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之哥, 你的纹身……”
是M，还是W？
未完的话缠绕在沈骛舌尖，打了几个转, 怎么都问不出口。
“我的纹身？”孟淮之疑惑一瞬, 声音很轻，无奈得宠溺, “……不是为了保护你留下的烫伤吗。”
见沈骛一瞬不瞬地盯着, 他主动走过去, 主动给沈骛展示手腕。
孟淮之没怎么将这处伤疤放在心上, 沈骛却因此愧疚了很久。
受伤那年，沈骛八岁, 他十二。那个暑假，是沈骛第一次来孟家长住, 对孟家处处充满好奇。
十五年前的烫伤被纹身掩盖, 现在, 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然而沈骛盯得仔细，喃喃：“有十五年了吧……”
“嗯。”
“我记得你是高三毕业纹的纹身？”沈骛继续喃喃，“伤疤一直没消吗？得用纹身盖……”
像是仍在愧疚。
孟淮之十八岁高中毕业, 那时候距离意外的烫伤, 都过去六年了。
他解释道：“那时疤已经很淡了，否则也不好纹。”
沈骛：“唔。”
没再继续深究这件事。
孟淮之却被他勾起了久远的回忆。
当年, 纹身师推荐他说：“不如纹一个M？你刚好姓孟。”
他并无异议。
但两人在纹身方向上意见相左。
“我比较建议你横着纹。”纹身师说，“纹在手腕内侧, 你只有抬起手别人才能看到。如果竖着纹，别人看着是歪的, 你自己看着……
“就变成W了啊。”
孟淮之闻言愣了愣。
片刻后道：“还是竖着纹吧。”
如果说如今的青年孟淮之时经年不化的冰原，那十八岁的少年, 就是轻盈的薄薄霜雪。
纹身师满身刺青，颇为可怖，与干净清朗的少年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或者说，那样的少年，就不该出现在与“个性”“叛逆”“张狂”等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的刺青工作室。
纹身师不由得起了八卦的心思，面对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少年，大胆问道：“W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吗？”
“嗯。”
“女朋友？”
“不是。”
话题到此终止。
许是担心外人误会，过了一阵，孟淮之又道：“是弟弟。”
“这样啊。”纹身师笑得意味深长，“等弟弟谈恋爱了，小心被人家对象误会哦。”
“没事。”少年神情淡淡，“只是弟弟而已。”
他也只是哥哥而已。
回到现在。
熟悉的机械广播音响起，两人皆是一惊。
“高三年级的南灯微同学在校内恋爱，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现给予通报批评处分，请各位同学引以为戒，以学习为重。”
和之前通报处分夏繁星的那条广播如出一辙。
“小南也被淘汰了。”沈骛正好改换话题。
孟淮之“嗯”一声。
沈骛正要再说些什么，广播室的木门应声而开，两位被抛弃多时的摄像师终于回归。
沈骛和孟淮之也终于重新在直播画面里出现，乃至直播间卡顿了一两秒，随后喷涌出海量的弹幕。
【你们两个！！把家人们关在外面偷偷干嘛呢！！？】
【孩子大了跟家人们有秘密了是吧，有什么是家人们不能看的？】
【就是就是，求你们别见外了，家人们吃口糖不容易】
经过CP粉们这么一脑补，跟丢拍摄对象的直播事故反倒成了吸引人的看点，直播间的观众数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总导演方慈甚是欣慰。
CP粉的气势有如排山倒海，孟淮之的唯粉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毕竟是他们从不对任何人另眼相待的淮哥动手在先，眼见为实，再多的解释也无力又苍白。
更有弹幕口出狂言：【麻烦摄像大哥问问他们刚才是不是抱在一起堵门，谢谢啦】
摄像师：“……”
摄像大哥看不到直播弹幕，若非意外状况也不被允许出声，不过，直播间还有其他无数观众，总有那么几个火眼金睛的。
【可能是我不对劲，我总感觉，孟淮之的衬衫比之前乱了一点】
【不是你的问题，淮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身上出现这么皱的衬衫】
【啊啊啊啊就是抱在一起吧！真的太好嗑了！！】
孟淮之平日对外的形象过于一丝不苟，哪怕只是袖管上多出了几条折痕，也能被观众借题发挥，尽情脑补。
实际发生的情况，的确与观众的脑补差不多。
孟淮之余光瞥见摄像师进来了，仍正对着沈骛，想了想道：“广播室应该是解谜剧情的关键。”
沈骛凝神，乱跑的思绪收回来：“为什么？”
“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从得到的线索来看，他们肯定去世了，跟教导主任一样变成了‘鬼’。”孟淮之一点点分析，“鬼无所不能，所以可以随意利用广播，通报信息，或者吓唬我们……”
“如果不是鬼无所不能，从人类的逻辑上来看，教导主任可以用办公室的广播通报批评。而那两个学生想使用广播，就只能去学校的广播室了。所以，我怀疑广播室可能有线索。现在刚好找到了。”
他这番话解释梳理了解谜的推理逻辑，弥补了跳过推理环节直接闯入广播室的空缺，完善了节目效果。
导播室的方慈感动得将要落泪。
下次还想请孟淮之上节目。
咳，不过还得先请沈骛。
沈骛是娱乐圈新人，不像孟淮之考虑得那样多，却很是配合，全神贯注地听，时不时点点头：“嗯，那我们赶紧找线索。”
开始搜索房间之前，孟淮之先翻找裤口袋，捻出叠成小方块的纸：“对了，我在教务处找到了两份早恋检讨书。这也和他们在广播里的道歉对上了。”
沈骛闻言走过来，站到孟淮之的斜后方探出头，几乎擦过他的白衬衫，而自己一无所觉，注意力全在那份检讨书上。
孟淮之手指轻翻，将检讨书展开。
“这检讨书……看起来不太对劲。”沈骛说得还算委婉。
弹幕则要直接很多。
【谁家检讨书是用红笔写的，吓我一跳】
【落款那里晕开的不是墨，是血迹吧？】
【这里好像和一楼的校规海报对上了，“禁止恋爱”那条校规上也有血迹，有种规则怪谈的感觉，违背校规就会死】
【如果是规则怪谈，为什么还要写检讨书呢？这张检讨书皱巴巴的，上面还有血痕和泪渍，加上他们经受过校园暴力，又那么凄惨地在广播里求救……该不会，他们是被冤枉的吧？】
【前面的姐妹ID有点眼熟，你是怎么做到边嗑CP边分析剧情的？有点厉害。】
【过誉了姐妹～我还截了好多图，发在骛夜抒淮超话了，大家可以去看看】
沈骛也和不少观众想到了一块：“他们早恋是被冤枉的。”
孟淮之再次开口：“南灯微说……”
沈骛听到这三个字，专注得耳朵都竖起来了。
孟淮之淡瞥他一眼，接着道：“他说，‘鬼’教育了他好一会儿。说抓他都是为了他好，因为以前有一对学生早恋殉情，所以学校才会严格禁止早恋。”
沈骛想了想道：“你拿到线索之后，就离开教务处了？”
竟然还比他早一步来到了广播室，守株待骛。
“嗯。”孟淮之容色淡淡，几近漠然，“南灯微说他早晚会被淘汰，让我们别管他，先去找线索。”
沈骛：“……”你这样是会追妻火葬场的！
沈骛没有往下深究，只当孟淮之的性格就是如此，因为过于冷淡而反复在火葬场的边缘试探。
两人继续在广播室内寻找线索，旁观的弹幕则开启上帝视角嗑CP。
【如果是骛骛让他别管自己，你们看他听不听（狗头）】
【去找线索？淮哥刚刚才说，他是碰巧找到广播室里的吧】
【明明是为了在楼梯口的房间蹲守骛骛，才误打误撞找到广播室的hhh】
【你就双标吧，啧啧啧】
“原来他们曾经都是广播室的成员。”沈骛找出广播室成员名单，陆陆续续又找出更多有关两人关系的线索，比如笑容灿烂的合照，在值日表上留下的对彼此的鼓舞……
“他们应该只是很好的朋友，也是两个被欺负的人抱团取暖。”
沈骛看着手里的照片，语毕后沉默了许久。
“嗯。”孟淮之在他身后开口，“他们应该是因为校园暴力而死。生前被污蔑为早恋，他们死亡的真相，则被‘殉情’遮掩了。”
他们抽丝剥茧揭露真相，广播随后响起。
“我不是……我没有和他谈恋爱……求求你相信我……”是那个“女鬼”的声音，呜呜咽咽。
“是的，我们只是朋友，只是一起在广播站共事……”是“男鬼”的声音。
类似恳切的哀求反反复复，到了最后，只剩下“我错了”“对不起”。
