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沈云月非常庆幸自己提前布置好阵法，不过为了更加保稳，她又叠加了一套阵法。
铛铛铛！铛铛铛！
一阵又一阵，敲击声越发急促。
这些事看着耗费了很久的时间, 但实际上也就那么一会。
沈云梦自然不会干等着, 在发现沈云月的时候, 她已经手持逐日。
灵气注入，剑随心动，凌冽的剑光与肆虐的灵气，直直的攻向沈云月。
阵盘亮起, 光芒幽幽，一道看似轻薄的薄膜升起, 抵抗住这道强盛的剑气。
一剑不成，沈云梦再出一剑。
一剑接着一剑，阵法的光芒在这猛烈的攻击下, 越发黯淡，并且隐有消散之意。
破绽出现, 沈云梦抓准时机, 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出了一剑。
这一剑, 好似清风化雨, 看似轻飘飘的一击, 却直接打在阵法最关键的地方, 以摧枯拉朽之势, 破除所有的阵法。
阵法碎裂前, 沈云月还有心思欣赏沈云梦无能的模样。
直到那么多阵法齐齐碎裂, 不管是最开始的，还是最后出现的, 全都没有抵挡住那一剑。
沈云月目眦欲裂，这可是主上特意为她准备的，主上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破坏掉？
白无尘，一定是白无尘，是那个家伙嫉妒她得了主上的青眼，想要以此害她。
沈云月觉得自己猜出了真相，同时越发暗恨起来。
都是这些人！都是这些人！
如果不是他们，她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出自四大家族，她生来尊贵，就该享有一切。
这些该死的贱民，不为她铺路就算了，反而成为她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他们都该死！
沈云月直接扔了锥子，拿出一柄银白色的剑。
她的速度快，沈云梦的速度更快，她的剑还未出鞘，沈云梦已经到了她面前，剑气擦着她的脸颊，深入一旁的地面。
沈云月狼狈避开，不过反应还是慢了些，白玉无瑕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剧烈的疼痛，以及对容貌的担心，沈云月心神大乱，怒吼道：“沈云梦，你该死？”
沈云梦置若罔闻，剑气愈发狠烈，只是这些剑气并不冲着致命处。
而是像慢刀子割肉一般，一剑又一剑，带着戏耍与玩弄的意味。
沈云月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失去剑骨后，她对剑道的感悟大幅度下降，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人人赞颂的小剑仙。
剑道一途与她而言已是绝路，既然是绝路，她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处在上升时期的沈云梦。
“沈云梦你要杀便杀，何必这样欺辱于我。”沈云月气得不行，双眼充血发红，颇有几分入魔的意味。
“不急，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我现在才发现，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沈云梦轻笑，眉眼中带着一股舒畅。
前世，她想诛杀沈云月，有人阻拦；沧澜大比，她想要诛杀沈云月，同样有人阻拦。
可这里不一样，这里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她可以尽情的给前世的自己一个圆满的交代。
无比明显的杀意，令沈云月想到大比，剑骨生生被剥离的那日。
痛苦、恐惧，充盈在她的心尖。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她会死在这里的，沈云梦绝对不会留手。
更关键的是，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有人出来阻止。
也就是说，她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沈云梦，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沈云月怒喝道。
“绝？”沈云梦的手微微一顿，在沈云月暗含期待的目光中，提剑插入她的手臂，“和沈家比起来，我这点举动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当年你们都不觉得绝，现在怎么反倒对我说这样的话？”沈云梦半弯下身子，低头嘲讽一笑，“果然是刀子不插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啊！”
“沈云梦这是你逼我的。”
沈云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球，然后扔向沈云梦。
小圆球出现的那刻，沈云梦认了出来，这是和剑气球一样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注入的是大能的实力。
危险，沈云梦立刻往后退去。
只是这小球并没有追着她，而是直接轰向地面。
伴随着一声巨响，烟雾消散后，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沈云梦面前。
最关键的是，这个深坑，直接包含着那扇门。
沈云梦立即反应过来，沈云月的目标不是她，而是界门。
“沈云梦，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沈云月露出满是恶意的笑。
在看见沈云梦的时候，她就有了强烈的预感，这次怕是真的逃不掉。
死，固然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她的仇人还好好活着，并且越来越厉害，地位越来越高。
这叫她怎么忍？
反正迟早都是要死，为何不鱼死网破呢？
沈云月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沈云梦要做什么。
只可惜，一个强者是不能有软肋的。
沈云月再次攻向界门的根基，从储物戒里拿到什么，就用什么，完全不考虑后果。
沈云梦却无法做到像她那般淡定，界门是她这次进来的任务，她必须保护好界门。
