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春日长(结局上)
宋知枝抱着储司寒, 手指掐进他肉里,泪珠子啪嗒啪嗒掉,这天下, 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母亲, 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她抱着他, “对不起,又是我蠢, 害了你,我救不了你, 可是我能陪着你。”
宋知枝看一眼那茶,欲端起来一饮而尽。储司寒用力一拂,那茶碗跌落在茶几, 淋湿案几又坠在地上成齑粉, 他微弱的声:“不要。”
宋知枝手指捧起他的脸,深深看他一眼,脑袋靠过去,用舌头卷他唇角的血液吞进口中,储司寒朝后仰, “不行, 有毒。”
她唇角沾着他的血,捧着他的脸不放:“有毒才好, 这样我就可以陪着你。”
储司寒低弱的声,眼睛凝成一个点,看她:“傻不傻?”
她吻他, 卷他唇角的血来喝, 宝贝一样的捧他:“好像是傻,可是能怎么办, 我舍不得你一个人。”
储司寒搂着她,将她摁在自己怀里。
“好一对难舍难分的苦命鸳鸯,怪感人的,”梅太妃从椅子上起身,“可本太妃这个人吧,最不喜成全别人,你们想在一起,做梦,本太妃早就说过,你会死无脏葬身之地,本太妃会将你的尸骨一直掉在城墙示警。”
“为,为什么?”储司寒幽深的眼眸盯着梅太妃,艰难的问出声。
“因为本太妃厌恶你啊,你跟你那娘一样让本太妃恶心,这二十五年来,每一日,本太妃都恨你不能早些死!死的更痛苦一些。”
储司寒拽着她手臂:“谁是我娘?告诉我。”
“你想知道,本太妃偏不告诉你,本太妃就要看着你死不瞑目。”
梅太妃弯腰,在储司寒的胸前一摸,找到兵符。
“如今卫松等人都在灵堂,本太妃会将效忠你的心腹一个一个全部杀死, 送去地下和你团聚,就如同五年前一般。”
“可惜,这一回你先走,再也不能给自己翻身。”
梅太妃勾唇,将兵符拿给孙姑姑,“本太妃这就去拖住卫松等人,你将兵符交给傅相,让他按计划行事,卫松等人太过凶猛,务必让他一击即中,绝不能给他们任何生机。”
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似乎已经失去生机,再不会构成威胁,孙姑姑阖上次间的门,让心腹守在门上。
梅太妃又扶着宫娥的手又回了灵堂,“卫大人,储大人,皇儿找你们有事,在明仪堂,你们快过去。”
叫的皆是储司寒最得力的心腹,卫松等人闻言起身,往明仪堂去,门上看守的内官说:“王爷让诸位稍后,马上过来。”
宫娥们上了药茶,精致的点心之后下去,卫松几人饮着茶等着储司寒。
忽的,傅相带着龙武军将这里包围,“来人,将这几个谋逆的逆臣拿下。”
卫松摔了茶,带头踹开门,“老子是正一品羽林军大统领,我看你们谁敢动!”
龙武军左右相互看看,一时间谁也不敢动,羽林军是皇宫守卫军,是他们的直属上营军队,卫松更是羽林军统领,官属正一品,傅相拿了虎符调动军队,没说要拿之人是卫松啊。
“本太妃敢!”
梅太妃转过宫门,在她身后,孙姑姑捧着一方明黄卷轴,在阳光下闪着晃人眼的光。
孙姑姑道:“先帝留有遗旨,请太妃娘娘当众宣读。”
傅相带头跪下去,“跪请先帝懿旨,众将领听旨。”
龙武军只好也跟着跪下去。
梅太妃翘着修长的护甲,微微弓腰拿起圣旨:“……郢王勾结御林军统领卫松,副统领……把持朝政谋害朕性命,朕特留下此遗旨于太妃,务必联合傅相除去奸佞,以慰朕在天之灵。”
“郢王已经伏诛,羽林军如今也已经被傅相调走,你们还等什么,将卫松等乱臣贼子拿下!谁能取得卫松首级,为圣上报仇本太妃赏他黄金千两,官至羽林军大统领。”
“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动!”
