的珩澈,像是被暖化的冰雪,淌在春溪,泠泠沁人。
“……”
“阿澈?”
声音略有些沉缓,
“师尊可还记得,您的住处?”珩澈笑问。
他的思绪有一半飘向了过往,借着酒意,如此开口。
难得见珩澈这般笑起来,但
凛乌:“……?”
两人正在走的这个方向不就是吗?还有,怎么又开始叫他师尊了?
反应过来眼前人是真有些迷糊了,凛乌近前将人扶着。
“自然是记得。”
哪知珩澈抬手攀上凛乌的脖颈,挂在凛乌怀中,放在凛乌颈后的手悄悄掐了个最低级的引雷诀。
一道不大的雷电破空劈下,雷声炸开。
“师尊……”
“外面在打雷,徒儿害怕……”
“……”
特酿的酒气息清爽,还带点花香,漫在二人之间。
凛乌自然没忘记当年那茬,无奈弯身将人横抱起来,不禁好笑。
“我这不是在吗?还怕?”
珩澈就势偏头靠在凛乌肩上:“现在徒儿不怕了……”
他不怕了。
不多时,便到了凛乌的院落。
依旧是四处种着各式小白花,一棵红色凤凰花树下吊着秋千,小池中几支玉荷形态各异。
此处萦着浓郁灵气,就算久无人住,也不会落灰。
珩澈在进门时,咬上凛乌的耳朵,喉结略一动,热气酒香骤然喷洒在凛乌耳上。
凛乌抿了抿唇,刚要开口,珩澈被酒水浸软的声音便落入他耳中。
“师尊…徒儿想……”
“…要”
“……”
凛乌深深吸了口气,眸色发沉。“我今日才知,原来阿澈喝了酒后……”
这样会勾人。
只是能不能先别叫师尊了……
凛乌耳朵泛红,温和地吻上珩澈。
素纱帐幔被带落,两色衣裳恋恋不舍地被迫滑下了床脚。
唯有一件小的纯白的被遗忘在那雪色足腕,半掉不掉。
……
那件纯白被勾起在半空中,轻轻晃荡。
房门虚掩,门外的月光正要进来。
珩澈迷茫的眸光颤动:“师尊…先…等等……”
“…怎么了?”凛乌闻声停下,
亲了亲珩澈的脸颊。
“……”
珩澈没有说话,但两人于此事上已有些默契,凛乌很快便明白过来,将东西从那个储物环中拿出来给了珩澈。
这很好懂。
珩澈接过,乱着声息开口:
“师尊,我们…的俦契礼,还有多久…”
凛乌沉身。
月光缓缓顶开了房门,带入的却并非冷意。
又碾过屋内最敏感的桌子。
“……刚好半个月。”
“……”
“嗯…师尊…”
照过桌子所在,月光不再盲目往前,一下接一下地继续照拂桌子。
“夫君…可以不叫师尊吗?”
“…不…不可以……”珩澈双眸像是刚从水中取出,还带着水光,眼尾浮出仍在不断加深的淡粉。他望着上方的帏帘。
还有凛乌。
“师尊…师尊……”
凛乌动作都顿了顿:“……”
面色在犹豫中逐渐变得更红。
珩澈:“…怎么停了…师嗯…”
做出有力行动,就是凛乌对此的回答。
月光从原本的清浅柔缓尽数变为反义词,那件纯白被撞得不住在帐内晃荡,途中掉落也无人在意。
屋内无数次被月光填满,暖白灼人的月白灌入屋内。
少数顺着来时的方向,被挤得又淌出屋外。其余的,皆被反复的月光堵在其中。
“师…呜…”
珩澈被磨得难以连字成句,再也喊不出个完整的“师尊”来……
“…当嗯…真…厉……”
但哪怕只是几个字,凛乌也知道珩澈刚刚是在说什么。
要命。
他不介意更厉害一点。
……
月光明亮了一整晚,而直到临近正午,两人才穿着一样的素衫,干干净净地从屋内出来。
突然,凛乌幽幽来了句。
“乖徒昨晚夸为师厉害。”
珩澈手一抖,回想着整个过程。
……往后最好别再那样喝了。
而后听凛乌继续道:“很多次。”
……
…………
罢了,反正是凛乌…
于是珩澈索性破罐子破摔,抿了抿唇,垂眸开口。
“嗯,师尊很厉害。”
凛乌:“……”
想想珩澈又改口说:“夫君很厉害。”
那眼尾的红甚至都还没褪去。
凛乌:“………”
这一下子反倒叫凛乌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甚至有点面红耳赤。
珩澈见凛乌这般无措的样子,瞬间领会到了往后该如何应对那些荤话,不自觉笑了笑。
他轻轻牵过凛乌的手:“昨晚没来得及,夫君今日再陪我逛逛吧。”
……
北辰商行。
璇明埋头苦干。
“师父,为什么这个月到处开拍卖会?你要倒闭了?其他商行见你这样子,竟也有不少闻风而动……”
“?我说明儿,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白清雾手边也是一大堆事务,手眼就没停过。“哪是我想开,你两位哥哥俦契礼过后,泯界便要禁一段时间的拍卖会。”
璇明思索了一番,心中便有了答案,但不十分确定。
于是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贡献值总体调整。”
璇明挑眉。
——果然如此。
“你这些年在万仞界?”白清雾在各式灵信上圈圈画画批文,闲聊丝毫不影响他继续。
“万仞界近年那低配版贡献印契,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让您老失望了,还真是。”璇明微微摇头。“我本以为那只是话本世界,想着能随便尝试,若结果不错,回来再推给众界……哪知竟是真的……”
“……”
听到这里,白清雾放下手头的灵信,一向的不着调的神色悄然消失,认真看向璇明。
“……浮世万千,他们既存在,便都是真的。要么,就该连同我们,也一并是假的。”
璇明也看向白清雾,目光微动。
“一花一叶,一微一毫,一呼一吸,皆是世界。”
白清雾温声道。
“又怎能将话本否定呢?”
“……”
顿时,璇明心中似有云开雾散,见得月明日熠。
见璇明领悟,白清雾便又重新拿上那堆灵信,批注起来。
……
良久。
璇明才愣愣出声:
“师父,徒儿仿佛许久没见您了。”
白清雾笑道:“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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