一个心有顾忌的人，自然比不过无所顾忌的人，怕伤到界门，沈云梦束手束脚，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反观沈云月，她只要继续发疯，继续攻击就行。
她身上有防御性灵宝，根本不用担心会不会伤到自己。
界门本就摇摇欲坠，在沈云月的疯狂攻击下，更是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
“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明显，不断有石块从界门上方落下。
“轰——”
界门倒了！
大大小小的石块落在地面上，扬起一道道尘埃。
同地面的一片狼藉不一样，空中有一团温和的白光。
和沈路在一起这么久，她当然能感知到那团光芒里，充满着温和的灵力，就和很久很久之前的沈路一样。
“原来这就是主上说的至宝！”
沈云月从石块中冒了出来，对着空中的光团就是出手抢夺。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沈云梦一道剑气横扫。
沈云月避不开，也不打算避开，因为这团白色的光，应该是她唯一的生机。
如果她避开了，这样好的机会，就会被沈云梦夺走。
凌厉的剑气直接对着她的手掌，触及到那个防御性灵宝，灵宝闪了闪，而后归于寂灭。
灵宝然没能抵挡住剑气，但依旧为她分担了不少。
至少，剑气只擦过她的皮肤，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不是直接断了她的手掌。
沈云月发出一声闷哼，剧烈的疼痛，使得她的意识越发坚定，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在告诉她，要得到这团光。
只可惜，这次天道并没有眷顾她，那光团避开了她的手，直接冲向沈云梦。
“这怎么可能！！！”沈云月目眦欲裂，根本不相信，“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聒噪！”沈云梦抬起眼眸，剑意瞬间爆发。
没有了界门，她自然也就无所顾忌，可以将这恼人的小虫子彻底消灭掉。
沈云月被剑气洞穿，整个身躯四分五裂。
她死后，藏在她身躯中的那缕天魔气息，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白色的光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道白光划过，在天魔气息寻找新的宿主时，将其吞噬。
吃饱喝足的小光团跑了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沈云梦伸出手掌，小光团在她手心蹭了蹭，而后落在她的掌心。
光芒消失，一截平平无奇的龙骨出现在她的手中。
沈云梦握紧龙骨，这东西就是她这次进来的目的，也是沈路曾失去的龙骨。
原来界门是用龙骨制造的。
沈云梦垂下眼眸，对沈家已经其他三个家族的厌恶更深了。
如果不是他们欲壑难填，一步错步步错，沧澜界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沈云梦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将龙骨，准确的说，是含有力量的龙骨送进空间。
龙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立即飞向沈路，而后融入进去。
沈云梦能感觉到，沈路的力量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提升。
他应该快醒了！
做好这些，她才出了这片空间。
依旧是茫茫海域，沈云梦一出来，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熟人。
“她死了吗？”沈凌天背对着沈云梦，低声问道。
“死了。”沈云梦没有犹豫，“她破坏界门，还不该死吗？”
“尸体呢？”沈凌天避开这个话题。
“在里面，你要是需要可以进去找找。”沈云梦指了指界门所在的空间，“里面没有界门，以你的实力，进去没问题。”
之前他们还要考虑界门，现在界门都毁了，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自己进去，我有事先走了。”
沈云梦不想和沈凌天多说，撕了传送符，立即消失在原地。
她离开后，沈凌天才转过身，眉眼里满是痛苦。
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他的弟弟虐待他的女儿，弟弟唯一的孩子，死在了他女儿的手中。
明明最初，他只想恢复沈家的荣光。
如今梦儿不认，月儿已死，他和弟弟们关系不睦，沈家的荣光该如何维持？
结局
沈凌天的担忧, 沈云梦无法知晓，因为她更担心边城。
界门被毁早在他们的意料中，她进去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域外和沧澜界更多的准备时间；二是不让龙骨落在天魔手中。
如今她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事, 就是不知结果如何。
界门内与外面的流速不一样, 沈云梦感觉自己进去没多久, 实际上外面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所有的边境之地已经陷入战火，无数人以血肉之躯护住他们身后的家园。
沈云梦虽不知晓战况如何，但边城的戒严从侧面说明了很多。
她凭借自己在边城的令牌，成功进入城内。
往日寂静的城池, 此刻行人如织，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面容虽然沉重，但他们的眼眸里依旧充满着斗志和生机。
哪怕他们修为不高，哪怕他们是普通的凡人。
但他们拥有不屈的意志, 和不屈的灵魂。
他们早就做好死亡的准备，并且愿意为这座城献上自己的生命。
死亡与生机, 伴随着这座城。
沈云梦回到自己的住所, 其他人早就在此等候。
“情况如何？”剑痴率先问道。
“幸不辱命！”沈云梦将界门的事挑着一些说了出来。
比如, 破坏界门的人是沈云月, 不过她已经死了。
关于龙骨的事, 则被她瞒了下来。
“果然是她。”剑痴怒道, “沈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怎么那都有。”
说完, 想到了自家小徒弟也姓沈, 连忙道：“当然了，我家小徒弟不算在内。”
末了, 尴尬地笑了笑。