二楼传来一道威严冷肃的声,梅太妃抬头就看见,原本已经死去的死人此刻却站在二楼的城阙之上,风微微摆动他的锦袍,他一开腔,他的私卫黑甲军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黑色玄甲走动间发出金属的声,在光下反射着太阳的光,几乎将龙武军包围。
“怎么会!”梅太妃难以置信,朝后踉跄了几步,“怎么会……”
“你以为本王沉迷美色,不对宋知枝设防,她递过来什么东西都会吞下去?”
梅太妃想起来莫无忧被抓的经历,“你一再绕过她的死罪,不惜亲自去民间将她询寻回来,只是为了做给所有人看,你已经被她迷失神志?你是故意喝那口茶的?不对,那毒在杯子上,孙姑姑亲自下的,不可能没有毒……你没喝?”
“这会子明白过来,倒也不算蠢,莫无忧早就投靠了本王,本王早在几日前便已经查到买凶之人和傅相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太妃娘娘和当年一样好本事,能让傅相甘做裙下之臣,行此等谋逆之事。”
傅相:“郢王你血口喷人!本相和太妃之间清清白白。”
“清不清白的,你去同先帝解释吧,本王不断你们这官司。”储司寒亮出真正的虎符:“所有龙武军听令,傅相太妃伪造先帝遗书,伪造虎符,将反贼拿下本王对尔等既往不咎。”
碾压性的军力,龙武军哪里敢不听话,为首将领为怕牵连,带头亲自将傅相几人拿下。
储司寒拄着手杖,一步步从高阶上下来,走到梅太妃面前:“太妃娘娘,你输了,输的彻底。”
这话简直踩中了梅太妃的痛脚,她整个人都癫狂起来:“本太妃是输了,你也没有赢!”
“你现在赢了又如何,你还不是被本太妃拿捏在手里二十六年,”梅太妃又陷入回忆,想到过去,她觉得好痛快,“你忘了吗,你小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像一条狗一样跪下来求我。”
“你那时候只有本太妃膝盖高,本太妃想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你,巴掌,热水,银针刺穿手指,你只能抱着身子蜷缩着哭,一声声的向我求饶,事后本太妃只要稍微哄哄你,你又像一条狗一样对本太妃摇尾乞怜,你忘记你那些日子了吗?本太妃可记得清清楚楚,哈哈哈哈哈。”
这是储司寒人生最痛苦的两段回忆,儿时的他,梅太妃暴力的像是个神经病,她将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他天生不详上,饭菜不好吃,冬日地笼不暖和,衣服不华丽她都要将他暴揍一顿,打到她满意了,她又会怜爱的关切他的伤口,一遍遍的让他自责。
“本宫是最受宠的妃子,圣上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本宫,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都是因为生下你,你天生不详,才害的本宫失宠……你要好好学本事,走出这里,让你父皇看中你,带本宫出去,过好日子……”
年幼的储司寒一度厌恶极了自己,一声声向她道歉,“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一定会好好学本领,带领母妃走出这里……”
储司寒:“你也说了那些都是过去,如今你是阶下囚,本王要你受尽所有折磨,偿还你对本王的债,而本王,不日即将登基,这是你一辈子的追求,待本王登基那日,本王让你在下面看着,看着本王登上那个位置。”
梅太妃僵了一瞬,忽的又发癫的笑起来:“你登上那个位置又怎样,你可知你是谁的孩子?哈哈哈哈,你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太后娘娘,沈蔺如,她才是你的母亲,沈家才是你的外祖,你亲手杀光最后亲人的滋味如何?”
储司寒:“太后娘娘,我的母亲?”
