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桐市, 到站后,再辗转换车。

    一直到晚上,江澜才到家。

    乡下吃的早也睡得早, 江母在小平房门口迎他, 帮忙拿行李放去他房间,江父从厨房端了热好的饭菜出来,两人身上还穿着厚些的秋衣,外边套着颜色泛旧的外套。

    江澜:“爸妈, 我自己来。”

    三人聊了几句, 江父江母又回房睡觉。

    江澜吃完顺手就把碗洗了, 再来到他的房间, 很狭小的空间, 一张床一张书桌,灯光也并非沪市常见的白炽灯, 而是暖黄色, 视物时带着点浑浊。

    这个他住了十多年很熟悉的地方,在此时显得上不了台面。

    其实于江澜, 喜欢上言温竹,再正常不过。

    言温竹长得好,哪哪都合江澜的审美。再者,他对江澜也好得过头了。换句话讲, 像言温竹这样的人, 只要他有心,旁人很难不喜欢上他。

    也许早在之前,森*晚*整*理江澜就心动了, 只是觉得他们不配,才讨厌言温竹那些过分亲昵的行为。

    他们完全属于两个世界, 不过是误打误撞撞入彼此的世界……

    江澜只怅然一瞬。

    何况他能活的时间没多久,真不必在意,言温竹喜不喜欢他,两人又适不适合,或者配不配,更何谈,就算在一起的话,旁人的目光怎样。

    他甚至无法坦白自己想要嫉妒,嫉妒言温竹过往里存在的前男友,才让一个男人在各方面几近完美。

    ——明白自己的心意即可。

    十月乡下正值秋收,江澜在家陪父母,也只是一起吃饭,饭桌上聊天给两人解闷,再坚持要帮忙。

    旁人见了都夸江父江母好福气,有两个好儿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收。

    江澜进入忙碌,每每收工后都会收到言温竹的消息,沪市最近的天气如何,当天公司有没有加班,偶尔还拍了江澜喜欢的牛排,称不小心多做了一份,少一个人吃只能浪费。

    言温竹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江澜不厌其烦,就这些没有营养的内容挨个回复。

    言温竹仿佛因此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一天内发的消息比之前住在一起时还多。

    后来一天。

    江澜打开手机,言温竹刚好发来照片,他点开,放大。

    男人还穿着白色背心,若隐若现显现出胸肌和腹肌,黄金比例的身材带着荷尔蒙的诱惑,从屏幕里扑面而来。

    再往下划,是半身照。

    江澜又往上,男人似透过镜头眉目深情望着他。

    等到缩回小图,回到聊天界面。

    江澜才发现,言温竹身旁还有个人,只是他顾着自己在意的人看,才……

    旁边是之前健身房的刘大哥。

    两人一起拍照,氛围看起来很和谐融洽。

    江澜:【?】

    言温竹秒回:【履行承诺。】

    这会儿,江澜居然有些心疼言温竹,他全然没有刻板印象中那些太子爷该有的矜贵自持。

    江澜:【我是说,你们看着很熟。】

    言温竹:【我之前不是在国外当健身教练?他正好想开健身房,就追着我问了些经验。】

    江澜:【?】

    言温竹:【我既当过教练,也开过公司,他问我也正常。】

    江澜竟从这话,想得到他那副孔雀开屏的样子。

    江澜:【嗯,你最棒了。】

    这么简单直白夸对方,他却有些羞赧。

    言温竹:【他那项目也还行,人性格虚心又靠谱,之前还做过别的小生意,也算知道创业的风险,我都有些投资的念头了。】

    江澜:【你…认真考虑,别乱花钱。】

    言温竹:【嗯,放心,我钱要花在刀刃上。】

    江澜:【?】

    言温竹:【给你花,才是正道。】

    江澜忍不住笑了。

    他从未设想自己也有这么恋爱脑的一天,只单单因为喜欢的人说的一句哄人开心的话,一整天嘴角也没抿直。

    两人虽不在一块,但线上聊着彼此那边的生活,就好像还在身边。

    这天周末,阴雨。

    田里收获看天,只能休息。

    江澜难得懈怠,躺在床上,收到一张言温竹办公室玻璃外视角的大太阳照片。

    言温竹:【天气好差。】

    江澜:【?】

    言温竹:【我说你那里。】

    江澜:“……”

    他撑着下巴,告诉言温竹,天气差,他反而能从早聊到晚。

    于是两人闲扯了许多,从天气探讨到大气环流,又讲到旅游时要注意哪些,拍照又有什么小技巧。

    忽然,言温竹直白道:【小小竹也有些想你了。】

    这话出现的突兀。

    江澜稍一愣神就明白他的意思,抚上发烫的脸颊,单手敲字回应:【小小澜也想你。】

    有些受不了对方撩拨。

    可是,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江澜并非别扭扯谎的性子。

    甚至他想看看言温竹,看看男人究竟那张俊美的脸怎么脸皮挺厚?

    恰好这时,由于木屋隔音差,隔壁江父江母也在聊天,仔细听就认出,正在跟弟弟江沧视频通话。

    江沧好似不耐烦:“别每周都给我打,上大学忙。”

    江母道:“知道你忙,但再忙也要吃饭,在学校别熬夜,饭要按时吃。”

    和提醒江澜那些话大差不差。

    年迈的家长身体机能会变差,也渐渐跟不上时代,只好反复诉说着最朴素的嘱托。

    江沧:“嗯、嗯,还有什么事吗?你们也别说我,顾好自己。”

    江父欣慰:“你放心。”

    江沧:“就这样,下周再说,挂了。”

    知道兄弟两人关系不好,三人并未提及江澜。

    江澜也知道,江沧不过是语气不好,实际还是每周都接了电话,但还是忍不住低落……

    原来,弟弟读书时,父母却经常打视频。

    正想着,手机嗡得抖动。

    言温竹给他也打了视频通话。

    江澜一激灵,给挂断掉,才发现,他刚才把心里话发了出去。

    【有点想看看你。】

    【等着】

    【已挂掉。】

    【不是说想看我?】

    【我都把早会解散了,猫猫委屈.jpg】

    江澜盯着那只猫的表情,忽然释怀了,虽然总会忍不住在意,在意大人对自己和弟弟区别,但这回却比从前好得多。

    【不太方便,等我看票。】

    这么说,江澜也做了,他打开软件。

    不知道怎么回事,秋收结束后,从桐市回沪市的票,全部售空,就连价格翻倍的商务座也没了。也是后来,江澜才知道,那段时间,沪市在办活动。

    秋收结束,回归休息。

    让江澜没想到的是,江母第二天大早上,打量刚起来的他,严肃道:“阿澜,换件新衣服,跟我去你李姨家坐坐。”

    “……”

    李姨,之前生日时,李姨的女儿曾多次在江母口中出现。

    不难想象,江母让江澜换衣服的意图。

    江澜头皮发麻,道:“妈。”

    江母很威严,“还知道喊妈,听话哈。”

    江澜无法,只得支支吾吾的,说:“其实,我在沪市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江母眼睛都亮了,“果然,我就说。”

    江澜:“……”

    江母又道:“怎么样?还有两个月过年,你把你带回来看看?”

    江澜早餐都不香了,犹豫后道:“我还没把人追上。”

    江母瞪他,满脸写着怒其不争。

    江澜刚松一口气。

    江母再宣布:“那明年,明年过年前没带人回来,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去你李姨家拜访,只是彼此看看,又没怎么。”

    明年过年……

    江澜忙点头,到那时他应该不在了。

    最后,江澜观望了好几天,实在没有候补票,到后来快来不及,他赶在公司出发前,一路采用多种交通工具,再换乘,早上才到公司楼下。

    沪市到燕京,包车,两小时到。

    人都坐满了。

    江澜气喘吁吁,在车外看到言温竹。

    明明两人每天聊了那么多,见面时却觉得过了很久。

    没多说话,两人前后脚上车,就剩下最前排的两个位置。

    见两人,第二排中的行政有些惊讶:“江组怎么来了?我说李秘书怎么今天还迟到。”

    言温竹讲了原先准备的借口。

    行政身边还在着朋友,才没平日严谨,再看他表情,脖子往后一缩。

    从以为李秘书迟到,言总便一脸不开心,原来是换成了江组来救场,可两人看着实在…不对付。

    连句话也没说。

    行政眼中没说话的两人,就坐在身边,正习惯性地拿着手机发消息。

    言温竹:【不是让你别来了。】

    江澜:【没事,赶上了。】

    言温竹不太认可,皱眉。

    【你别说了,先休息。】

    【好。】

    江澜带着困倦闭上双眼,不多时,一只手在座位中间握住他的。

    有熟悉的安全感。

    一路无梦。

    快抵达,言温竹轻声把人喊醒,又打开一瓶打开的水,递给江澜。

    这时,两人一只手还牵着。

    江澜右手接过,竟生出一种,悄悄偷/情的滋味。

    到了农家乐,住进那里的酒店。

    中午所有人先吃饭,两人又看似冷漠,好像因为其他人都是三两成对,只有他们单独一人来,所以才凑在一起。

    先休整,各回各房。

    江澜放好东西后敲门。

    言温竹已脱去了外套,内里穿了件浅棕色的卫衣,打开房门。

    江澜没有犹豫,上前,主动抱住他,又觉不够,主动献吻。

    全然不管不顾了。

    言温竹单手把房门关上,火热地吻回去,后道:“这么想我?”

    江澜小口微张,喘气,嗯了一声:“言温竹,我想要你。”

    言温竹眉目染上欲色。

    他低头,仍道:“你不累?先休息。”

    江澜没听,他的生命剩下那么短,要及时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

    第22章

    一触即发。

    两人宛若患上了渴肌症。

    唇贴上唇, 吸吮,啃咬。

    江澜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主动,言温竹则像被他挑衅了一般, 有要与他一较高下的意味。

    不多时, 衣服都散落在地面。

    江澜这些天晒了不少太阳,不过他天生是白皮,在暴晒之后,会发红, 再重新变白, 好似蛋壳剥开, 在此刻更是白了透红, 诱人至极。

    言温竹眸中一暗。

    分明都到了十月底, 温度已经大降。可两人却觉着火热,他们好似两枝共生的藤曼, 极力地想要缠绕在一块……

    江澜想抱住言温竹, 对方也在同时直接将他悬空抱起,肌肤的每一处都渴望彼此。

    莫名地, 空气很安静。

    接吻发出的水声,或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的喘息声,一切都很清晰,在这时, 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人。

    又因随着舌尖的缠绕挑逗, 汗水逐渐在两人额间泌出。

    谁想,那堆衣服中突兀地打破宁静,那是言温竹的电话, 可两人都没管它。

    而伴着那始终不停息的铃声。

    江澜的眼尾泛出泪水,一串滑落在脸颊上, 又迷/离地双眼望着言温竹,轻声喊他的名字。

    之前的半个月,实在太久没见彼此。

    言温竹克制自己尽量温柔。

    许久后。

    两人心理上的满足在此刻攀岩到山峰的顶端。

    江澜无声喃语:“言温竹…”

    他的身躯弓着,从绷紧到放松,带着残余的快/意。因昨夜辗转赶车,太疲惫,失去意识。

    言温竹将他放在床上,动作轻地像在碰易碎的瓷娃娃,又在他白净的脸上一吻。

    再缓步走到那堆衣服,拿起之前打了无数个电话的手机……

    /

    直到晚饭点,江澜才醒来。

    两人先后离开房间,分别去餐厅,装出不熟的模样。

    江澜走出几步,就遇到上楼的同事跟他打招呼,同事以为他不舒服才下午没出现,给他带来一些八卦消息。

    原来,这次的农家乐老板跟言温竹认识,专门给公司的旅游团建搞了包场,在山清水秀的环境下,各项活动也供自由选择。

    可以观光,采摘、种植蔬菜,也可以徒步、骑行、登山和露营,也有自助烧烤野炊,还能垂钓,泡温泉,甚至有供儿童玩乐的专区,每晚也有不同的特色大餐。

    几人下午刚垂钓完,又吃完晚餐,准备换衣服去泡温泉。

    江澜和他们分开。

    或许聊天占些时间,等到餐厅时,言温竹已经坐在那,对面还有个英俊的陌生男人,男人穿黑色西装。

    十米远,江澜见到两天便放慢脚步,可两人也看到了他,犹豫间,他收到言温竹的消息,只好走过去。

    言温竹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很自然问道:“菜单在这,你先看看。”

    江澜顺势坐下,心中猜测着男人的身份,随便指了指。

    随后,言温竹下巴抬了抬,“我以前在燕京的朋友,叫何景然,这里是他开的。”

    江澜点头:“言总,何老板,晚上好。”

    俨然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言温竹:“……”

    何景然没想自己会听到这种称呼,难得从言温竹脸上看到憋屈的表情,笑着问道:“江澜,你们公司的小员工?”

    言温竹:“对。”

    何景然善意地打量江澜几眼,便起身,道:“江澜,晚上好,我给你们二人空间。”

    说罢施施然离开。

    江澜:“……”

    小员工是什么?二人空间?

    仗着没别人,言温竹温柔道:“别管他,他是人来疯,我们先吃饭,他这请的厨师手艺还不错。”

    江澜点头,心中仍有疑惑。

    言温竹之前给他讲言温琢的事,是因为对方恰巧跟他朋友在一起。

    怎么今天还忽然介绍起他的社交圈?

    是发生了什么吗?