沈云梦没在意这些，只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情况尚在可控范围内。”温丽娘答道，然后说了一下现在的这种情况。
界门被破，这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但因为剑宗那边早被发现，情况尚在控制之内。
域外这边因为拖的时间够长，准备的时间也较长，所以在界门被破的时候，并没有陷入内外夹击的地步。
目前情况总体来说还在控制之内，只是不容乐观。
沈云梦微微垂下眼眸，垂下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知道了，明日我便会出城迎敌。”
…
次日，天光未亮，一道尖锐的啸声划破长空。
无数人从睡梦中睁开双眼，哪怕他们此刻面容疲惫，却依旧提起武器，站到城墙之上。
远处的妖邪集结成群，浩浩荡荡，扬起漫天尘沙。
“杀——”
一个充斥着无尽杀意的声音，响彻在这方天地。
随即无数身影跃出城墙，与之相伴的是他们响彻云霄的声音。
“杀——”
这是他们的声音，也是他们的意志。
在这场对决中，一个人的身影是如此渺小，渺小到像一滴水。
但无数个人汇聚在一起，水便成河，河便成海。
一个人倒下之后，便会有无数个人站起，他们没有姓名和身份，有的是共同的意志。
沈云梦便是这渺小的水滴中的一员。
被天魔感染的妖邪，脸上布着各式各样的魔纹，此外便是一双双空洞的眼。
它们不惧疼痛，不畏生死，没有思考，换句话说，它们的躯体是人或者兽，但内里早已变成傀儡。
因此，只要没攻击到妖邪的核心，它们便会一直战斗。
而沈云梦的任务便是在这波妖邪中，找到控制这些低等级的妖邪。
没错，妖邪里面也分三六九等，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魔纹越少等级越高，灵活性也更大。
简单来说，低等级的妖邪只会机械地遵循命令，完全不会有顾及自己的想法。
但高等级的妖邪则不同，它们会躲避，会找掩体，当遇到危险的时候，极大可能会逃跑。
若是小股作战，妖邪等级一眼便能分明，可现在他们面前密密麻麻的妖邪，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么多妖邪中，想要找到魔纹最少的那个，极为困难。
沈云梦手持利剑，在妖邪里面进进出出，每一道剑光落下，便有成片成片的妖邪倒下。
她是在一个山坡后找到这波妖邪的首脑，若是仅从背面看，这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但当这个瘦小的身影转过来，脸上是清晰可见的魔纹，缠绕着小半张脸，空洞洞的眼神里盛满着各种负面情绪。
逐日落下，剑光横扫，她并没有因为这是个孩子，而手下留情。
因为她很清楚，当这些人或兽被天魔感染之后，他们便永远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这样的存在，哪怕是个孩子，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心慈手软。
她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一次亏，便绝不会吃第二次。
但这个小妖邪也不是吃素的，作为这波妖邪里的首脑，它具有一定的“智慧”。
仗着自己小巧灵活，便紧紧缠着沈云梦，各种攻击手段层出不穷，完全是一种没有招式的疯魔式打法
依譁 。
此外，它还发动了自己的能力，那些被它控制的妖邪以沈云梦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逐渐靠近。
沈云梦当然明白形成包围圈后，她将进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古语有云：擒贼先擒王。
因此她根本没有犹豫，针对那个小妖邪手段百出。
最终还是她的剑更胜一筹，一剑穿过小妖邪的眉心。
失去了首脑的控制，余下的妖邪哪怕再多，也不足为惧。
耗费了一天多的时间，边城人才将战场打扫干净。
他们将与并肩战斗的伙伴带回城内，妖邪的骸骨则被集中起来，用业火焚烧。
沈云梦提着剑走进城内，四周是一张张疲惫的脸，有些人直接瘫倒在城门口。
进了城内，是各种食物的气息，熟悉的味道中带着一丝灵气。
“沈姐姐，这个给你。”椿跑到沈云梦面前，给她一个布包，语气认真道，“你是边城的英雄，边城会永远记得你的。”
说完，椿就一蹦一跳地跑走了，王德就在不远处，手中挥舞着大勺。
食物的香气，便是从那飘出来的。
他的四周的是普通的凡人，正在给其他人送上食物。
一递一接，虽然沉默且安静，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沈云梦不知为何心里酸酸胀胀的。
这次战争结束后，平静了几日，又开始了下一波，下下一波。
在对战的过程中，沈云梦明显感受到这些妖邪的实力，比之前上涨了一些。
虽然上涨的并不明显，但边城的伤亡，比之前多了一半。
最关键的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仅仅只有边城，其他各地陆续传来消息，都有这样的发现。
此外便是攻击的越来越频繁，妖邪不知疲倦，不需要休息，它们可以没日没夜的攻城。
但人，不能。
人会受伤，会疲倦，会因为同伴的死亡生出诸多负面情绪。
因此，边城的氛围一日比一日压抑。
这日，又是妖邪攻城。
沈云梦孤军深入，剑锋扬起时，如天光破晓，一剑便能清空她附近的妖邪。
只是她再强也终有疲惫的时候，在体力不支打算回城时，有一支五人小队，突然冒了出来。
这是一支五人小队，修为最高的是金丹大圆满，最差的也是金丹低阶。
“我们是沧澜界的弟子，您已经劳累多日，还请回去休息。”为首的人说道。
说完他便同伙伴一样，加入战斗。
既然来了帮手，沈云梦便歇了离开的打算，若将这里清理干净，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轻松一些。
待到这方区域完全清理，这五个年轻的弟子站在她面前，沈云梦这才发现，这里面还有两个是她的熟人。
一旁有脸上带着婴儿肥的男子走了出来，对着沈云梦弯腰道，“我是乌麒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有一句话我想对您说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当年是我言语无状，对不起。”
沈云梦在脑中飞快地调出乌麒麟的信息，忆起当年那些往事，半晌问道：“你怎么想来边城？”