接着，一声玻璃被打碎的脆响，尖锐刺耳。
“黎娴贞！别这样！快把玻璃放下来！”男人的厉喝。
“你们别过来……呜呜，别逼我……”女生的哀求。
孟淮之敏锐地捕捉到那丝异响，似是玻璃窗被打破，喃喃：“……玻璃？”
突然一阵电流滋啦，一男一女两人的音调陡然拔高，话声也清晰起来，带着急促焦急的喘息，仿佛近在耳畔。
“你们一定要小心！”
“他来了！他来了——”
“小——”
话声到此戛然而止。
几秒后，广播换成那个熟悉的，冷漠又阴森的机械音：“请高三年级的沈骛同学来五楼教务处，请高三年级的孟淮之同学来五楼教务处，请高三年级的梁澍同学来五楼教务处，请高三年级的林嫣然同学来五楼教务处……”
一口气通报了余下四人的名字。
沈骛一惊，猜想“鬼”可能是解除了某种限制，接下来追逐战的难度或许会大幅度提高。
正当神经高度紧张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
换成咚、咚、咚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沈骛迅速过去，脚步声却很轻，无声无息地抵住门板。
之前，教导主任“鬼”追他们的时候，跑步的姿态和判断能力都很像电影里的丧尸，并不能理智思考，只会跟着他们的动静无脑追逐。
沈骛被孟淮之拽进广播室后，一个大活人在“鬼”面前凭空消失，他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过了一阵才开始撞门。当然，不排除是节目组的指示。
不管怎么说，之前的“鬼”看起来不怎么智能，现在追逐战难度升级，虽然不知道他会怎样变化，多留份心总归没错。
沈骛背靠着门板，并未出声。外边的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停下了有规律的敲门动作，只是离开的脚步声迟迟没有响起。
他还在这扇木门的后面，或许是静静等待着时机。
含有线索、能够躲藏的房间都不能上锁，如果是其他嘉宾来搜寻房间，直接推门进来就行；如果担心房间里有危险，也该先悄悄将门推开一线，观察情况才对。
而不是看似正常地敲门。
孟淮之出道六年，从没上过真人秀综艺，但对圈内各种节目以及影视剧的制作流程都比较清楚。听见门响，他还以为是哪位工作人员临时有事，过来调试设备之类。
他考量的过程不过短短几秒，一与门口的沈骛对上目光，刹那间心领神会，轻手轻脚走过去。
门外的动静暂时消停，沈骛绷紧的神经放松几分，就在这时，门外的东西猛然一撞，力道之大完全超出了他的防备。
惊诧间他大脑一片空白，踉跄着往前跌出去半步。
但外边的“鬼”已经超负荷工作了两个小时，轮番追六位嘉宾，就算去休息够了，隔着一扇门，不至于撞得沈骛摔跌出去。
顶多将门撞开一小半，然后趁机挤进房间里来。
而孟淮之离门口还差好几步的距离，原本不紧不慢，却见沈骛被撞得身子一歪。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
沈骛和孟淮之认识十几年，虽然没有朝夕相伴，也算是见证过彼此生命中无数个重要时刻。
比如孟淮之双亲的去世，沉寂的黑白葬礼。少年穿着与年纪不符的肃穆西服，沉默颀立。
他从来没有见过孟淮之失态。
失去对情绪的控制才会失态，疯狂怒吼、崩溃痛哭、着急上火，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其富于情绪与情感。
但孟淮之偏偏没有。
形形色色的人中只有他没有，所以小时候的沈骛，总觉得他像天上的神。
神明从不向凡人垂眼，从不为了凡人动容。
沈骛从刚才的撞击中缓过来，还没能站稳，外边的“鬼”乘胜追击，又是猛烈的一撞。
心不在焉就容易付出马失前蹄的教训，他估计这次可能得摔倒了，只希望不要在直播间里摔得太狼狈……
他流水般恣意流淌的思绪，却在刹那间被堵住了出口。
及时迎上来的孟淮之拥住了他，带着他站直身体，用两人的体重一起压住门板。
四目短暂相接，两人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几分意外。
门外的状态刻不容缓，这“鬼”大有不撞破门不罢休之意。
也不知道拿了多少钱的工资。
空气里似乎仍残存着淡淡温热的鼻息，孟淮之身子一转，拉开距离，也用后背压住门。
沈骛瞄一眼几乎挨着自己肩膀的白衬衫，往旁边挪了挪，给孟淮之让出更好施力的位置。
往另一边偏头，窄窄门缝里的“鬼”若隐若现。
视线放在那抹骇人的红与黑上，心思却不在那里。
可能是孟淮之扑过来的那下撞得太猛。孟淮之的出发点肯定是好意，为了防止他跌倒，但把他的胸口撞得有点疼。
心脏也跳得厉害。
这意外的相拥，并不如孟淮之把他拖进广播室的那下紧密，持续时间也没有那么久。
短暂的触碰，他甚至都没有闻到太多清洌的气息。
面对着面，孟淮之呼出的扑到他鼻尖上的气，竟然是热的。
这很正常，但又很意外。
而面对面的相撞，竟比身后的相护，更像是一个拥抱。
看在千万直播间观众眼里，这个拥抱真实无误，令人震惊的程度无异于开天辟地。
【啊啊啊刚才抱的那一下有姐妹截图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孟淮之他急了，他急了！！】
【就这么担心骛骛吗，哎呦呦～】
【看到朋友摔倒着急过去接，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吧？】
【孟淮之正常情况下啥样你们不清楚？我记得他以前有次世界巡回演唱会耳返没声音，就那么唱完了，等几个月后的采访提起这件事大家才知道hhh，根本看不出来】
【这不是一回事吧……】
【说起来我想到以前演唱会还有一次，升降机坏了害得淮哥手受伤，他硬是带着伤唱完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说现在，你们是不是忘了孟淮之本来在教务处守着南灯微，要不是他出来找沈骛，南灯微也不至于淘汰得那么快233】
唯粉与CP粉据理力争，暂时以唯粉的落败告一段落。
沈骛则尝试和门外的“鬼”商量：“大哥，追了我们这么久还撞门，你就不累吗？”
鬼：“……”
【笑死，鬼大哥：谢谢关心，你看我高兴吗？】
【鬼大哥：就算变成了鬼，也不能说不行】
“鬼”再一次遇上1V2的困境，眼下也找不到偷袭的机会，过了片刻，门外响起渐远减轻的脚步声，应该是“鬼”选择放弃走远了。
“……孟老师。”沈骛对着身旁的孟淮之道，“你去找线索吧，我在门口守着。”
孟淮之干脆应“好”，转身去继续搜寻线索。
这种缺乏人情味的机器人状态才正常。
过了一会儿。
沈骛时刻警惕，这时，门外又有了新的动静。
木门被不轻不重地推了下，随后响起一个女声，是林嫣然：“广播室的门打不开呀。”
梁澍的声音稍远一些，伴着走近的脚步声：“不应该，根据我们的推理，一切线索都指向广播室。”
“那是沈骛和孟老师在里面？”许是为了避免引起“鬼”的注意力，林嫣然说话的声音很小。一门之隔的沈骛都没能听清。
沈骛担心“鬼”又使出什么花招，也不太能判断此时的梁澍和林嫣然是敌是友。
他无动于衷抵着门，静待门外两人的下文。
林嫣然又敲了敲门，加大音量道：“开门，是我，还有梁澍。”
沈骛还在犹豫。
“鬼”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林嫣然着急起来，真性情的一面自然流露：“快开门快开门！你们躲在里面干嘛呢！！”
【哈哈哈哈哈笑死】
【谢谢嫣然姐问出了我的心声】
【我知道你们在！你们有本事谈恋爱，怎么没本事开门啊！（雪姨附体版）】
【林嫣然：真受不了你们xql】
第 23 章
“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卧槽！”林嫣然越来越急, 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音调陡然转低，“‘鬼’来了！快开门……”
沈骛一怔。
听林嫣然说“鬼”来了, 他反倒不再顾忌, 赶紧开门让两人进到安全的房间内。
林嫣然身材纤细，门开到一半就挤了过来, 松了口气后转过身, 却见梁澍并没有跟上。
沈骛忙要将门开大一点, 反被梁澍大力拉了回去。
沉默寡言的男人满面肃容：“我去把鬼引开, 实在不行就去教务处自首，你们抓紧时间！”
不待沈骛多说, 他已经放开门把跑了出去。