    事情还要回溯到两人在健身房吵架那天,言温竹到停车场,给江澜发完消息,就接到言父的电话。

    言父的关心有些忽然:“哟,你终于舍得找对象了?”

    言温竹倚靠在车椅上,慵懒道:“还不是对象呢。”

    言父:“……”

    他就知道,还是没想找。

    当初,言温竹国外留学回来后,在工作上顺风顺水,可一整年,他的个人私事也没信,言父言母轮番关心,得到了言温竹的坦白。

    他先是自称喜欢男人,言父言母接受了,又坚持自己是独身主义,洁癖严重,跟人握完手都得转头洗洗。

    言父和言母前所未有地达成一致:这样绝对不行。

    喜欢男人没什么,不能跟人接触,问题大头了,得来个人给治好。

    两人又拿言温竹没办法,联络几回相亲,他一次没去,后来更在圈子里放出风声,还真有一家找上来的,说非常符合言温竹的条件。

    之前言温竹都巍然不动,那次直接给自己调岗了。

    言父便以为他单纯是逃避,都是借口。

    不论是洁癖,还是独身主义,得治。

    言温竹本就不喜言父,对面又没话了,他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言父忙回:“有,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燕京?”

    言温竹认真道:“把人追上了回。”

    言父过于惊喜,沉默好久,“要我给你传授些经验不?”

    言温竹嗤笑,“给安姨当替身的经验吗?”

    是的,言温琢的生母跟言温竹关系都尚可。

    纯属四个人不约而同不喜某个恋爱脑。

    言父……

    言父怒了,“我是你爸。”

    言温竹勾唇:“对,生理上的父亲。”

    在他上小学以前,言父执着于搞事业,将他丢给言母和保姆带,等到言父言母两离婚,言父更是扑身于谈恋爱,也没有尽过责任,一个称呼算什么。

    言父听懂了,从未给予两个儿子陪伴和关怀,也就没得到属于的父亲的待遇,但他还是气得挂掉电话。

    言温竹早习惯他这高兴而来不高兴就走,但他说的话却是真的。

    经验吗?

    随后,他发了条屏蔽江澜的朋友圈:有没有什么追人和表白经验?

    万年单身主动要脱单,各方燃起熊熊八卦之心。

    ——哟,小言总舍得不当黄金单身汉了?

    ——追什么人?保持优雅啊!

    ——谁啊,大伙认识不

    ——??我做梦了?

    ——相信我,真诚,永远的必杀技!

    ……

    国内外的好友,几十条消息轰炸提醒,加一起组一块,凑不到一个可用的建议。

    而言父竟再次打电话回来,“你喊我声爸,我给你点有用的经验,绝对有用,我全靠这几手哄安昕开心。”

    言温竹:“……”

    进可攻,退可‘退’。

    而后,他得到几件关键要素:烛光晚餐适合办大事,需适当配合音乐,其次,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鲜花和定制礼物也起一样的作用。

    言温竹听进去后,心中谋划好几次,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本来定在来农家乐的其中一天,因为江澜赶不及,又取消,方才却又接到无数好友电话:找茬的来了。

    这天,集体野炊。

    江澜和言温竹再次因单独来,凑到一起烧烤,两人坐在上风口,由言温竹掌控火候,江澜撒粉和孜然,肉烧出劈里啪啦的香。

    一个穿着十分精致的年轻男人出现,所有人都坐着,或在忙或者吃,就他穿的一身白,很齐整,风格分外严谨。

    男人颇有几份演讲的阵仗:“大家好,鄙人姓顾,跟这里的何老板一样,我是你们言总的好朋友,在旁边也开了个户外冒险公园,邀请大家去玩。”

    接连遇上两个言温竹的朋友,江澜咬掉一口肉,抬头。

    而顾思玮一眼看到言温竹,随后注意到他身旁的江澜……

    两人对视。

    莫名察觉到彼此的敌意。

    只是场面上已经在讨论顾思玮口中的户外冒险公园了。

    见程度差不多,顾思玮又道:“可以玩攀岩、滑索和滑翔伞,不知道言总赏不赏面子来玩?从这过去,我派车来接大家,不用半小时就到。”

    江澜:……又好像,跟之前的何景然一样?单纯是热情好客?

    众人已经讨论得火热,言温竹这时也不好拒绝,他起身道:“大家有想去的吗?我们不妨碍顾老板赚钱,抽出半天时间过去。”

    三两大声回:

    “正好来一次,能玩两种,离这么近,不虚此行。”

    “户外冒险听着也很刺激。”

    “去!”

    很快就定好了。

    隔天上午,顾思玮自带一排车,拉着除了表示不感兴趣的成员,一次性把所有参与的人都带去。

    江澜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

    等到大家抵达后,‘户外冒险公园’的牌匾就在眼前,一群人堆在门口,入口几米就有喜人的方向标,给人指路引导。

    顾思玮看似热情道:“先带大家去蹦极吧。哦对了,这项活动你们言总都没玩过,不如——他玩一次,我正好给大伙免单。”

    江澜扭头看言温竹。

    公司众人完全没从顾思玮积极活泼的语气中察觉不妙。

    江澜却记得,言温竹他…恐高。

    来者不善。

    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江澜望了一下天空,蓝色的云层仿佛离他们很近,一边蹦极最下面是水,料想对方并敢闹出人命,可让一个恐高的人……

    言温竹始终沉默着。

    江澜就怕他被驾起来同意,出声问:“顾老板,不知道可以代替我们言总玩吗?”

    言温竹皱眉,想握住江澜的手,被他躲开。

    顾思玮站在两人不远处,笑道:“可以,你们言总不想蹦,我看你顺眼就你吧,其他人不算,只要你们两其中一个。”

    有人听奇怪了:“啊,我们不能玩吗?”

    顾思玮回:“当然可以,但只要言总和他身边看着挺顺眼的男人,其中一个玩一次蹦极,就通通免单。”

    “……”

    先把人热情地拉来,到了后再找茬。

    众人才发觉出一丝不对劲。

    江澜不看言温竹,站出来:“我来吧。”

    顾思玮道:“好,我们这里有专门的蹦极教练,绝对能享受良好的活动体验,这位…待会签个免责协议和个人安全承诺。”

    言温竹抿了唇,额头渗出冷汗,“不用,我来。”

    其实方才,他准备表示,他个人解决费用,但治根才是最好的方案。

    江澜:“我,可是……”

    言温竹眼神制止他。

    两人争抢着要谁蹦极,倒给人一种,前方是悬崖的错觉。

    公司众人也再缓过劲,敢情这顾老板是故意的?而言总和江组似乎关系还行?

    第23章

    不只公司里的吃瓜群众, 顾思玮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他是手握镰刀的杀人屠户,靠‘两人只有一个可以活’来戏弄取乐, 而言温竹和江澜却都愿意为彼此牺牲。

    顾思玮心中却全无轻松, 他冷道:“言总和这位、朋友,不然你们商量一下?”

    他在说到江澜时,总不自觉停顿一二。

    江澜顾不上公司众人会怎么看待他们,他喊了声言温竹, 而后浅笑道:“正好我以前没体验过蹦极, 能第一个玩, 又帮大家免单, 一举两得, 让我来吧。”

    言温竹似玩笑般,反驳:“那我还是大家的言总, 怎么能让员工代劳呢?实在掉面子。顾老板, 还是我来。”他后句话是对顾思玮说。

    江澜:“……”

    顾思玮:“……”

    男人挺拔地站立,像棵不动的松柏, 语气更是挥斥方遒。

    如果忽略他恐高的事实,就更好了。

    言温竹警告式地望向顾思玮,头微低探望他身后。

    “让蹦极教练来吧。”

    顾思玮接收到目光,脸上有些受伤, 自己得到的称呼, 对面两人站在一块的模样,刺痛他的眼,他咬着后槽牙说:

    “你们玩吧, 刚才只是给大家开个玩笑,祝大家玩的开心。”

    说罢, 他的状态明显变得低落。

    实际上,顾思玮最初就没想过让言温竹真蹦极,他只是……

    而众人原本还在隐约吃瓜、心中猜测,这下又奇怪转折来得突兀。

    言温竹拍手吸引注意,高声控场:“既然顾老板都这么说了,只想玩蹦极的,来,大家一个个排队。如果还对别的活动感兴趣,可以顺着路标先去体验,攀岩、滑翔伞都行,回头再过来玩。”

    “总之,希望今天大伙能玩得尽兴,费用不用考虑。”

    “好诶!”

    “我就在这等了。”

    “言总威武!”

    “……”

    会来户外冒险公园本就是感兴趣想玩,听到这话,没多久,就剩下伶仃几人在一旁观摩蹦极情况。

    当然,其中不乏好奇想吃瓜的,可BOSS都说了,再贴脸开大,就得担心饭碗了。

    江澜不知道顾思玮为什么突然转变心意,但心中总归是庆幸,庆幸言温竹不再为难。

    言温竹走上前,两人挨得近,他唇瓣动了动,想解释。

    江澜先道:“言总,还是我先来吧?”

    他浓眉轻轻挑起,示意,恐高的人还是别作死。

    而言温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间,有些痒,江澜继而听到男人低声道:“顾思玮……抱歉,他是因为我才会针对你。”

    江澜方才只担心言温竹为难,这会儿危机解除,闻言刹那间思索许多:

    这位顾思玮顾老板利用恐高的私事和免单扯话,看似冲着言温竹来,不地道得将他架起来,如果言温竹不蹦,那么在员工面前挂落,有减威严。

    偏偏又特意限制条件,只让江澜可以代替言温竹,实际是想暗示……

    顾思玮过去和言温竹的关系不一般?

    看看他会不会帮言温竹?

    向他宣誓曾经的主权?

    江澜尚且没思索到,为什么顾思玮会知道他跟言温竹关系,而刻意拎出自己,心中还有些混乱。

    ——其实言温竹有前男友也正常。

    “没事,那是你们以前的事,”江澜小声道,完全避开男人的目光,“我先去蹦极。”

    他的确对蹦极感兴趣,是帮言温竹,也是实话。

    江澜头也不回,留给男人一个背影,去找蹦极教练。

    言温竹:“……”

    以前?

    他以前和顾思玮有什么事?

    转眼间,江澜来到蹦极站台跟穿工作服的教练沟通,了解注意事项签名,再穿戴安全设备,做蹦极前的调整和准备。

    言温竹要跟过去,顾思玮出声拦住他,“言学长。”

    “顾思玮,”言温竹拧眉,往右后撤两步,确保自己视线内能看到江澜的身影,只道:“有什么事?”

    两人相差两岁,因为两家大人熟悉认识。

    当初言温竹读高三,顾父升迁,举家搬到燕京,顾思玮转学同一所高中,差两届读高一,言母叮嘱言温竹多带带新朋友。

    那时候顾思玮人生地不熟,瘦巴巴的,皮肤还黑,和现在完全不同,甚至,他放学后被欺负,被威胁交保护费。

    言温竹敏锐地发现后,把那群自称校霸的小混混教训了一通,从那以后他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两人只短短接触一年。

    之后,言温竹出国留学,读完博才归国,工作一年后,言父言母四处给他张罗相亲,顾思玮却时不时出现在两人口中,连被提及的理由都一样:

    年少时相处过一年,彼此了解。

    的确了解,现在看来……连他从未透露的恐高也被发现。

    言温竹细数他归国一年,两人多次偶遇,又因对方多次拿工作当借口约见,偏偏顾思玮从未主动袒露过心声,他没法因为父母时常撮合,就硬让人别在自己面前出现。

    烦不胜烦下,他跑路了。

    之前言温竹问朋友圈追人技巧,倒忘记屏蔽他,好友闻讯顾思玮要赶来,还幸灾乐祸通知他,绝对是来拆台。

    没想到,真的。

    看来,顾思玮总被言父言母提及,大概是因为他毛遂自荐。

    言温竹原本对他无感,不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包括从前帮他,没有言母的嘱咐,也会这么对其他朋友。

    但今天……

    眼前,顾思玮清秀的脸可怜兮兮的,他低落道:“学长,我——对不起,我没想过为难学长。”

    言温竹没什么心情在意他,环视一周,人都在排队,两人说话倒不会被别人听到,反问:“不是为难我,那是为难谁?”

    “……”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顾思玮很失落受伤,偏偏眼前的人无动于衷,整顿完心情后,直白道:

    “学长喜欢他?”

    显然,这个他是江澜。

    言温竹不由侧目。

    顾思玮用一种很熟悉言温竹的口吻:

    “他看起来,那么普通,学长究竟喜欢他什么?”

    “他绝对没有我了解学长。以前,学长经常睡懒觉,所以早上总迟到,但不影响学长成绩很优秀;还有学长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原因是答案有套路好学;别的,学长的所有喜好忌讳,我一直默默关注……伯父伯母说学长性格一直没变。”

    “为什么?为什么学长不考虑下我?”

    言温竹完全没听进去他后边的长篇大论,思索后,道:“对,我喜欢他。”

    顾思玮脸直接白了。

    “可是,他。”

    言温竹打断他,“再者,他并不普通。”

    “……”

    顾思玮呼吸都加深加重,需要更多氧气进入大脑,难以想象。

    他印象中那个有洁癖的学长,那个审美刁钻对一切事物挑剔的学长,竟然觉得连个发型都没做,风一吹胡乱翘发的人,不普通?

    普通到极致触底反弹吗?