她记得这位是背后有人的纨绔子弟，当年那狐假虎威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域外是沧澜界的门户，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乌麒麟笑了一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跟你道歉，发自内心的道歉。”
沈云梦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是发自内心的，也能察觉到他的修为很扎实，不是用丹药堆砌出来的。
看来这么多年，乌麒麟的确改变了。
“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只要你为域外，为沧澜而战，我们就是战友！”
“谢谢你！”乌麒麟郑重的道谢。
他们一起回城，这只小队的修为最高的金丹大圆满，不知何时到了沈云梦身边。
“怎么不说话？”沈云梦问道，“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说话。”
“……您认出我了？！”这位少年偏过脑袋，眼眸中是不可置信，“我还以为，您认不出我。”
“怎么会，你可是我亲手发掘，并送上书院的人。”沈云梦停下来，目光温和且带着鼓励的意味，“好久不见，长明！”
长明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原来您还记得我，真好……”
长明说着学院现在的情况，也说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沈云梦这才知道，沧澜界已经稳定下来，剑宗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至于那几个幕后主使，早就死在剑祖的后手中。
至于其他人更是难成大器，在众人的围攻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也正是因此，沧澜界才能抽出部分人支援域外。
更多的情况，长明他们就不清楚，想要知道的话，恐怕得问师父他们。
进入边城，沈云梦见到了不少故人，包括几个师兄师姐，还有许久未见的洛芊芊、周莹。
故友相见，沈云梦包了一间房，美食美酒相伴，各自分享着这段时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像个小太阳一样的洛芊芊，已经成为漠北洛河的少主，这些年为洛河的发展劳心劳力，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而向来心思细腻的周莹以炼丹师的身份，独自一人撑起了周家的门楣，目前已是小有名气。
沈云梦自然就更不用说。
昔年的小伙伴，如今都已有所成就，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欣喜之下，沈云梦难得放纵了自己，一夜宿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住所，一旁的桌子上放着解酒汤，用灵气护着，还有些温烫。
沈云梦站起身，端起碗一饮而尽。
当她打开门出去，剑痴就已经坐在院子里，见她出来和蔼一笑，“醒啦，刚刚泡了壶新茶，来尝尝！”
“师父。”沈云梦行了一个礼，然后走到剑痴身边。
提壶倒茶，茶汤激荡，淡香怡人。
“师父怎么在这？”捏着茶杯，沈云梦问道，“外面……”
“你师兄师姐们都来了，外面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剑痴说道，“倒是你，眉宇忧愁，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沈云梦垂下眼，“就是有些好奇，昨日见着长明，他说剑宗依靠剑祖的后手已经平定，这是怎么回事？”
剑痴心知这是转移话题，只是小徒弟不想说，他也不好问，便将这次的事说了出来。
沈云梦这才知晓，原来现在的剑宗并不是最初的剑宗。
当初剑祖创立玄天剑宗，收徒时天赋、心性缺一不可，后来的继任者将这一传统继承下去。
那时的剑宗弟子，的确很优秀，都以天下为己任，为了沧澜界，能付出一切。
正是这样的性格，那些天骄们，全都死在第一次对抗天魔的战斗中。
那一战，极为惨烈，剑祖一脉无一人生还，剑宗元气大伤。
后来的剑宗，早就不是剑祖创立的剑宗，只是一群伪君子真小人建立的剑宗，不过是借着剑祖的名头。
对于这些，剑祖早有预料，留下后手，不是为了那些伪君子，而是提防天魔。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算后手的后手，居然真的歪打正着，杀死了那些天魔的属下。
说起这些事时，剑痴也极为感慨，毕竟那一战，死去的除了剑宗的天骄，还有书院，还有其他宗派。
那是整个沧澜界极为沉寂的岁月，如若不然，也不会任由剑宗坐大。
说完这些事，剑痴便收到传讯，要先行离开。
走之前，他看着沈云梦，低声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
沈云梦惊异的抬起头，目光中是剑痴离去的背影。
日光下，他的影子极长，挺拔的身躯如一柄剑，顶天立地，可以将她护在身后。
“我知道的师父，只是我不能再躲在你们身后了。”沈云梦喃喃自语道，神情坚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
沈云梦回到屋内，层层阵法布下，又用秘术混乱天机。
做好这一切，她在桌子上放上一块荒神像，点燃一根特制的香。
香火燃烧，雾气缭绕。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神像上方出现三个虚影，“可是作出决定了？”
沈云梦注视着上方的虚影，语气淡然又坚定，“我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无为的身影向前移动，“孩子，可不要冲动啊！”
无为忧心忡忡，这是他白鹿书院的弟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脑子不转弯呢。
那些人是怎么教的，怎么不知道变通呢？
“我想的很清楚。”
天魔的出现是因为当年的错误，此事因四大家族而起，自然也该由此终结。
至于终结的方法，她也知道一些。
他们这么关心在意沈路，无非是想灵物重聚，以他之灵补全天道。
