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许迦南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崽, 小芋泥那样的。
特别小的一只,走路都不太稳当,她自己一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往猫窝外面爬, 爬得四只爪子抽筋儿, 眼见着就要爬到大门口了, 结果天降一只大手, 一把盖在了她的小脑袋上,温温柔柔的撸了一下,把她撸得身体酉禾麻。
小奶猫浑身过电一样, 一个不稳当,摔了下去,摔得屁股生疼。
许迦南喵的一声就醒了。
身体那种下坠失重的感觉还没消退下去,心脏咚咚咚的跳着, 脸也是红的。
许迦南梦中惊醒, 茫然的看看四周, 脑中记忆延迟,半晌才彻底归拢, 让她想起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她昨天是跟沈司瑾一起回来的。
哥哥喂她吃药, 还抱着她, 哄着她, 跟她说了很久的话。
许迦南的脸更红了, 连手指尖都烫了起来,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醒了吗?”
许迦南吓了一跳, “啊”了一声,又赶紧把身子挺得笔直, 躺了回去,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房门被打开,沈司瑾从外面进来了。
许迦南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哥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沈司瑾说:“十点了,也该醒了。”
许迦南震惊。
沈司瑾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皱起了眉头,走上前去,弯下身来,将自己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昨晚明明退烧了,脸怎么还这么红。”
许迦南:“……”
许迦南觉得她的脸快要被烧没了。
她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靠近床边的位置,看着沈司瑾朝她弯下身来。
大概因为是不用去上班的缘故,所以沈司瑾身上难得穿的是一件休闲装,深灰色的休闲装布料是贴身柔软的,但是柔软的裁剪依然被他优秀的宽肩穿出了硬挺的廓形,他弯腰朝她压过来的时候,上半身便带着阴影立刻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深色的衣料随着动作出现褶皱,显得皮肤愈发的白。
没有了衬衫的领子,那颗喉结暴露无遗。
许迦南就跟着了魔一样,视线慢慢往上,望见那颗喉结、望见那流畅的下颌线,望见那双有血色的唇。
紧接着,那只梦里反复出现过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许迦南登时就如浑身过点了一般,瑟缩了一下。
脸愈发的烧红滚烫了。
沈司瑾拿来了体温计让她试。
许迦南觉得自己丢人,因为被误会发烧丢人,更因为自己刚才对哥哥的接触生了那么难为情的反应而……丢人。
她蔫哒哒的趴在被子里面,沈司瑾见她这样,真当她试还没退烧,又出去给她拿退烧药了。
结果,体温计显示,三十六度五,不烧。
沈司瑾捏着那根体温计,又看看许迦南,竟开始怀疑是体温计出了问题。
许迦南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嚷嚷着从被窝里面爬了出来:“哥哥,我不烧了,真的不烧了,刚才就是热的,这屋里面热,睡在被子里面更热。”
沈司瑾勉强信了,再看许迦南从被子里面爬出来之后脸色果然好了很多,这才叫她出来吃早饭。
许迦南退烧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一点儿都不跟沈司瑾见外,蹦蹦跳跳的跑出去,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立马捧场的“哇”了一声。
桌子上摆着早饭,培根鸡蛋三明治还有皮蛋瘦肉粥,许迦南洗了手坐在桌边,开心的搓搓手,开始动了。
沈司瑾在她对面坐下,无比自然。
许迦南咬了一口,然后好奇的说:“哥哥,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沈司瑾“嗯”了一声。
许迦南说:“你现在都会做饭啦。”
语气中颇多感慨,沈司瑾原先在她的印象中可是谪仙一样的人物的,那种谪仙可不会熬皮蛋瘦肉粥。
沈司瑾说:“在国外的时候学会的,那会儿不适应外面的食物。”
许迦南乐了。
这她倒是相信的,很多留学生都是到了国外才觉醒了中华小当家一样的神厨天赋的。
远的不说,就说她高中时候的前桌,家里挺富裕的,成绩不太好,所以一开学就直接被送出了国外,许迦南现在与他依然有联系。
这人书还是读得不怎么样,但是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已经能做出一桌子像样的菜了,每次回来都要往自己的行李箱里塞不少调料包。
他说外面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特指食物。
看来沈司瑾也是被摧残过的。
吃完了饭,许迦南给换锁的师傅打了个电话,对方业务还挺忙,跟她说下午才能来,于是许迦南就干脆继续在沈司瑾这里待着了,沈司瑾在书房跟远在国外的合作伙伴开视频会议,她就去宠物房里面撸猫。
小芋泥这几只小猫现在已经认识她了,也知道她没有沈司瑾那么冷酷无情,一看见她就巴着她的裤脚往上爬。
许迦南盘腿坐在宠物房的地毯上,给小猫喂吃的,惹得几只小猫全都往她怀里拱。
她怀里塞满了小猫,撸够了才得闲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上有不少消息,有悦悦给她发的消息,问她究竟有没有发烧,还有陆凡的消息,陆凡从悦悦那里听说了她淋雨的事情,也是问她好不好的。
俩人从昨天开始发消息,甚至还打了电话,消息记录中有被接起的语音来电,悦悦说是沈老板接的,让她放心。
今天一早,姚欣悦就又发来了消息,确认她已经退烧。
许迦南跟她聊了两句,让她放心。
退回到微信首页,还有亲妈给发的消息,窦春燕跟她说,黄金周要她回家去参加婚礼,是窦春燕同事的女儿要结婚了,让她帮忙当伴娘。
那个姐姐比她大几岁,同事阿姨跟妈妈的关系好,经常一起出门吃饭,从前的关系不错,许迦南欣然应了。
窦春燕的下面,还有郑伦发来的一条消息,是约她这周末一块出去爬山的。
许迦南想了想,拒绝了。
郑伦给她发消息的频率没有刚认识的时候多了,大概是她总对人家爱答不理的原因。
这正好也是她乐于看见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进退是一种优良品德,有些事不需要明着说。
她人缘一直都不错,认识不少朋友,有男有女,有学姐有学妹,有学长有学弟。
大学嘛,都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往往一个眼神,或许就会产生与对方谈恋爱的冲动,胆子大一些的,就会立刻付诸行动。
许迦南觉得这合理,她身边许多情侣都是这样成的,有的不了了之,有的感情越来越好。
但她总觉得这样忽如其来的爱情,乍见而来的欢喜,差了点什么。
她盯着手机,慢慢就出神了,也不知道是想起谁了,结果慢慢就想到了沈司瑾。
很奇怪的,沈司瑾明明就在距离她几米远的房间里面,可她还是满脑子都是他。
她想,也不知道哥哥上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儿,是不是也遇见过有好感的女孩子,是不是也交过女朋友,谈过恋爱。
她想,这还用说吗,她哥哥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都喜欢他。
她前桌去国外留学之后告诉他们,外面比国内还自由,年轻人也都更大胆,有很多好玩的party,可以交很多朋友。
许迦南觉得,依照她哥哥的性子,他不一定会交很多朋友,但是他一定很受欢迎。
不了解哥哥的人都说他早熟,性子冷,但是只有她知道,哥哥关心起人来有多么耐心温柔,对待小时候认识的妹妹都这样,也不知道他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又是什么模样。
许迦南越想越跑偏,只要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紧紧依偎着的宽阔怀抱里面会挤进来一个陌生人,而沈司瑾会伸出那双好看的手捧着她的脸,安抚她、亲吻她,为她做饭,她的心就咕嘟咕嘟的冒酸泡泡。
她甩了甩头。
哎呀,不能再想了,怎么这么奇怪呢。
许迦南甩头甩得用力,如果这里有第二个人,一定会觉得她在发癫。幸好这里没人,只有几只小猫,小猫咪们被她突然的动作给惊到了,咪咪咪的叫着跑开了。
许迦南眼疾手快,抓住了一只跑得最慢的,拉着它的后腿儿就又把猫给拉回来。
她捧着那张小猫脸,想了半天也记不得这到底是小布丁还是小红豆了。
她干脆不想了,跑了出去,正好遇见出门倒咖啡的沈司瑾,沈司瑾似乎已经结束了会议,只跟一个人开着语音电话,因为倒水的动作,手机随意被放在桌子上,开了免提,许迦南轻而易举就听见了对面的声音,对方在对面大大咧咧的说:“正好你要回来,我通知珍妮一声,她总找我打听你的消息,烦死了,等你回来你自己跟她说!”
沈司瑾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看见了许迦南。
他一只手端起咖啡,一只手拿起了手机,重新贴在了耳边,随意说了两句,没答珍妮那茬儿,只说了自己的航班信息,然后挂了电话。
“要咖啡吗?”沈司瑾问许迦南,他以为许迦南是跑出来找水喝的。
结果许迦南嘴鼻脑子快,撇着嘴问:“珍妮是谁啊?”
问出口之后她就想咬死自己。
听对面那人的话,这个珍妮必定与他们的联系很少,更是没有沈司瑾的直接联系方式。
这根本不是一个妹妹该问的。
她刚才简直像个怨气冲天的小寡妇!!
第 62 章
许迦南还在后悔, 可是沈司瑾在看手机,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当她是听见了他的电话,所以觉得好奇, 随口说:“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许迦南的心跳莫名就变快了, 她看着沈司瑾低头安静喝咖啡的侧脸, 此时的他靠在桌边, 长腿交叠,这种随意的动作被他做来,也那么流畅自然, 赏心悦目,像是一张杂志封面一样。
许迦南有点心虚,但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过去问:“哥哥, 她在打听你, 那她是不是喜欢你呀?”
沈司瑾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没有。”
许迦南不死心,她问:“那哥哥大学的时候交过女朋友吗?”
哥哥长得这么好看, 肯定是谈过恋爱的吧。
沈司瑾似笑非笑的看她, 他又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然后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腾出手压在她的头顶, 说:“我看你是不难受了。”
许迦南被沈司瑾扭着头,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醇厚的咖啡香味就在他们之间狭窄的空间中蔓延, 许迦南的鼻间全都是苦涩的味道,但是她却开始对这种味道有些上瘾。
她下意识皱了一下鼻子, 转眼,沈司瑾已经与她拉开了距离,只留下许迦南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跺脚。
沈司瑾好小气,什么都问不出来。
正如沈司瑾在电话中所说,他要出差去国外了。
他跟许迦南说,他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吃药注意保暖。
许迦南觉得不舍得,明明知道他只是离开几天,还会回来,他们现在有联系方式了,可她还是不舍得,总觉得哥哥上了飞机就要不见了。
临出门之前,沈司瑾吧家里的钥匙给了许迦南,要她过来喂猫,许迦南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沈司瑾要出门去公司,许迦南要去家门口等开锁匠。
沈司瑾跟许迦南说,晚上他要去隔壁市见客户,然后就直接上飞机了,临走之前,他们都见不了面了。
许迦南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小猫咪,才勉强没有摆出个苦瓜脸来。
但是,她的不开心还是让沈司瑾给发现了。
沈司瑾想了一下,说:“哥哥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许迦南朝他看了一眼。
沈司瑾问:“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许迦南撇嘴:“哥哥人回来就行了,我不要礼物。”
沈司瑾说:“真不要?”
许迦南往沈司瑾的旁边挪了两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说:“那我要这个。”
沈司瑾像是揉小猫崽一样,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笑着说行。
许迦南给沈司瑾看的是一个眼影盘,某一线大牌的限量配色,颜色很特别,从发售开始就断货得厉害,一盘难求,国内买不到,如果沈司瑾方便的话,她想拜托沈司瑾去国外那个总店帮忙瞧瞧。
许迦南这才笑了:“谢谢哥哥,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俩人在桥头分别,许迦南穿过石桥,往自己的楼门走,正好在楼下跟开锁的大哥撞了个对头。
大概是换锁的动静有些吵,换锁的师傅正忙着,对面“咔哒”一声,门开了。
许迦南好奇转头,就看见谭威正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许迦南还记得昨天的事情,谭威是第一个发现她发烧的,发现之后还给了她一个毯子。
直到看见谭威,许迦南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那张小毯子没给谭威拿回来。
她看看谭威,有点想笑。
其实她第一次看见谭威的时候,真的以为这孩子是那种冥顽不化被家里娇惯出来的小混球儿,结果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许迦南觉得并不是这样,这孩子只是闷了一些,脾气臭了一点,别扭了一点儿,全都不足以让人讨厌他。
加之这孩子是沈司瑾的弟弟,许迦南难免就生出了些爱屋及乌的情绪来。
她问谭威:“今天没出门?”