“哈哈哈啊,”梅太妃瞧着手指抵在唇边,“沈蔺如,你当年用那种手段害我,可笑啊,说我儿子不详,我的孩子同她的孩子调换了,你们两前后出生不过差了三天,那时候她生产大出血,昏迷了五日才醒过来。”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睁开眼睛抱到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
“先帝不过就是个蠢货,我不过对他稍施手段,在他眼皮子底下换的孩子他都不知,这满朝文武,太卜更是可笑,说我肚子里怀的龙种是不祥之兆,你看,我将你们一调换,他就成了太子,而你这个本批注贵重命格的太子却成了我手里的棋子!被我随意欺辱玩弄!”
“好准的命格啊!好太卜,笑死人了!你说你们这些大臣自命不凡,好笑不好笑。”
过去觉得不解的地方储司寒终于懂了,“你和先帝早就相认了,五年前便是你对先帝进谗言,所以先帝认定本王有谋反之心,一心要杀了本王,这些年,你恐怕一直都想亲手杀了本王,只是本王从不与你亲近,故而你找不到机会下手。”
“其实宋知枝不是太后寻的,是你苦于找不到本王的弱点给本王找的,你预判了本王一定会喜欢她的单纯,而她的行事风格最是好猜,宫宴偿膳,蟹灯,今日的茶,她都会同本王分享,贺姝不过是障眼法,对不对?”
梅太妃:“本太妃是和皇儿相认了,可笑沈蔺如,死了都不知,她这些年捧在手心的孩子是本宫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这个贱人!”太后手攥成拳头,她此生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恨的心脏都要爆了。
梅太妃被忽然冲过来的人恨恨甩了几个耳光,待对方停下才看清,“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你没杀她?”
储司寒手指颤了颤,差一点。
差一点。
“娘子,一切都过去了,”陶姑姑匆匆走进来,眼角带着喜色:“王爷胜了,这场叛乱总算过去了,王爷以后都安全了。”””
“是吗,”宋知枝抬头看一眼外面,如今外头的秩序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宫娥内官不疾不徐,“我知道,他能行的。”
谁也算不过他。
在她被他摁在怀里,手被他捏着示警,而自己又没有任何中毒症状的时候她就知道。
他想做的事,能做成。
陶姑姑笑着道:“你知道吗,原来王爷不是太妃的孩子,是太后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难怪太妃从不疼王爷。”
原来是这样吗。
太后娘娘,她看着优雅又温柔,如今他找到真正的生母,有人疼了,挺好的。
另一边,清澈的水中,两滴血融在一起,太后和储司寒各自捏着手指的指尖。
梅太妃说的没错,他们的血相融,确实是亲生母子。
真是讽刺,他们当了几年的政敌,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她安排人刺杀他,他发落了她的母族,杀了她的“亲子”,落了一身污名,你死我活,给对方的都是蚀骨的仇恨。
“没想到,原来你才是哀家的孩子。”最终,还是太后开口。
储司寒沉默半晌,“本王还有事。”
太后看着储司寒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宫殿中,终于忍不住,恸哭出声。
这都是什么事!
正是夕阳向晚时,一枝枝丫越过廊桥探过来,枝惯顶端坠了一抹新绿萼点。
春天原来已经来了。
“王爷,傅相那边——”
卫松欲禀报事情,储司寒却打断道:“你看着处理,本王现在什么也不想管。”
想到小家伙刚才瑟瑟发抖的摸样,他现在只想去看看她,和她待在一起。
“在想什么?”
储司寒进了宫室,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终于在靠窗的休闲次间的地上找到人,将她连曲着的膝盖一起抱起来放到榻上。
“没想什么。”宋知枝回。
储司寒从怀里掏出来一朵小苍兰,是刚才在院子里新摘的,别在她耳边发上,“奖励你的。”
乌黑的发,雪白的小苍兰,人比花美,他爱怜的扶着。
“如果太妃不是急着去杀卫松,他们稍微检查一下,我就坏了你的事了,哪里需要奖励,该惩罚才对。”
他将她揽在怀中,下巴搁在她发顶,手指一下下梳笼她的长发,“你愿同王同生共死,本王高兴,想奖励你。”
“想要什么奖励?”
宋知枝珉珉唇瓣:“我说的出的,你都能做到吗?”
储司寒把玩她手指:“自然。”
宋知枝:“我想出宫,您放我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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