可是沈路陪了她那么久，他已经受过一次伤了，承受过万年的寂寞，好不容易重见天日……
“我以为您会高兴的，至少我是自愿的。”沈云梦面露不解。
“我想您也能感受到，天魔的气息逐渐增强，被祂感染的妖邪日益强大，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现在的天魔没有完全复苏，只要牺牲一个人，若运气好，便能将那道缝隙封住，将天魔逐出此界。
若真是不行，还能为这方天地拖延点时间。
“没错，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只是该去封印的人不是你。”荒神上前道，“天下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命途，以身祭天就是他的命运，你强行改变，只会徒增伤亡。”
“命？”沈云梦笑了一下，“我不信这些，我只信人定胜天。”
从前世到今生，若她相信命运，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
我辈修士，本就逆天而行，若被困于命理之中，还谈什么与天争命。
“那你打算如何做呢？以灵气修补天道，你现在的修为支撑不起。”剑祖说得残酷，“你若执意要去，也只不过是多死一个人。”
“我本就是应死之人，能多活一世已是侥幸，若我的死亡，能为这天下带来一些改变，那也是值得的。”
“所以请你们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去做，如何才能为这方天地带来生机。”
从房间出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沈云梦的修为也从元婴大圆满，提升到了洞天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进入入微境。
进入洞天境，她对这方天地的感知变强，明显能感觉到此界的虚弱。
沈云梦解除了身上所有的契约，给雷兽和红鲤下了昏睡咒。
屋子的密匣里，她留下了一封封信，她身死之后，这些信便会一一送出去。
出门前，她抬头注视着虚空，“我若成功，你必须让他们一世无忧。”
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她来到极天之北，进入了一座名为白城的城池。
荒神告诉她，极天之北是他们当年困住天魔的地方，也是天魔主体所在。
沈云梦落地，进入一个荒败的宅院，七拐八绕之下，找到了一座空旷的大殿。
大殿并不昏暗，四周亮着烛火，最前方是数十道台阶，台阶上是金碧辉煌的王座。
而王座之上，一团黑色的雾气，缓慢而诡异的流动着。
“你来啦，小姑娘。”一道虚无的声音，响起在这方大殿，“嗯，现在的你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美味。”
“你知道你来见我意味着什么吗？”天魔的笑声响起，“虽然那些老家伙助你提升修为，但你依旧会死哦。”
“那几个老东西也真是坏，自己想死也就算了，居然让你一个小姑娘来送死。”
“不如加入我，之后你再也不用刻苦修炼，我会赐你永生！”
“你说的永生，是和你融为一体吗？”沈云梦嗤笑一声，“这么惦记我，不就是想吃了我，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呀，被看穿了。”
天魔语气平平，沈云梦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在虚空之上，似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睁开了祂的眼。
天魔投下一抹注视，渺小的人类像蚂蚁一样出现在他眼中，各种各样的命运线交织，而其中最亮的一束，就在祂面前。
天命啊，真是很久没尝过了。
这个蝼蚁为什么不自愿呢，那样的话，口感会好不少呢！
罢了，有时候强迫一下，说不定能给祂带来惊喜。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沈云梦立即退开，刚刚稳住身形，她之前所在的区域，便出现一个明显的凹陷。
与此同时，沈云梦拔出了剑。
这是天魔的本体，哪怕只有一点，也依旧带着令人心惊的力量。
那诡异的黑雾，令人防不胜防，哪怕她切断了雾气，不消片刻，依旧会融合在一起。
黑雾化成巨尾，狠狠地甩在沈云梦身上，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门板上。
“咳咳——”
鲜血夹杂着内脏的碎末。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的。”天魔的声音略显诱惑，“与其受尽痛苦折磨而死，不如直接被我吃了。”
“放心很快的，不痛！”
“做梦——”
沈云梦从地上爬起来，提着剑再次冲了上去。
她不再和这些雾气纠缠，而是直接对着王座，准确的说，是对着王座后的缝隙。
天魔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发现沈云梦的目的。
“小姑娘，你很敢想啊。”天魔嘲弄道，“你的前辈们都没做到的事，你以为你能做到？”
“你们这些蝼蚁真奇怪，为了这个废物的世界，一个又一个，锲而不舍的送死。”
天魔与沈云梦纠缠时，几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
他们披着斗篷，戴着面具；他们心如死水，毫无波澜；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白无尘。
打斗中的两个人修为都不低，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多出来的一部分人。
沈云梦心神巨震，心中升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你们来干什么？”天魔问道。
“主上，此人不过一个蝼蚁，还是交给我们来对付吧。”
“是我等失职，让这个小虫子跑了进来。”
“……”
几个白无尘，纷纷表示了自己的忠心。
“互相残杀？”天魔似乎笑了一下，“我喜欢。”
“你们谁要是杀了她，那谁就是真正的白无尘，独一无二的白无尘。”
利益动人心，几个白无尘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沈云梦再次陷入苦战中。