她怎么看着那顶着鸡窝头的模样像是刚睡醒呢,可谭威好像从来不睡在这里的,都是上完课就走。
许迦南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注意,谭威晚上是不是回来。
谭威臭着脸说:“今天是周末。”
许迦南觉得他心情不好,并且这不是她的错觉。
难不成小孩哥还有起床气?
许迦南透过不远处的小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说:“今天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不跟朋友出去?”
谭威说:“我懒得去。”
说罢,就要关门。
许迦南“哎”了一声,扒着门说:“昨天我发烧了,没给你上课,今天一起吧,我一会儿去找你,你吃饭了没,都下午了。”
谭威脸色更不好了,他没想到昨天没上的课还能加到今天来。
许迦南把他往门里一推,然后说:“快去洗脸,一会儿我点外卖,咱俩一起吃,正好我也饿了,然后咱们开始上课。”
说完,她还警告谭威:“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哥哥。”
谭威:“……”
谭威梗着脖子,生气又鄙夷:“你都多大了,还告状。”
许迦南理不直气也壮:“我就告,怎么啦?”
谭威被她气得头顶冒烟。
他关门跑了。
许迦南听着那震天的门声,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她现在有点摸清这小孩的脾气了,就是嘴硬罢了。
师傅利落的换了锁,许迦南付钱送走人,打开了房间的门,确认这次不会再出问题,才放心了。
她进门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外卖就来了,许迦南拎着外卖敲响了谭威的房门,谭威正在打游戏,打着游戏的时候脸还是臭着的。
许迦南发现了,谭威特别喜欢打游戏。
手机游戏、主机游戏,有时候甚至只是朋友圈里面随机出现的那种小游戏,他都能玩儿得很起劲儿。
许迦南指指液晶屏幕上暂停的末日逃杀画面,显示屏的分辨率很高,此时游戏主角正端着枪往下跳,逼真的画面将每一根头发丝和衣服上的每一条纹理全都展现得清清楚楚。
这是今年刚得了大奖的3A大作,口碑好又卖得不错,是香槟工作室的全新得意力作。
许迦南看了看,说:“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游戏。”
谭威玩什么通关都快,加之他大多数时间都不学习,所以打游戏的进度格外的快,唯有这个,谭威打得特别细致,就算一关过了,也要翻来覆去的找到其他通关办法和彩蛋。
谭威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许迦南说:“你这么喜欢打游戏,不如以后就开个游戏公司,多好啊,那样天天都能玩游戏了。”
谭威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耽误学习吗?”
谭卫良就是这么说的,说他是个不知上进的废物。
许迦南震惊:“怎么会,电竞都是正儿八经的体育项目了啊。”
谭威不说话了。
许迦南说:“你要是真有兴趣,不如去问问哥哥。”
许迦南一提沈司瑾,谭威就想皱眉头。
“这又关他什么事了?”
许迦南说:“你不知道你哥哥是谁吗?”
谭威挺别扭的说:“我可没说他是我哥。”
许迦南忽然惊醒,谭威好像从来都没管沈司瑾叫过哥哥。
她耸耸肩,“好吧。”
“其实,我就是想说,你不知道哥哥这个风投公司与香槟工作室是有关联的吗?占股很重,听说这个工作室的负责人也是哥哥那个大学的,我就是觉得他们可能认识,更有可能是好朋友,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你大可以找他说说好话,让他带你去那个工作室看看,说不定还能实习一下呢。”
香槟工作室有两款3A大作和无数制作精良的小游戏,工作室氛围是出了名的宽松富有创造力,简直是每个游戏人的梦中情室,许迦南看到过相关的采访,她一个对游戏兴趣不大的人都动心。
她自己没意识到,她完全没把谭威当小孩儿一样沟通,她说的那些过于理所当然,她在为他勾勒一个可以具象化的未来。
她还不知道,正是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她对谭威没有一句有关于“长辈”、“老师”那些居高临下的指责,所以谭威对她的话,态度多少有些不同。
他的眼神闪了闪。
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心中,已经被许迦南落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许迦南跟谭威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反身回去拿课本,跟他说:“好了,那咱们现在就来上课吧。”
谭威挺不乐意的,但是他的屁股没挪位置,倒是老老实实的配合了。
许迦南很欣慰,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从听十分钟开始走神进步成了坚持十五分钟才走神。
简直可以说是未来可期。
俩人上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时间过得很快。
许迦南说:“休息一会儿,点杯奶茶,你喝什么?”
谭威有点累,但是精神还算不错,没有不耐烦。
他对许迦南讲课的方式越来越适应了,不冗长,不复杂,许迦南给他找的题他能做对大半,这种正确的效能感给他增长了不少信心。
谭威刚要回答,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俩人面对面瘫坐在椅子上,许迦南纳闷的问:“你同学来找你玩儿了?”
谭威摇摇头,站起来去开门。
许迦南觉得有点古怪,跟了上去。
大门被打开,看见外面的来人,谭威一瞬变了脸色。
第 63 章
“砰”的一声, 在许迦南看清外面的人之前,谭威狠狠砸上了大门。
许迦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她捂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问谭威:“谁啊,谁来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 不会是你小子在学校的死对头上门寻仇了吧?
毕竟就凭这小子的驴脾气, 许迦南相信他一定跟别人结了不少梁子。
不过这话她终究是没说出口, 因为, 她眼睁睁看着谭威的眼圈儿红了,并不是要哭,是气的, 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盯着那扇门,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这可把许迦南给吓坏了。
她拉着谭威说:“不至于、不至于啊, 你不想看见他们别开门就行了, 别这么激动……”
这时, 外面响起了砰砰的拍门声,“谭威, 看见我你关门干什么, 你把门打开!”
这下子, 轮到许迦南惊讶了, 外面并不是谭威的死对头, 而是一个女人。
谭威的眼睛越来越红,外面那女人不依不饶的拍着门,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令人难受的皱眉。
谭威在这样声音中,忽然转过头去, 拎起了椅子,就要去开门。
很显然,这椅子是用来打人的。
许迦南赶紧伸手去拦。
门猝不及防就被打开了,外面伸脚意欲踹门的女人扑了个空,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啊!!”她一声尖叫,被许迦南给扶了一把,这才免于脸朝地的悲惨境遇。
谭威梗着脖子,对许迦南不耐烦的吼:“你扶她干嘛,就让她摔死在这里吧!”
女人惊吓后目露凶光,指着谭威的鼻子大骂:“小兔崽子,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许迦南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赶在那女人朝谭威扑过去之前,她把住对方的胳膊,往后面一拧,轻松制住了对方。
谭威大概也没想到许迦南能这么利落的解决那个女人,愣了一下,举着椅子,忘记了反应。
女人惊呼一声,被许迦南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直到肩膀处传来扭痛的感觉,才回过味来,朝许迦南大声骂道:“你谁啊 ,凭什么管我们家的私事,我是他妈,他不听话,我教训他一下怎么了?”
许迦南紧紧盯着她,开口间气势竟比她还要足。
“你到底是谁,这么没礼貌的闯进来对着我们家孩子又打又骂,不说清楚,当心我报警抓你!!”
当年举家搬走之后,许家人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许迦南给送去了武馆。
窦春燕一直都对曾被人追上门要债的事情心有余悸,她拼了命也想让许迦南保护好自己。
她害怕那些人查到他们家的地址,再次找上门来。
索性,他们没找到。
然而,许迦南依然在家门口的武馆待到高中毕业,托这个的福,现在很少有人能欺负她。
甚至,她偶尔还能帮吃亏的朋友们出头。
许迦南没注意到她话说出口之后谭威变得有些复杂的眼神,她盯着毛静柳,把人看得背后直起鸡皮疙瘩。
毛静柳终于老实了。
其实这也不怪她,实在是因为,只要她与这个继子对上,两个人必然要动起手来,她只是习惯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是谭威的继母,请问你是哪位?”
她的话已经很直白了,这是他们的家事,许迦南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
许迦南看了谭威一眼,原先她还纳闷谭威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回家,现在,看见毛静柳,她倒是理解了。
这两个人放在同一屋檐下,怕不是屋顶都要被掀下几百次来。
但许迦南根本就没听到毛静柳的话外之意,她把谭威当自己人,毛静柳上来就这么喊打喊杀的,她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她说:“我不是外人,我是他姐,如果你找人有事,你就好好说话。”
毛静柳纳闷:“我不认识你。”
许迦南终于放开了人,说:“不稀奇,我是沈司瑾那边的人。”
有沈司瑾这尊大佛,毛静柳果然就被镇住了,脸上的怒气都消散了一些。
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她记仇了,所以语气还是不怎么好。
她转头,对谭威说:“你把我们的电话都拉黑了也没关系,但是今天是筱筱的生日宴,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谭威刚才松懈下去的力道瞬间就崩了上来,在许迦南看来,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
谭威说:“你们过生日管我什么事,我不回去!!”
毛静柳冷笑一声说:“你不回去?你奶奶也回来了,她要见你,你也不回去吗?”
谭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毛静柳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冷哼了一声,脸上事明显的不屑。
显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拿捏谭威了。
许迦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当事人要不是谭威,她恨不得现在就抓一把瓜子儿坐下来看戏,这种豪门狗血戏码她一女大学生轻易可遇不到。
谭威站在那里,瞪着毛静柳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把她给吃了一样,就在他的拳头越捏越紧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一下子卸掉了他身上的所有力道。
许迦南是个特别有眼力见儿的人,毛静柳这是拿捏住小孩儿的软肋了,谭威跟父亲与继母的关系不好,但是与奶奶大抵是不一样的,否则这会儿他早就梗着脖子骂回去了。
许迦南说:“既然这样,你就去看看奶奶吧。”
毛静柳愣了一下,看许迦南。
许迦南说:“我陪你去。”
谭威有点儿懵,不知道许迦南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直到坐上车,他才问出这句话。
许迦南理所当然的说:“课还没上完呢,你跑了怎么办?”
谭威:“……”
谭威当然不会相信这么扯的理由,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许迦南坐在他旁边,他刚才那股邪火就散去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孤军奋战。
他抿抿唇,沉默了。
许迦南其实挺八卦的,但是她不敢往谭威的枪口上撞,总不能对着当事人八卦当事人吧,所以她暗搓搓想,以后得找哥哥问问。
结果,大概是她盯着谭威的样子太直白了,谭威眼皮一抽,转头看她,说:“你那是什么眼神。”
许迦南:“……”
许迦南默默转回了头。
车中又沉默了几分钟。
毛静柳也知道自己没法跟继子独处,所以她是叫了两辆车来的,此时除了前面的司机,车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沉默的时候极其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外面的鸣笛声。
谭威忽然开口说:“我跟他们感情不好,人家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谭卫良向着他跟毛静柳的孩子,每次我跟毛静柳吵架,跟那个小孩吵架,就只有奶奶会护着我。”
许迦南忽然叹气。
她对杜阿姨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只是从沈司瑾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她现在是个很成功的女性,活得也很潇洒,许迦南很佩服。
但是尽管佩服,她还是要叹口气。
人无完人,杜嫣在事业和自我方面经营得很成功,但是作为一个母亲,确实是有些不合格的。
就算当初孩子跟了爸爸,也不能不闻不问吧。
谭威知道许迦南想什么,他咧了咧嘴,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他说:“奶奶才是公司最大的股东,爷爷死后把财产权都留给她了,她已经病重一年了,快不行了,没人知道她在遗嘱中写了什么,但是毛静柳觉得,奶奶喜欢我,所以会把东西都给我。”
谭卫良和毛静柳必须让奶奶知道,他们跟谭威的关系很好,这样老太太才不会一气之下,把东西都留给小孙子。
许迦南这一路把豪门大瓜吃了个饱,真的很满足。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酒店门口,许迦南和谭威被毛静柳领着往里走,毛静柳说:“你的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休息室,你去换上,有人带你过去。”
说罢,她又看许迦南,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谭威说:“没什么可换的,你别墨迹了,还进不进去?”
