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瘫了三个月,哪怕是全球健美冠军也得乖乖做复健。
当初那辆皮卡迎面撞上卞景和,差点直接要了他的命,最严重的是胸口第四、五、六肋骨多发骨折,幸好围观群众中碰巧有位第六人民医院胸外科的主治医生,有丰富的连枷胸急救经验,才没让卞景和当场一命呜呼。
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后,医生们对卞景和的好运啧啧称奇:
他断裂的第六肋直接反折戳入心包腔,再深入几毫米、不,或许只要再往里插几微米,锋利的骨折断端就能像一柄手术刀一样,划破心肌上的一连串冠状动脉。
不出几分钟,他就会死于心肌梗死。
更巧的是,当天省三甲医院的心外科专家正好组团来院坐诊,院方立刻拍板,给卞景和安排了急诊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
不过,卞景和并没有醒来。
他的大脑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可逆的创伤,非要打个诊断,顶多轻微脑震荡导致的脑积水。
以车祸现场的惨烈程度来说,这相当不可思议。最后医生们只能归功于这个年轻人的好运。
在使用甘露醇脱水治疗后,起码ct和磁共振都看不出他的脑部还有任何异常了。
但卞景和仍没有醒来。
他就那么一直沉睡着,直到宗柏的人手把他接去更加昂贵、护理也更细致的私立医院。
不过再精心的护理,也避免不了后遗症。
碎裂的骨片有部分残留在肺脏和胸腔内,加上长期卧床,导致卞景和醒来的一周内就确诊急性肺炎。
宗柏急匆匆走过医院走廊,在病房门口站定,单手松了松领带,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不不不!放着我来——”
在看到眼前一幕的瞬间,宗柏的神经被绷到最紧,忍不住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扑扇着翅膀叨叨叨冲上去。
卞景和面色不变,头也不回,利索地将保温桶放回床下,双手捧着倒好的纸杯啜了口,手稳得完全不像个大病初愈的患者。
“怎么了?”
卞景和半靠着床背,从杯沿抬起眼睛,长睫毛压得低低的。
水汽氤氲里,纯黑色的瞳孔和苍白如大理石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乎惊心动魄。
必须承认有些人的美貌就是天赐的宝物,没醒来前还因为频繁酒精消毒而皮肤干裂,但就这么一星期,也没涂什么护肤品,卞景和的皮肤已经开始恢复类似白釉的冰冷光泽。
宗柏忍不住做捂胸口状。
哪怕在副本世界里,他俩也能算老夫老妻的默契了,但每次看到他家卞哥安静的美颜暴击,还是会小鹿乱撞。
他用大拇指揉了揉发快要烧起来的耳垂,又胡乱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勉强镇定下来。
卞景和放下纸杯拍拍床,示意新鲜出炉的大只男朋友坐到自己身边来。
宗柏从善如流到简直迫不及待。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阳光晒过的草地气息,一看就是那种完全不为生计发愁、经常户外运动的年轻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前几天宗柏的朋友组团偷溜过来,探望这个突然一往情深为情所困且似乎打算至死不渝的发小,趁着宗柏回家给卞景和做爱心养生午餐,偷偷跟卞景和讲了许多宗柏的旧事儿。
其中就包括他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有国外攀岩协会证书的那种职业级别。
按理说这样的人和卞景和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归功于卞景和这张漂亮的脸蛋,他以往的追求者中不乏同类型的年轻人,但他总是礼貌而冷淡地拒绝,内心毫无波澜。
可对着宗柏,卞景和无数次默默感叹他都不像自己了。
从刚刚醒来起,这人就理直气壮地要求建立恋爱关系,且在随后死皮赖脸地一直黏在病床前,完全接手了高级护工的各项工作,周到地简直像个勤勤恳恳孵崽的老母鸡。
卞景和在一开始沉默的心慌意乱后,终于还是松口答应了对方。
他永远记得宗柏当时的表情,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快活地又叫又跳,甚至把护士站的护士小姐姐吸引过来,这才在卞景和略显尴尬的目光下勉强忍住。
“咳咳,”宗柏轻轻避开卞景和手背上的留置针,心疼地摸了摸他苍白清瘦的手腕,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父母想见见你,好不好?”
“……什么?”卞景和僵硬了一瞬间。
这个进展……快了点吧?没记错的话,他们确认关系才几天?