沈骛重新将门关好，背靠上去, 心中慨然, 不由得喃喃：“梁哥好帅啊……”
导播室内, 方慈全神贯注观察着嘉宾们的一举一动。
梁哥好帅？
方慈：“……”这好像还不如夸南灯微漂亮。
三人的广播站莫名静了几秒。
“我也觉得。”林嫣然也不由得感慨。
单身女艺人与异性相处需要避嫌，可今晚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下来，林嫣然已对梁澍生出了些依赖。
于是她不再顾忌, 真心实意道：“他真的很可靠。我们赶快找线索, 找到出路，然后去救上他一起走吧！”
【沉稳爹系x甜妹, 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我们的年下小酷哥是不是夸别的男人帅了？？】
【我还记得骛骛以前在微博说过自己是淮哥的粉丝吧, 变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其实他只是和我一样，在最无助的年纪遇上了最想保护的第73个男人～】
【淮哥：？我还在呢。】
沈骛已然成了整个广播间的中心人物, 简简单单一句话，都能引得无数弹幕往深里解读, 不停打趣。
三人抓紧时间，分头在广播室里搜寻线索。
孟淮之继续检查桌椅柜子，林嫣然更关注细节，普通的键盘都得端起来翻来覆去地检查。
沈骛贴着墙走了几步，突发奇想，将破破烂烂的隔音海绵掀开一角。
这么一掀，他顿时愣住。
南灯微搜到了有关二十年前火灾的报道，但这座废校大概率重新翻修过，所有教室和房间老旧归老旧，却没有丝毫火灾痕迹。
教室的墙壁重新刷过油漆，广播室的墙壁则贴上了厚实的隔音海绵，将焚烧的痕迹遮掩得无影无踪。然而经过岁月的摧残，海绵老化，随意一揭便露出下方墙壁的原貌。
沈骛忙回头招呼两人：“我发现这里有火灾的痕迹。”
林嫣然也说出自己的收获：“你们看，墙上有个禁止吸烟的标识。但这里是高中的广播室，怎么可能有学生在这里吸烟呢？禁止吸烟的标识很多余，可能这也是线索。”
三人配合得极好，孟淮之最后道：“有人把烟灰缸藏在了柜子里。”
所有线索道具都被节目组进行了做旧处理，破烂不堪，脏污遍布，孟淮之便只是指了指柜子，没把那令人避而远之的道具拿出来。
孟淮之日常状态便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粉丝却很了解他，纷纷刷屏控诉节目组。
【淮哥有洁癖，这废校副本可真是太为难他了】
【这些道具做得也太逼真了，隔着屏幕都闻到味儿了】
【真的吗？洁癖？我怎么没看出来呢（狗头）】
【很显然是薛定谔的洁癖，只对某个人没有（狗头）】
沈骛闻言过去，便要把柜子里的烟灰缸拿出来，伸出去的手却被孟淮之挡了一下，然后听后者不咸不淡道：“找到就行了。现在，应该需要我们推理。
“如果推理对了，广播应该会像之前那样响起来，那两个死去的学生会给我们提供线索。”
沈骛和林嫣然都点点头。
沈骛想了想道：“是不是以前有学生在广播室抽烟啊？所以才导致了学校的火灾……”
“啊！”林嫣然仿佛被过了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还记得我和梁哥找到的线索吗？那个被欺负的男学生。他在日记本里有写，那些混混欺负他，要么是在午休的时候，要么是在放学的时候，没人也没有监控的地方，他想求救都不能……”
林嫣然说着吞咽了一口唾沫，顿了顿续道：“他经常被那些人用烟头烫。那，广播室的火灾，会不会和他的死有关？”
话声落下，广播紧随其后。
这次的广播乱糟糟的，像是某种场景的重演，好几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时不时还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推搡声。
咔嚓。
十分清晰的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沈骛屏息凝神，听得全神贯注。
“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让人看一眼就烦？”
“哈哈哈哈。”
“我们从来没有来过广播室，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没有！？”
恶语、威胁中偶尔夹杂着轻蔑的笑骂，声音越来越大，即使看不到画面，也能想象出说话的人是怎样凶神恶煞。
“听、听到了……我不会……告诉老师的。”是那个熟悉的男生的声音，颤抖的声线里满是恐惧。
“难道你想过要告诉老师？”
“举报可不是好学生干的事。”
威胁他的人蛮不讲理，硬生生捏造出一个冠冕堂皇的、教训他的借口。
接下来便是拳拳到肉闷响，或许还含有毫不留情的脚踹。那无辜的男生努力忍耐着剧痛，实在忍不住了，才会闷哼几声。
许久，单方面的群殴终于结束。
“诶，等等。”有人出声道，“最近校暴委抓得严，烟头烫伤太明显了。”
“啧。”另一人不悦地嘶声，转而又警告那无辜的男声道，“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你自己抽烟烫的，知不知道。”
“知、知道……”
“行了，走吧。”
几名混混几乎人手一支烟，走之前将烟头丢在地上随意踩灭，离开广播室。
男生如释重负长长出了口气，而后，不知道是累得睡着了，还是疼得昏了过去，广播里久久再没有传出其他声响。
“结束了？”沈骛拧着眉头道。
“等等。”孟淮之说，“还不知道这个男生是怎么死的。”
突然，沉寂已久的广播室大门那边传来啪嗒一声响，随后便是上锁的声音。
沈骛第一时间赶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木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徒劳地握着门把拽了几下，高悬于头顶上的广播音箱再度响起，那声音自上而下兜头而来，如同声音的主人就站在他身旁一般。
“咳，咳。起火了……？”
“……门怎么打不开？”
“钥匙？肯定是他们把我的钥匙拿走了，是他们把门锁上的……”
“救命！救命！外面有没有人？起火了，救救我！”
“救救我……”
可惜夜晚的学校里空无一人。
男生一边敲打门板，一边声嘶力竭地求救，火势越来越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直播间的观众隔着屏幕，都不由得胆寒战栗。
【我去，门怎么锁上了？该不会是要火灾场景重演吧？】
【所以那个男生是被活活烧死的吗？好可怜……】
沈骛身临其境体验着男生所经历的一切，头顶是他无望求助的声音，眼前则是一扇锁上的门，堵死了男生唯一的希望的锁上的门。
沈骛沉默着，又试着转了几下门把手，木门纹丝不动。
他看着面前这扇老旧的木门，向后一步。
然后，在直播间和导播室内工作人员困惑的目光里，抬起脚狠狠一踹。
哐当一声巨响，门开了。
导播室内的方慈直接傻眼：“？？？”
道具组工作人员双目发直，喃喃：“不是，这扇门等回忆杀演完了就会自动开的……”
为此，他们还特意准备了高级的远程遥控锁。
猝不及防的，功亏一篑。
木门的脆薄程度也有些出乎沈骛意料，他愣了一下，比震惊的工作人员先反应过来，回头招呼一声：“快走。”
林嫣然和孟淮之立刻跟上。
解开了火灾和男生死亡的秘密，这栋教学楼的出口在哪仍然是个未知数。
广播室就在二楼的宽楼梯旁边。三人出门后，下一条窄楼梯到贴有校规海报的平台，从那里可以看到一楼封锁的大门。
经过二楼楼梯口，沈骛随意往下一望，看不见封锁的大门，却能看见拐弯处的平台。
沈骛脚步一停，林嫣然跟过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在沉浸式探险游戏里提了句节目组：“……节目组玩真的啊？”
满墙的布告正在灼灼燃烧，通往一楼的大楼梯是瓷砖地面，不易燃，却被节目组铺满了剧组用的火线，烧成一片烈烈火海。
从二楼楼梯口探出来的两张脸，都被映上了鲜艳的橙红火光。
“那看来出口只有可能在楼上。”孟淮之冷不丁开口。
“嗯。”沈骛回神，“我们先去五楼教务处救梁哥，我之前在画室找到了小刀，还没用上呢。”
三人转瞬便达成一致，不多耽搁，马不停蹄往楼上走去。
上楼一路顺利，教务处里也没有“鬼”的踪影。