高居王座上的天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时不时给那些被击退的白无尘一点天魔气息，修复他们受伤的身躯。
战况胶着，沈云梦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气息也比之前虚弱了很多。
也是这时，情况突变。
几位白无尘借着她的力道，向天魔那边飞去。
他们在空中稳住身形，一抹亮光闪过，特制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涌。
一道以人为祭的阵法，瞬间形成，封向天魔。
而在王座旁边，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同时一道声音传入沈云梦的脑海，“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住。”
话音落下，他冲向天魔本体，自爆的动静令天魔周身雾气激荡。
“你们居然敢背叛我？”天魔怒急，“区区蝼蚁，也敢弑主？”
在天魔的操控下，这些人在空中化成血沫，尽管如此，阵法依旧没有停下。
沈云梦抓住机会，飞身向前，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莹白如玉的匕首，刺向天魔。
阵法与匕首在同一时间作用，天魔暂时被封。
沈云梦舒了口气，开始布置阵法。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十方灭神。
沈云梦照着记忆复原真正的十方灭神阵，她的动作很熟练，仿佛演练了千百次。
阵法形成的前一刻，时间忽然停下，沈云梦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
不过她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怀抱中，来人黑衣墨发，头生双角。
“这次终于没迟到。”
沈路抬手，沈云梦胸口处浮现半片黑鳞，黑鳞融入他的体内。
当护心鳞消失后，沈云梦与沈路之间的契约也消失了。
“把她送走，希望你能遵守承诺，不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话音落下，沈云梦消失在原地。
沈路站起身，恢复成完全形态的他，直接化作本体，周身荧光点点，一股庞大的灵气冲向天魔。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世界屏障一点点复原，天魔发出惊天的怒吼，拼尽全力离开此地。
只是祂的身躯庞大，跑得再快依旧被大道锁定，损失了部分分身，元气大伤。
大道之下，万物涤荡，所有与天魔有关的一切全部消失。
边境地界，所有人停下手中的事物，呆呆地看着上空，刚刚好像有什么来过。
过了好久，人群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不管怎么样，他们赢了！
大荒秘境，荒神几人感受到这股玄妙的气息，瞬间松了口气。
“看来一切都如计划那样！”
几人相视一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们做了这么多，一切都是为了吸引大道，只要大道的目光落下，一切规则之外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只是想吸引大道，这何其困难，除非动静够大。
还有什么比天地第一个灵物以身为祭动静更大呢？
所幸一切都没有出现偏差，只是苦了那些孩子。
“还欠最后一个人情，我们去还了吧！”无为说道。
“走吧。”
“希望那孩子不要怨我。”
三位的身躯化作星光点点，消失在秘境中。
番外——结契
沈云梦醒来后,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不用出门，便能感受到那欢乐的气氛。
真好啊，大家都平安！
她垂下眼, 掩去眸中的酸涩, 手中灵气涌动, 信匣化为粉末。
做好一切，她以送红鲤回族的名义，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边城。
岁月悠长，这是她与沈路相识后的第一次分离。
没有了恼人的声音, 没有熟悉的身影，这样似乎也很好。
历时小半个月, 沈云梦终于赶到了灵族，灵族族长接见了她。
灵岚一眼就发现她身上灵物消失的气息，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红鲤是灵族之物,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沈云梦淡淡道，“敢问族长, 红鲤回归, 那位是否可以离开禁地。”
“这是自然。”灵岚点点头, 她接过化为玉佩的灵物, “你要去见见她吗？”
沈云梦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了, 还请替我向那位说声抱歉。”
“要不要留下来做做客, 或许你能见到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
沈云梦第一反应是沈路, 而后摇摇头。
沈路已经魂归天地, 怎么可能再出现？
至于其他人……
沈云梦若有所觉，只是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不了。”她拒绝道。
放下红鲤, 沈云梦便离开了。
在她的身影消失时，一个裹着黑袍的男子出现在原地。
“你不去追她吗？”灵岚示意道，“她看上去有些不对！”
“她想静静就让她静静吧。”沈凌霄回答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回来了，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能去见灵潇。”
“当然可以。”灵岚说道。
送归红鲤，沈云梦又给雷兽找了一个好地方，给它布下层层禁制，只有通过考验之人，才能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便离开了域外，回到了沧澜。
曾经的四大家族，熬过重重劫难之后，再次迎来了灭顶之灾。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一个男子跪在沈云梦脚边，痛哭流涕，“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像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回应他们的，只有冰冷无情的剑光。