    其实,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尽管再了解,只要一方对另一方没感觉,最好的情况也就成为了解的亲人。而如果喜欢,有耐心和激情,了解只需要时间。

    言温竹没想在这就撕破脸,只想断绝对方任何有苗头的希望,正准备离开,顾思玮却要伸手拉住他,在言温竹黑沉的目光下收回手。

    没碰到。

    言温竹不喜别人碰到他,顾思玮不敢,怕被讨厌。

    顾思玮眼眶微红,质问:“可他哪点比我好?我从喜欢学长开始,一直、一直让自己变成学长可能更喜欢的样子,我付出那么多努力……”

    “而学长跟他在一起,却要委屈自己,明明以前经过高桥时,走路速度放慢,而且以前,却因为他。”

    声音不自觉都放大。

    言温竹皱眉,“看来你没明白。”

    顾思玮倔强地望去,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言温竹只是笑了笑,用温柔的语气说最令人心碎的话:“你要知道,为难他,就是在为难我。只此一次。”

    “如果还有,近几年伯母的商场经营出现一些问题了吧?”

    谁还没有软肋?

    顾思玮并不笨,他听懂后,更加无法接受这明晃晃的偏爱,又无力反驳,眼睁睁看着他暗恋多年的人朝蹦极站台走去。

    这头,江澜早跳下去。

    蹦极有几十米的高度,他悬在高空中,经历着失重和风阻,往下以后又弹回,某种意义上也算登高望远,眼前满山秋叶美不胜收,将他心中那些琐碎抛去。

    很刺激的体验。

    直到江澜弹上来后,他第一个见到的是言温竹。

    男人就站在教练身旁,养眼又抢眼。

    言温竹笑着问道:“好不好玩?”

    江澜眼中亮晶晶,点头,“嗯!不错!”

    “我也来。”

    “可——”

    一旁八卦的目光投来。

    江澜也意识到,在两人争抢时暴露了些,止住话,等他脱去身上的装备,两人来到队伍最后重新排队。

    言温竹才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朋友的话,知道恐高,帮忙蹦极也没什么吧?

    江澜手指如同被雷击了一下,想抽回,男人快速凑近,轻轻在他脸上一贴。

    连声音都没发出。

    江澜心中却无比紧张,四处张望,队伍的前排正在聊天,没注意到他们,但总有针芒打量在他身上。

    ——是顾思玮。

    他还在那儿,左前几米远,盯着他们。

    或许是磁场不合,江澜和顾思玮能感受到对彼此莫名抗拒。而等到言温竹顺着江澜视线望去时,顾思玮就转身走了。

    两人的手到底拉在一起。

    朋友的话,只是牵森*晚*整*理个手也没什么吧?

    言温竹还在江澜手上写笔画,江澜又痒又气,最终也没拒绝。

    又怕被瞧见,又有些刺激,把江澜想问他到底恐不恐高给全忘了。

    好一会儿,笔画全了,写的是“看手机”。

    江澜打开,收到了消息。

    言温竹:等回去跟你解释顾思玮。

    江澜:不用。

    言温竹:我想解释,我跟他没以前,具体情况要口诉。

    江澜:……

    他猜错了?

    不过江澜没也想到,他会那么快知道两人的渊源,还是从顾思玮嘴里得知。

    等排到言温竹时,江澜心中又担心恐高一事,顾思玮再次出现。

    他换了一身,穿着还是那么精致,可明显让人瞧出心情不好。

    顾思玮开口便是:“我喜欢了他十年。”

    第24章

    “而你们才认识多久?”

    顾思玮冷笑, 希望看到对面人破防,可对面挑衅,江澜却波澜不惊。

    而这种沉默误被当作能够倾诉, 顾思玮对着江澜诉说……

    讲述他怎么喜欢上言温竹, 两人相处的一年中如何相互关照;而拢共长达十年的暗恋,他又做出过多少努力,一直默默等待,等到了言温竹归国, 他才是跟对方最相配的人。

    可刚才言温竹却为一个不着边的普通人, 警告威胁他?

    顾思玮像唱独角戏的演员, 只有一人在奋力表演, 声情并茂。

    直到顾思玮有些口干舌燥, 说罢停下,江澜才冷着问:

    “言温竹回应过你?”

    顾思玮哑然, 他刚才说得够明白了。

    江澜隔着镜片看他的目光冷锐, “既然他在知道你的心意时,第一时间明明白白地拒绝你, 也没故意吊着你。为什么因为你长期的一厢情愿,他就必须被你道德绑架呢?”

    顾思玮怒:“你!”

    江澜向来不是个有锋芒的人,否则之前弟弟对他的不喜,二组林悠时而的阴阳怪气, 他都始终沉默以对, 是因为他以为打嘴炮最没必要,可以用行动证明自己。

    可这次,他掷地有声地反问:

    “当初他帮过你, 你却道德绑架他,要他为你的暗恋负责, 这算不算是以怨报德?”

    “……”

    顾思玮无言以对。

    他感到有些荒唐,没想过这个普通人身上会有这种气势。

    “你是在帮学长讨不公吗?”

    “对。”

    顾思玮唇瓣蠕动,不知如何反驳,并非江澜的话多么逻辑缜密,而是他发现——

    两人都为对方不平。

    他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反派,要拆散主人公在一起。

    不,他拆散不了。

    顾思玮心情更糟时,又听到江澜说:

    “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我跟言温竹的关系,但我还得谢谢你,让我了解到言温竹的曾经,也更知道他究竟有多好。”

    起码对他很好。

    江澜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顾思玮却被气得直咳嗽,更不会对他提言温竹发的朋友圈。

    “你不担心吗?自己的另一半有别人觊觎,而我会一直喜欢他,永远等着机会,等到你们分开。”

    “你喜欢他,那是你的事,不是他的错。”

    顾思玮还以为会得到他们永远不分开的箴言,“……这么说,你也并不自信,你们能在一起咯?”

    江澜沉默。

    他跟言温竹并未确认和承诺过,何况他自己的病,没有将来。

    江澜跟从内心道:“我尊重他的选择,也希望他在和我分开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顾思玮……笑了。

    他笑着笑着,眼尾挂上晶莹的泪珠。

    顾思玮笃定道:“看来,你们两,是你不够喜欢学长。好,也好,我喜欢了他十年,他瞧都不瞧我一眼。哈哈哈!现在你——”手没礼貌地指着。

    完全不明所以。

    江澜难以理解他由爱生恨,或是又爱又恨的复杂,更不认同他话中隐含的,爱是独自占有、得不到就诋毁的偏激。

    他喜欢言温竹,自己清楚,没想过给对方带来困扰。

    江澜不再理会他,算着时间回到站台附近等待言温竹,男人的身影由小变大,最终站定。

    言温竹的大腿甚至都在轻颤,定神后看到江澜关怀的目光,心中一暖。

    因为两人排队在最后,也没别人。

    江澜上前帮忙脱掉三点式安全带,不小心触碰到言温竹的手,那修长如玉的手,很凉也很僵,说明他并不享受蹦极。

    教练收好装备,对江澜还有印象,“小伙子,还要玩一次?”

    江澜摇头,“不了,我跟他一起。”

    教练哈哈大笑,“好兄弟啊。”

    “……”

    嗯,社/会主/义兄弟情。

    两人接下来并没有安排,但不好脱离大队伍提前离开,就在公园里随意散步,走到丛林探索的悬空索桥前,正看到公司里好几个拖家带口来的正齐心协力往前。

    江澜停下,握住言温竹的手收紧,还是问了出来:“你恐高?”

    言温竹反问:“怎么会?我什么都不怕。”

    “刚才顾思玮跟我说了。”

    “……”

    两人再同时说:

    “他都说了什么?”

    “明明就恐高,为什么还要坚持蹦极?”

    江澜好笑他的紧张,先回:“他没说什么,我炸你的。”

    言温竹手拽拉着他往一边走。

    江澜:“?”

    言温竹笑道:“事关我的脸面,不能让别人听到。”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棵树下,阳光正好被树干挡住,带来一片阴影处,他们在的位置,上边还有一片金黄色阔叶。

    不多不少,恰巧是个小型密闭空间。

    江澜懒洋洋地,依靠在树干上,“说吧,坦白从宽。”

    言温竹的皮肤色调比他暖一些,在日光下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他目光深邃地坦白道:“我不想再有下次,遇到类似的为难和危险,却让你替代。”

    江澜原来还无聊地细数眼前有几颗大树,停下来,说不清心中滋味,含糊地嗯声。

    言温竹又讲他恐高的来源。

    恐高分有先天自带和后天形成,言温竹是后者,在他父母未离婚以前,每个周末他会被接到言父家,而言父忙于工作,这种周内呆在母亲家,周末换到父亲家,流于表面和形式,衍生出来的是事故。

    因为言父不常回家,言家别墅往往只有言温竹一个主人,主人年龄太小管不住事,保姆看到他有很多玩具,也想让自家孩子玩玩,但那次周五晚找不到自家孙子,没把人带走。

    那小孩子觉得言家,准确来说是言温竹的房间,简直是梦境和天堂,不愿意离开,在保姆要送走他时,躲进其他卧室衣柜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言温竹来时,那孩子饿了才出来找饭吃,保姆继而找到他。

    可两小孩马上就要在别墅内撞上,保姆便糊弄言温竹,可他虽然人小,却聪明,就要上楼。

    走到十几阶,拉扯中,言温竹被误推下去。

    言温竹不太在意:“没出什么大事,但再醒来后,我多少有些恐高,不影响生活,而且,也不是没好处,起码不用在去我爸家。”

    江澜听到他自夸聪明时还想笑,到后边只剩下担忧。

    “你爸怎么能把小孩单独放在家里?”

    “他总有事在忙,啧,后边怕言温琢跟我一样也出事,就送给简女士养了。”

    “哦,简女士是我妈,她自诩永远青春貌美,芳龄保持十八,不让我喊她妈。”

    江澜不由笑了,能感受到,言温竹的性格受这位简女士影响更深。

    随即,他后知后觉……

    言温竹不经意间透露了许多信息,之前还只是介绍朋友,现在连家庭情况都讲了。

    跟父母两人的关系,关系的亲疏好坏,平时的称呼。

    江澜赶紧转移话题:“反正,你恐高别坚持,人无完人,有缺点很正常。”

    言温竹盯着他,认真道:“可是,我希望我能给你安全感。”

    江澜:“……”

    室外下午的体感温度,公园里繁茂绿植带来的新鲜空气,天上被树叶遮住的云朵,还有脚底踩下的淡淡腥味泥土。

    一切都刚刚好。

    江澜甚至想将时间暂停,他凑上前,亲了亲言温竹下巴。

    下颌角有些湿润,言温竹笑着问:“偷袭我?”

    江澜不忿。

    “你偷袭我的时候还少吗?”

    言温竹顺着他的一句话的尾音,堵住他的嘴。

    两人相贴,江澜被抵着,后背挨在树干,崎岖不规律的木痕带来不适感,可是亲吻的快乐占据上风,让他就那么承受着。

    言温竹的肺活量着实好。

    许久后,江澜微张唇,口腔里发出哈声,男人竟将他的手指伸了进来,正好被湿润的舌包裹住。?!

    言温竹眸色很深,江澜要张口拒绝,男人凑近他耳旁,“帮我含/住。”

    说着,手指又进来一根。

    江澜:“……”

    一些羞耻的记忆涌上脑中,好似低电流击中他的神经。

    不,现在,就很过分。

    言温竹另一只手却瞬时扣在他脑后,安抚着他的心情,低哑的声线像刚睡醒,诱人极了,“帮帮我,嗯?”

    江澜丧失了理智,竟真的主动地,吮吸一下,而言温竹感知到,却骤然抽回手。

    那修长的手和他唇边,带着一条透明的线。

    “好乖。”

    江澜红着脸,才怒道:“你做什么?”

    言温竹低声轻笑,“舍不得?”

    “……”

    江澜从未这么无语,心中吐槽了几句国骂,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在男人眼中有多么可口,气到不行最后他怒问:“你手洗了吗?就伸进来!”

    言温竹松开他,提议道:“晚上我们去泡温泉吧,顺带洗手。”

    江澜:“……泡温泉可以,但手就算洗了,也不能再。”

    太羞耻了。

    言温竹无一不可,还牵起他的手背,唇瓣碰了碰。

    实打实说明,你嫌弃我,我却没嫌弃你。

    江澜:“……”

    两人理了理身心状态,尤其是言温竹,许久后平复熄火,才重返人群,好在,这次两人不必再装陌生。

    晚上,言温竹带着江澜到他的私人温泉池。因为秋天,温泉保持在四十度左右,水面上不时腾起水汽。

    江澜还在戳手机,男人三两下脱掉衣物,随着扑哧声,进入温泉。

    “现在还有工作?”

    “不是,等等。”

    江澜正在回二组新组长小周的消息。

    小周:言总有什么特别的忌讳吗?

    江澜:?

    小周:这不是快过年了。

    江澜:啊?

    小周:我想给言总送些礼物,感谢他慧眼识珠,才选我当组长

    江澜无语凝噎。

    其实小周呆在公司的时间比他还长,之前也没见他钻营送礼,起码没因为礼物升职,能够升职完全是资历和能力,倒也不必……

    但对方问了,还以为他们很熟。

    江澜仔细想言温竹的喜好,他好像,并不了解,没有顾思玮了解。

    小周:啊,会为难吗?不然我问李秘书去

    江澜:没事,言总有钱,你买些不费钱走心思的东西就行

    小周:!!感谢江组

    江澜有些好笑,其实他说了跟没说一样,只是小周明显铁了心要给言温竹送礼,同为打工人,不希望对方破费。

    花点心思的小玩意,言温竹应该会更喜欢。

    隔着水汽,言温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肯定江澜和人聊得愉快,伸手去抓他的裤脚。

    “和谁聊呢?”