沈骛和林嫣然去帮梁澍解绳子，孟淮之留在门口望风，以防“鬼”突然杀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教务处里有一面老式挂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
他们解谜的过程顺利得不像话，但花费了不少时间与“鬼”斗智斗勇，你追我逃。时间流逝的速度，还是比想象中的快了不少。
直播间的观众也很意外，不知不觉已经观看了两个半小时的直播，不仅不觉得累，反而兴致盎然，恨不得直播得再久点。
【啊啊啊啊怎么只有半个小时了！！】
【我怎么感觉找出口才是这期节目最难的部分呢，半个小时也不一定找得到hhh】
【如果找不到出口，在线求节目组把沈骛关在这里，给我们24小时直播】
【前面的等等我，把他淮之哥也带上吧，有个伴不寂寞（狗头）】
【笑死，淮哥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第一次上真人秀，上了就走不了了哈哈哈】
节目组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为了保证最精彩的节目效果，他们有意在前面的部分控制时间，只留给嘉宾们半个小时寻找出口。
如果嘉宾无法找到出口，他们则会在将近午夜十二点时给出更明显的提示，让嘉宾们卡在最后一刻从废校逃出，将紧张感拉到最后。
上一次来教务处救南灯微，沈骛一心想着找剪刀为南灯微解绑，又担心随时有可能回来的“鬼”，没什么心思去寻找线索。孟淮之大概率没比他多在教务处待多久，否则也不会提前抵达广播室等着他送上门。
梁澍松绑恢复自由，和林嫣然一起逐一检查教务处里的物品。沈骛照旧沿着墙根搜索，和他们分头行动。
教务处里也有一张校规海报，和楼下已经被烧掉的那一样。
教务处内部的墙面上有两扇双开玻璃窗，这张海报就贴在窗户之间空白的墙面上。
“玻璃。”门那边的孟淮之看着从窗边经过的沈骛，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沈骛，之前在广播室我们听到的广播，那两个学生在教务处求饶的时候。我记得，传来了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玻璃？”沈骛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那块存放已久的玻璃碎片，若有所思，“这块玻璃碎片很厚，说不定是玻璃窗上的碎片……”
说着扭头看向检查过的玻璃窗，“但这两扇玻璃窗都是好的，没有碎，而且被封死了，根本打不开。”
而窗外一片浓浓夜色，即使他凑在窗边极力张望，举起两只手遮住眼边的光，也难以分辨出外面的情况。
林嫣然演过一部类似的校园怪谈电影，对那张校规海报心有余悸，连带着窗户也不敢靠近，站得远远的。
“总不可能窗户是出口吧？这里可是五楼。”林嫣然边搜办公桌，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梁澍也点点头：“嗯，那太危险了。”
沈骛盯着那张巨大的校规海报，若有所思。
海报的宽度少说有一米，上边的字也有拳头大，“禁止恋爱”的那条校规特意用红字标出，没有沾染血迹也足够骇人。
就像教室里的鱼缸和广播室的烟灰缸一样，特意被节目组做成了让人望而却步的模样。
沈骛倏然上前一步，将手贴上校规海报。
几秒后。
“我知道了。”
三人齐齐望过去。
沈骛却故作神秘笑道：“但现在离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要不要再等等？”
方慈：“……”
直播间观众的心情和方慈等节目组工作人员截然相反。
【舒服了，就喜欢这种节目组被打脸的感觉】
【所以出口在哪啊？？刚才找到什么决定性线索了吗？】
【沈骛怕不是虚张声势吧哈哈哈】
【但他看起来真的好自信好肯定，这种狂妄的样子，爱了爱了】
【不管找没找到，我感觉节目组已经汗流浃背了，哈哈哈哈】
方慈不能确定沈骛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暂时让扮演“鬼”的工作人员待命，再多给他们一点解谜的时间。
林嫣然在废校被吓得不轻，接过沈骛的话，嗓音微微发颤：“我们还得去找出口呢，赶紧走吧，不差这几分钟。”
沈骛见状，不再耽搁逗节目组，朝着那张校规海报伸出了手。
在场其他三人和直播间的观众皆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导播室内的方慈心里一咯噔，暗道：这小子来真的啊？
校规海报的四条边都严严实实与墙壁贴合，不留一丝缝隙。沈骛从右下角开始，边撕胶带边往斜上方揭，发出撕拉的巨响。
海报揭开小小一角，底下是灰白的墙面，与旁边的墙壁一般无二。
沈骛继续。
不过再往上揭开了二三十厘米，赫然有了变化。黑灰色的内嵌式窗框展现出来，再往上，则是一面破裂的玻璃窗。
林嫣然惊讶地捂住嘴巴，一时失声。
梁澍也万万没想到：“海报后面居然还有扇窗？”
更令人惊讶的是，借着室内的灯光可以看出来，这扇玻璃窗的作用更像是门，窗沿外连接的不是窗台，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钢制平台。
那是户外消防梯。
或许是消防梯设计时出现了错误，楼梯平台没能与教务处的地板持平，大概要高了一米多。原本应该设计为大门的位置，少了下面的半截，便成了一扇窗。
窗把手轻松就能拉动，出口所在的位置显而易见。这扇窗可以往外推开七八十度，在场三名男性稍微弯下腰，就能轻松出去。
沈骛却不急着自己走，先回头招呼：“嫣然姐，你先出去吧。”
林嫣然望着窗外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方才的惊喜转变成犹豫，梁澍看了看她，果然上前一步：“我先探路，嫣然你跟在我后面。”
距离十二点倒是还有二十分钟，但有一只“鬼”躲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
林嫣然也不推脱客套，忙跟在梁澍身后钻出窗户，走出一步后回头弯下腰，催促教务处里的沈骛：“你们也快……”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不远处看守大门的孟淮之身形一晃。
“你们快走。”沈骛反过来先催促林嫣然一声，忙不迭冲去大门口，向孟淮之确认，“‘鬼’来了？”
由于孟淮之面色过于平静，听见他嗯声，沈骛这才得以确认。
“鬼大哥是真不嫌累啊。”沈骛不由得感叹。
鬼大哥：“……”
沈骛嘴上这么吐槽，却能明显感觉到门后撞击的力道弱了不少，孟淮之一人守门也绰绰有余。
但是，这样挡着门跟“鬼”对峙不是办法，如果是在平地上逃跑，他们自然无需担心“鬼”的追击。可出口在距地一米多高的窗户口，他们得先得爬上去才能逃出。就爬窗那点时间，已经足够“鬼”抓住他们了。
沈骛想了想，扭头往屋内一扫，盯上一张桌子。
这张桌子拖起来不费劲，挡门的效果也有限，总归能拖上几十秒时间。
沈骛用桌子挡好门，与孟淮之对了个眼神：“快走。”
等到了窗口前，两人又像第一次躲鬼那样，朝着彼此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一撞，白白耽搁几秒时间。
孟淮之先反应过来，再次伸出手推了沈骛一下，语气不容置喙：“快上去。”
沈骛做不出互相谦让显示心地善良的事，干脆利落先爬上窗台，再转过身来伸手拉孟淮之。
孟淮之随后登上窗台，两人成功来到外边的楼梯平台。
而教务处里的“鬼”轻松撞开挡门的桌子，快步追过来，还剩几步距离，动作骤然放慢，以免追得太紧导致逃生的嘉宾发生意外。
两人回过头，见“鬼”在一米开外张牙舞爪，朝他们走来的动作却像是开了慢放，恐怖的感觉荡然无存，反而显出几分滑稽。
沈骛不禁失笑，偏头望向孟淮之时，噙着笑意的桃花眼亮如星辰：“我们快走吧。”
林嫣然和梁澍先逃出去，却一直留在四楼拐角处等着。
见后面的两人顺利逃出，他们才继续下楼，脚步匆匆，免得挡住后来的人的去路，反导致他们被“鬼”抓。