毛静柳翻了白眼,似乎早就料到过谭威不会领情,她不勉强,说不定一会儿他这副模样被老太太看见,还要被训斥一句没规矩,反正丢的又不是她的脸。
她撩了一下头发,走在了前面。
谭威的身体又开始紧绷了起来。
因为这样的宴会或者普通的小聚,谭家有不少,凡是他去过的,就没有一次不是以闹剧收场的,他一直在搞砸,只要碰到那恶心人的一家三口,他就会搞砸事情,久而久之,他在圈子里面的名声全都败了个干净,所以当奶奶病重搬去专业的疗养院之后,他才会从那个家搬出来。
他觉得这对谁都好,谭卫良也是这么认为的,谭卫良觉得,养孩子,不少他吃不少他喝就算称职,更何况,还是一个常忤逆他的孩子。
如果他在这里也搞砸了,奶奶会不会被他气病,会不会失望?
“你还在害怕吗?”许迦南奇怪的问谭威。
谭威猛然回神,别过头去。
他说:“我不害怕。”
许迦南说:“别害怕,咱们也有人撑腰的。”
她严肃的说:“咱们有哥哥。”
没看见她刚才不过是提了一下沈司瑾的名字,那女人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吗?
第 64 章
谭威对许迦南的话毫无触动, 他只不过是抿了抿唇。
有哥哥?
沈司瑾不是他的哥哥,他们不熟。
许迦南见他沉默,也没再多说,她也并没有非要让这两个人拉近关系, 亲如真正的兄弟。
毕竟十几年的裂痕摆在那里,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有完全不同的境遇, 并不是叫他们亲密无间才是最好的结果,许迦南才不多管闲事,不管这两兄弟最后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觉得都顺其自然就好。
她只是觉得现在的谭威只是个孩子,他孤立无援,他需要一个人引导他、为他指明方向。
俩人沿着红毯走至尽头,穿着考究制服的服务生戴着白色的手套, 为他们推开了大门, 里面衣香鬓影, 气派又热闹。
许迦南草草扫了一圈,看见这些人真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个个都穿着礼服, 做了造型, 一时间, 他们俩倒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毛静柳比他们先一步进门, 脱了身上原本的长外套,露出了专门为今天定做的礼服,大朵大朵工艺精湛的钉珠与刺绣包裹着她玲珑曼妙的身体, 她扬唇一笑,倒真是几分豪门贵妇的姿态。
她朝谭威招招手, 说:“孩子,快过来,你奶奶在这儿呢。”
主位处,谭卫良一家三口将一个慈祥端庄的老太太给围了起来,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牵着毛静柳的手,站在她旁边。
大概是年纪太小,所以小姑娘没有她亲妈修炼得那么炉火纯青,看见谭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扭曲起来,一看就知道也是个不好惹的。
许迦南默默确认了,果真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人个个身上带刺儿,难怪凑不到一起去。
老太太倒是慈祥,看得出来,与谭威的关系很好,她招招手,叫谭威过来,同时,也看见了旁边的许迦南。
许迦南走在谭威的旁边,主动跟老太太打招呼,跟谭卫良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谭卫良虽然不解为何会有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但是他还是保持了礼貌。
许迦南长得好看,笑起来人畜无害,特别招人喜欢,老太太亲昵的拉着谭威的手问:“小威,这个是谁啊?”
谭威说:“奶奶,这个是我老师,她叫许迦南。”
他脸色不太好,他甚至不想跟谭卫良站在一起。
许迦南也笑着跟老太太说:“奶奶,我是沈司瑾介绍过来给他上课的,沈司瑾是我哥哥,我们家以前跟杜阿姨的关系很好。”
老太太与沈司瑾有过几年祖孙情分,特别喜欢那个聪慧近妖的孩子,甚至还常常惋惜,遗憾沈司瑾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就算是那对母女出国的几年,每逢过年过节,沈司瑾也会打电话问候她,老太太一听许迦南跟沈司瑾的关系亲近,爱屋及乌,打心眼儿里喜欢。
她拉着许迦南的手,亲热的问了几句话,得知她是香海大学的学生,更喜欢了:“能考上那里成绩肯定好,怪不得小瑾请你来给小威上课,你可得好好教教他,我这孙子脑袋不太开窍……”
谭威听见亲奶奶这么说他,脸皮有点红,梗着脖子不吭声。
一时间,两个人倒是有了说不完的话,把原本的谭家夫妻不尴不尬的晾在了一边。
谭威本来就是来看奶奶的,他没想找事儿,每次都是毛静柳刺激他,他才会生气,大吵大闹,其实他自己也明白她那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爱惹事儿的混蛋。
他知道,也知道不该叫对方得逞,但是每次他都控制不住自己。
谭威早就做好了不欢而散的准备,结果有许迦南在这里插科打诨,那三口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
但是谭卫良不能一直都耗在这里,这里许多客人都是他的朋友及合作伙伴,他还要应酬,毛静柳身为女主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她干脆把自己的小女儿往老太太怀里一塞,走了。
老太太身边只剩下了孙子孙女和许迦南。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跟老太太说,她考试又考了一百分,老太太夸她聪明。
小姑娘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盯着谭威,那得意的小表情都快藏不住了。
谭威眉头一皱,就要说话。
许迦南笑眯眯的说:“考一百分?那真厉害啊,宝贝以后想做什么呢?”
大概是没想到许迦南会插嘴,人小鬼大的小姑娘呆了一下。
一秒之后,吞吞吐吐的说:“妈妈说……以后我就是公司的大老板,是要帮爸爸管公司的。”
许迦南笑笑说:“那很厉害,你得更努力读书才行,以后也去个厉害的学校,肯定能成为奶奶这么厉害的人。”
小姑娘的脸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许迦南给说的。
她眼睛还是一下一下的往谭威的身上瞟,大概是不明白,今天的谭威怎么这么不一样。
谭威自然已经发现了她的眼神,他没好气的说:“你看我干什么?当我真惦记你家那点东西?”
谭威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以往他跟这个便宜妹妹怎么吵都没关系,但是他忘了,今天奶奶也来了。
奶奶病了,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结果,还不等他想到找补的办法,就听旁边的许迦南立马“是是是”的应和着,凑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她说:“奶奶,您不知道,小威厉害着呢,他游戏玩儿的特别好,人也聪明,他以后要自己开游戏公司的,这孩子要强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听许迦南小嘴一张一合的在那叭叭,谭威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许迦南跟奶奶说他爱玩儿游戏,他下意识的觉得,奶奶会跟谭卫良一样,觉得他是玩物丧志没出息。
结果,许迦南太懂说话的艺术了,她说:“您知道哥哥在国外也有控股的游戏公司吗,那个工作室一年就赚了好几个亿的美金,小威还等放假了去哥哥的公司学习呢。”
奶奶乐呵呵的听着,听完还看谭威,说:“以后多跟你哥哥学学,小威也长大了。”
谭威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点头。
小姑娘在老太太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不明白,也听不懂。
许迦南见好就收,老太太心情不错,拉着孙子孙女还有许迦南一起吃了点东西,小姑娘真的很聪明,被教得很好,只不过她跟谭威的关系真的不好,所以冲着便宜哥哥说的话一直都不好听。
许迦南横在俩人中间,四两拨千斤,老太太爱听她说话,一直笑眯眯的。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许迦南拉着谭威就走,她说:“奶奶,他作业还没写完呢,哥哥回来要检查的。”
老太太摆摆手说:“既然这样,就走吧,好好看书,奶奶身体还行,不用你们小孩操心。”
一直到走出宴会厅大门,谭威还有点恍惚。
他抬起头,看看头顶的灯光,又回头看看欢声笑语的宴会厅。
许迦南纳闷:“你看什么呢?”
难不成是舍不得奶奶?
谭威摇摇头。
他只是有点恍惚,大概是许久都没有跟那一家人共处一室而那么和谐了。
他不是负气出走,毛静柳没有尖叫,谭卫良没有怒吼,宴厅不是一片狼藉,他确实有点不习惯。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他又想起了许迦南跟奶奶说的话,难免有些脸热,他说:“你怎么跟奶奶瞎说,你那不是……吹牛么。”
许迦南理直气壮:“吹牛怎么啦,老人家爱听。”
没听过画大饼么,反正她吹的是别人,又不是她自己,她良心一点都不痛。
谭威老大不愿意的跟许迦南回去了,有一条许迦南可没吹,他确实还没写完作业。
区区写作业,原本他在学校早就是老师不爱管的学渣了,根本没什么,但架不住沈司瑾威胁他,他不愿意去寄宿学校,沈司瑾肯定会把他送进最严厉的寄宿学校,听说那里天天查寝,玩手机想都别想,打游戏更是天方夜谭。
保姆准时上门做饭,许迦南在谭威这里蹭了一顿饭,这才离开,去沈司瑾的家里喂猫。
她身上抱着几个小毛球,想了想,给沈司瑾发了几张小猫的照片。
然后,她抱着手机开始发呆,白天还好,有事可做,到了晚上,这么百无聊赖的时候,特别她现在人就在沈司瑾的家里,她难免就开始想沈司瑾了,想沈司瑾现在在做什么,是在开会还是在跟老同学吃饭,吃饭的时候有没有那个珍妮。
自己发了会儿呆,沈司瑾回消息了,许迦南捧起手机,问沈司瑾现在方不方便视频。
沈司瑾那边说可以,于是许迦南又来了精神,打了个视频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沈司瑾正在商场,许迦南好奇的问:“哥哥,你在商场干什么?”
沈司瑾说:“刚见完朋友,路过这里,就进来给你买礼物了。”
大概是网络不好,所以画面中的人像有点糊,可许迦南举着手机,就是觉得她哥哥好看,糊了也好看,一听是给自己买礼物,立马心花怒放了,高兴的说:“哥哥真好!”
听到这久违的直白马屁,沈司瑾也勾了勾唇角。
惹得前面等他的乔纳森看得稀奇。
他的好友素来不拘言笑,也对讨好女孩子没兴趣。
结果,他现在手里拎着化妆品袋子,还对着手机笑得那么好看。
不等沈司瑾走近,他就巴巴的凑了上去,鬼鬼祟祟抻着脖子往好友的手机屏幕上看,用蹩脚的中文磕磕巴巴的问。
“沈,你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女朋友,你交女朋友了?”
第 65 章
许迦南听见沈司瑾那边说了什么, 但是她的手机卡了一下,字句很模糊,所以她什么都没听清。
只隐约听见了什么“妹妹”,许迦南看见手机画面中卡顿的有个男人一闪而过, 一看就是个外国人, 她就明白了, 这是跟哥哥一起出门的朋友。
沈司瑾对乔纳森说:“这是家里的妹妹。”
乔纳森不信, 他说:“你家里还有妹妹?没听说过啊。”
从大一开学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好朋友了,他敢说, 没人比他与沈司瑾的关系还好,他甚至都见过杜嫣很多次,但是在学校那些年,他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妹妹。
乔纳森笑得猥琐, 凑近了沈司瑾问:“妹妹?什么妹妹, 是不是情妹妹?”
沈司瑾瞥了他一眼, 没解释。
他拿起手机,又看向镜头, 对面的许迦南把去了谭家的事情给说了。
许迦南晃晃自己手里的红包, 说:“这是谭威的奶奶给的, 说他的生日快到了, 到时候可能没法亲自给他, 所以拜托我帮忙转交,哥哥,反正你现在也在买东西, 要不要也给他买份礼物啊?”
许迦南拖着腮帮子想,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是不是也买份礼物比较好?