    “呃…有人想给你送礼物。”

    江澜含糊地带过,放下手机,才注意到池中,水汽格挡住视线,男人完美比例的身材若隐若现。

    言温竹笑道:“你就是这个有人?”

    江澜:“……我给你送?也行。”

    言温竹:“你下来。”

    江澜身上脱到剩下四角裤,遮挡住关键部位,下到温泉中。

    这个温泉没有公共池那么大,但对于两个人绰绰有余。

    言温竹伴着水,像一条灵活的美人鱼,迅速来到江澜身边。

    温热的水温蒸得浑身通透。

    江澜的肌肤也随之呈现白里透粉,提醒道:“你,温泉里不建议游泳。”

    言温竹抓住他手臂,“嗯,没游,听你的。”

    “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

    江澜没听清,“啊?”

    言温竹像思考了下,“你送的我都喜欢,不如这样……后天要返程,明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市区里吃一顿,我以前很喜欢的一家店,好久没去了,想带你吃。”

    江澜:“……”

    就他们两的收入差距,言温竹带他去吃饭,多半也A不起,到底谁送谁礼物?

    江澜犹豫,“什么店?”

    言温竹知道他的担心,哄他:“就是普通的小饭馆,不贵,保证比我做的好吃。”

    这么夸?

    江澜点头。

    他躺平了,在这种差距下,或许给予更多情感价值才对。

    这时江澜都忘了,他们都没确定关系呢。

    温泉不宜久泡,两人单次待了十几分钟,上来喝水后,又再下去,差不多整个身体都暖呼呼才结束。

    之后,言温竹也将白天没做的事续上……全程很温柔。

    江澜听着男人在他耳边低哑问道:“手这次洗干净了吗?”

    他捂住嘴,不让破碎的声响透出。

    可言温竹却不罢休,又必须要他喊些令人羞耻的称呼,偏偏自己如同坐上了云端,男人的神情却很清醒。

    不公平,但心肺能力和体力没对方好,只能再躺平放弃挣扎。

    可能是第二天还有安排,两人也睡得早。

    第25章

    这次公司组织的农家乐受到一致好评, 所占据的地理位置依山傍水,不仅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而且有各种可供选择的活动, 一句话就是好吃好玩好睡还自由。

    如果玩腻了, 还可以自己去燕京的其他景点,将农家乐这儿当作民宿中转站。

    就不乏这么做的,所以江澜和言温竹两人去市区吃饭,并不引人注目。

    下午, 江澜难得躺在床上, 拿着言温竹的手机, 玩开心消消乐, 他平时不玩游戏, 不论是手游还是端游,只是旅游才闲下来。

    忽然, 手机打电话来, 显示:何景然。

    江澜记得他,是农家乐的老板。

    而言温竹就坐一旁, 支着平板在看书,还没等江澜喊,立马伸手过来,“有人找我?”

    江澜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 将手机递给他。

    言温竹顺势接起, 边走边喂了一声,一双大长腿三两步就走远。

    没过多久,江澜手撑在下巴, 心中狐疑,言温竹便一脸为难回来, 犹疑道:“我爸找我有些事。”

    江澜:“……”

    四目相对。

    江澜提醒道:“我不小心看到了来电显示。”

    准确来说,是开心消消乐的特别关卡,还差几秒马上通关,却被电话打断,人名直接怼他脸上。

    言温竹错愕,很快临场反应,“他跟我爸在一起,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江澜:“……不了。”

    谁家员工跟boss去见大boss?

    只是这都快到出发去餐厅的时间了。

    言温竹似乎早料定他会拒绝,掏出一个车钥匙给江澜,快速道:“我爸找我估计要不了多久,肯定来得及晚饭。这样,你待会开车来,晚了可能比较容易堵,最好提前出发,但慢慢开,注意安全,车停在……你待会找前台问问,我先去了。”

    三两下做好安排。

    江澜有点蒙,没想到言温竹离开没多久,就给他发来的定位。

    就,言温竹的熟练让人以为,他早知道会接到电话,早知道江澜会拒绝一起去,所以提前备好了车。

    江澜摇了摇头,不再玩游戏,就言温竹放在桌上的平板继续看,原来的书名赫然是《如何制造完美的惊喜》。

    ……所以,接下来给他准备了惊喜?

    的确是。

    言温竹赶到了餐厅,这里已经被包场,他的许多好友还都来了,在一楼,透过透明橱窗便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到入门口,他就被何景然拦下。

    何景然道:“这里,快跟着我去化妆。”

    言温竹皱眉,“化什么妆?”

    何景然反问:“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捯饬下形象,老莫公司的顶级化妆师,贵得很,你也别嫌弃人家对着你的脸涂抹,还有好几套衣服也备好了,知道你,全新干洗过的。”

    言温竹:“……”

    谢谢,他是告白,不是结婚。

    而且他只是让好友帮忙,布置下餐厅的环境,再来个钢琴老师,准备好新鲜的玫瑰……就是按照言父的哄人教程设置。

    结果何景然还把一个圈子里的朋友都叫来了,个个还穿得像模像样,到底谁是正主?

    言温竹此时也管不了他们凑热闹,问道:“烛光晚餐、音乐、还有玫瑰,都准备了吧。”

    何景然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各小组已就位。”

    言温竹:“……”

    都不知是感动,还是该记仇好友们从前对于他这单身多年的嘲讽。

    言温竹还是跟几个月未见的好友们打了招呼,一个个比他还等不及:

    “人呢?咋就你一个来?”

    “我这形象怎么样,臭屁二言脱单了,我带了相机纪念。”

    “厉害了啊。”

    “主要就是想看看,二言对象哈哈哈,从小学到高中,就没见他看谁顺眼过,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好看到惊为天人。”

    老莫、段小三,四四……

    这些都是跟言温竹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兄弟,言温竹按年龄排在第二,但始终单身连个恋爱都没谈的,也就他的一个,年长如老莫,女儿都两岁了。

    面对好友的善意,他熟练地挨个‘嘲讽’回去。

    言温竹来到餐厅后方换衣服,心中既嫌弃又无奈让人给他化妆,心中居然生出了期待和紧张。

    江澜他……

    应该也喜欢他吧?

    言温竹一直对自己骄傲自信,竟头一回怀疑自己。

    很快,距离饭点还有两小时。

    言温竹坐在椅子上,老莫抱着两岁的女儿坐对面跟他聊天,电话响起了,男人脸上闪过欣喜。

    老莫调侃道:“你家那位?啧,看你这样子,以后还不是跟我一样老婆奴。”

    言温竹哧声,“可能有什么事,我才过来一个半小时,就是离不开我。”

    说罢,他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走开化妆间。

    老莫:“……”

    已婚有娃的被未婚的秀一脸?

    江澜却不只离不开言温竹,而是事发突然,他临时有事,总不能连句话也不说。

    十分钟前,江澜接到父母的电话。

    江母语气中带着焦急和无措,“阿澜啊,你弟弟辅导员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他把班上女同学的肚子给搞大了,这下又联系不上你弟弟,你快想想办法!”

    江澜完全被当头一棒。

    ……怎么可能?

    江澜道:“妈,你别急,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

    江母却冷静不下来,颠三倒四都是那几句话,无奈下,江澜让她把电话给江父。

    她说着,“反正阿澜你一定要帮忙,帮着想办法这事怎么处理。”那急速的语速,和似哀嚎的语气,闹得江澜头疼。

    相对来说,江父就冷静许多。

    他道:“你妈没搞明白,但也是心急,这件事是这样的……”

    两人也是忽然被弟弟江沧辅导员联系。

    主要情况就是:这名女同学找上辅导员,称肚子里有了江沧的孩子,但是江沧却想让她堕胎,两人没谈拢,女生不愿意白白流产,要江沧必须给个说法。

    就辅导员原话,“我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一般发生这种事,都是双方谈,具体怎么处理,闹到辅导员那儿也不好听。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江沧联系不上。

    辅导员没办法,先确定了女生的怀孕单,又到江沧宿舍问清楚,江沧室友们都表示这两人的确在谈恋爱,还一起住到了校外,甚至这没在学校登记。

    一切似乎可以盖棺定论。

    只差联系上江沧,辅导员便给江父江母打了电话,说明这件事。

    江澜蒙了。

    他记得弟弟江沧虽然不爱学习,经常做些叛逆不出格的事,但把别人女生肚子弄大还不愿意负责……

    但他仍冷静道:“爸、妈,没事,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实在不行,我就过去看看。”

    江父听这话,立马松了一口气:“行,阿澜,你请几天假,跟上司诉诉苦,这都不容易,哎。”

    江澜默了默,想问父母给弟弟打视频通话,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最后还是没问出来。

    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好在他没有上班,来燕京旅游,过去苏市找江沧也就几小时的路程,来不及返回的话,也可以自己单独回沪市。

    两边挂断电话,江澜第一时间联系弟弟。

    没通,也算常态,江沧平时也不接他电话。

    再打,又打……

    确实失联了。

    江澜甚至担心弟弟的安危,最后还是冷静去判断该事件:

    目前来讲只有辅导员的简单调查,还有怀孕女生的一面之词,孩子究竟是不是弟弟的,如果的确是,他们家也该对人家表态,而如果有极小概率不是,那么弟弟就是被冤枉了。

    可是江沧联系不上,一家人在三个地方,干等着不是事。

    江澜决定自己去一趟。

    可言温竹在餐厅那儿给他准备了‘完美的惊喜’。

    江澜先道:“言温竹,抱歉,我可能得去苏市一趟。”

    言温竹勾起的嘴角还没落下,奇怪:“苏市?明天早上不都要回公司了?”

    “不,现在,我弟弟那,有些急事。对不起,晚上我来不了。”

    言温竹嘴角抿直,“你弟,你两关系不是一般?”

    江澜重复:“对不起。”

    “可以说一下什么急事吗?我这,”言温竹顿住,说到这里,他已经清楚江澜的决定,只是通知他,他再提及自己的朋友都等着,只会让江澜进退维谷。

    江澜简单两句解释清楚,也已经从手机上看过票了,“我知道你好像准备了惊喜,对不起,原本还想一定要演出惊喜的表情。”

    言温竹笑了,问:“没事,你怎么去?”

    江澜又有些窘迫,小声道:“就,我可以开你留的这辆车吗?平台上票售罄,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找辆顺风车也行。”

    言温竹大方道:“你开吧,但这晚上,四小时能到?”

    江澜导航了,“能,那我挂了。”

    言温竹嗯声,等着他先挂。

    江澜却没,两人都不想让对方听嘟嘟嘟的声音,等了数秒后还是江澜先道:“言温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准备了什么,但我肯定会因为你的安排而感到开心快乐。但家人于我而言,不仅是一段关系,也是一份责任,我弟弟这情况,我没办法不管。”

    言温竹道:“五次。”

    “什么?”

    “你说了五次抱歉,但我并不要你的道歉……”

    江澜听到后,又重复了一遍。

    挂断前,言温竹忽然轻笑,提议道:

    “阿澜,跟我位置共享吧。”

    “啊?”

    “就当我担心你,路上慢点,要是实在愧疚,语音通话也接上。”

    “……”

    江澜没脑子去探究原因,都按他的做了,问了前台停车场,出发去苏市。

    这头,言温竹却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市区到郊区,这会儿马上迎来高峰期,他不可能让江澜在农家乐等他几小时,再一起去,有那个时间,江澜都走过一半路程了。

    他准备跟去。

    江澜选择责任是江澜的自由,而他有自由选择江澜。

    言温竹穿着笔挺的西装出现在餐厅门口时,何景然完全是懵逼的。

    何景然:“你——”

    言温竹笑道:“事出有因,回头聚餐吃饭,我请,五次。”

    说着,脚步还更快了。

    何景然当即意识到什么,喊道:“你不是吧?告白当天被人家甩了?”

    言温竹回头,“说什么呢,等着我结婚请你。”

    何景然听到这就放心了,从门口进去,给众人分享言温竹临门一脚被爽约的糗事。

    两人的通话接上,很安静,偶尔有江澜手机的导航。

    言温竹很想告诉对方,他有重要的事要说,但私以为,自己以惊喜的方式出现,说不定更好。

    言父说的那些什么,烛光晚餐、音乐和鲜花,真是俗不可耐。

    他等不及准备,甚至他早该说了,拖到现在。

    ——还没个位份。

    江澜第一次上高速,不敢开太快,心急但很稳健,中途还在服务区休息了二十分钟,当时给江沧打电话也没接通,最终在三个小时后达到苏市。

    好在苏市大学城也建在郊区。

    晚上八/九点,天色很暗,江澜开车到苏大,交钱停好车。

    他打江沧电话还是没通,到了苏大门口进去后,像一只眉头的苍蝇一般,只能基本搞清楚哪些是教学楼,哪些是宿舍楼。

    江澜还给江沧留了言:看到消息回电。

    等到摸清楚苏大的建筑结构后,江澜又问江父江母要了江沧辅导员的电话,这边还没打通,江沧可算来信了。

    江沧不耐烦:“不是,你打这么多电话做什么?我手机一打开卡得很。”

    江澜严肃道:“你现在在哪?在宿舍?”