四人通过消防楼梯来到踏实的地面上，成功逃离危机四伏的废校。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剩下十分钟，节目组将直播间的主镜头从嘉宾们身上移开，给他们稍作整顿的时间。
直播间画面切换到他们身后的学校，自上往下，黑暗中五层楼高的废校如无言巨兽压来，有几分让人喘不过气。
方慈唯恐孟淮之在节目里冻着了，在镜头之外，忙指示工作人员代孟淮之的助理上去送衣服。
孟淮之披上厚实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沈骛瞄过去一眼，后知后觉感觉到冬夜肃冷的风，忙把自己的夹克外套也拉上了。
二十多岁的人，看着和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说是叛逆，但时不时，总会冒出来一点突如其来的乖。
就在这时，沉寂的教学楼突然有了动静，一楼玻璃门内的火光猛然往上一蹿，点燃二楼。
黑洞洞的窗户一个接一个染上橙红烈火，颇为壮观。
三楼、四楼、五楼，一层接一层，幽暗的教学楼在短短几分钟内便陷入火海。火光冲天的效果极为震撼。
林嫣然也披上了一条羊毛毯，如同在剧组收工了般自在，笑着和工作人员闲聊：“到时候你们做后期正好配一些安全用火的标语上去，可以作为防火宣传片了。”
工作人员笑答：“还真是。”
梁澍插话道：“现在不害怕了吧？”
林嫣然理直气壮：“我就没有怕过好不好，顶多是跑得累了。”
主镜头及时切换到他们这边。
【笑死，第一次发现林嫣然还有点傲娇勒】
【我也觉得不恐怖，就是一路上狗粮吃的有点噎hhh】
【前面的，或许我们吃的是同一款狗粮？】
【啊啊啊啊我看到淮哥和骛骛了！！】
【他们在哪里？？】
【xql又躲起来偷偷谈恋爱是吧？】
镜头微微一偏，不远处的沈骛和孟淮之恰好闯入画面一角。
两人一露面，立刻便让正在下降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回升了一波。
附近围了一圈工作人员，镜头又离得有些远，直播间的观众只能看到孟淮之嘴形动了动。
观众急得不行，恨不得隔空抽打节目组。
【快点过去拍他们俩！节目组你们干嘛呢！！】
【现在已经是游戏结束之后的休息时间了，让孩子们休息一下吧哈哈哈，他俩可是被全程怼脸直播的】
【他们说什么呢？？？我不管，急急急】
【U1S1，淮哥以前参加访谈类节目，在节目上就是有问题答问题，在后台的花絮里全程戴耳机，一句话都不说。他们的关系好像真的挺好的】
【这就是双标、偏爱、特殊对待，如果这都不是爱……】
【淮哥难得交个朋友，够了哈，要是等他知道你们连朋友都嗑，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节目组很是听劝，将镜头切了过去，制止新的一场弹幕大战。
孟淮之再度开口，这次说的是节目之外的事：“帽子，没带来吗？”
“什么帽子？”沈骛懵了一瞬，恍然，“忘了……你真是让我还帽子啊？”
“不然呢。”
“噢……”
“下次我过去找你拿吧，顺便看你训练。”
沈骛闻言微怔，他开始开赛车，孟淮之早就出道了。由于孟淮之身份特殊，并不像沈屏那样，可以频繁去人多眼杂的赛场看望他。
孟淮之又道：“我一直很好奇，还有你的比赛。”
沈骛摸摸鼻尖：“那我回去先洗干净。”
孟淮之却不在意：“洗了会变形，不用。”
弹幕啊啊啊啊啊成一片，今夜激烈的数场战役，最后以唯粉的彻底落败画上句点。
夏繁星是综艺常客，原本准备好了要在直播里大展身手，没想到倒霉地第一个出局，只能跟工作人员一起在后台看直播。
他从人群中出来，打算去和领跑游戏的沈骛孟淮之二人聊聊，交流一下经验。
这时，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一声巨大的炸响，直接将夏繁星惊回原地。
他循声抬头，见一束硕大的烟花在夜幕上炸开，五彩斑斓的火花四溅，映着下方的人们惊讶的脸。
沈骛和孟淮之皆抬起头来。
两张同样俊美，气质迥然不同的面孔在刹那间被烟火照亮。
熠亮的黑眸比夜空中的烟火更灿烂。
天边烟火簌簌落，宛如最唯美最浪漫的衬景，将并立的二人与旁人隔开了距离。
夏繁星止住脚步，也专心地欣赏烟花。
已是节目散场的时间，猝然绽放的烟花把直播间剩下的观众吓了一跳，片刻后意识到这是节目组送的惊喜，兴奋的弹幕瞬间刷了满屏。
【啊啊啊啊我才想来今天是跨年夜啊！！】
【一个人在宿舍跨年没出门，没想到能在直播间看到跨年烟花，而且还是和淮哥一起，此生无憾了呜呜呜呜】
【高高兴兴跨年来看直播反被吓了三个小时，幸好狗节目组还有点良心】
【狗节目组突然这么浪漫我有点害怕】
【哈哈哈哈，是给小情侣们放的烟花呀！！！】
【srds，老师前来现身说法，早恋很容易影响学习，大家千万不要学哦】
【都说了那只是剧本啊啊啊啊】
沈骛看着天上的烟花，心思渐渐飘远。
他和孟淮之结婚三年，说“结婚”都是抬举，其实，他们只是简简单单地领了个证，买了戒指应付长辈，而后便是三年的异国。
他们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庆祝过任何节日，结婚后的三年连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更没有举办过婚礼。
这段婚姻只是他们为了摆脱家人控制的合作，自然没有必要大费周章举办婚礼。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又怎能牵着彼此的手走过最庄严神圣的红毯，在司仪面前许下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诺言。
那是对婚礼的亵渎。
12月31日的时钟走过午夜十二点，他们一起走入新年，来到1月1日。
元旦节。
这是他们结婚以后，第一次一起度过的一个重要节日，第一个隆重的庆典。
或许，还有几分浪漫。
沈骛出着神，一时忘了身侧环绕的凛冽冷风，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忙抬起胳膊挡住口鼻，声响完全被热闹的烟火掩盖，却被身旁孟淮之的余光抓了个正着。
“冷？”
他这样问他。
现在是1月1日的凌晨，深冬时节的半夜，夹克外套搭配打底T恤，到底单薄了一些。
孟淮之藏在羽绒服下的手往旁边挪了几厘米，便触到沈骛的手背。
沈骛微微一惊。
孟淮之单穿一件衬衫在废校里待了三小时，刚刚才加上羽绒服，伸手过来可能是想试探他的体温，反而把他冻了一下。
关心的人分明比他更冷，却出于哥哥的责任，要反过来照顾他。
也只是哥哥。
孟淮之总是那副冷漠寡淡的模样，在行事上却比沈屏更细致，而且来得及时。
“烟花就快放完了，等去车上待一会儿就不冷了。”语气也是平静无波，对着不懂事的世交弟弟，习以为常地陈述事实。
沈骛的桃花眼天生自带绯色的阴影，被冷风一吹，整个眼眶都泛起了红。
虽然他早已用完美无缺的逻辑说服了自己：孟淮之是这个小说世界的男主，他独一无二的感情只会给予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在方方面面，也是那样相配。
但还是会觉得，暴露在冷风里的眼睛有些微微的疼。
*
罗今宜本在保姆车上等两人过来，先等到了漫天的烟火。
她下车过去，找了个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看着。
顺着摄像机拍摄的方向，她看到立于人群正中的两人。
缤纷的烟花分明映在了沈骛的眼睛里，她却无端觉得，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是失神的。
她作为局外人，看了许久。
忽而心尖一颤，划过一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猜测。
那不该是属于弟弟的眼神。
第 24 章
《奇妙探险》第一期的精华版将在一周后播出, 然后再过一周，进行第二期的直播拍摄。
中间休息的时间，沈骛除了日常的赛车训练, 还要从零开始学习演戏, 每天剧组车队两点一线，忙得不可开交。
《极速心跳》剧组又出了一点幺蛾子。
沈骛加入剧组饰演男二后, 男二各方各面都变得喧宾夺主, 完全盖过了男主的风头。
齐世骏相当不满。
沈骛与孟淮之同上综艺、早有交情又如何, 来了这个剧组还是得他说了算。