沈司瑾什么都没说,但是许迦南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把便宜弟弟放在心上。
沈司瑾旁边还有朋友,许迦南害怕打扰他,所以说了这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沈司瑾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许迦南常给他发消息,偶尔也打电话,许迦南跟以前一样,是个话痨,她会给沈司瑾发自己吃了什么、发小猫咪今天有没有听话,发路边遇到的好看气球……
零零碎碎的,沈司瑾有空就会给她回消息,他有事处理,总是不得空闲,打电话的时间少,却也慢慢养成了时不时就看一下手机的习惯。
这叫身边那些朋友更惊奇了,毕竟这人就连他们的消息都回得很慢。
这样手机不离手,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谈恋爱了!
一周飞快过去,沈司瑾要回来了,岁岁也要来了。
岁岁临时改了行程,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的到了香海。
许迦南去机场接她,飞机落地的时候,岁岁自己一个人拉着自己的大行李箱走出机场,她戴着个大墨镜,穿得很时髦,一路走来很是拉风,赢了不少注目礼。
虽然脸上戴着口罩,捂得严实,但许迦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好友,她兴奋的朝岁岁招手,岁岁很快也看见了她,然后笑着朝她跑了过来。
“宝贝,我想死你了!!”岁岁嚷嚷。
俩人尖叫着抱在一起,引得路人侧目,看她们俩人像是在看神经病。
过了一会儿,许迦南放开她说:“都说这红气养人,这么久不见,又漂亮了。”
姐妹两个是高中同学,岁岁半道转学过来的,俩人志同道合,臭味相投,只不过一个出门工作,一个上大学,才久久都没有见面。
不过,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许迦南却时常关注着岁岁的情况,毕竟她现在是短视频平台的热门常客,是数一数二的大网红,她想不看见都难的。
她说的话也是真的,岁岁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们都是稚嫩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现在,就算盖住那张脸,都掩盖不住她由内而外的强大气场,她是真心为好友感到高兴。
岁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臭屁的接受她的马屁,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累死我了,快走,回去,我先睡一觉。”
许迦南帮她拎了行李,俩人直接回了家,岁岁一到家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许迦南原本已经选好了去哪家烧烤店给她接风洗尘,结果岁岁却给她来这一出,她只能等她醒来,中间还抽空去对门看了一眼谭威,结果谭威根本不在家,不知道又跑去什么地方撒风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岁岁才勉强睡醒,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穿着许迦南的睡衣去洗澡,洗完就开始刨她屋子里面的零食。
许迦南一看就竖着眉毛,抬脚要把她从床上蹬下去:“你怎么就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别在我床上吃零食。”
岁岁吱哇乱叫着,抱着零食顺势滚到了地毯上去,还不忘记把巧克力饼干棒往自己的嘴里塞。
许迦南看见她这副颠婆样都被惊呆了,也是这个时候才仔细看自己的好朋友,岁岁盘腿在地毯上骂她无情,一边骂一边还不忘记往自己的嘴里塞吃的。
“许迦南,你有良心吗,我为了多给你带几件礼物,行李箱里连一件睡衣都没有,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许迦南蹲在她面前,拨了拨她的头发,“嘶”了一声,她说:“你是不是有钱了就找了十个八个男妖精,你看看这脸,跟被吸干了阳气似的。”
岁岁不爱听,“啪”的一声打掉了她的手。
她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头发反复漂了好几次,虽然一直用着最贵的保养品,但依然脆弱得几乎一折就断。
许迦南记得,她的小姐妹原先是油性皮肤,一觉睡醒,脸上就糊要一层,虽然不美观,但起码气色好,还有一股少年人的朝气蓬勃,现在干干巴巴的,脸色差了,也不是很美观。
许迦南说:“知道的你现在是小富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跑去贫民窟受难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了?”
岁岁瘪着嘴塞完零食,然后说:“没事儿,最近没去美容院,还在节食减肥,所以状态比较差。”
许迦南啧了一声。
这钱也不好赚,这丫头以前明明最喜欢吃零食了。
岁岁一直在南海市,后来又因为工作飞来飞去,俩人一直有联络,却很久都没见面了,镜头吃身材,许迦南在屏幕中看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她的身材越来越好了,可是到了现实里面,却觉得她只剩一把骨头了,风一吹都害怕她要摔跟头。
岁岁啃完零食,就开始朝许迦南吐苦水:“好久没拍过化妆视频了,最近在搞直播呢,其实我不太喜欢,但是直播最赚钱啊,没有钱不行,工作室那么多人都靠我吃饭呢……”
岁岁这些絮絮叨叨的话让许迦南难得勾起了思绪,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岁岁的老粉都知道,她最早是玩cos的,最初的那波粉丝,也大都是从二次元带过来的,常与她一起出cos的,是另一个女生,俩人化妆技术高超,创意好,镜头表现力很强,一发片就火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高二,岁岁父母是开饭店的,常有生意要顾没法回家,所以家里全都是岁岁捣鼓回来的化妆品还有攒钱买的道具,窦春燕看她跟许迦南的关系好,就常叫她来家里吃饭。
俩人吃完饭,就就着写作业的名头去岁岁家里化妆、做造型,拍照片,因为是学生,手里没那么多钱,所以许多道具和衣服都是亲手做的,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就觉得那是爱做的事情,所以非常开心。
俩人把cos的照片发到微博上,马上就因为创意和还原度吸引了一大波粉丝,甚至一不小心火过了头,被父母们给发现了。
对于这件事,许家和岁岁家大人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胡闹。
学生就不应该打扮得那么夸张、花里胡哨,花那么多时间搞这种事情,太耽误学习了。
窦春燕的反应远比许迦南想象的来得激烈,那是许迦南第二次看见妈妈对她那么歇斯底里,第一次,还是发现她悄悄给沈司瑾打电话。
窦春燕说:“许迦南,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不是说好了要好好学习吗,你不念书,成天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干什么?”
许迦南说:“妈,这不是歪门邪道,这就是个小爱好,您不知道我们多厉害,还有公司想签我们呢!”
再说了,她也没耽误学习呀,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窦春燕更生气了:“那都是骗子,专门骗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许迦南梗着脖子说:“不是骗子,蛋卷您知道吗,蛋卷也是那个公司的,他是很厉害的COSER……”
窦春燕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她的话。
“你把这些破烂都给我扔了,好好学习,不准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迦南还想辩驳,但是窦春燕的眼睛已然红透了,她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伤心了。
“许迦南,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不容易,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儿一样不懂事了,你要好好读书,考个大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耽误你的前途。”
“难道你想跟你小姨一样,气死你姥姥姥爷,无家可归,眼看就要老了,也没有个家吗?”
那时候的许迦南觉得,窦春燕的指责,难免也太严重了吧。
更何况,姥姥姥爷自从搬家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当初,窦春娜将人接到了她新工作的地方,连续几年时间,窦春雷都没能找上门来。
窦春娜加入了新的造型工作室,一路顺风顺水,可惜后来那位明星闹绯闻,事业塌得一塌糊涂,连带着他们受了牵连,窦春娜赚到的钱又全都赔了进去。
姥姥姥爷总为她发愁,希望她结婚嫁人,老人家总说自己没几年好活了,临死前就想看她踏踏实实的,找个人结婚过日子。
在这样的持续对抗中,窦春娜跟家里人闹翻了,连带着一直感情不错的姐姐都记恨上了。
某个清晨,窦春娜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退掉了出租屋离开了,没说去什么地方。
后来,他们又有了舅舅的消息,舅舅因为欠债,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他也终于醒悟了,下定决心不再赌。
那个时候,二老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但是,至少临死之前了却了一桩心愿,看见自己的儿子改邪归正了。
后来那些年,断了一条腿的大舅舅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原先他与自己的妹妹关系降到了冰点,现在没了父母在中间充当粘合剂,兄妹两个人形同陌路,许迦南只偶尔听到过一些消息,听说她的舅舅又重新开始做生意了,那些年国家政策好,时代东风很猛烈,只要胆子大、稍有头脑,就能出头。
只不过,他有了钱之后,好像又故态复萌……
许迦南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因为后来,舅舅没再与他们来往,甚至连电话都没留一个,而窦春燕,似乎也真的对大哥失望了,从没主动打听过他的消息。
总之,从此,做生意和诸如娱乐圈之类的行业,在窦春燕眼中就成了洪水猛兽,那是沾不得的,这么多年,她只羡慕过大伯一家人,体制内,编制内,稳稳当当,这才是她最想要的日子。
可是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她希望
YH
许迦南是这样。
小姑娘么,念个师范,将来考个教师资格证,进学校当老师,将来找对象都有几分优势的。
窦春燕常这样跟她念叨。
那一天,她也是这么跟许迦南说的。
许迦南从小都很懂事,那是第一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跟家里人说话。
她下定决心跟家人杠到底。
结果转天,窦春燕就哭着拍她的门,叫她去上学。
然后,许迦南就只能沉默着妥协了。
她的妈妈很爱她,她的记忆之中,妈妈只为不争气的舅舅哭过。
那时候的她还小,但是她懂事了,总是对她笑、给她做好吃的的妈妈哭的那么难过,眼睛都红了,她觉得舅舅是个坏蛋,让妈妈难过了。
那个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也是个坏蛋,也让妈妈哭了。
那是许迦南第一次对人生感到茫然。
她觉得自己没错,她不过是利用业余时间做了自己爱做的事,并从中摸索出了梦想的轮廓。
习惯了听话的许迦南没有抗争,她对妈妈的眼泪妥协了,她选择做一个乖孩子,她清空了自己的账号,还上交了自己的手机。
其实,她很想跟岁岁一样,大吵大闹,然后带着自己攒下来的零用钱逃跑,跑到一个没人管她的地方,跑到一个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
但是她想到了窦春燕为她下晚自习包的饺子,想到了许元福为了给她报最贵的补习班加的那些班,悉数那些时光,她是一个从爱中长大的孩子,所以哪怕现在这份爱里面夹杂了一份钝痛,她依然选择了妥协。
她将其归咎于一点青春时期的小烦恼,最终按部就班的走了大多数人全都走过的路。
可是岁岁抗争到底,把她那对父母给气得半死,最后高中都没上完,就离开了家。
她跟许迦南说:“小北,我跟你不一样,我成绩不好,我也念不下去书,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去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我爸说他给我半年时间,如果不行,我再回来复读。”
许迦南知道,岁岁家里是有点小钱的,她妈一开始就说,如果孩子考不上大学,就送出国去,她是有家里人兜底的,不害怕。
岁岁在家里管许迦南就许迦南,隔着一层网线给她的备注却是小北,俩人分开之后更像是网友一样,岁岁总叫她小北,是曾经作为coser的网名,她们那时候就用各自的网名互动。
到现在,账号上都有十多万的粉丝,全都是被她那些出圈的图吸引过来的。
因为cos的装大多很夸张,许迦南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别人认出来,陆凡是第一个,大学开学第一天就把她认出来了,还被姚欣悦给听到了。
陆凡很激动,她说她是许迦南的粉丝,可是许迦南告诉她,那个账号她不打算再用了。
陆凡很失落,但是后来,他们还是成了好朋友。
岁岁一直叫她小北,许迦南也没纠正,尽管那早就是被她放弃的账号。
妈妈给她取名叫南,但是她自己却往北走了,幸好现在走了回头路。
后来,岁岁成功了,成了大网红,不但拿钱给家里开分店,还给家里买别墅,人人都夸她有出息。
许迦南从未错过岁岁的任何变化,知道她现在迎合风向拍了许多别的视频,也想过成功背后必然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但是看见岁岁眼中那几近熄灭的火光,她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说:“累了就停一停吧,反正现在也赚了那么多钱,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吧。”
岁岁苦笑着摇头,她这种体量的网红是不可复制的,如今作为招牌,身上已经捆绑了太多束缚,如今往什么地方走、怎么走,全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
不过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抓着许迦南的手腕说:“小北,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了吗,我是来找你拍照片的,我前几天去画展,看见了一幅画,两朵交缠在一起的花。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就觉得那个时候真好,现在你也不用高考了,功课也没那么紧了,是能陪我玩的吧?”