辉煌的家族彻底覆灭，沈云梦收敛的气息，化作普通凡人，一座城一座城的行走。
大漠孤烟，江南烟雨，热闹喧嚣，清冷寂静……
她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东西，就像当年他们约定的那样。
这段旅途的终点，是在绝灵之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沈云梦找到当初沈路诞生的地方，她在这里建了一座坟冢，里面葬着一柄莹白的匕首。
那是龙骨，只是失去了力量，显得几分黯淡。
绝灵之地的第三年，沈云梦收到了一封意外来信，随同一起的，还有一个盒子。
信封打开，里面是不熟悉的字体，但她知道，这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种下它，以灵气蕴养。
信的末尾，是三种不同字体的抱歉。
沈云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团小小的灵光，灵光化为一颗种子。
她种下种子，以灵气浇灌，一年又一年，终于等到花开。
一个普通的午后，她躺在摇椅上，高大的树木为她撑起一片阴凉。
日光渐好，昏昏欲睡。
忽然灵气开始波动，浓郁的生机以不远处的寒潭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沈云梦忽然惊醒，身影立刻出现在寒潭边。
只见原本的花朵已经消失，一个黑衣墨发，头生双角的男子立在寒潭中央。
男子缓缓睁开眼，与她四目相对。
“我回来了。”他说。
沈云梦是后来才知道，沈路的回归，和荒神他们密不可分。
那几位用自己残魂的力量，向天道换取了沈路的一线生机。
至于记忆的保留，则是因为天道。
…
沈路回归后，他们两人一起结伴行走人间。
因为天地灵物的诞生，世间灵气再度重逢，沧澜界历劫成功，飞升之门开启。
沈云梦他们回了一次书院，因为她的师父，要飞升了。
那日，天雷之劫几乎削平了整个山头，劫后，剑痴一步步踏上天梯。
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时，一道传音落在沈云梦的耳畔，“我看那小子可以，如果喜欢就不要错过了。”
“好好修炼，师父在上界等你！”
沈云梦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就见沈路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认真且专注。
“怎么？”他低声问道。
“沈路，要不我们结契吧！”
惊喜来得太快，沈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那张白玉似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按照沈云梦的想法，结契这种事，自然越简单越好。
在天道印证下缔结契约，再邀上三五好友，一起吃个饭，这事便完成了。
当然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八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沈云梦一大早就被师姐们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布置新房，点妆，换衣……
一通流程走下来，哪怕到了她这个修为，依旧有些吃不消。
“师姐，真的没有必要这样，照我说的，直接昭告天地，不比这来的快。”
“那怎么能行。”祝红义正言辞，“你师兄师姐们都是光棍的料，这样的喜事书院几百年都难遇见。
“如今出了你这么一个独苗，当然要好好操办，热闹热闹。”
沈云梦僵持不过，只得任由她们为所欲为。
这边热热闹闹的，另一处沈路则被轮番警告。
不管是谁来说什么，他都含笑应下。
态度摆在这里，其他几人倒不好再为难。
况且他们之前都揍过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便算了。
到了时辰，两人一起出现在大殿外的台阶上。
沈云梦难得穿这样热烈的颜色，红衣似火，灼灼其华。
她出现的那一刻，沈路的眼中便只有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况且他也没想着压。
喜乐之声响起，两人携手一起登上台阶，在众人的见证之下，缔结婚契。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婚书之上出现一根红绳，缠绕在两人的手指上。
天地认可，契成！
番外（一些后续）
*沈凌天
那场盛大的婚事结束不久, 作为主人公的两人一起飞升。
远在域外的沈凌天等人，却难得的做了一个梦。
沈凌天以第三视角，旁观了一个名叫沈云梦的孩子的悲剧人生。
剑骨被夺，以废物之名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玄天剑宗, 被污蔑, 被羞辱, 被践踏。
他看着那个孩子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看着她被人撵入尘埃；看着她拼死反抗，最后生死道消……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他！
从梦中惊醒的沈凌天，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经涕泪纵横。
怪不得那孩子不认他，怪不得她那么厌恶沈家。
都是他的错,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幡然醒悟的沈凌天想要弥补，只是他想弥补的人，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孩子有了崭新的未来, 有更广阔的世界。
而他，只能在这个世界, 永远没有办法踏出那一步。
因为, 他的道心已经毁了。
当然, 在这一晚做梦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比如温丽娘, 比如沈凌霄。
他们都很清楚, 此生很难有机会弥补那个孩子, 既然无法弥补, 那便只能想办法出出气。
温丽娘是在一个凡人的城池里找到沈凌天。