    “哈?关你什么事?”

    “我在苏大,你现在在哪?”

    “……”

    不久后,江澜收到定位,心情微霁,弟弟还是从前的态度,不像做错了事心虚,而就在江澜找共享电动车赶去的同时,江沧也接收了手机巨量的消息。

    两兄弟在小区楼下撞上。

    江澜看到容貌跟他有几分相像,但还会穿破洞牛仔裤的弟弟时,开口就问道:

    “江沧,现在知道情况了吗?那孩子是不是你的?为什么不住宿舍没走程序等级?又为什么一整晚失联?”

    相较于江澜,言温竹的车速就快多了,而且他目标明确,为了避免疲劳驾驶,简单歇脚,到达苏市后更是直奔两兄弟的位置而去。

    而言温竹到后,他见到的场景却是:

    一向温和的江澜抓住另一个大学生装扮的男生的领口,愤怒道:“开口啊,给你长嘴巴不能用来说话?”

    看起来,没谈拢还呛上了。

    第26章

    的确没谈拢。

    江澜简直气到爆炸, 他问的那些话,反复、颠三倒四、翻来覆去,或循循诱导, 或威逼警告, 但不管怎么问,江沧的嘴跟被针线缝起来,一句不答。

    沉默?无话可说?

    他看是默认,所以无从解释吧?

    江澜越问、越想, 越激动, 后边甚至上手抓住宛若‘死人’的领口, 试图引起对方的反应, 怒斥道: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先不提你一晚上连个电话都不接, 让爸妈在老家干着急,就说这个女生, 这都搞出人命了, 你还不想负责?”

    原来江澜以为江沧只是讨厌自己,起码说一是一, 有点小叛逆但爱恨简单,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江沧始终垂头,捏紧了双拳,牙死死咬住下唇, 几乎咬出一块青紫的印记, 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

    “我会对小糖负责。”

    小糖应该就是那个女生。

    江澜望着这张跟自己相似的脸,怒得胸腔不断起伏,一路上克制着情绪, 保持着冷静开车,甚至怀揣着一丝侥幸的期望, 在弟弟这句变相承认下,再也忍受不了,爆发了。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

    “啊,以为事情没爆出来,你就把所有人都瞒着,偷偷让人去堕胎,就没事了?你就连点基础的是非观都没有了吗?”

    “现在来说负责,那我问你,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大三学生,你拿什么负责?你又有什么本事负责?啊?!”

    “哦。一句,我负责,然后事情甩给爸妈,对吧?”

    江澜都不敢想象,自己死后……

    他怎么放心将父母留给这样的弟弟照顾?

    又怎么安心离开人间?

    “哈?”

    江沧抬起头,面色不太好,想往后撤,但江澜还拽着他的领口,爆力挣脱开,眼神很是不屑:“谁要你管我了?爸妈让你来的吧?所以你就来了。在他们面前一个好好儿子,谁都比不过你,可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江澜感受到拉力,松开手后,却恨不得在他脸上打:“我是你哥!我就要管你!”

    江沧讥讽:“对,你是全世界上最优秀的哥哥,永远都懂事稳重的哥哥,把弟弟衬托得跟一坨的哥哥。那刚才怎么不装了呢?可算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把你对我这些年的不满都说出来了?你既然这么不想管,你来苏市做什么,做做样子吧?”

    江澜:“……”

    他死死盯着江沧,气得身体好像在颤抖,冷声道:“别逼我打你。”

    江沧不服输地对视,双手粗略整理领口,狠狠拧眉:“打啊。我早想跟你打一架,你这个伪君子。不过,你打得过我吗?你要是打赢我,我就让你管,怎么样?”

    他还冷笑。

    江澜:“行,我……”

    今天他就要替父母好好管管弟弟。

    说话间,江沧甚至开始卷起袖口,将小臂森*晚*整*理暴露在空气中,好让待会儿的‘较量’方便。

    眼看两人不合到要打起来,一道声音打断他们:

    “江澜。”

    言温竹早到了,但两个陷在怒火中的人,愣是都没注意到他,他看着状况,还犹豫自己要以怎样的状态出现在江澜家人面前。

    几句话间,他们却准备以极其幼稚的方式解决问题,言温竹才忍不住出声。

    寒冷的夜晚,苏市某小区。

    剑拔弩张的氛围被打断,江姓兄弟二人都看向声源。

    言温竹来不及换衣服,贴身的西装穿在身上颇具质感,脸上的妆容还在,将本来就立体的轮廓装饰得更加精致,在月光和路灯的照耀下,有种仙人落入凡尘的错觉。

    江澜一眼认出他,“言温竹?”

    老实讲,江澜十分意外,瞬即想到男人要他共享定位,语音一路上也开着,直到他准备给弟弟辅导员打电话才挂……

    他当时便决定跟来了。

    可是江澜想不到言温竹跟来的理由。

    江沧瞧了两眼突然出现的俊美矜贵的男人,视线回到江澜身上,“哟,还找了帮手跟我1V2啊。”

    江澜:“……”

    言温竹走近,走到江澜身前,恰巧有点仗人多欺负的意味,“既然你说负责,那不如说说,你准备怎么做?就靠你自己?”

    江沧皱眉,打量他一对二获胜的可能性,咂摸了一下,看出言温竹身材还可以,谈不上多少胜算。

    打架,男人之间最原始的解决途径,是打不起来了。

    江澜也有些恢复理智,他是来解决问题,不是跟弟弟理论这些,但还是拉了拉言温竹的手。

    ……他的事,不好让言温竹操心。

    言温竹却在他手上轻拍了两下,以示放心。

    这个动作,江澜面色僵了一下,缩回手。其实,属实是他心虚,感觉过于亲昵,江沧则完全没往那方向想。

    江沧还是那句:“关你什么事?”

    言温竹轻笑,平淡的语气带着嘲弄:“说不出来?那终究还不是靠父母,靠哥哥给钱,算什么负责?”

    江沧果然被激到:“……我有钱!我的钱够给小糖生孩子,而且之后我又不是不能赚!”

    江澜抓住重点,“江沧?你哪来的钱?!你怎么赚?”

    他忍不住胡乱猜想,自从大学后呆在沪市,他跟弟弟接触少了,但可以肯定父母顶多给弟弟生活费,加在一起,也不会够孕前产检和做手术,而且孩子生下来以后,还有巨大开销。

    以及,弟弟都不到结婚年龄,等等问题。

    “……”

    江沧缄默不答。

    江澜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多,也问了出来,江沧都回到之前的状态。

    眼前又僵持,夜色也越来越深。

    言温竹提议道:“不然,先找个地方待一晚。这里离大学城挺近的,走两条马路,就有商业街,小弟弟应该就住在这,你哥好歹想着你才来,借你的地方待一晚总行吧?”

    江澜问弟弟:“你住哪里?”

    江沧:“……”

    江沧不仅讨厌江澜,更讨厌这个看着跟江澜很熟的人,反问:“你叫谁小弟弟?我让我哥来了吗?”

    言温竹却道:“这么说,你真住这里?那这么久,跟你哥在楼下吹冷风,不进去吵?”

    江沧:“……”

    完全激怒不了对方,不像江澜那么好糊弄。

    江澜见他又默认,疑惑道:“真住这?”

    言温竹又道:“不是和那女生在交往吗?她是不是跟弟弟住一起?正好坐一起谈谈?”

    江沧忍不住瞪他了。

    江澜倒气得忘记这茬,原来也没想住到不待见他的弟弟家,这下也坚持让江沧带路,要双方会谈。

    江沧……

    三人在原地站定好几分钟。

    江澜怒道:“你别告诉我,你自己住处你回不去?还是不敢让我跟那女生沟通?这是做多少亏心事,啊?”

    言温竹好笑道:“说不定,是自己家不能回呢。”

    江沧也烦,不管他,只对江澜说:“我说了,你不用管,你回去吧。”

    江澜反复问:“你住哪?”

    言温竹:“看来我猜对了,没事,我可以找熟人查一下。不过,再让我猜猜,弟弟早在赚奶粉钱呢,怎么对方就直接告上辅导员?”

    江澜忍不住回头,看到男人脸庞的自信,莫名地,具有说服力。

    可是……

    江沧像一只被激怒小兽,恶狠狠盯着言温竹,“你闭嘴!”

    言温竹握住江澜的手,“看来我又说对了。”

    江澜:“……”

    难道?

    江澜胸腔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郑重道:“江沧,我可以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只希望你以后担起责任,把事情开诚布公地给父母交代,同时,也要给人家女生行动上有力的承诺。但如果,”他顿了顿。

    “如果你没做,你被冤枉,我作为你哥,我肯定不让你受委屈,刚才我说话难听,是我的错,你可以放心告诉我。”

    江沧侧头,含糊但听得清:“孩子不是我的。”

    江澜一直皱起的眉头,终于不自觉展开,说不清心中的感受,起码弟弟愿意沟通女生的事了。

    倒不是完全相信弟弟,起码能先把事情捋清楚,再妥善处理。

    言温竹有些了然,“走吧,我们找家酒店,坐下说,估计弟弟也没地方住,而且,可以等明天让辅导员做个公证。”

    江沧受不了,“我是我哥的弟弟,你能不能喊我名字?”

    江澜:“……”

    言温竹戏谑:“看不出来,兄弟情深啊。只有阿澜能喊你,行,叫江沧是吧。”

    江沧:“……”更憋屈了。

    言温竹有些好笑,其实他从方才江沧第一句话说要负责,就感觉到不对,假如真搞出事,逃避推卸给家里人,不会是这种态度。

    而且,两人不愧是兄弟,一样的套路,激一下,就自爆出来了。

    只是江澜身在其中,不易察觉。

    三人走了两条街,进入苏大附近的酒店。

    这短短的路,江澜又设想了很多,但到此时已有一点轻松,也许弟弟的人品还是正直的?这样的认知让他欣慰许多。

    江沧在两人身后,手揣在口袋中,摸了摸冰冷的钥匙。

    之前,他开门……

    由江沧租下的房子,却没能打开,想发消息问,单收到小糖的消息:对不起。

    绕过自动感测来人的门。

    言温竹还没问。

    前台看着相貌不俗的三人,脸上尴尬:“不好意思,只剩下两个豪华包间。”

    江澜:“……那就开两个房。”

    他跟江沧睡一屋。

    言温竹和江澜一人拿一张房卡,但上楼出电梯时,言温竹数十年后把他那张给了江沧,跟着江澜进屋。

    江沧站原地:“?”

    话说,这人谁?一副拿了剧本的样子,还和他哥看着很熟。

    江澜进门转身,没看到弟弟,倒见到言温竹,忍住问他怎么猜出那些。

    言温竹笑道:“聪明。”

    江澜:“……”

    “他说了愿意负责,那起码态度摆出来了,他室友不是说两人在交往,避孕措施没做好,中标了也没办法,会闹到辅导员那儿本来就不正常,而且,他是你弟。”

    江澜有些无语,“你之前还问我,我们关系不是很好。”

    言温竹忍不住手盖在他头上,温顺的头发手感很好,“但看得出,你并不讨厌他。反正我相信他,你也多些自信,待会儿你们单独聊清楚,明天早上去找辅导员,会会对面。”

    江澜被他‘会会对面’逗乐了,嘴角扬起,注意到男人脸上的粉末,“你化妆了?”

    言温竹眸闪了闪,“好看吗?”

    他平日全靠一张脸撑着,倒是照了镜子,可江澜第一次见。

    江澜回过神了,“你……你准备了什么惊喜?而且,你怎么跟来了?”

    第27章

    言温竹是来找他的。

    从燕京到苏市不远, 只有四小时的车程,可江沧的事跟言温竹没牵扯,着实没必要。

    而且, 他正式的着装, 连妆都化上了,说明之前做了准备,没来得及换……

    江澜心中一紧。

    他既怕言温竹会说什么,又隐隐有种期待。

    言温竹忍不住伸手摸脸上, 手感有些腻, “我先卸妆, 等你和弟弟聊完, 回来我再告诉你?”

    江澜见他这么熟练, 再提醒:“那是我弟。”

    言温竹笑,“好, 知道你们兄弟情深。”

    江澜:“……”

    无奈, 不过江沧的事的确要先搞明白。

    江澜给弟弟发了消息,再敲门。

    等了一会儿, 江沧一脸不烦躁地开门,也没跟他打招呼,就坐到豪华包间的沙发上,一手玩手机。

    “说吧。孩子不是你的, 然后呢?”

    “……”

    江澜走上前, 站立,斜长的阴影投射到江沧脸上,正好干扰他玩手机的视线, 江沧便坐起身,看了江澜一眼, 又撇瞥开。

    “我说了,我会负责,那是我的事。”

    “我是你哥。”

    江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江沧回头看他,道:“反正孩子不是我的,我没有做错,别的……我不想说。”

    江澜深呼了一口气,“那为什么整晚失联?”

    江沧沉默许久,才解释:“每天晚上我都会去酒吧兼职,赚生活费。”

    “爸妈没给你钱?”

    “给了。”

    “为什么?好好的书不念,跑去兼职,当廉价劳动力,除了点钱能得到经验?”

    “为什么?你当初都没拿爸妈钱,为什么我不行?我就永远低你一等?”