许迦南犹豫了一下,眼见着岁岁那张小脸就要跟老黄瓜似的拉下来,还是点了头。
岁岁“耶”了一声,从床上蹦了下来,打开手机就要给许迦南找那幅画。
她一边找,一边朝许迦南不停的叭叭叭,她说:“我觉得咱们这次要出外景,以前那是没钱,所以只能用纸板,你看……咱们需要一个有水的地方,现在就去找水吧!”
她从床上窜起来就往外跑,许迦南被她这说风就是雨的劲头儿给吓到了。
许迦南拉着她说:“不着急,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岁岁被她给拖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开始抓着许迦南研究起那幅画来。
小猫咪已经喂过了,但是因为惦记着岁岁,所以她今天忘了给沈司瑾发消息,如今更是被岁岁说的画给转移了注意。
看画的时候,许迦南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于是她甩了甩头,干脆不就结了。
想不起来,那一定不是重要的事情。
而大洋彼岸,临行前的送别宴上。
沈司瑾又一次放下手机,连好友说的航班信息都没听进去。
虽然面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乔纳森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沉郁之气。
他不解。
好好的,今天一天都没人惹他。
他怎么好像生气了?
第 66 章
岁岁带来的画被装在一个画筒里, 也是带过来要送给许迦南的东西,也是她打开箱子之后,许迦南才发现,她真的没有乱讲。
这个大行李箱里面真的塞满了没拆包的礼物, 有优质名牌包、有块限量版的女士腕表、甚至还有两个电竞冠军签名的鼠标垫, 最多的还是化妆品, 各种瓶瓶罐罐。
岁岁现在是名人, 品牌方和朋友总给她送东西,很多东西她都送了人,自己用不了, 她说她给许迦南留了不少好东西,就等着见面的时候给她呢。
许迦南蹲在那扒拉了半天,最后抬起头说:“你送我这么多东西啊,你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价啊。”
岁岁豪气的大手一挥:“咱俩谁跟谁,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不是去年你过生日我都给忙忘了,正好给你补上。”
许迦南根本就没计较什么生日都不生日的, 因为这货去年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 还是她寄了个生日礼物又买了束花下单送上门去, 她才想起来。
她蹲在那琢磨了半天, 最后还是都收下了, 她跟岁岁是不需要见外的,她以后也会赚钱的,肯定也会给她买很多礼物。
岁岁很高兴, 连箱子都没打算带走,她说:“给你留下装东西, 你现在在外面住,肯定少不了倒腾行李,这个箱子挺结实的,你别嫌弃,是我来之前刚从仓库里面拆出来的,没用过。”
许迦南默默看了一眼那箱子侧面不太起眼的大牌logo,这才对好姐妹真的发财了有了一种真实之感。
她把东西收拾好,俩人很快就开始研究起创意来。
这幅画画的是一朵并蒂同生的花,花儿自水中盛开,有袅袅烟雾之气,水中脏污泥泞,有鱼虾的死尸,也有带毒的废弃垃圾,河水污浊,这株同生的并蒂花,一朵是浅粉的颜色,依旧出淤泥而不染,然而另一朵却已是脏血一样的污红,几尽糜艳,仿佛流泻而出的赤|裸欲望。
俩人从前就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现在重新见面,本来就有说不完的话,加之头挨着头,像是从前的那些偷偷摸摸的日子一样,脑子里面有说不完的点子,不但聊了新创意,还聊了家里的事情,最后甚至聊到了以前那些高中同学,谁跟谁最后到底在没在一起、谁跟谁复合了没有、谁谁去了哪里上大学、谁又出去打工了、谁已经结婚了、谁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最后,以岁岁迷迷糊糊的“反正我不生”结束。
彼时,许迦南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而这个时候,楼下已经开始喧闹起来,人们已经起床上班了。
许迦南熬夜太困,所以睡得很死,岁岁有过之无不及,陆凡学生会有事这两天住在宿舍里,所以这会儿房子里面没别人,也就没人听见她响个不停的手机铃。
沈司瑾坐了一夜的飞机,终于在九点钟于本市机场落地。
飞机降落的时候,机舱中都是空姐甜美的声音,他带着自己的行李从头等舱中走出,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许迦南打个电话。
结果怎么都没打通。
无奈,沈司瑾只能放下了电话,先去公司。
只是有点可惜,其实他是想叫许迦南出来吃个饭,顺便把礼物给她的,他回来得匆忙,公司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现在打不通许迦南的电话,就只能明天再见面了。
许迦南最后是被饿醒的,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岁岁先她一步起床了,许迦南顶着自己的鸡窝头出来的时候,陆凡也在外头,岁岁正坐在桌边,坐在陆凡的对面狼吞虎咽,一边炫饭,还一边不忘记对陆凡竖起大拇指:“真厉害,真厉害,不愧是美食博主,这手怎么长的,我就做不出这个味儿来……”
陆凡已经过了最初见到岁岁的震惊,这会儿对一个千万级别大网红空降到自己家里这件事情接受良好。
其实一开始许迦南挺纳闷儿的,陆凡开学第一天就认出了她,但是她为什么没认出岁岁,毕竟她从前与岁岁的照片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而且岁岁从前是个coser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结果,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陆凡还真就是不认识,她能对许迦南过目不忘,还是因为许迦南当初cos的人是她最喜欢的角色,她只是把那张图挑了出来,作为壁纸用了很久。
岁岁吃完一抹嘴,然后说:“南南,我租了辆车,你昨天不是说城郊那家温泉酒店是个好地方吗,咱们今晚就出发,先过去嗨皮一下,然后再商量造型的事情。”
许迦南想说,等做好造型再去酒店不是更省时间吗,还能省下点酒店的钱,可转眼一想,小富婆现在根本不差钱,她这趟过来就是来玩的,于是点了头。
下了楼,俩人告别了陆凡,上了岁岁租的那台车,一路放着自由飞翔,就直奔郊区的温泉度假酒店。
今日并不是节假日,又因为越往郊区的路就越荒凉,所以秋日的午后,只有一辆拉风的车子在长长的灰色公路带上疾驰,天窗开着,猎猎的风刮进来,两个小疯子一路开一路嚎,丝毫不用害怕被人给抓去精神病院。
“在你的心上!”
“自由的飞翔……”
岁岁爱唱歌,不过岁岁五音不全,偏偏人菜瘾大,俩人引吭高歌,很快许迦南就被她给带跑了调。
许迦南从睡醒到现在一直忙活,直到现在才想起今天得跟谭威说一声,没法给他上课了,也是这个时候才看见,沈司瑾上午给她发来过消息。
许迦南有点慌,赶紧给沈司瑾拨电话,手一伸就把前面的音乐给关了。
BGM戛然而止,岁岁那“嘎”的一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她踩着油门儿的脚都松了一下,转头不高兴的想要质问许迦南,结果却看见小姐妹捏着手机,一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活像是错过了彩票最后兑奖日期,硬生生没了几个亿。
于是,话到嘴边,被岁岁给咽了下去,她纳闷的问:“你给谁打电话呢,交男朋友了?”
许迦南没答。
电话嘟了记下,倒是通了,可是对面的人却是周青竹。
周青竹跟许迦南说:“老板现在开会,等他忙完了我会转告他的。”
许迦南就问:“哥哥上午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你知道他找我什么事吗?”
周青竹想了一下,说:“老板让我定了一家餐厅,说不定是想找你吃饭。”
“!”
许迦南赶紧说:“我上午在睡觉,不知道。”
周青竹笑着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的。”
许迦南怕耽误对方工作,挂掉了电话,结果岁岁却很奇怪的问:“谁是哥哥?”
许迦南“呀”了一声,然后说:“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呢。”
于是,她就把跟沈司瑾重逢的事情说了一遍。
岁岁先是痛骂渣男,然后又感慨:“好家伙,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啊,看来你跟那个哥哥还真是有缘分。”
“不对,”岁岁顿了一下,“倒也不算巧……”
好像自从她认识许迦南开始,她的目标就是香海大学,那个时候,少年人难免脸皮薄,或者是谦虚,又或者害怕自己考不上心仪的目标,所以遮遮掩掩,只有许迦南,谁问她都告诉人家,她将来一定要去香海上大学。
香海是个顶好的地方,一溜烟的重点大学,就没一个是分数低的。
他们又不是重点高中,师资水平有限,想考那么好的大学,必要付出不可想象的努力,但是许迦南的眼睛始终坚定明亮,从没改变过。
就连差点与家里父母闹翻那次,她都擦干净眼泪咬着牙上课记笔记,她说:“我得去香海上大学,我不能不学习。”
岁岁一开始以为许迦南这份执念就跟那些好学生嚷嚷着要上清华要上北大一样,只是给自己打气罢了,结果成年生日宴上那天,一群同学都喝多了,一起回家的路上,她才悄悄告诉岁岁,她是要去香海找人的,至于什么人,就是那她只在照片中见过的好看哥哥。
岁岁是真没想到,好友少女时期那份青涩坚定的执念可以开花结果。
其实就算没找到那位哥哥,岁岁也觉得这是好事,因为这份执念让许迦南一路咬牙坚持,找到了最好的自己。
许迦南也是听岁岁痛骂渣男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好像很久都没有杜辰的消息了。
到底是第一次谈恋爱,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这人又确实没在她心上留下半点阴影,她的空闲现在全都被别人给占据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路疾驰,不知不觉中,岁岁慢慢降下了车速,许迦南有点口渴,就去伸手去拿水,结果她的手刚捏住瓶盖,就听后面猛然一声巨响。
“砰!”
紧接着,车身震动,猛地往前窜了一下,要不是她们都系了安全带,恐怕整个人都要从前窗飞出去。
车子停在了路上,许迦南和岁岁茫然对望,人是懵的。
她们俩都是懵的。
“妈的!!”
沉默几秒,岁岁暴躁的推开了车门就往外冲,“谁开车不长眼睛啊,知道老娘这辆车值多少钱么,就敢撞上来!”
岁岁的声音很大,但是她还是听见了她喉咙中那细微的颤音。
许迦南也紧跟着推开门,她下车,觉得地有点软,这才后知后觉,她的腿在抖。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头顶,红绿灯就在不远处,等后就是一排摄像头,她这才定了定心神。
正如岁岁所说,这辆车子很贵,所以那样猛烈的撞击下,她们依然毫发无损,可是,车尾已然损坏严重,保险杠都直接掉了下来。
撞她们的那辆车更是惨不忍睹,车前盖像是废纸一样卷折起来,整个车头几乎都顶到了她们这辆SUV下面去。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约莫三四十岁,长得壮实,隔着那么老远,许迦南都闻到了一股酒气。
于是,她警觉的后退了一步,趁着岁岁发火,先报了警,又拨通了刚才拨过一遍的电话。
第 67 章
光亮的摩天大楼会议室中, 沈司瑾坐在上位,齐下人正一一汇报手中的工作,沈司瑾是个不爱找事儿的上司,但是他的严格是无言的, 对工作不满意的时候, 他也依然面色平静的坐在那里, 指尖敲着桌面, 叫人瞧不清楚情绪。
正在室中气压低迷、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的时候,周秘书急匆匆的敲门进来了,他直奔沈司瑾的位置, 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见那刚才还面容无波无澜的上司皱起了眉,“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急匆匆交代了一句, 就接过手机朝外跑, 一向斯文稳重的他,甚至将会议室的门拍得轰然作响。
沈司瑾离开了, 会议室中就想一瞬间解除了某种定身术一样, 瞬间松懈了下来, 王总垮下肩膀, 抬起头止不住好奇心的问:“周秘书, 老板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手下生意赔钱了?