因而, 《极速心跳》剧组不久前才损失了一位演员，现在又面临出品人兼制作人将要撤资的大麻烦。
在资方的施压下, 沈骛见导演温且华左右为难，自告奋勇道：“温导, 要不我去帮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 就减少男二的戏份吧。我都行。”
“但我不行！”温且华却比演员本人更在意, 也不怎么客气，“那就麻烦你帮帮忙啊。小沈啊，嘿嘿, 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骛就先得到了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导演的感谢，这帮说帮得帮, 不帮也得帮了。
放在以前，他的第一考虑自然是沈屏。
就像他之前签入群星娱乐时说的那样, 肥水不流外人田，有赚钱的机会他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自家人。
而且, 如果沈屏能投资有南灯微参演的剧集，说不定也能和这位未来的影帝搞好关系, 没准可以避免整个公司成为影帝垫脚石的命运。
至于现在。
他人已经在M+娱乐了。
他来的时候，孟淮之还没有结束会议，他先到顶楼的总裁办等。
在孟淮之出国以前，由他一手创办的M+娱乐就形成了相当的规模，现在更是气派恢宏。
孟淮之的这间办公室倒是和三年前一样。
孟淮之忙完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到正随意坐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沈骛。
就像很多年前沈骛坐到书桌上打扰他学习一样，还理直气壮地，口口声声说坐高点游戏才能赢。
他的晃神稍纵即逝，随后神色自若走过去。
沈骛没料到孟淮之回来得这么快，吊儿郎当的叛逆少年行为被抓了个正着。
这张办公桌够大，并排坐上三四人都绰绰有余，他只占据了桌子一角，孟淮之坐到桌子中间的老板椅上，两人一上一下互不冲突。
不就是让他坐坐桌子嘛，当哥哥的不会这么小气。这样想着，他也就没从桌子上下来。
孟淮之入座，果然面色无异，只道：“再等我十分钟。”
语毕便低头批阅桌子上的投资书，也没避讳着沈骛。
M+娱乐听起来是个娱乐公司，其实艺人数量并不多，叫得上名号的，也就孟淮之这个老板兼一哥。M+娱乐更像是M+传媒，大部分的业务是影视方面的出品与投资。
这也刚好和沈骛的来意对上了。
沈骛没太在意M+娱乐的商业规划，目光偏移，落到长桌另一头堆叠的乐谱。
“淮之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三年写不出新歌，跟你坐在办公桌后面写歌有很大关系，其实，你可以稍微打破一下现在刻板单调的生活。”
孟淮之心想自己也没有经常待在办公室里，却好奇将办公桌批判一通的沈骛会给出怎样的提议。
他“嗯？”一声，尾音带着疑问，手里的笔并未停顿。
“比如，”沈骛眉眼弯弯，含笑俯视着他，“可以像我一样坐到办公桌上。”
静谧的空气里，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骤然消失了。
孟淮之抬眸，那一瞬间，他能从沈骛眼底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黑亮如同上等宝石的眼睛，比窗外冬日正午的阳光更夺目。
他突然觉得，至少今天的领带，的确戴得太端正刻板了。
出神之际，并未关严的办公室大门悄无声息被推开。
孟淮之从那过度耀眼的眸光中抽离，确认沈骛只是在开玩笑，几分无奈道：“……你快从桌上下来。”
沈骛看着他，笑意暂未完全收敛，显得那声“噢”有些像敷衍，身体却听话照做。
忘了敲门的罗今宜恰好望见那抹笑容，以及沈骛那双异常明亮水润的桃花眼。
她的心脏猛烈一跳，从旁观者的角度，总觉得从那眼神中看出了太多的东西。
又是，不该从弟弟眼睛里看到的东西。
沈骛从桌子上下来，角度一转，瞧见门口的罗今宜，礼貌招呼道：“今宜姐，你来了啊。”
“啊，嗯。”罗今宜回神，抱着文件匆匆过去，“这是刚刚落在会议室的文件，孟总你过目。”
孟淮之看了一眼桌上多出来的那堆文件：“嗯，我等会儿再看。”
“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
罗今宜离开办公室，出门前顺便带上了门。
沈骛坐到待客沙发上，开始和孟淮之谈正事。
小说正式的剧情现在还没有开始，但南灯微必然会成为影帝，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旧作一部部都被狂热的粉丝翻出来考古，但并没有出现过《极速心跳》这部剧，也没有出现过温且华这位导演。
即使没有自己的干扰，这部剧或许也会出于种种原因告吹。
沈骛再次感叹一声剧本的不可抗力，再一次做出了改变命运的决定。
“齐世骏要求温导把剧本改回去，否则就要让出品人撤资。”沈骛说。
“撤资？”孟淮之似乎并不认同，“撤资的话，温且华也不会再留他这个男主演了，他不会舍得放弃的。”
沈骛一怔。
既然只是不会成真的狠话，那温且华还拜托他帮忙？
“但温且华肯定希望能换个出品人。”孟淮之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
“淮之哥，《极速心跳》的剧本真的很不错，温导也很负责。”沈骛笑说，“你看，不如你来投资好了？”
“龙盛传媒不会真撤资的。”孟淮之说。
龙盛传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拥有几十年历史的传媒巨头自然无法比。但近几年却风头正盛，出品了好些部叫得上名的热播网剧，主打下沉市场，走亲民路线。
沈骛不好直言小说的事，只能拐着弯子抛出更多诱人条件：“小南很有潜力，他上次在《奇妙探险》圈了不少粉丝，观众缘也很好。你投资还能给他提番，等剧集播出之后的反响肯定也会很好的。”
“给南灯微提番？”
“嗯嗯。”
“投资的事我还需要再考虑。”
沈骛一愣，没料到孟淮之会是这么个反应。他上次把KTV那位洪导送去吃牢饭，可是不说二话的，甚至没在动手前告知自己。
沈骛这才意识到，小说里描述的男主在工作上公正不阿，公私分明。虽然他时不时会维护一下主角受，间接让他蹭了热度，其实并没有直接给主角受提供过资源。
“嗯，那你考虑吧。”沈骛也不强求，“我就先走了。”
*
沈骛离开总裁办，罗今宜主动过来送他。
进入电梯，合拢的电梯门将整个顶层挡在外边。
沈骛放心地拿出口袋里的棒棒糖，熟练地剥开糖纸。
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孟淮之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各种爱好习惯都很清楚。
从医院离开那天，在回宿舍的车上，孟淮之就敏锐地问了他嘴里的棒棒糖。
这次他长了记性，直到彻底脱离孟淮之的视野范围，方才将用来戒烟的棒棒糖送进嘴里。
而罗今宜对沈骛的了解仅限于“孟淮之世交家里的弟弟”，以及偶尔见过的几面。
她看一眼叼着棒棒糖的高大青年，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瞄了一眼，忍不住又瞄一眼。
沈骛吃棒棒糖不像很多小孩子那样，舔几口拿出来，吃得满嘴黏糊糊脏兮兮。
他只是叼着棒棒糖，脸颊鼓起圆圆的一团，许久也不动一下。
等送沈骛上车，罗今宜突发奇想，看着叼着塑料棍的沈骛问道：“你是不是在戒烟？”
沈骛轻快的心情好似突然被重石压了一下，差点把硬糖咬碎。他眼神躲闪，乱嗯了几声，十分敷衍。
沈骛这副模样，让罗今宜产生了更多熟悉的感觉，就像曾经尝试戒烟的父亲。
只是，父亲唯有偶尔没忍住偷偷抽烟被她抓包，才会露出这种心虚的表情。
罗今宜若有所思，目送载着沈骛的车远去。
再次前往办公室，向孟淮之汇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安排，结束后，她仍抱着文件立在一旁。
似乎有话想说，但还在犹豫。
偌大的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孟淮之抬起头来，罗今宜了解他，估计他这是准备说一句“你还有什么事”，以作为温和的逐客令。