    江澜哑然,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爸妈知道吗?”

    江沧摇头,“周末上班前,我会先跟他们打个视频。”

    江澜逐渐庆幸,弟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对他不满,总想跟他争个高低,到这时,他已经相信江沧那句‘孩子不是他的’了。

    “行,之前骂那么难听,我是不明真相随便乱评,但我也问你很多次,你没犟不说。”

    江沧嗤声。

    江澜转而道:“不讲这个女生的事,就说我。”

    江沧惊诧。

    在弟弟的目光下,江澜严肃道:“我喜欢男人,从来就不会是爸妈那儿的完美儿子,可能你说的对,一直以来我都在伪装,生怕被别人发现。”

    江沧说话都结巴:“你…你疯了?”

    江澜没疯,他只是有些累,不论是守着不被大众认可性向,还是抗拒着即将失去生命的恐惧,当初在得知胃癌后他第一时间做了遗产公证,还写了绝笔信,在信中说明了许多。

    其实也没必要带到坟墓?

    江澜嘴角弯起,“我很清醒,就刚才那个男人,看到了吗?我就喜欢他。”

    江沧:“?!”

    总之就是大惊失色,再回忆言温竹的相貌和言行,好像配他哥也不是不够。

    江澜竟在这种状况下,由衷感到轻松,弟弟在自己面前头一回表现得不再像个刺头。

    江沧很快消化信息,反问:“那他喜欢你吗?你们在一起了?”

    江澜:“这是我的秘密,我告诉你了,甚至你可以告诉爸妈,当然,我相信你不会。”

    江沧忍不住站起身,“我告诉爸妈干嘛。”

    江澜话锋转回来,“好,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是不是也应该讲讲自己的,你和那个、小糖。你的室友说你们在恋爱,还一起搬到校外住,又为什么她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你就这么肯定?”

    江沧:“……”

    其实他还有好奇,话题却回到自己身上。

    江澜直直盯着弟弟。

    江沧无奈,“啧,说就说,好像我比不过你。”

    原来,早在大一下学期,江沧跟室友闹过矛盾,当时便花钱住到校外,而在学校登记需要父母同意,江沧就没想走这一道,跟很多人一样,只要在查寝时注意,才一直蒙混过关。

    江沧跟苏糖,苏糖是那个女生的名字,却是最近两三个月住到一起,为此江沧还提前搬家,换了个两室的屋。

    “孩子不是我的,因为我们就没,”江沧有些难以启齿。

    江澜点点头,“你继续。”

    两人同班,江沧早就暗恋苏糖,从来没表达出来,几个月前苏糖找江沧借钱流产,江沧看不过她可怜的模样,陪着去挂号看专家号,却得知……苏糖的体质不适合流产。

    无论怎么做都有负面影响,江沧喜欢苏糖,头脑一热,表示愿意花钱让她生下来,正好他们快大四,没什么课,实习也好搞定。

    可江沧想不到,为什么今天他从酒吧回来,钥匙打不开门。

    江澜彻底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等明天看看这个小糖怎么说的吧,对簿公堂互相举证,你们的事我不会掺和,但希望你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江沧闻言点头,随后发觉,他凭什么因为江澜比他大就受教育,有些憋屈但还是算了。

    江澜从沙发上起身。

    江沧视线跟着他的动作上移,惊异:“你要跟那男人睡?”

    其实,他倒没想什么,但这话听着不对劲。

    江澜几乎眼前一黑,咬着牙道:“我还有事,待会儿过来。”

    伴着弟弟好奇的目光,他离开。只是,却没跟他话中说得那样再过来。

    言温竹早有打算,处理好江沧的事情前,实在不适合告白,会让江澜再回来,完全是吊在兔子头前的萝卜,吊着兔子前进,又吃不到。

    这不,江澜进门后,言温竹起身相迎,俊美的脸上没了妆容,因为才洗过有种水光感,他道:“我刚洗完澡,你现在去?省得跟江沧在隔壁排队。”

    江澜被美色冲击到,还想问言温竹跟来的大事,可男人一脸理所当然,走了几步,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浴室了。

    然而,这浴室的门,还是透明的?!

    江澜对着透明玻璃愣了好一会儿,才机智地打开热水,腾腾的水蒸气立马贴在墙面,模糊隔绝门内外的视线。

    等他出来后,屋内留下一盏灯,足够照明看清脚下的路,但又充斥着幽暗暧昧的氛围。

    言温竹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先睡吧,等弟弟的事处理好,我们还能在苏市旅游。”

    江澜:“……?”

    槽多无口。

    江澜拢了拢白色浴巾,脚踩一次性拖鞋,靠近,冷静道:“你睡吧,我去隔壁。”

    言温竹却回:“我比较认床。”

    江澜:“?”

    农家乐快一周,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言温竹解释:“假设在我熟悉的环境,或者环境中有我熟悉的人,我就不会失眠。”

    江澜指了指自己,“我?”

    言温竹点头,嗯声。

    江澜:“……”

    他不信。

    言温竹来了个看似更具说服力的理由,“你们刚才差点打起来,在睡一起,回头抢被子怎么办?”

    江澜有些好笑,反问:“我们不抢?”

    言温竹:“你抢,我就把被子都给你。”

    江澜望着他,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但男人的轮廓都隐在黑暗之中。

    行吧。

    这种小事,江澜也没跟江沧解释,掀起被子,平躺上去。

    言温竹十分熟练地侧过身,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我们什么时候抢过被子?”

    江澜莫名像捏在耳朵,很痒。

    “睡吧,”他道。

    两人只止步于相拥而睡,某人的‘认床’只活在口中,很快睡着,规律的呼吸轻轻地撒在江澜颈间。

    反倒是江澜在熟悉的香气下,久久未眠。

    不知多久,他小声道:“言温竹。”

    男人像察觉到什么,抱住他的力气紧了点。

    江澜勾了勾嘴角。

    第二天的进展却不太成功,江沧没课,三人九点找到辅导员,事情的另一方却迟迟不出现。

    这位辅导员很年轻,三十出头,想开口问江沧,言温竹则强势道:“我们等对方来,好对峙。”

    加之身上的气质,明晃晃写着不好惹。

    这一等就到了下午快下班,中午三人还体验了一把苏大食堂,再到辅导员办公室,这位年轻辅导员给女方打电话,却是一个年长的男人声音传出:“我们还在逛街呢,急什么急,让他们准备好钱。”

    江澜:“……”

    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家女儿出事了,还有心情逛街?

    阳光西落时,可算等到了来人,一中年男人和一中年女人,身后是垂着头、身材消瘦的女孩。苏糖,她看着甚至不像怀孕。

    而中年女人却胖得肚子拥有游泳圈,和她身旁的男人不愧是夫妻,只单用体型无法展现两人的特色,再细看,他们脸上写的不耐,毫无晚到的歉意,斜眼瞧人的傲气……

    只几眼,江澜收回目光。

    这对中年男女坐到办公室另一条沙发上,女人道:“说吧,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不想负责,这可不是事。”

    苏糖零落站在一旁,沉默低落。

    像失去精神气的干瘪气球。

    江沧好多次看去,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江澜冷静道:“我是江沧的哥哥,昨天已经了解完事情,可以很明确并且负责地说,孩子不是我弟弟的,你暗示的要给多少钱解决,我们没有义务。”

    “诶,你这人,”女人的意图被点出,站起身,看似很愤怒。

    辅导员双手动了动,想安抚她,“呃…这事大家冷静点,坐下说,别急。”

    那女人反而呛他,“什么冷静啊,我们等了一天,结果,你们随便一句话就推卸责任了。”

    说罢,她走过去,肥壮的手臂揽住女孩,似哭似喊:“我可怜的糖糖啊!”

    江澜甚至有些头疼。

    言温竹笑道:“正好辅导员也在,要证据是吧?这样,我们去医院查一查,总能查出是不是江沧的孩子,如果是,那你们开口,不论想要多少钱,我们都同意,但如果不是……”

    女人打断他,“真的?”

    苏糖终于抬起头,望了望江沧,移开目光,那双像小鹿般的双眼蒙上了湿意。

    中年女人去拉苏糖的手,小声问道:“是不是他啊?”

    “……”

    言温竹不紧不慢:“如果不是,那我们这,也不怕告你们,只要肯花钱和时间,总能找到个公道。”

    中年男人自进来后,就好似很低沉,好像真的要为女孩找回公道。

    他也转头向女孩,“小糖。”

    苏糖:“……我。”

    那是很细小的声音,透着脆弱。

    “江沧,我——”

    江沧注视着她,道:“小糖,你之前发消息,是他们为难你,逼你那么做的对不对。”

    泪水从苏糖眼眶中溢出。

    她剧烈地摇头,“不是,不是,孩子不是江沧的。”

    这下,中年男女都火了,纷纷起身去问她,“昨天不是说是这小子吗?苏糖你怎么回事?”

    苏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是李凡的。”

    江沧脸色瞬间变苍白,李凡是他的室友,两人从住进宿舍的第一天就不对付。

    后边的事,则更加顺理成章了。

    事实浮出水面:李凡一直讨厌江沧,多次挑衅没捡到便宜,偶然发现他暗恋班上的苏糖,而李凡家中有钱,装出高富帅深情的样子,和苏糖谈了恋爱,这头怀上了孩子,那头李凡把人给甩了,还称只是用来攻击江沧的道具。

    江沧甚至不知两人在一起过,他在校时只是踩点上课,之后便离开,哪注意过李凡那些弯弯绕绕。

    苏糖哭诉道:“如果,如果不是你们有矛盾,怎么会牵扯到我?”

    江澜皱眉,拉住愤怒的弟弟,“剩下我想辅导员会处理好,我们没告你们就不错了。”

    加上言温竹,才把江沧拉走。

    而后,办公室内传来哄闹。

    江澜忍不住道:“这不是你的错。”

    女孩生活的环境,两个大人压根没把她当成一个独立个体,还是跟弟弟不对付的渣男……

    江沧却无法规避自己的因素,他捏紧了拳头,无处发泄,最终在墙上重重一锤。

    言温竹平淡的语气说更狠的话,“而且,也没看出那女生喜欢你。让给人家住你那儿,还被锁在门外,也就算了,再掺和进去当什么救世主,可真是愚蠢。”

    江沧:“……”

    直到三人再在食堂吃饭,江沧才看似处理好心情,他以还要去兼职为由离开。

    江澜有些想拦住他,让他把兼职辞掉,可到底算了。

    说起来,他弟弟……是像他的。

    等到江澜再给父母交代完事情,天色又暗了下来,言温竹望着他:“我们随便转转?”

    江澜点头,两人散漫走着,不自觉周围经过的学生越来越少。

    没多久,越来越荒凉,四面八方都是树。

    江澜道:“不然我们回去?”

    他开口说话时,远处传来了“谁?”“有人,”的声响,在幽静的环境下,还有些恐怖。

    言温竹握住他的手。

    很快,一对男女出现,他们看到江澜言温竹两人,男的瞪了他们两眼,但显然,这对男女尴尬地分开,中间隔了几个人的距离。

    江澜:“……”

    他好像懂了。

    言温竹忍不住想笑,“我大概知道,每个学校都有那种小情侣圣地。”

    江澜无奈,骂了他两句。

    第28章

    言温竹道:“可能他们不是什么正经情侣吧, 心虚。”

    江澜下意识反驳,“难不成我们就——”

    两人还真也不是什么正经关系。

    他以极其突兀的方式刹车,“先回去吧, 现在回沪市, 不过我们还一人一辆车。”

    不得不说,这儿不愧是情侣圣地,树多幽静,杂草众生, 看得出没怎么打扫。

    江澜试图转移话题, 言温竹却不置可否。

    “再走走?你不是问我追到苏市有什么惊喜吗?有点忘了, 说不准绕一圈就想起来了。”

    江澜看了眼时间, 快九点了, 现在回沪市也要凌晨,再晚些也没什么。

    不过……言温竹还能忘记, 大概那所谓的‘完美惊喜’不会很重要吧?

    江澜这边思索, 却完全没注意到身旁。

    言温竹双手伸进西装口袋,很快又去裤子口袋中摸索, 在微凉的穿堂风下,倒焦急得燥热。

    ……来太急了?钻戒落在车上?还是没带来?

    好事仿佛注定多磨。

    小树林不仅没人打扫,连路灯都没几个,仅靠入口处的照光, 一块地, 也就正好视物视路的程度。

    没多久,江澜还随手打了挡路的草,动作后站定, 侧过半身。

    他想回去了。

    言温竹可算找到了救命稻草,顺手折下一根狗尾巴草, 快速将其做成一个圆环状,举起江澜的一只手,“阿澜,”在江澜错愕下,他低沉的嗓音动听,“我喜欢你。”

    告白有多种语句,倘若言温竹再有点文艺气息,他或许会说‘月色真美’,又或者其他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找得到引经据典的话,可实际。

    言温竹没想再拖延,他未经过思考,毫无性价比跟来苏市,甚至没选择拿的出手的道具,拿出一根狗尾巴草,把他胸腔中的冲动,吐露出来。

    只有四个字。

    说出口后,言温竹宛如陷入了真空,短短几秒内,懊恼手上的狗尾草,更紧张下一秒,或者后两秒,被告白一方的回复。

    而另一人……猝不及防。

    江澜当下愣住,低头看向毛茸茸的尾巴草,它碰到了他的手指有些痒,再抬头,可能是大脑已熟悉阴暗的光线,男人的容貌很清晰。

    本就立体的脸庞,在朦胧的打光下阴影都是精致的。

    这张脸,男人衣裳下的肌肤纹理,甚至他过于迁就自己的行动,等等等等,他喜欢吗?