彼时他修为尽废, 衣衫褴褛, 双眼混沌，在大街上东跑西撞着。
嘴里念念有词, “女儿，女儿……”
“你见过我女儿了吗，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孩子。”
“我的梦梦，你在哪里？你出来好不好，爹爹再也不丢下你了……”
“他这样多久了？”温丽娘问向一旁的沈凌霄。
“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沈凌霄说道，“你要报复他吗？”
“不了，我想这就是他最好的报应。”温丽娘转身离开。
沈凌霄也恨，只是这人到底是他大哥，想了想，他在沈凌天身上留下一道神符，在危机时，能救他一次。
但，也仅有这一次！
……
＊温丽娘
天魔消失后，石中天便开始处理蛮族内部的事情。
他和火族一起，将这段时间有反叛之心的部落一一清理。
也是这时候，蛮族众人才知道，这两个不对头的人，居然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欺骗世人的戏。
石中天忙着自己的事，温丽娘也没闲着。
她回到沧澜界，见到师父。
老人家身体依旧硬朗，看见她，不消分说骂了一顿。
温丽娘乖乖受着，毕竟她的确错了。
骂完后，温老又抱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徒弟，“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在师门留了一段时间，她去拜访了书院，也去了剑宗。
有恩承情，有仇报仇。
此外，便是调查女儿的下落。
只是沈云梦有意避开，一直不得相见。
最后一次见面，是女儿大婚的时候，遥遥敬了她一杯酒。
后来，女儿飞升，她做了那个梦。
大梦初醒，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觉得心很痛很痛，仿佛要碎掉。
哪怕后来沈凌天那般下场，她依旧无法释怀，跨不过那个坎。
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已不再年轻，石中天也老了很多。
“你知道的，我放不下。”岁月的沉淀下，她越发温和，“你值得更好的。”
石中天笑了一下，这个魁梧的汉子在心上人面前，依旧羞涩，“在我这你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放不下，没关系，我可以等，哪怕一辈子，我都愿意。”
有些人不动情，一动便是一生，哪怕注定没有结果。
……
*沈凌霄
在很小的时候，沈凌霄就知道自家二哥不喜欢他，特别不喜欢有天赋的他。
那时大哥在剑宗，来去匆匆，他在二哥手中讨生活，只能低调再低调。
后来他化名江寒，拜师书院，闯出了一番天地，有了心爱的女子。
若是他知道那次离开，会给心爱之人带来危险，他决对会带着她一起离开。
回家后，二哥给她塞了一个女儿，那是大哥的孩子，瘦瘦小小的，眼巴巴看着他时，可爱极了。
二哥的性子，他知道，便认下了那个孩子，打算日后带着一起离开。
大哥要是不养，他就带着，反正他养得起。
离开那日，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眼泪打着转，却依旧懂事的让他走。
那时，他不知道，离开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去。
他这一生自认为光明磊落，却辜负了两个人。
一人因他被囚，几经生死；一人因他失诺，幼年时就开始颠沛流离。
彼时，他虽不解，但依旧尊敬大哥。
直到梦梦飞升后，那黄粱一梦，成了他的心魔。
他再也无法直视大哥，也无法直视自己，他们都是罪孽之人。
……
*白无尘
白无尘是白家的第一位家主，也是第一个投靠天魔的人。
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迫，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白家已经成为天魔的棋子。
而白无尘，说好听点是家主，不好听就是傀儡，天魔降临时的容器。
既然是容器，那就有报废的时候，为了让自己能够自在一点，天魔培养了很多白无尘，以数字给他们编号。
人这种生物，本就是天底下最难猜测的生物。
见证了无数前辈的死亡，哪怕身体中有魔息，哪怕生出反叛之心会死，依旧有人生了反骨。
一代又一代，无数人以自己的身体为试验品，一点一点的探索出，如何生出反叛之心，还能不被天魔察觉。
无数前辈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只希望黎明的光辉来得更早，更早一点。
白无尘三号，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当然，最开始他不叫白无尘三号，他是被天魔的下属，从遥远的凡人城池掳来的。
他最初的名字，叫安安。
他的家人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若是不出意外，他也会像他的父母一样，平凡安定的过完一生。
只可惜，人生处处充满了意外，他离开了父母家人，失去了原本的名字，成为了众多白无尘中的一员。
在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发誓，他要覆灭天魔。
他被前辈们悉心教导，同前辈们一样在黑暗中潜伏，牢记着前辈们的告诫，等待黎明的到来。
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因为他等来了前辈们所没有等到的黎明。
第一次知道沈云梦这个名字，他就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有人能结束一切，必定就是这个人。
而事实也如他猜测的那般，所以他阳奉阴违，最后关头替换掉沈云月的东西，没有让天魔得到想要的。
后来，他一直关注这个名字，直到赴死那日，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的主人。
和他想象的一样，名字的主人有不屈的灵魂，有赴死的决心。
这样一个人，一定能结束这恐怖的一切。
希望天魔带来的灾难、痛苦，在他们之后断绝。
愿世间太平、安好——白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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