罗今宜思忖良久，赶在他开口前终于说道：“孟总，我能不能问问，你和沈骛是怎么决定结婚的？就是为了应付老爷子吗？”
孟淮之：“嗯。”
罗今宜当了孟淮之六年的经纪人，也清楚孟老爷子孟振深不支持他的音乐事业，甚至曾一怒之下，让他在婚姻自由和音乐梦想之间二选一。
孟淮之一直拿沈骛当弟弟，这她清楚，而两人结婚三年便分居三年，就连她这个经纪人也没发现端倪，可见，这段婚姻不过是用来应付老人家的。
孟淮之也说沈骛是他“法律意义上的配偶”。
而不是含义更广的“配偶”。
谈话安静的间隙里，孟淮之不由得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
沈骛得知老爷子交给他的选择题，出谋划策道：“你随便找个人结婚，过几年再离婚就行。但是……如果和女孩子结婚，可能对人家的名声不好。而且，万一人家在婚姻存续期间对你动心了怎么办？你负责还是不负责？不管负不负责，都挺渣的。”
当时，孟淮之闻言眉心紧蹙，他完没有想过拿别人终身大事开玩笑。沈骛的话，显然也是不建议他这样做。
“或者，你找个人订婚，先安抚住老爷子，然后出国去进修音乐。出国了他管不着你，就算和订婚对象关系塑料，也不容易穿帮。”沈骛转而提出一个更为可行的建议。
孟淮之却道：“订婚再解除，也会让人家遭到流言蜚语，影响名声。”
“也是。”沈骛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要不然你和我订婚好了？我无所谓。”
孟淮之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他的脸上必然不受控地流露出了惊讶，以及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骛笑得轻松，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在挑选早餐：“再要不然，干脆一劳永逸，和我结婚？”
罗今宜把孟淮之的思绪拉回现实：“那是不是，你正在物色协议结婚的对象，沈骛就毛遂自荐了？”
孟淮之：“不是。我本来没打算结婚，是沈骛提议让我和他结婚，一劳永逸。”
罗今宜：“……那你就真答应了？”
孟淮之：“嗯。”
罗今宜：“……”
她过来这趟，原本是想告知孟淮之沈骛的感情。但几个问题问下来，怎么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呢？
按照她的逻辑应该是：孟淮之被爷爷逼迫去找人结婚——暗恋他的沈骛主动送上门——孟淮之考虑到对方是知根知底的弟弟，便同意了下来。
但孟淮之说他本来没打算结婚。
也是，做亲爷爷的，不可能真拿孙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怎么琢磨都不对劲，但罗今宜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孟总，沈骛是不是喜欢你？”
顿了顿，有喃喃自语似的加上一句，“要应付家里，你们做做样子不就好了，怎么真领证了呢……不是你喜欢他，那就是他喜欢你。”
孟淮之沉默数秒，才道：“他只是把我当哥哥，你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沈骛一家四口，看似团圆美满，实际上是一个重组家庭，沈屏和他同父异母，关系总要比同父同母的兄弟疏远一些。
孟淮之一直不怎么喜欢过于隐忍、心思深重的沈屏。
但无论沈屏如何，沈骛作为家里的小儿子，他有一个亲哥哥，会习惯性依赖、信任世交家里的哥哥，那都是很正常的事。
罗今宜没想到孟淮之在得知这种重磅消息时，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反应。
那就不奇怪了，难怪沈骛会默默把喜欢藏在心里。
要说她先前对沈骛的感情只是有所怀疑，现在几乎是肯定了。
倘若沈骛鼓足勇气来告白，说不定，只会得到孟淮之一句关心且包容的：“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比拒绝更残忍。
孟淮之如此冷情冷性的人，就连偏爱也不动声色，然而正是这样的偏爱，才尤其显得珍贵。
春心萌动的少年，一有不慎便深陷其中。
罗今宜想了想，又道：“孟总，你知道沈骛抽烟吗？”
孟淮之很笃定地驳回来：“他不抽烟。”
“小时候不抽烟？”
“小时候不抽，现在也不抽。”
“你确定？”
孟淮之抬起头来，眉梢微拧，仍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嗯。”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讨厌烟味，所以他才不在你面前抽烟，还装作自己不抽烟。但他的烟瘾应该不轻，否则，也不需要每天叼着棒棒糖戒烟。”
“棒棒糖？”孟淮之出神地重复，一下被勾起了许多记忆。
“稍等。”孟淮之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沈屏的名字，“我打个电话。”
然后从沈屏的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上高中烦心事增多，学业压力重，所以小骛就开始抽烟了。”沈屏说，“他知道你讨厌烟味，会尽量忍着的，不会在你面前抽，你也没必要太介意……”
像是在为弟弟说情。
孟淮之充耳不闻，只道：“你怎么能放纵高中生抽烟。”
又沉声补充一句，“而且他还是你的亲弟弟。”
电话对面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孟淮之这才回了沈屏那番“说情”，似是问句，却不带起伏：“我为什么要介意。”
语毕便挂了电话，不留给沈屏任何巧舌如簧的机会。
沈骛从十六岁开始抽烟，孟淮之居然一直被瞒在鼓里。
这件事有许多充分且合理的解释。
比如，因为他只是姓孟的外人，对沈骛的了解自然不如沈屏那样多；再比如，因为他不喜烟味，沈骛不想被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训诫，才会在他面前刻意隐瞒。
见罗今宜又想说些什么，孟淮之先开口道：“别再揣测沈骛了，你只是我的经纪人，不是他的。”
他的神情语气一贯的冷，不带气恼愤怒的情绪，平平淡淡却莫名具有威慑力。
罗今宜讪讪闭上嘴，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
她正要知趣地转身离开，孟淮之冷不丁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罗今宜转身回来：“你和他结婚是为了抵抗家里的压力，彼此都没有感情那好说，各取所需而已。但是，如果他喜欢你，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这段婚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呢。”
“……你还真是我的经纪人。”孟淮之轻叹了口气。
罗今宜说来说去长篇大论，全是为了孟淮之的事业考虑，希望他能就此离婚。
她先前勉强冷静地接受孟淮之隐婚的消息，那都是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只能想法子补救。
孟淮之倒是没想到，她默不作声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作为如日中天的顶流歌手的经纪人，这也是她不得不操心的。
罗今宜给了孟淮之一种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
他是千万人追逐崇拜的顶流，哪怕是几千万人痴狂的喜欢与迷恋，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倘若这份感情来自沈骛……
“如果是真的。”
比起离婚，孟淮之似乎别有考虑，长睫下黑瞳沉沉，情绪不明。