    喜欢,毋庸置疑。

    可是……

    江澜僵着身躯,机械式摇头,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你、你刚才在开玩笑吧?”

    说完,江澜不知该去做怎样的动作,手骤然抽出,眼神不知该往哪里放,走动了两步,甚至不知道他这两步是朝什么方向走。

    言温竹喜欢他?

    也许?是吧?可是他们在一起?

    江澜想都没想过。

    言温竹也有点错愕,他并非对自己自信,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东西乱撞,说着“没听清就算了,”跟上江澜的步伐,甚至走得更快。

    尴尬,两人负距离接触多次的男人像纯爱战神般,因为一句简单的告白,各怀心思。

    江澜看着他的背影,才渐渐冷静。

    但突然,言温竹没注意下,被粗壮的藤曼绊倒脚,腿受力弯折,小腿碰上什么尖利的叶片,剧烈一痛,又好像没那么疼。

    江澜一面跟上,一面问:“怎么了?草里有什么?”

    言温竹手摸了一把,好似摸到湿润粘腻的血,一道径直的痕,道:“没……”

    江澜走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言温竹眼神闪烁,缓慢又迟疑道:“好像有蛇?”

    被蛇咬?

    江澜脸上的血色骤然煞白,心中升起浓重的担忧,他是在村落长大的小孩,总不可避免会遇到蛇,他起初并不怕,但后来村里胳膊的老伯被毒蛇咬了,送到城里打抗毒血清,却救不回来,便产生了敬畏之心。

    “蛇?在哪?我看看?”

    江澜焦急地四处张望,拿出手机照明,想分辨蛇的种类。

    言温竹伸手拦住他,“你不怕?”

    江澜快速思考道解决措施:“等我先拍个蛇照,然后我带你去医院,或者看看伤口,一般被毒蛇咬伤口会反紫,红色伤口则问题不大。”

    言温竹后悔了。

    “你别急。”

    “我很急,为什么不急?”

    可言温竹还是忍不住反问:“你急什么?”

    江澜理所当然,“我急你啊!”

    言温竹有些想笑,说不上是否后悔骗他,“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虽然我们算不上啥,但你之后找个跟我差不多的,也……”不行,他说到这,把自己气着了。

    江澜可算反应过来,但还是要个印证,低下头,照出男人脚腕一条笔直的创口,甚至能见到血肉,不远处有粗粝似镰刀的叶片。

    嘶……

    但是,他被骗了。

    江澜气得把闪光灯往上打,但也放心了,站起身。

    言温竹跟着起身,拉住他。

    “你喜欢我。”

    “……”

    江澜还在意刚才的事,“言温竹,你下次能不能别吓我?”

    他自己没多久能活,却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样陷入危险。怎么?在人间不能在一起,到地下做一对绝命鸳鸯?

    言温竹点头,发现对方看不到,而后笑着道:“好,但你没反驳我。”

    江澜:“……”

    啊对对,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话都被言温竹说了。

    言温竹忍不住抱住他,宽阔的怀抱很实在温暖。

    江澜贪恋地轻嗅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犹豫再三后,道:“言温竹,要是我说,我就跟你刚才被蛇咬一样,活不了多久,我们在一起没有未来,你信吗?”

    言温竹束缚他的腰线的手紧了些,“这么说,你真的喜欢我?”

    江澜恼了,“……对。”

    他还准备继续说。

    言温竹心中的雀跃绽放,更紧地搂住江澜,另一手扣在江澜的后脑勺,亲吻席卷而来。

    这亲密的动作将江澜的情绪撞得细碎,舌尖本能地回应,缠绕、舞动。

    结束湿吻后,江澜还徜徉在目眩中,言温竹轻凑在他脸上一贴,宣布道:“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新晋男友。”

    江澜跟不上思路,喘着气望他。

    竟发现,黑暗之中,言温竹的眸子好像会发光,而那光辉的来源和尽头都有他。

    也像是浓烈的爱意。

    接下来的一切,江澜也不知怎么发生的,两人像两块磁铁吸到一块,唯有更加的贴近,再贴近,再能拯救彼此。

    良久,以地为席,他们能互相感知到灼/热的欲望。

    江澜的理智返了返,“别,我们别在这。”

    不说这四周空旷又仿佛随时会来人的刺激感,他私自以为,两人也正应了言温竹那句,不是什么正经的情侣。

    言温竹喉结滚了滚,道:“我爸之前在苏市投资,我名下有套房,我们去哪儿?”

    江澜点了点头,忙跟他分开。

    他们太……

    江澜忍不住用手背碰了脸上,烫到能煎个鸡蛋,随即放下手。

    “我们早点走,万一来人。”

    言温竹平整的西装出现多处皱巴巴的折痕,嗯了一声。

    终于,两人维持着体面,来到苏大附近的停车场。正好江澜车停在这,言温竹的车停在酒店那儿。

    江澜才坐下,就透过镜子看到自己泛红的脸,连忙移开视线去看身旁。

    言温竹拿着启动后,犹豫一二,解释:“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声线好沙哑。

    江澜也不看他了,只听着声音。

    很快,言温竹接通电话,对话很简单,没几分钟挂了。

    江澜视线探去,抿唇:“怎么样?”

    言温竹眉目温柔,“他嫌放着不赚钱,给租出去了。”

    江澜:“……”

    顿时,江澜还脑子断路,还打量起车内的空间。

    不,不行,人不至于。

    言温竹提议道:“去酒店吧。”

    江澜庆幸自己没把脑中想法说出来,“好。”

    还是那个酒店,苏大附近就这家大点的连锁酒店,甚至还是昨天见到的那位前台,但这回只有两人过来。

    前台瞬间认出二人,主动道:“今天还有两间豪华包间,您二位是森*晚*整*理?”

    江澜:“……”

    言温竹道:“一间就行。”

    前台明显楞了一下,诧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只是一两秒,便专业熟练地操作电脑。

    江澜羞赧到往言温竹身后躲了躲。

    走出几步,还没进电梯,言温竹有些好笑,“怕什么?我们好歹是正式情侣。”

    第29章

    江澜小声道:“你说什么呢。”

    言温竹看到他红到要冒烟的脸, 挑眉笑了,不多言。

    两人再上楼。

    说来也巧,拿到的房卡还是昨天那间。

    江澜入门, 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站在玄关处换上一次性拖鞋,他弯下背脊,一双腿纤长笔直,再往上……

    言温竹站在他身后, 口干舌燥, 道:“我们先洗澡?”

    江澜回他:“好。”

    只是江澜没想到言温竹口中的‘我们’不是一前一后, 而是两人一起。

    进房时两人便先打开热空调, 江澜把外套脱挂在衣架, 言温竹跟着他复制粘贴,等到一起来到那透明玻璃的浴室, 江澜停下脚步, 问跟来的男人:“你……”

    后边,言温竹身上也就剩下衬衫, 完全遮不住在衣物之下姣好的身材,恰当大小的胸肌,再往下,块状分明的人鱼线。

    江澜亲自解开过那碍人的, 视线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言温竹理所当然道:“一起洗, 效率比较高。”

    江澜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江澜准备脱裤子时,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两人来苏市是临时决定,都没带衣服, 好在言温竹车上备了能换洗的,又是秋冬天,问题倒不大。

    但,他早上穿言温竹的新内裤,大了一个号。

    还是……黑色,子弹头。

    江澜麻了,他恨不得穿回几分钟前,拒绝言温竹一起的提议,自己进来。

    最终,江澜抑制住羞耻,把它压在他的衣服下。

    明天找帮买,买衣服送来吧……

    另一边,言温竹动作则利索许多,甚至都打开了花洒,就在几米远,顿时,水蒸气腾起,让浴室的空间升温。

    江澜视线望去又移开,但一瞥到的那幕还是清晰浮现在脑中。

    言温竹问道:“要过来吗?”

    江澜舔了舔唇,开口:“……嗯。”

    行吧。

    言温竹看着江澜慢步过去,低沉轻笑,揽住他的腰。

    ……

    说起来,之前好像无法等待,到了这会儿,言温竹宽大的手却不紧不慢,极为耐心地,带动江澜肌肤上泛起酥/麻。

    他仿佛并不着急,压了一手沐浴露,在江澜身/上搓出白色的泡沫。

    就,很正经地洗浴。

    江澜想反身去看言温竹,被男人制止,可他已无法忍受那种,冲动像蚂蚁般,在他的肌肤上啃咬。

    明明只是……

    江澜小声喊他的名字。

    言温竹笑道:“我是谁?”

    江澜:“……”

    他又喊了好几声,男人提醒式地说不对,让他再想想,他的意识逐渐迷失在快/感中。

    许久后,欲/望就像是绷紧的弦,又像点燃而冲天的烟花,在江澜脑海中释放。

    脑中一白。

    ……

    不知夜有多长,更不知过去多久,欢愉像海浪一波接一波,又逐渐退潮。

    次日,江澜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他动了动,看到言温竹拿着手机,俊美的脸庞正皱眉。

    秋天总不易分清时段,但也没上班,倒无所谓了。

    江澜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先关心道:“你脚踝伤口还好吗?会不会感染?我们待会先去医院处理下,再开车回沪市?”

    言温竹没动,眉心仍锁着,回道:“没事,我体质好,或许都结痂了。”

    江澜这便放心。

    他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和言温竹在同一张床上睡醒。

    言温竹忽然放下手机,看向他,问道:“你这周末有空吗?正好,我带你见见人。”

    江澜疑惑。

    农家乐正好占用一周时间,原来他们今天都回到公司,该上班了,现在到周末还有几天。

    “有空,怎么?什么人?”

    “什么人?”言温竹轻捏了捏他脸,“忘记你昨天叫我什么?”

    江澜:“……”

    嗯,老什么。

    江澜脸红,不知是被他捏的,还是羞涩的,心想床上的事能当真吗?

    言温竹看他反应,解释道:“我们都在一起了,见朋友不是当然的。”

    江澜:“……”

    他们在一起了?

    江澜张了张口,他的昨夜的记忆在往前追溯,也许、大概是稀里糊涂地,互相喜欢了。

    言温竹顺势将当天晚上的事讲了,他原来准备告白,找了一个朋友帮忙,“没想到,他们来了一群,都看我笑话呢。喏,就想让他们好看,看看我的对象。”

    说罢,言温竹在江澜脸上小啄。

    江澜一愣,“他们都知道你被我爽约?”

    言温竹点头,道:“嗯,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看看你,省的总嘲笑我单身狗。”

    江澜:“……”

    所以,在言温竹那儿,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好似领了个证,就默认了关系从未婚跨越到已婚。

    可是他们都喜欢对方,又有什么扭捏的?

    江澜有点被绕进去了,但明白,言温竹就没把他当时说的命不久矣当一回事。

    他有些担忧……

    言温竹笑着看他,“嗯?”

    江澜看见他眼中盛满的开心,到底没再说什么。

    言温竹又在手机上戳,“嗯,周末,沪市第一素食斋,我们去这家,我订好了座。”

    江澜:“……”

    那些人哪里会不重要?

    不重要言温竹带他去见他们?还提前约定时间?

    只是江澜没找到机会开口,他也不知怎么讲,又是否要说。

    两人先回沪市,后来言父又给言温竹发了一个地址,言温竹提议先把一辆车停在那放着,剩下一辆车他们换着开。

    不多时再到言温竹家。

    隔天,还要再上班,两人习惯性在停车场内偷偷摸摸地,等进了公司大楼前后也离了一段,一路上遇到公司同事,相互寒暄。

    正在江澜松了口气时,二组的小周八卦问道:“江组跟言总最后几天又去别的地方旅游,来不及一起回公司了?”

    这猜测。

    江澜有些无奈地点头。

    就当两人是旅游搭子吧,小周又还想问,言温竹反问他之前农家乐怎么样,转移了话题。

    只是在所有人眼中,两人已经从之前一方拿另一方当成靶子,到了如今居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甚至有人缓过来,心中暗道,江澜藏得好深。

    人群之中剩下一个hr,拿着剧本却无法跟其他人八卦到一处去。

    一切似乎走回正轨。

    /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

    这几天,江澜几乎数着日子过,每天看日期的次数显著增多,此刻,他坐在电脑前办公,心中仍有一种悬空的不踏实感。

    言温竹喜欢他,两人还在一起了,等到周末,还要带她去见朋友,掺和进彼此的社交圈。

    这还不单是跟他介绍几句朋友是谁,有那些。

    起码,言温竹大大方方的,隐隐有跟他继续生活的意味。

    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所以更想介入彼此的生活,继续走下去,一直生活下去。

    江澜有种被这样的认知击中,感受到幸福。

    在以前,不认识言温竹时,江澜的生活很平淡。

    他生来就早熟,兼顾着学习和帮父母干活,除去做饭之外的家务他都能干,他习惯性去当一个好儿子,当一个好大哥。

    甚至于,江澜的童年没有喜好,或许别的孩子会玩玩具手枪、积木拼图等等,但他一样都没有。

    江澜并非没喜恶,而是,他潜意识里不敢有。

    倘若他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家里是肯定消费不起,钱需要花在刀刃上,所以直至成年,他月入几万,也没有任何高消费。

    因为他的消费观已经从小养成了。

    和言温竹相去甚远。

    江澜不明白他怎么会思索到这些,或许他也很想跟言温竹在一起,很久,不只是现在。

    可是他们的差距,那么大。

    方方面面,甚至朋友,或许言温竹的朋友完全与他不在同一个阶层。

    不,他与言温竹就不在一个阶层。

    江澜的朋友很少,因为与人交际需要钱和精力,他更倾向于认真生活和学习,以期获得更多的金钱收益,所以他的朋友只有贺一凌和少数几个大学室友。

    甚至,从小打大他过早认知到自己的性向,跟几个室友也保持着距离,潜藏着他喜欢男人的秘密,避讳遇到的每一个直男。

    等周末见言温竹的朋友,他会不会露怯,给人丢份?

