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需要犼血。”闻风思忖片刻,“据我所知,有犼兽的世界不多。近年能取得犼血的只有朱焕秘境。”
“若还有其他地方能取得,我也不会等到今日。”
何况连界通道开启时,他派人封锁了界门。
他们在北境待了那么些天,无论朱天修士还是炎天修士,都没见过,应当不会另外再有人取得犼血。
“要抹消我的符咒换成他的,灵识必须强过我才行。别说炎天界,整个九重天界都只有寥寥无几的化神修士才能做到。”
他又沉思少顷:“除非……”
陆续疑惑:“除非?”
“要用犼血替换我的控制符咒不太可能。然而若将符咒破坏一部分,复活的真龙不会再听从我的命令,但也不会听他的。”
不再听从闻风的命令?!陆续微惊:“真龙会有自己的意识?”
“怎么可能?”方休抢过话,“我们只能复活真龙的躯壳,无论是人还是兽,生灵的三魂七魄都不可能人为炼成。”
“若师兄不能控制真龙,那它就只是一具不能动的,活着的躯壳。”
他撇撇嘴:“不会动的龙毫无意思,顶多从它身上取得真龙的龙心龙眼。”
他本想等真龙复活后,让师兄借给自己玩一段时间。
陆续:“那人想得到真龙身上的宝物?”
将蛟龙的龙心龙眼,换成真龙之物?
“若他存着此等打算,须得在我们察觉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龙心盗走。可时日未到,想要提前复活真龙并不容易。”
闻风笑音阴冷:“即便此时,距离真龙完全复活也还差一小段时间。我们已到此地,任谁也带不走真龙的半片龙鳞。”
金车很快抵达山顶,几人落地时,玉衡宗的一群高阶修士正团团包围一个入侵者。
见闻风到来,一亲随朝他禀告道:“道君,就是这人昨晚半夜攻入宗内。”
对手是个元婴,玉衡宗的元婴修士和他对战半晚,尚未将他拿下,只能这样将他困在此处不让他逃走。
陆续看向他,感觉他也并无逃走的打算。
他施放了一道法术雾墙,将龙骨围在其中,自己则站在冰雾前和玉衡修士对战。
看样子,似乎打算拖延时间,等待真龙完全复活。
这名元婴修士白发霜染,外表已是六七十岁的模样。
修士一旦衰老,便是油尽灯枯之相。想必他受天赋所限,修为难以再提升,寿元将近。
所以才迫切需要真龙身上的宝物,突破瓶颈,延长寿数?
这位元婴尊者陆续之前从未见过,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面熟。
但闻风认识他。
清雅笑音中带着几分鄙夷不屑的嘲笑:“久闻沧阳宗主闭关多年,若非今日出关,我还以为张宗主早已身陨。”
“可惜如今沧阳宗已归附寰天宗。你不去拜见柳长寄,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沧阳宗主冷冷看了他一眼,语含几分无可奈何的羡慕:“我闭关时,你尚且只是个金丹。未料短短百年,你已臻至半步化神之境。我还听闻你早已领悟剑境……”
他长叹一声:“你的确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我不如你。”
“可我沧阳宗,和你乾天宗以及陵源峰,千年来并无交恶。我们无冤无仇,一向井河不犯,你为何要重伤我儿?!”
“你对我儿出手毫不留情,他虽靠替死术逃脱,却被你打的神魂重创。即便他不小心冒犯了你,如此致命重伤,难道还不够平息你的怒意?”
“你大婚之时,我吩咐门下弟子送去厚礼,我儿也亲自去往陵源峰朝你祝贺,想给你赔罪,化干戈为玉帛,可你!你竟然将他残忍杀害,挫骨扬灰,绝尘,你未免太过歹毒!”
陆续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道:难怪觉得这人面熟。
这位张宗主和他儿子有五分相似。只是张宗主似乎并不知晓他爱子在那场婚典上做了什么。
“赔罪?”闻风冷笑几声,凤目闪过阴鸷的锋光,俊美无俦的容貌令人无端悚然。
那个该死的沧阳修士毁了他的合籍大典!
他原本打算寻找合适的时机,逐步让陆续知晓真相,知晓自己就是无涯。时机不合适,一直隐瞒也未尝不可。
可沧阳宗主之子给他送了好大一份礼。
深爱之人一怒之下决绝离去,他苦寻两年,日夜饱受伤魂蚀骨的相思煎熬。
清悦笑音语调阴寒:“只可惜我当时未能控制住怒火,一不小心下手太重,让他死了。否则今日还能让你们父子团聚,让你看看他血肉模糊的残躯,听听他的悲惨哀鸣。”
沧阳宗主怒不可遏:“此仇不报,枉为人父!绝尘,今日我拼尽剩余寿元,定要和你同归于尽!”