依照老板那性子,不亏几个小目标他跑不出那么快的速度吧。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八卦的看了过来, 谁还不是个爱吃瓜的呢。
周秘书笑得滴水不漏,跟了沈司瑾几年, 将他身上的气度学去了七八分,叫人连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说:“老板没事。”
只不过是有些私事要处理罢了。
别说这些人了,就算是跟着沈司瑾在国外干的时候,周青竹也没见他这样过,这可真是头一遭。
裴总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今天应该是不用加班了。”
不用加班好啊,他回去陪闺女。
他那不太聪明的闺女前阵子被一个心眼比马蜂窝还多大学生给哄骗了,到现在还沉迷在失恋之中无法自拔。
结果那个男孩子真就如他所料一般,意识到自己的前女友是个更有背景的人物,立马就不搭理他闺女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没发现自己的亲闺女还是个恋爱脑。
裴总监挺生气的,但是跟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计较未免掉价,索性那人已经因为这桩脚踩两条船的丑事被取消了在公司的实习名额,现在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裴总监总算意识到了自己忙于事业,从而对孩子教育的疏忽,趁现在还来得及,他没事就陪在家人身边。
一群人说着话从会议室中散了个干净,很快,高层处重归于安静。
而沈司瑾那边,却分外的不平静。
他拨了许迦南的电话,但是电话没接通,沈司瑾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没人看见,此时他的面容有多么阴沉。
他匆忙上了车去,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又拨了许迦南的电话。
而许迦南,刚才则是因为忙着吵架,太过激动,所以根本就没留意到电话。
撞她们那人是个面向凶狠的,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神志不清醒,所以说话都模糊,只气得指着他们两个说:“你们会不会开车,你看看都把我的车给弄成什么样了!”
岁岁在外打拼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面对这个色厉内荏的中年人,也依然没有气短,她昂着头说:“大哥,你有没有搞错,是你撞了我们的车,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被你撞成这样就算了,你还倒打一耙?”
两个人在那里对峙,那人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就要继续理论,这个时候,已经打完电话的许迦南挡在了岁岁的前面,厉声说:“大哥,你别过来,你后面有摄像头,什么都拍下来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有什么话对警察说吧!”
那个人听见许迦南的话,愣了一下,果真就不再上前了。
他观察面前两个姑娘,见许迦南个子高挑,并不纤弱,而她身后那女生穿得时髦,似乎也并不是个好欺负的,还真的清醒了几分,不再上前。
许迦南知道,在这荒郊无人之处,惹怒他并没有好处,见他肯退让,也软下了口气,她说:“大哥,咱们谁也走不掉,就在这等警察吧,到时候定责的定责,走保险的走保险,对大家都好。”
她一提到保险,那人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可是许迦南却在心中冷笑,醉成这副模样,保险肯定是不保他的,这车子,他撞坏了多少,就得赔多少。
她见那人双眼浑浊,脑子被酒精泡过,不太清醒,许是还没想到这一层,便也闭口不愿多说。
岁岁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开始拨电话,只不过她拨的是租车行的电话,那人见此,也转身开始打电话。
岁岁挂掉电话,拍拍许迦南的肩膀,说:“南南别怕。”
眼见暮色昏沉深秋将至,夜晚的天一日比一日寒凉,俩人谁也没料到出来这一趟现在都还在外面待着,根本没有厚衣服可穿,车子出了事故,也不敢坐在里面,只能蹲在马路边上等。
岁岁说,车行老板是她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事儿交给她解决,不过这车子确实很贵,保修要不少钱。
许迦南打开手机,这才看见沈司瑾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她吓了一跳,赶紧要给沈司瑾回拨,就在这时,沈司瑾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许迦南慌忙摁下接听,还来不及道歉,就听沈司瑾问:“许迦南,你的定位不准确,再给我发一个过来。”
听那声音,连她的全名都叫了出来,可见真的是着急了。
周青竹做事向来稳妥,他知道沈司瑾疼这个妹妹,所以提早就叫许迦南发了定位,刚才一切都慌慌张张的,许迦南也没看仔细,这会儿在看,那定位居然把沈司瑾引到了另一个岔路去。
许迦南一边在心里骂定位软件垃圾,一边给沈司瑾道歉,这才发了新的定位去。
沈司瑾又问:“你们受伤了吗?”
许迦南说:“没有没有,哥哥,我和岁岁都没事,我已经报警了,也拍照留证了,现在正在等警察呢。”
傍晚时分,正是下班下学的高峰阶段,市中心很堵,这里又偏远,所以交警一直没赶到。
许迦南脸都冻麻了,只能跟岁岁蹭在一起。
而不远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叫来了三四个帮手,皆是与他差不多大的岁数,几个人凑在一起,抽着烟,烟味儿一股一股的往她们这边冒。
“啧,好车就是牛,你瞧你这车都撞报废了,这车才伤了个尾巴……”
“报保险了吗,那边怎么说啊……”
“警察怎么还不来,冻死老子了……”
还有人跑过来找她们搭话,问她们是不是香海本地人,是不是学生。
岁岁拉着许迦南,敷敷衍衍的,那人自讨没趣,嘀咕着又走开,但还是一眼一眼的往她们这里瞟。
许迦南说:“别害怕,真动起手来,我也能保护你。”
护不住她就拉着岁岁跑,她身体素质挺好的,有锻炼的好习惯,这些挺着啤酒肚的大叔肯定跑不过她。
其实许迦南嘴上是那么说的,真的要动手,她也虚,她是有点防身的本事不假,可这么多男人要是一起上,她指不定就吃亏了。
天越黑,警察来得越慢,许迦南脑补得就越多。
岁岁说:“谁害怕呀,敢打我,我就开直播,曝光他们!他们才是肇事的,还醉驾,保险都不会给赔的,现在还敢打人啊……”
许迦南捂住了岁岁的嘴巴,说:“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岁岁鼓着嘴巴不服气。
许迦南跟她嘀咕:“你瞧他像是赔得起修理费的样子吗,他现在正跟保险员打电话的,你现在一口一个酒驾,要是让那边的人听见了,撂挑子不出钱,他反过来针对咱们怎么办,先别讲话,等警察来了再说,警察就把他抓起来了。”
到时候保险那边的人知道了,也不关她们的事了。
岁岁也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其实心里没底,于是真的不讲话了。
夜色越来越深,两辆车一前一后打起了双闪,一下一下的闪在许迦南的瞳孔深处,映着她不太安稳的心。
不知道那边几个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什么,其中一人高马大的男人叼着烟朝他们走了过来。
“小姑娘,我看这警察大概也来不了了,你看这样如何,咱们私了,明天直接去警局定责,该赔钱赔钱,我们不会抵赖,肯定出钱给你修车,你们说呢?”
岁岁下意识就说:“不,警察已经在路上了,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那人被岁岁驳斥了,不高兴了,又走近了两步,烟味一股一股往许迦南的鼻子里面钻,他说:“这么冷的天,谁乐意一直跟你们在这等啊,真不知好歹。”
许迦南心中冷笑,心道这人也知道害怕,不就是怕见了警察,被闻见那一身散不去的酒味吗。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回绝的时候,忽然一束车灯的光由远及近,许迦南侧过头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嗖”的站了起来,拉着岁岁往车子的方向跑。
“哥哥!!”
那掐着烟的人也朝来人方向看去,看见车子上下来的是一个比他们还要高的男人,方才还有些蛮横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沈司瑾感觉到了许迦南身上侵袭而来的凉气。
他打开车门,叫两个人坐了进去。
许迦南抓着他的手,不安的说:“哥哥,他们有好几个人。”
直到看见许迦南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沈司瑾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放下。
他摸了摸许迦南的头,恍惚了一瞬,盯着那乌黑的发顶,半晌无言。
这是小时候的习惯了,没想到身体的记忆还在。
沈司瑾对上许迦南那双明显不安的眼睛,说:“不用怕,哥哥在。”
第 68 章
许迦南和岁岁全都坐进了车子里面, 车子里面开了暖风,暖风吹在皮肤上,许迦南才总算觉得自己僵硬的身体缓过来了。
岁岁搓着自己的手,透过车窗, 看见沈司瑾已经走到了那几个人的对面, 明明只有一个人, 但是那些男人对沈司瑾的态度与他们截然不同。
沈司瑾身上的气场沉稳老练, 此时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开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子过来,一下子就让那些人开始心里打鼓了。
岁岁气得直骂:“这帮垃圾东西, 敢瞧不起女人,看老娘不让他们把裤衩都赔光!”
许迦南给她顺了顺气,然后非常自然的拿起车子里面的矿泉水给她喝。
也是巧了,沈司瑾到这里三分钟后, 交警终于到达, 把人全都带走了。
一番折腾, 一群人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那个酒驾的男人直接被拘留了。
出来的时候, 一群人看他们目光不善, 但又因为沈司瑾还在, 所以始终没有发作。
他们在门口分道扬镳, 岁岁开始担心了起来:“南南,他们也是香海市的人,要是以后找你麻烦怎么办?”
她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神就不怀好意, 要赔那么多钱,说不定还要坐牢, 这分明就是记恨上了。
许迦南还没说话,在前面开车的沈司瑾说话了,他说:“不用担心,没事。”
沈司瑾一开口,岁岁松了一口气,就凭沈司瑾这身派头,开着连她都没开过的豪车,岁岁就知道,南南肯定不会有危险了。
这会儿,她才真的开始有心情开玩笑。
她扒着副驾驶的车座努力把脑袋往前探,然后说:“哥哥,我认得你,谢谢你今天帮我们。”
还不等沈司瑾问她是怎么认识的,岁岁就仰着头骄傲的说:“我在南南的大头贴相册里面看见过你,你跟小时候长得一样……不对,你比小时候长得还好看!!”
许迦南:“……”
沈司瑾:“……”
车中气氛窒息了一瞬,诚如沈司瑾这样的精英人士,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留下大头贴这样的黑历史。
许迦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去看沈司瑾。
见沈司瑾也正好也朝她递来询问的眼神,许迦南干笑着说:“你忘了,小时候我过生日,小姨带咱们去赶集,那时候的精品店里都有拍大头贴的机器……”
那时候流行那个,精品店里有好几本厚厚的册子,里面全都是花里胡哨的非主流背景相框,他们交了钱,然后在纸条上面写上喜欢的相框编号,老板将那些编号输入机器里,就可以拍照了,她小时候非要拉着沈司瑾拍一张,后来搬家了,相册也没丢,一直都好好的保存在她房间的抽屉里。
那时候岁岁跟许迦南的关系最好,去她家跟去自己家似的,所以看过那本半个巴掌大的陈旧大头贴相册。
虽然像素很低,还是不耽误她能看出来沈司瑾的盛世美颜。
只不过用现在看来,当时那满是红色爱心粉红色背景的相框装饰,多少有些冒昧。
岁岁说完就后悔了,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没想到,沈司瑾却问她:“南南跟你提起过我?”
岁岁一听这,又来劲了。
她说:“总提啊,我们同学全都知道南南有个厉害的哥哥,学习好长得好,但那时候她光说,谁也没见过你,所以很多人都说她吹牛。”
许迦南:“……”
许迦南无比庆幸此时已经天黑,否则现在沈司瑾肯定要看见她脸红了。
臊的。
她安静如鸡的乖巧坐在自己的位置,努力想去看沈司瑾的表情,但也是因为这该死的黑夜,她根本看不清沈司瑾的表情。
许迦南的心脏跳动得厉害,自己坐在那里百爪挠心的,一会儿想撞墙,一会儿又伸手捂住了岁岁的嘴。
岁岁“呜呜呜”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不得不举双手投降。
许迦南没话找话,她说:“哥哥,明天是谭威的生日,你要给他过生日吗?”
沈司瑾想都没想就说没空。
也是不想给便宜弟弟过生日,也是真的没空,原本刚回来事情就多,今天为了处理许迦南的事情还耽误了些时间,这一下子积压下来的事情更多了。
许迦南吐了吐舌头,又问:“那你给他买礼物了吗?”
这下,沈司瑾倒是“嗯”了一声,他说,“就在后车座,一会儿你想着拿上去,帮我送掉。”
除了买给谭威的礼物,许迦南还拿到了她自己的礼物,沈司瑾当然不可能只给许迦南带回一盘巴掌大的眼影盘,他带回的是一份香奶奶的彩妆套组,还有两瓶很适合她的香水,许迦南觉得太贵重了,不想要,但是沈司瑾三言两语就把她给说服了。
沈司瑾一直把两个人送到楼下,许迦南窜出去,去快递柜拿快递,只剩下了岁岁和沈司瑾在楼下。
沈司瑾对岁岁告别,拉开车门就要走。岁岁却忽然叫住了他。
见沈司瑾转头看她,岁岁摸了摸鼻子。
她说:“哥哥,我能这么叫你吧?那个……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沈司瑾“嗯”了一声,站在那里,等她的话,他说:“什么事?”