    江澜胡思乱想,一心两用,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

    其实,从他遇到言温竹,他的生活就截然不同,染上了五彩斑斓的色彩,不再像个固定程序的机器人上班和生活,他的情绪也像弹簧一样,会紧张也会松懈。

    假设没有言温竹,江澜或许会继续这样,在父母那儿能搪塞多久是多久,他也没考虑过假如暴露,或者父母等得不耐烦会如何。

    都没有假设。

    江澜很清楚,就算他们互相喜欢,却没有将来。

    之前回老家时,江澜在他的狭小的房间书桌放了之前写好的绝笔信,分别交给父母两人,他性格一板一眼,实在无法开口和父母讲。

    他甚至没有过与父母的拥抱。

    虽然彼此关心牵挂,是带血缘的深刻羁绊,但他们的关系只到那。

    江澜想过,等到他发病身亡,父母总会整理他剩下的遗物,就能看到他想说的话。

    可现在,言温竹怎么办?

    江澜甚至有些犹豫,周末是否要去见言温竹的朋友,可是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再出尔反尔。

    本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相放了言温竹朋友们的鸽子,实在不好。

    可是见完以后,言温竹才交往不到一年的男朋友死了。

    江澜站起身,他要不要告诉言温竹?

    组内的万姐见他,正好侧头问:“江组,我发过去的游戏数据你看了吗?”

    江澜还沉浸在情绪中,往外走。

    万姐:“?”

    就在方才江澜想到一个主意,如果时间是双数,他就告诉言温竹,如果是单数,就不说。

    不论说与不说,看起来都不像是好决定。

    如果不跟言温竹相识,他就没有这么烦恼了,可……江澜又舍不得。

    江澜来到厕所摸鱼,掏出手机。

    13:44。

    江澜深吸一口气,过了许久还再多次测试,14:11,14:22,14:26。

    主打一手很难下定决心。

    江澜还打算再看时,言温竹给他发了消息,“你不在工位?我还想让你来我办公室。”

    “……去办公室?”江澜疑惑。

    言温竹:“嗯,我们已经快六个小时没见了。”

    江澜有些想笑,提醒道:“认真工作。”

    言温竹:“好。”

    关掉手机,说着要认真工作的江澜去行政办公室挂了半天假期,跑去之前检查的三甲医院,打印了他的病例单和那些检查数据。

    江澜从未想过,他还会主动来这,四周的人忙忙碌碌,都是为了治病,可是他……

    下班时间。

    江澜回到公司,在三两个八卦目光下,进到言温竹办公室。

    天气偏冷,言温竹穿上大衣已经准备离开,还围了围巾,看到江澜有些惊讶,容光焕发地,笑道:“你也想我了?”

    江澜提着个包,包里就一些纸质,但沉甸甸的。

    言温竹没太注意,走上前单手揽住他,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走吧,晚上想吃什么?嗯,除了饭菜之外的。”

    江澜有些泄气,都不想说了。

    很纠结。

    言温竹这才注意到,他还多背了个之前没有的包,亲昵地顺势拿起,“什么东西?”

    江澜伸手拉住,一脸为难。

    言温竹疑惑:“怎么了?”

    江澜憋了一口气,最终咬牙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言温竹察觉到不对,带着他坐在办公室沙发,还倒了杯热水,认真望着他,“你说,别怕。”

    江澜只道:“我确诊胃癌好几个月了。”

    言温竹直接蒙了,“?”

    不由联想到之前,江澜多次不太舒服,也对那家有问题的店很介意,所以后来他查出有问题后,转手举报给了相关部门。

    那店早都关门了。

    事情解决,言温竹也就没打算告诉江澜。

    而这边江澜把手上的包递给言温竹,乌黑的眸子有些湿润,咽了咽口水,无助道:“言温竹,我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但……”

    说着,都有些哽咽。

    人在生命的考验下,终究还是很脆弱。

    尤其,江澜不敢想象,健健康康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多一分钟都是幸福的。

    言温竹手搓了几下,接过小包,打开,尽量冷静去看那些检查单。

    好多张,他反复确认了几遍。

    江澜说的是真的。

    言温竹仍不太相信,他想大概是误会了。

    另一边,江澜压抑了好久,有种溺水后来到地面却又进入下一重噩梦的感觉。

    言温竹冷静道:“没事,就算是确诊,我们也可以再看。”

    不,他并不冷静。

    江澜胡乱点头,嗯声,道:“我、医生当时说,剩下一个月到一年。”

    第30章

    言温竹下意识抵触这种说法, 身心反感,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一个月一年?你能活两年、三年,甚至更久!”

    江澜却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

    都说, 快乐分享会加倍, 难过分享会减少,但并没有,他不清楚说出来是对是错。

    言温竹用目光描摹江澜的脸庞,最后缓声道:“别怕, 我们再去医院, 我们积极治疗, 一定会没事的。”

    可他手上过于用力, 以至检查单皱成一团。

    其实不论激动还是冷静, 在注定的宿命和庞大的事件面前,仿佛没什么区别。

    言温竹头一回发现自己有多无力。

    “我……”

    江澜不断摇头, 喉咙仿若被掐住卡住, 清澈发烫的泪珠先滚落,视线变得雾意模糊。

    言温竹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凑上去吻掉那泪水。

    “别哭,”他道。

    眼睛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江澜从未有这么直接宣泄过情绪,他无法克制地哭,言温竹帮他擦拭掉, 还会抱住他, 很温暖。

    令人贪恋。

    过去一会儿,江澜声音哭得微哑,“我, 我们好好珍惜接下来的生活,好不好?”

    他不想去医院, 不论是那消毒水的气味,还是入眼满目的白,他不希望生命最后生活在那样的环境。

    言温竹闻声,松开他,道:“不行!我们得去医院!”

    江澜忍不住主动脱离男人的怀抱。

    言温竹重复:“现在下班了,明天上午我们去挂号,再检查现在的病理情况,你别害怕,我没关系。”

    “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无所谓。”

    江澜更难受了,他不想言温竹经历这些,而且,晚期真的还有救吗?

    两人始终没就这事达成一致,主要在于江澜拒绝同意再去医院。

    言温竹一开始还多次强调,没得到回复后,也跟着沉默。

    只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下班回家。

    晚饭点,两人仍处于冷战阶段。

    江澜多次凑在言温竹附近想帮忙,洗菜切菜或者端盘子,但都被言温竹行动上躲开,又奇怪地,他们能坐在同一张饭桌。

    言温竹还是那句话:“明天去医院。”

    江澜:“……”

    他已经能自动屏蔽这话,但一贯口感不错的饭菜却不下饭,江澜忍不住去瞄言温竹,发现男人跟他一样,没吃几口。

    江澜看着,看到他修长的手背上有块红肿,便脱口而出:“你手怎么了?”

    很明显,刺眼。

    言温竹回望他,不语。

    江澜恼了,“言温竹,手怎么了?被油烫到,用水冲了吗?再涂点药膏。”

    言温竹冷静道:“你担心?”

    江澜:“不然呢?”

    言温竹眉眼深邃,“我跟你一样担心,胃癌就跟我不小心被油溅到一样,没什么的,明天跟我去医院。”

    江澜沉默。

    ……不小心被溅到?

    是不是因为他,才走神?

    言温竹倒习惯他抗拒的态度,心中已决定好,再不济把人绑去。

    最终,吃完饭后,江澜找来了家中常备的医药箱,拿出软膏,自顾自涂在言温竹手上。

    等到夜深,两人仍睡在同一张床上。

    江澜禁锢在男人怀中,他提议道:“言温竹,我们做吧?”

    言温竹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又在他头顶亲了亲,轻声:“睡吧。”

    江澜:“……”

    好久,两人都没睡着,江澜稍微动了动,言温竹立马反应,“怎么?不太舒服?”

    江澜在黑暗中摇头,想起他看不见,解释了下。

    言温竹老生常谈:“明天去……”

    不听不听。

    江澜知道自己很拧巴,他逐渐睡着,但睡得并不好。

    半夜醒来,身旁的位置却空了。

    江澜有些口渴,出房间下楼,也是寻找言温竹的身影,最后在一楼黑暗的厨房里看到猩红的点。

    空气中有抗拒人前进的气息。

    江澜立在原地,逐渐看清言温竹的轮廓,男人左手后撑,倚靠在瓷台,双腿交叠一前一后,那点猩红逐渐从下往上燃,不知道他脸上的神情,但这个姿势很散漫,又慵懒。

    言温竹在抽烟。

    江澜记忆中,他从不抽烟,意识到这点时,江澜就被呛到,引来男人的注意。

    厨房的灯被打开。

    在黑夜中的猩红被熄灭。

    江澜不知该说什么,两人都站在原处没靠近,言温竹先道:“抱歉,我有些睡不着。”

    “嗯,我来喝水,”江澜走近。

    言温竹打开抽烟机。

    江澜莫名想哭,但他忍不住了,喝完水后,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告诉你的。”

    才让对方那么烦恼。

    言温竹侧身,脸上笑了,“不,谢谢你告诉我。”

    江澜:“……”

    言温竹继续道:“会告诉我,一定是因为信任和喜欢,但是——”他停住。

    江澜的心被吊起来。

    “阿澜,我比自己想象中爱你。”

    是爱,不是喜欢。

    言温竹直抒胸臆后,想上前亲下江澜,但他还未抬脚,想起刚才抽烟了。

    江澜望着他深情的目光,无奈,“我…我们去医院吧。”

    言温竹:“真的?”

    江澜点点头。

    他还是很害怕去医院,害怕无时不刻倒数日子,但因为有言温竹在,好像没那么怕了。

    次日,沪市第一医院,消化内科。

    这里是沪市最好的三甲医院,两人稍微考虑后,还是来了江澜到过的老地方,并约定好,检查后,江澜对这儿有抵抗情绪,就再去国内更好的医院。

    挂号,排队。

    两人的手始终牵着,还拥有同款黑眼圈。

    很快到了江澜,他带着之前的检查单,跟着家属言温竹一起进去,进入后发现有两个医生坐在那儿。

    江澜一眼认出其中一位。

    当场,他就想逃走。

    一般医生不会讲剩下多少天能活,他拿到检查报告后,假装家属问到。

    言温竹投来安抚的目光。

    江澜对着两位医生陈述完他的情况,对面的两白大褂却相互对视,最后其中一位道:“可算是联系到你了。”

    “……”

    他的确挂了自称消化内科的电话,后边陌生号码一律不接。

    面前的两位医生你一句我一句,如同说相声一般,给两人说了个鬼故事。

    “你叫江澜对吧?”

    江澜很蒙。

    在他们口中,有两个江澜,同名同姓,还刚好同一天来检查,两个胃都有些问题,一个严重点胃癌要住院要治疗,另一个则是吃错东西了也要开药。

    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两个江澜拿完检查报告,没等后续,都不见人了。

    更糟糕的,报告单好像搞错了。

    要是两人都还在医院还好处理,偏偏没一个能联系上。

    江澜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他眼熟的医生又道:“好在,前不久来了消息,那位病人已经出国治疗了,而且治疗效果不错,我们也就没再努力联系你。当时…诶,你是不是还冒充家属?”

    江澜:“……”

    被认出来了。

    言温竹皱眉:“所以,目前可以确定,阿澜没事?”

    理论上,正好跟那家吃食掺了东西的能对上,但他仍心有余悸,不安稳。

    医生道:“啊?病人最近又不舒服吗?”

    江澜将他的状况再讲了,以前经常腹部疼痛还会烧心,严重点吃完东西不久就吐了。

    但最近没有,他以为是回光返照。

    医生:“……”

    四人面面相觑。

    言温竹仍不放心,“我们原本是来治胃癌的,不然再做下检查?”

    医生道:“好的,可以先做……”

    他提议了比较快出结果的检查。

    江澜直到离开医院,精神都是恍惚的。

    ——诶,他绝症了。

    ——诶,他又好了。

    是死是活只在一线之差。

    按理来说,他就是两个‘江澜’当中吃错东西的那个,可是他更想等到报告出来。

    三个工作日,下周一。

    先到来的是周末。

    两人被言温竹的电话吵醒,江澜口中嘟囔了两句,言温竹拿起手机,对面是他几个朋友兴奋的话。

    “……”

    约定好吃饭。

    言温竹这几天还是提心吊胆的,压根把这事给忘了。

    江澜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出声问道:“怎么了?谁啊?好困。”

    言温竹话筒里更躁动了。

    他忙挂断。

    江澜发觉不对劲,抽回架在他身上的腿,可算清醒,再问一遍。

    言温竹看着他,“周末,吃饭。”

    江澜:“……去吧。”

    两人匆忙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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