他一口吞下一粒丹药,修为瞬间暴涨。
刹那间雷声大作,漆黑雷云遮天蔽日。无形的巨大灵压如山般压在头顶,令人气血翻腾,胸闷得喘不过气。
闻风丝毫不以为意,嗤笑着朝秦时扬了扬下颌:“沧阳宗主是修道千年的元婴修士,修为增长如龟爬一般缓慢,也是一种本事。”
“他今日探出了壳,你去同他比划几招,不必手下留情。”
秦时翘起嘴角,欣然领命,拔出飞将剑。
修士因天赋所限修为再难提升,本就是极为痛苦之事,对心高气傲的元婴尊者来说更是如此。
沧阳宗主修为几百年难以精进,被绝尘这样的后辈轻易赶超,心中满怀无奈的嫉妒。
不仅绝尘没将他放在眼里,就连一个不足百岁,在他面前有如孩童的年轻修士都将他看做一个笑话。
绝尘让秦时出战,是刻意对他的嘲笑和折辱。
沧阳宗主怒喝一声,一堆符箓霎然攻向秦时。
一时间,冰霜,火焰,雷霆……万象道法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秦时牢牢包围其中。
可惜即便沧阳宗主服下修为暴增的丹药,仍旧难敌森罗剑派天资旷世的传人。
秦时神剑在手,没用多久,强大剑意便将万法一剑破去。
强势灵压将对手压的半跪在地,气息残喘。
一旁观战的陆续不自觉皱了皱眉。
以前他时常被人拿来和秦时这个师兄做对比,令他苦恼又无奈。
妖王说他的天赋高于秦时,不知是不是在哄骗他,睁眼说瞎话。
但此时除了感叹秦时的强大外,更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沧阳宗主被秦时重创,又遭丹药反噬,丹田灵气迅速枯竭,已是气若游丝的将死之兆。
他撑不了多久就会陨落,无力再施展道法神通。
可他身后的雾墙未散。
真龙骸骨被包裹在灰白色的浓雾之中,一股先天灵气不断膨大,隐隐夹杂几分阴浊。
陆续本以为,沧阳宗主提前复活真龙,破坏了闻风的计划,想以此报复于他。
可此时他心中闪过一丝不祥预感,沧阳宗主的目的或许并非如此。
闻风几人同样察觉到异常,秦时一剑刺入沧阳宗主肩头,半跪在地的身影瞬时血流如注。
他正欲拷问,尖锐刺耳的苍老声音却忽然疯狂大笑起来。
“绝尘!”血红双眼恶毒地看向他的仇人,“我说过,今日拼尽性命,也要拉你同归于尽。”
凄厉的嗓音森寒一笑:“你以为,想找你报仇的只我一个?”
他嘴唇迅速张阖,似在默念什么符咒。
“秦时!”闻风一声令下,秦时即刻一剑斩断他的喉咙。
可惜晚了一步,沧阳宗主重重倒在地上,一股阴寒之气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刹那一瞬飞入雾墙。
雾气仍未消散。
一股哀厉龙吟再次响起,声音尖锐,响彻云霄,刺得人耳膜生疼。
本该是浩然清气的那股先天灵气,已明显变得阴寒浑浊,成了一股浓戾的妖邪秽气。
闻风俊雅的眉宇难得一见皱了皱。他唤出长剑抬臂一挥,强盛剑气斩破雾墙,吹散浓雾,真龙残骨再一次显露在众人眼前。
原本青翠流光的龙鳞此时已变成深黑。因提前复活,还未来得及重新长出血肉的白骨也变得秽浊一片。
金光流转,宛若星辰在其间流动的龙眼,同样变成深不见底的夜幕,泛出血红辉光。
上古苍龙,此时已然变成漆黑污秽的魔龙。
除了即将复活的魔龙,尚未覆盖龙鳞的脊背处,还站着一个人影,正在龙脊上写写画画。
那是闻风刻下符咒的地方。
那人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同沧阳宗主一样,满面疯狂之色。
这人陆续认识——原烈地峰主,乾天宗的新任宗主,临泉道人。
见浓雾散去,烈地峰主抬起头,朝闻风恶毒一笑,粗粝嗓音犹如刮锅锯木一般刺耳难听:“绝尘,你盗走龙心龙筋,又从我这里骗走龙眼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闻风气定神闲,一如既往的尊贵优雅:“龙眼被乾天宗主买去,你连见都没见上一眼,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东西?”
他嗤笑道:“宗主死了,龙眼就成你的了?能生出如此无耻的想法,也不怪你修为再难寸进。”
陆续听得一愣。闻风的卑鄙无耻远胜烈地峰主,却面不改色,冠冕堂皇指谪别人?
可他确实太懂人心,不偏不倚猛烈戳中对手的痛处。
烈地峰主气急败坏,眼中疯狂更深。
他惨然大笑:“你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上古真龙都想控于你手。可我告诉你,这世上不会万事都如你所愿。”
“你必将会为你做所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嘴唇微动,默念起了咒诀。
闻风凤目闪过一丝锋锐幽光,心念一动,一道剑影霎时于虚空中浮现,流光从对手身上穿心而过,瞬间断绝生机。
烈地峰主的尸身,如处刑一般被悬挂在半空。然而他死去前一刻,咒诀已经完成。
悬于半空的尸体迅速干瘪,须臾之间已化作风沙,被阴寒咆哮的狂澜吹散。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邪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瞬间钻入魔龙的脊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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