岁岁说:“南南她呀,一直念叨着要考到香海来。”
“她成绩一直都挺好的,其实她那个成绩,家附近的大学也能随便挑,窦阿姨就曾经说过,让她找个离家近的地方上大学。”
“但是她偏不,但她从没说过为什么,别人就只当她是看香海是个大城市,所以很向往。”
“但是她呀,是为了你来的。”
脚步声响起,许迦南抱怨陆凡买的东西死沉。
岁岁赶紧后退一步,笑眯眯的朝沈司瑾挥手,“哥哥再见。”
俩人上楼的时候,岁岁问她:“明天有小朋友要过生日吗?”
许迦南“嗯”了一声,然后问她,能不能把她带来的签名鼠标垫送给对方,其实她给谭威准备了礼物,一个篮球,但是他觉得对方肯定会喜欢那个,因为这个电竞队的名字,她在对方的微博关注列表里面看见过。
岁岁爽快的挥挥手,“我知道你留着那东西没用,送给你就是让你拿出去做人情的,既然小朋友喜欢,就送给他吧。”
陆凡正要出门,她也知道了两个人的事情,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
没过多久,许迦南就听见了对门的动静,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她打开门,就见一群看上去跟谭威差不多岁数的孩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里走,有菜有肉,有饮料有零食。
看见许迦南,谭威还挺惊讶,他说:“你不是说今晚要出门么?”
许迦南耸耸肩说:“别提了,出车祸了,就回来了。”
话落,谭威皱起了眉:“出车祸了?”
许迦南笑嘻嘻的说:“不错,会关心人了。”
谭威一愣,又重新板起了脸,可是耳根有点红。
许是半天都不见走在最后的谭威进门,有个男生从里面探出了头:“我说谭威……咦?这是邻居?”
与谭威交好的这些小孩穿着都很讲究,一看就家境不凡,这探头的男生性格大大咧咧的,看见外面有人,自己就从门里面钻了出来。
谭威说:“嗯,这是我的补习老师。”
那男生嘴甜的说:“姐姐好。”
谭威眼皮一抽,看了看许迦南,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男生的动静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很快,门口挤满了人。
许迦南说:“你们这是打算吃饭吗?”
男生笑出一口小白牙,“是啊,他明天就过生日了,我们打算吃火锅,零点给他庆生。”
这时,后面一个女生惊呼出声,指着岁岁说:“你……姐姐,你是不是那个……你是不是那个网红岁岁!”
岁岁也不扭捏,大方的说:“是的呀,你好!”
这下子,门口就更热闹了。
许迦南哭笑不得的说:“大家先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女生嚷嚷着掏出自己的手机要跟岁岁合影,小男生还问许迦南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一时间,谭威这个寿星被人给摆在了一边,瞪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不等发脾气,就被去而复返的许迦南用礼物怼了一脸,许迦南笑眯眯的说:“这样正好,本来还想明天找个时间送你呢。”
谭威被怼得往后一个趔趄,但是在朋友们大呼小叫的哇塞中,愣是没有梗着脖子发出火儿来,他呆愣的看着许迦南,许迦南指指最下面的大袋子,说:“这个是哥哥从国外出差给你带回来的球鞋,但是他今天要加班,所以来不了。”
又指指上面用透明礼盒和小灯串包起来的篮球:“这个是我送你的篮球。”
然后又随手捡起刚才混乱中掉在地上不起眼的一片说:“这个是岁岁姐送的鼠标垫。”
谭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才的话痨男生抓起鼠标垫瞪大了眼睛:“这个……这个是一筒的签名吗?”
男生一开口,后面就是一片起伏的“卧槽”,一时间,好几个人蜂窝而上,都开始抢夺那个鼠标垫。
谭威一听急了,钻进去怒道:“都别抢,那是我的!!”
眼见着谭威收了那么多拉风的礼物,那些爱咋呼的猴孩子非要拉着对门的人一块吃火锅,岁岁是个人来疯,答应得特别痛快,岁岁答应了,那些人就全都去拉许迦南。
“姐姐进来吧,你想吃什么这里都有。”
“姐姐来吧,我们还没切蛋糕呢,咱们一块切。”
“姐姐你讲课真厉害,我就是谭威的同桌,他以前写作业都是直接蒙的,现在选择题十个都能算对俩了,你能不能也给我补补啊……”
谭威都快不认得姐姐这俩字儿了。
他抱着那些礼物把门一踹,然后嚷嚷:“你们能不能小点声,一会儿楼下邻居找上门来了。”
喊那么大声。
你们是没有自己的姐姐吗:)。
第 69 章
第二天, 是沈司瑾派了车把许迦南和岁岁送到温泉酒店的。
俩人这次坐在车上,安静如鸡,只头挨着头小声聊天。
岁岁说:“没想到你跟你那个哥哥这么巧就重逢了,他还对你像以前一样好。”
岁岁没见过小时候的沈司瑾, 可是许迦南老念叨, 沈司瑾做过的那些事情, 她早就倒背如流了, 见沈司瑾这样贴心,她真的忍不住对许迦南感慨。
许迦南骄傲的说:“当然了,哥哥对我真的很好。”
她那得意洋洋的小表情看得岁岁手痒, 岁岁捏着她的脸蛋说:“哥哥而已,看把你给嘚瑟的,交男朋友的时候都没这么秀过恩爱,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藏了什么猫腻?”
许迦南被她这话说得心脏狠狠坠了一下, 她赶紧推开岁岁的手说:“什么猫腻不猫腻的, 哥哥就是哥哥啊, 你别瞎用词,没有秀恩爱!”
从小, 在许迦南的心目之中, 沈司瑾这个哥哥的意义就不是那种同辈可以嬉笑打闹撒泼的哥哥。
沈司瑾太早熟了, 从小就可以妥善的处理好一切, 那时候的小豆丁许迦南, 根本无法在他身上找到同龄人的影子,在她的心目中,沈司瑾就是一个疼她、对她好, 比爸爸还懂她的“爸爸”,是个爸爸一样的长辈。
比如, 她可以跟大伯母家的堂哥许卓远比成绩,比谁能考一百分,可是沈司瑾却是那个可以拿着书本给她讲课的人,她根本不会对沈司瑾起攀比的心思。
这种相处模式,让许迦南始终觉得沈司瑾是一个类似于长辈一样的存在,她能跟普通的哥哥开玩笑,甚至别人将他们误会成情侣都可以一笑了之,搬家之后,她和新邻居家的哥哥就被人在高中误会过,但是许迦南却半点不见现在的心虚,她只会哈哈一笑了之,甚至还能开两句玩笑。
但是现在岁岁开她和沈司瑾的玩笑,她根本哈哈不出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甚至觉得自己……冒犯了沈司瑾。
岁岁原本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见许迦南这满脸通红的心虚模样,却开始疑惑了起来,“你这么心虚干什么,莫非你真喜欢沈司瑾?”
“我不是!”许迦南炸毛了。
她说:“那是哥哥!”
岁岁随便的“哦”了一声,说:“又不是亲哥,沈老板现在事业有成模样好看,还对你那么好,喜欢他不是很正常,正好你们又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近水楼台先得月唔……”
岁岁还没叭叭完,许迦南就捂住了她的嘴。
前面开车的司机还是沈司瑾叫来的呢,许迦南觉得脸蛋烧得慌。
岁岁是真的挺纳闷,许迦南这反应有点太大了。
索性已经到了目的地,两个人结束了这个话题。
由画中得来灵感,她们扮演的是一红一白的两生花,一个高洁圣女,一个恶女花魁,岁岁带来了印着暗花的布料和几件可能会用到的衣服,其余全是两个人亲自动手做的。
俩人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摊上,你一言我一语,在稿纸上、布料上划上一道一道的线,岁岁的眼神平静怀念,她捏着裙子跟许迦南说:“南南,真好,我觉得咱们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咱俩凑一起给芭比娃娃做衣服,你还记得吗。”
那是她们最喜欢的事情,许迦南有许多芭比娃娃,都是考了好成绩之后许元福和窦春燕奖励给她的。
姥姥手巧,以前就帮她做过衣服,许迦南耳濡目染,从小就会针线活,后来跟岁岁两个人胆子越来越大,她还学会了缝纫机,最开始玩cos的时候,两个人没钱买衣服,就剪了家里不要的旧衣服,一点一点缝制起来。
岁岁盯着地上的一堆布料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似的,看见好朋友的侧脸,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许迦南没抬头,其实她听见抽泣声了,她知道,成功没那么容易的。
等她把最后一朵紫红色的花用胶水固定在簪子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岁岁已经恢复如初,岁岁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说:“南南,可惜你现在还在上学呢,要不我都想把你偷走,叫你去我的团队,我肯定给你开百万年薪……不对,咱们可以当合伙人,一起赚钱。”
许迦南说:“那感情好,我大学毕业了也找不到那么好的工作,我现在就跟你走。”
岁岁歪在她的肩头说:“那怎么行,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这学校多厉害,还是好好念书吧,你不知道,其实我出去打工之后,没少因为学历问题吃亏呢。”
许迦南笑笑。
她没开玩笑,至少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没开玩笑。
她喜欢布料,大于数学题。
但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妈妈不希望她做出格的事情。
话题就此接过,两个人一通忙活,互相给对方化妆,天南地北的聊着,许迦南说她的大学生活,岁岁就跟她说网红圈子里面的瓜,甚至还有娱乐圈的瓜,说着说着,两个人就会被某个笑点戳中,神经病一样的笑成一团,笑累了就点杯奶茶,吃块点心,两天过得飞快。
许迦南用白色的颜料在岁岁的脸上画了一朵盛开的白莲,清水白莲在她半边脸上绽放,使得那莹莹无辜的眼神愈发动人。
许迦南收了画笔转身说:“你别这样看我,看得我想蹂|躏你。”
随着她的动作,华丽的红裙翻飞,她像一朵怒放的红莲。
她脸上的妆秾丽糜艳,左上半边脸贴上了一片片鱼鳞似的装饰物,银色的软质鳞片在灯光的映射下有五彩却令人不适的波澜,像是油花飘在水面上的纹路,半露的香肩上粘着一小块类似于藤壶的东西,污浊不堪,很明显的,她是一朵被“污染”的花。
是许迦南主动提出叫岁岁扮演小白花的,即便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但碍于某种心中阻碍,她还是不想叫窦春燕认出她来,虽然现在大数据已经把人给包裹进了一个个独立的信息茧房,可许迦南还是不想。
岁岁双手交叉盖在胸前,夹着嗓子叫唤:“不要呀,我是好人家的姑娘!”
许迦南:“……”
俩人开始拍照,她们依然保留着从前的默契,两生花,生于浑浊的污水中,一朵濯而不妖,一朵红艳荼蘼,汩汩氤氲的温泉水中,红莲扬起红唇,笑着捏起柔弱白莲的下巴,白莲的脸颊滑落一滴楚楚动人的泪光。
她似乎想逃离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泥淖,但是她们两个的手却已经被一只银色的手铐紧紧拴在了一起,就像是早就纠缠不开的命运,哪怕细白的腕子上已经被磨出深红色的於痕,她们的命运也依旧站连在一起。
两个人都要入镜,只能提前调整好机位,索性岁岁经验丰富两只花朵从争斗到共同沉沦,几张照片充满故事张力,像是一段精彩纷呈的电影。
岁岁还录了几段动态的画面。
酒店中没有的造景,只等后期加工就行了。
许迦南从水中出来的时候,身上那身漂亮的花魁红裙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并不好受,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与岁岁一起下楼吃饭。
岁岁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你劲儿太大了,刚才把我掐的想嗷嗷。”
许迦南说:“做恶女可真爽,姐姐就爱欺负你这样的小可爱。”
岁岁:“……”
岁岁下楼都抱着自己的相机,心满意足的一张一张翻看原片。
“真好,真好,等我导出来,修一下,我就发在我的账号里,我很久都没拍出过这么有个性的照片了。”
岁岁眼睛放光。
因为忙于团队琐碎开辟直播业务,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沉浸下来与懂自己的人全身心的投入创作了。
许迦南也很开心,她何尝不是呢?