宗柏不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眼巴巴地盯着。
这人的长相其实是有些凶悍的类型,肤色深,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但瞳仁偏大,这么近距离恳切地盯着人瞧,居然也能瞧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卞景和扶额。
“好吧,别装可怜。”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斥责和不耐烦,反而充满忍俊不禁的宠溺。
只要对上宗柏,他的底线好像能一退再退,有时候他都为自己的心软怜爱而惊讶。
“对了,朱均他们……?”卞景和微微蹙眉。
在最后一个副本黑夜公交车里,其余三位玩家,朱均、王瑞晨和张淑珍,全部都迷失在路程当中。
宗柏微微摇头:“我托人去b大医学院问过,他们那的血液学研究所没有叫朱均和王瑞晨的职工,附近居民记录、入学记录、附属医院的入职记录都查过了,没有发现。
至于张淑珍,她的信息太少了,我派人去南方几所大学查过,一无所获。”
卞景和垂下眼叹口气。
果然如此。
他原本也不报太大希望。按照副本的尿性,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位玩家通关就把同组其他人也都打包放走。
说实话,能看到宗柏活着出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其余三人,恐怕是真的永远迷失在车厢外的黑暗中了。
虽然才相处几天,但他看得出,宗柏恐怕不是个普通的富二代。
远的不说,大前天晚上他起来接杯水,隔着没有完全合拢的病房门瞄见本市某位常出现在电视节目上的高官,彼时正热情到几乎谦卑地试图与宗柏攀谈。
而宗柏一改平时在卞景和面前热情大狗般的可爱模样,面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礼貌地敷衍几句就欲离开。
卞景和很明白宗柏这样的人在现代社会的巨大能量。他既然说找不到,那么朱均他们恐怕是真的完全消失了。
在副本里消失,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痕迹也会被完全抹去。
出生、入学、工作、结婚生子……所有的痕迹都被完全抹去。
这场游戏到底是什么?
“别想了。”宗柏轻轻抚过卞景和的眉头,“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养病。”
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粉色小花保温杯,叠好床上桌,拿出消毒柜里的碗筷:“我问了医生,这个白果红枣粥对你恢复有好处,今天要多吃一点点,吃不完的再留给我。”
卞景和安安静静地拿起碗喝粥,期间熟练地拒绝了三次宗柏帮忙喂食的热情提议,总算自个儿喝完了一大碗。
毕竟身体还没好全,这样一顿折腾下来,困意沉沉袭来。
“休息吧。”宗柏帮他掖好被角,直到看着他黑长的睫毛缓缓落定不动了,才拿出笔记本工作。
三个月后,机场。
“这是你家私人飞机?”卞景和在这三个月被震惊太多次,此时已经有些麻木了。
一股无.产者对万恶的资.产阶.级的嫉妒涌上心头。
“当然不是!”宗柏小心把他护在怀里,弯着眼睛冲他爽朗地笑起来。
啊!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他好甜!救命!
卞景和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这三个月的亲密相处,让他对宗柏的抵抗力下降到近乎于零。
“国内私人飞机申请起飞许可太麻烦了,这是包机,”宗柏观察着卞景和的面色,谨慎声明,
“你还没完全好呢,万一在天上出点事可怎么办?我请了个医疗团队跟咱们一起走。”
卞景和无奈地撸撸大狗头:“我确定我好了,别把我当成什么易碎品。”
卞景和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毕竟是宗柏的好意,而且对宗柏成长的环境来说,包机并不算种奢侈的行为,他只需要接受对方的好意就好。
旅途顺利。下午两点,飞机抵达m国私人停机坪。
“我妈是做时尚行业的,比较热情,我爸开了个小公司,可能算有点小钱,但是他不会甩你支票的!”
在换乘汽车的路上,宗柏紧张地碎碎念,完全不顾司机听到这凡尔赛而扭曲难绷的脸色,仿佛他才是要见城里公婆的乡下媳妇,
“我外公是m国人,所以我爸妈每年大半时间住m国,他们很开放很nice的,绝不会为难你!而且我成年后就搬出去了,所以他们管不着我。”
卞景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抚过宗柏深邃的眼窝,“所以你有四分之一m国血统?难怪看起来不像亚洲人。”
宗柏愣了愣,在被夸奖的开心和被忽视的郁闷间犹豫了下。
“好啦,”卞景和摸摸他狗头,“我会努力好好表现的。”
“也、也不用,”宗柏咳嗽一声,扭扭捏捏地握住卞景和的手,
“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司机被酸得龇了龇牙,又忍不住笑起来。
晚饭在宗家的小别墅举行。
宗柏的父亲和他很像,活脱脱一个中年版的宗柏,只是更加严肃,眉间的纹路也更深刻。
他关心了几句卞景和的身体,就塞给他一个红包。
宗柏的母亲则是个明艳热烈的混血大美人,高鼻深目,身量几乎和卞景和一般高。
她亲密地拉着卞景和的手,没有过分追问卞景和的情况,只是热情地给他展示宗柏的童年相册,并相当八卦地询问两人的恋爱细节。
卞景和被这样纯粹的善意淹没,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等在一旁的宗柏一把把他拉过来,顶着妈妈兴奋的口哨声,带着卞景和回到二楼房间。
两人一起躺在大床上,平复着尴尬的喘息。
“宗柏,”卞景和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窗外的风声,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议,却又好像早就本该如此,
“我好像很喜欢你。”
一只有力的、炽热的手掌摸索着伸过来,铁箍一样紧紧握住了卞景和的手,就像无数次在副本和桃源里那样,
“我也爱你。
这个夏天过去后,我们就去申请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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