她大大咧咧的穿着合身浴袍跟岁岁一起出现在楼下的自助餐厅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沈司瑾。
彼时,她刚吞掉一小块和牛三明治。
切成小块正方形的土司片裹上一层薄薄蛋液煎至金黄,中间加上一块鲜嫩多汁的粉红色和牛肉粒,顶层铺上鱼子酱,许迦南一口可以炫掉一整个。
她正吃得两腮鼓鼓的时候,沈司瑾过来了,彼时岁岁正在几步远的地方跟一个认出自己的粉丝合影聊天。
许迦南惊讶的说:“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司瑾由远及近,眼睛从许迦南的身上一扫而过。
许迦南刚从温泉池中出来不久,已经卸干净了脸上的妆,脸蛋粉嫩粉嫩的,看起来清透舒爽,头发将干未干,随意披在脑后,身上的粉色海棠浴袍裹住身体,用一条腰带勒出细致的腰身,下摆停在膝盖,小腿纤细匀称,莹白中有一层热意未散的淡粉,非常养眼。
他的小妹妹,像一朵已经俏皮盛开的海棠花,招摇在人群之中,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香。
沈司瑾收回目光,走近她说:“陪客户谈生意,外地来的,在这里招待。”
许迦南很惊喜,“那你今晚也睡在这里吗?”
沈司瑾“嗯”了一声。
许迦南说:“太好了,那我明天可以蹭车了,岁岁是明天的飞机,直接从这里打车离开。”
她还有一堆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玩。
许迦南还等着沈司瑾的同意,其实根本就不用,她本能的觉得,沈司瑾一定会让她蹭车。
可是沈司瑾却没有回答她,因为在这之前,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她端着盘子的手腕上。
许迦南的手并不像她的人一样纤细修长,反而是有点可爱的小肉手,这会儿,粉色袖子尚未盖住的地方,那隐隐能看出青色血管的手腕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沈司瑾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他的手指捏着那只腕子,问她:“这是什么?”
许迦南呆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啊”了一声,放下盘子用手指蹭了一下:“我和岁岁刚才在房间里拍照片,这是画上去的淤青。”
是栓手铐的那只手,做了些效果。
刚才忙着卸掉脸上的妆下来吃饭,把手腕给忘了。
许迦南蹭了两下没蹭掉,吐了吐舌头说:“一会儿上楼用卸妆膏卸一下就好了。”
语毕,她落下视线,沈司瑾的手攥在她的腕子上,他的手骨感修长,许迦南眼中的画面模糊了一瞬,脑中忽然就蹦出了一个想法——
这手可真适合拷起来,拷出一圈淤青,肯定比她的好看。
那想法刚一浮现,她就后脊一凉,打了个寒战。
许迦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脑中有个声音对她说——许迦南,你在干什么,你居然对沈司瑾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你简直大逆不道!!
第 70 章
许迦南的脸特别特别红, 沈司瑾看得有点奇怪,他甚至用自己的手背在许迦南的额头上虚虚贴了一下,纳闷道:“是不是不舒服,看着像发烧了。”
毕竟有过一次照顾许迦南高烧的经历, 沈司瑾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被他这样一贴, 许迦南忽觉一股冰凉袭来, 然后, 被他触碰过的那块皮肉更烧了。
她狼狈的后退两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 可能是刚泡完温泉,热的,我没事。”
沈司瑾见她这样说,便没有别的表示了, 他还有事情要忙, 所以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这里人有不少, 但是并不喧闹,沈司瑾走过去的时候, 她甚至听见了沈司瑾与那人寒暄, 他的唇一开一合, 纯熟流利的法语流泻而出, 许迦南的耳朵痒痒的, 想再听,沈司瑾就已经走远了。
岁岁与小粉丝合了影,去找许迦南, 她以为许迦南肯定蹲在哪里大口炫饭,结果却只看见她盯着一个西装帅哥的背影发呆, 岁岁疑惑的眨眨眼睛,直到那高挑的身影半侧过来,她才看见那个人的脸。
“咦,沈哥哥也来啦?”
她倒是不惊讶,毕竟这里有许多人在谈生意。
她看看许迦南,又看看沈司瑾,“切”了一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许迦南的肩膀上,“都把自己给看迷糊了,还说不是暗恋你这个沈哥哥。”
岁岁随口一逗,本以为许迦南又要炸毛,结果许迦南并没有,她只是转回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其哀怨。
岁岁:“……”
她不理解。
岁岁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当天晚上就要奔赴北京参加品牌方邀请的一个商务活动,许迦南陪她起了个大早,收拾行李,叫好的车提前等在外面,走的时候,岁岁只带了一个包,那个大箱子真的留给了许迦南,怎么推拒都没用,她说这叫轻装上阵。
隔了几天时间,许迦南热门里面看见了岁岁发布的一段短视频,还有一组九宫格,就是她们那天的创作。
剪辑仅有十多秒的视频中配了一段诡谲的中式音乐,拉低的唢呐声配合鼓点,水中二人随着鼓点的卡顿一下一下移动,仿佛被操控的人偶。
乳白发灰的池水冒出袅袅烟气,水中漂浮的溃烂植物与已经辨不清模样废品残余,在这样的污浊之下,两朵花相伴而生。
视频中的画面仿佛老旧的电视机一般晃过雪花片,清晰度都被刻意挑得低了一些,颇有些老式恐怖片的味道,可这样的模糊画面之中,两个人失真的脸却愈发的美丽。
水中,秾丽脸蛋已经开始腐烂的红莲女捏着白色小莲花的下巴,她看起来已经要随着这池水一起烂掉了,可她却满不在意,她笑着侧过头去,在白莲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白莲女面露惊恐,流着眼泪想要逃离,却只能徒劳的挣扎几下,依然被一双银色的手铐拴在一起,如同她们挣脱不开注定共同沉沦的宿命。
视频中,一个缥缈又勾魂夺魄的女声蛊惑的开口——
“好妹妹,和姐姐一起,腐烂在养育我们的河水里吧。”
许迦南塞着耳机听那句配音,只觉得这个声音简直像是盘丝洞里面爬出来的女妖精,是专门出来吃唐僧的。
视频高高挂在热一的位置,点赞和观看数甩了第二名两倍不止,评论区听取啊啊声一片,热评大喊着姐姐我愿意。
有人说这视频有深意,是讲环保的,红莲就是被污染的具象化;有人说这是讽刺娱乐圈的,是娱乐圈的大染缸把单纯有梦想的新人给污染了;甚至有粉丝开始在下面激情展开同人创作。
还有人问这个跟岁岁合作的漂亮姐姐是谁。
许迦南看见那些暖心的评论与夸赞,心中反复有什么流淌而开,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因为很久之前有过,陌生是因为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那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把那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还保存下来岁岁给她发好的精修照片。
有了特效加持,原本的酒店温泉背景变成了一处四处堆着垃圾的荒凉山头,看上去更有感觉了。
除了合照,岁岁还给她发了许多特写,是许迦南自己的特写,她的镜头表现力非常优秀,眼神勾魂夺魄,斜倚在花团锦簇的桌面虚虚拿着烟杆的模样,真的像是只会纵情享乐的恶女花魁。
陆凡是第一个认出她的,她举着手机问许迦南,那个是不是她,许迦南承认了。
陆凡说:“南南,特别好看,你就是天才。”
许迦南关门回房,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更睡不着了。
她以为只有陆凡一个人会认出她来,结果第二天,给谭威上课的时候,谭威居然也举着手机问她,问她手机上这个人是不是她。
许迦南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自从生日那晚过后,谭威这破孩子好像比以前听话了,以前听十分钟就走神的课,现在可以坚持到二十分钟了。
许迦南又承认了。
谭威说:“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厉害,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网红,你跟岁岁姐不是好朋友吗?”
许迦南从不把谭威当小孩儿,现在的小孩儿懂得多,尤其谭威这样的,家里富裕,从小见识的就多,不过她也只是翻了个白眼,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谭威说:“这有什么不容易的,我同学都有拍视频涨粉好几千的,不是有手机就行吗?”
许迦南说:“不行,我学的是数学,如果我去干那个,我的东西就白学了,我以后大概会当个老师什么的吧。”
谭威不理解:“网红更赚钱啊。”
许迦南说:“我妈觉得老师比较稳定。”
一提起父母,谭威眼中毫无障碍与敬畏,他不假思索的说:“管他们干嘛,谁觉得好谁去当啊。”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了,毕竟那是许迦南的家人,不是谭家人。
他眼中有不屑,他是认真的。
谭威早就想好了,等他成年了,有独立的能力,他就跟谭卫良断绝关系,该是他的他拿走,不是他的他不要,他只要奶奶给的东西,以后也绝对不会给谭卫良养老。
他与谭家人除了一点血缘关系,感情早就在一次次的争吵与被抛弃中消磨没了,所以他相当利落洒脱。
许迦南却慢慢吞吞的摇头。
她感到羞耻。
因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羡慕谭威,羡慕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孩子。
他似乎无牵无挂,无所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看见过谭卫良夫妇,她知道,身为前妻留下的孩子,有后妈就有后爸,他是不曾被期待过的,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不期待他们。
可是她不一样,她从小在窦春燕与许元福的爱与心血中长大,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人之常情,她是被父母宠爱并且期待的小孩。
所以,她无法做到像谭威一样,理所当然的不去完成他们的期待。
许迦南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为那一闪而逝的想法。
爸爸妈妈是最爱她的人,她不该那么想。
她板起脸,跟谭威说:“快写作业,十月一之前还要月考,看你能进步多少。”
川剧变脸似的,谭威那张脸一下子就拉成了一根老黄瓜。
给谭威上完课,许迦南在客厅看见了沈司瑾,沈司瑾也指着手机里面的人问:“这个是不是你?”
许迦南:“……”
许迦南说:“哥哥,你也刷到啦?”
她开始有点心虚了,连沈司瑾都刷到了,她妈妈不会也刷到吧?
不对,许迦南甩了甩头,其实,就算窦春燕刷到了,也没什么的吧,她现在又不是高中生了,就算跟岁岁玩一次,也不耽误学习什么的啊。
结果沈司瑾说:“不是,是谭威发给我的。”
许迦南眨眨眼睛,笑呵呵的凑过去,问:“哥哥,我好看吗?”
说完,她还拿出手机,给沈司瑾看她的屏锁壁纸,是一张她的单人独照,斜倚在桌子上那张,有一种颓败的美感。
沈司瑾挑挑眉说:“这是那个岁岁给你做的造型?”
许迦南扬起下巴:“我做的,不过岁岁确实帮我了。”
她兴奋的跟沈司瑾说:“但是这个发型是我设计的,头上和桌上的鲜花还是从专门买来的,好看吧……还有这件广袖袍,上面的立体花珠都是我自己缝上去的,岁岁说用钻钉,但我觉得钻钉太亮了,用小珍珠刚刚好,还有啊……”
许迦南小嘴叭叭不停,沈司瑾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从那张写真壁纸挪到了她的脸上,那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小脸上未施粉黛,干净漂亮,此时的许迦南一定不知道,她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像是最美好的钻石一样,说着她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在熠熠生光,叫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许迦南把手指凑到指纹上,想解锁,打开相册,给沈司瑾看更多的照片。
可是手指挪到指纹位置上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手一松,手机掉了,掉在了地摊上。
沈司瑾被她吓了一跳。
他问:“怎么了?”
许迦南抓起手机,几乎说得上是落荒而逃,她一边跑一边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室友让我帮她把冰箱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我给忘了,我得回去一趟……”
要命啊!
她刚才怎么就忘了,她的桌面壁纸还是沈司瑾那只手啊,真的被沈司瑾看见还得了!!
沈司瑾坐在沙发上,看她夺门而出,总觉得,她临走时的表情不像是急切。
反而是……
特别心虚。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