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冷淡声线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那我欠了他太多。”
罗今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道：“欠什么？”
孟淮之不再继续说。
他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腕，上下颠倒的“M”，变成象征着沈骛的“W”。
十八岁那年纹下纹身，这将成为这一生，沈骛在他身上留下的最亲密的痕迹。
当然……这个纹身是他自己请人纹下的。
是他的一厢情愿。
对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而如今，罗今宜告诉他，那或许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第 25 章
翌日, 沈骛在剧组拍戏。
休息时间，沈骛正在钻研剧本，收到来自“M”的消息：来一下七号帐篷。
沈骛看了看面前的南灯微, 正规电影学院出身的南灯微算是他半个表演老师。
他合拢剧本, 想了想道：“小南，你跟我去一下七号帐篷吧？”
南灯微也不问有什么事就答了“好”。
沈骛把不明就里的主角受领到偏僻角落的帐篷里。
南灯微的脸上时常挂着浅笑, 毫无防备见到帐篷里的人, 那笑容顿时僵住, 弯下腰诚惶诚恐打招呼：“孟前辈。”
沈骛简单解释：“我刚才正在跟小南对戏, 还没对完。”
“你们有对手戏？”孟淮之问。
“嗯，不多。”沈骛说, “主要是小南在教我。虽然他只是演一个小配角，但所有主要角色的剧本他都仔细研读过, 比我更了解……”
倒不是他出于助攻职责为南灯微说好话, 而是南灯微的敬业程度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小说里的剧情主要是两人谈恋爱, 南灯微的事业线没有得到多少笔墨，从上帝视角看起来很轻松，仿佛一蹴而就。沈骛亲自与南灯微接触之后才知道, 他的事业完全是稳扎稳打, 一步一个脚印。
不想这些，沈骛又问孟淮之：“你怎么过来了？”
而且这次还是一个人来的。
孟淮之：“正好没事, 过来探班。”
递上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又道：“路上看到一家甜品店, 就随便买了点。”
沈骛接过纸袋，沉甸甸的, 他得用双臂抱着：“买了什么？”
拿出一盒提拉米苏，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猛然想起自己上次当着男主的面喝下主角受送的奶茶的事。
“你怎么买这么多甜品？我不太喜欢吃甜食。”他随便找个借口。
“嗯，我知道。”孟淮之早有准备，“这些都是低糖的，还有棒棒糖。”
沈骛：“啊……”
孟淮之平静陈述事实：“你不是天天在剧组喝奶茶吗。”
沈骛沉默更久。
早知道就不把南灯微带过来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卷入修罗场。
“我都是喝的无糖的。”沈骛蹭蹭鼻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因为喝了奶茶，所以更不能吃这些了。我现在拍戏，需要保持身材。”
言罢大手一挥，不由分说连着提拉米苏和整个大塑料袋，一把推到南灯微怀里。
“小南你吃吧。”
孟淮之顺着塑料袋被推远的方向，终于看向南灯微。
孟淮之打量的目光很淡，南灯微却觉如坐针毡：“……”
他拿着蛋糕，不吃也不是，吃了更不是。
“呃，沈哥，孟前辈。”南灯微急中生智，眼珠一转，“这些甜品有点多，要不我拿去给温导他们分了吧。”
沈骛还没开口，孟淮之抢在他前头先“嗯”了一声，像是巴不得南灯微快走。
“那我先过去了。”南灯微赶紧逃跑。
隔了一阵，孟淮之在静谧中开口，问沈骛道：“你想演男主吗？”
“什么？”沈骛一愣，“男主不是齐世骏吗？”
“嗯，我只是问你想不想演。”
“干嘛这样问？难道你要帮我弄来男主啊。算了吧，温导他们都说男二的亮点更多，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也觉得男二更好。”
沈骛说完又等了几秒，孟淮之也没回答，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他。
沈骛感觉心脏无形地踩了个空，在莫名直觉下开口：“你该不会要给我开后门吧，我演不了，那样也不太道德……”
孟淮之反问：“你觉得呢。”
沈骛笃定：“你不是那种人。”小说里就不是。
孟淮之不语，笑意很淡，颇为耐人寻味。
沈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
却见孟淮之薄薄的唇角难得往上勾，一往上勾，那让人敬而远之的冷感便淡了，乃至沈骛无知无觉说出了心里话：“你给我开后门，是会追妻火葬场的。”
孟淮之也皱眉：“追妻火葬场……？”
沈骛：“……”
他自觉失言，赶忙补救：“你看小说里，男主再宠爱女主，都得有一条底线。要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利用职权假公济私，是很low的，女主喜欢的他，不但要宠爱自己，也应该是一个善良、有道德、有能力，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的人。”
沈骛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不像别人看了无数小说仍稀里糊涂，他直接有一本跌宕起伏的爱情小说镌刻在大脑里。
孟淮之闻言沉默许久。
他不太确定，对十四岁的弟弟怀有别样的心思，包不包括在“low”的范围里。
沈骛没怎么在意，接着从另一方面分析：“男主和女主的感情戏太多了，我不会演。”
他恋爱都没谈过怎么演，本色出演也演不来。
“感情戏”几个字响起时孟淮之眉梢微挑，待沈骛长篇大论完，他下了结论：“那你还是演男二吧。”
“这不是正演着吗。”沈骛轻笑，接了句废话。
孟淮之轻睨他一眼，唇边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
另一边。
南灯微把满袋子的烫手山芋交给一无所知的导演，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出着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
“抱歉抱歉，我没看路，不好意思……”南灯微先后退一步，而后才抬起头来。
“没事。”
只看一眼便愣住。
男人身形挺拔修长，模样温润俊逸，银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有几种疏离清雅的斯文。
南灯微在娱乐圈见过不少俊男美女，还有沈骛这种顶尖帅哥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转悠，已经有了不少免疫力。
看到这男人的瞬间，比起惊艳，更多的是一种熟悉感。每一个五官都有熟悉的影子，但一时想不起来从何而来。
他站定，好奇问道：“先生……你是？”
沈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眉目低敛，温和微笑：“嗯。”
看了他一瞬便将目光错开，投向他身后的远方，似在寻人。
远处的沈骛不经意往这边投来一眼，或许是出于血缘的牵引，好巧不巧，与男人虚掷的视线隔空相遇。
沈屏镜片后朦胧的眼眸亮了亮，唇角高扬，无声冲着他打招呼。
就如曾经无数次那般。
沈屏突然出现在剧组并不奇怪。
不像作为顶流的孟淮之那样出行不便，作为沈骛事业上唯一无条件的支持者，沈屏时不时会去车队或宿舍探望他。
这次前来剧组，或许也是探班。
沈骛却一反常态，像被烫到了似的，忙不迭将视线抽走，用拙劣的演技装作没看到。
眸子低垂，手指则攥紧身旁人的袖管，颤声喊道：“……淮之哥。”
一声称呼之后便没了下文。
孟淮之看向沈骛泛白的指尖。
他若有所觉，侧过身，发现远处的沈屏。
“你在躲沈屏？”他轻声问。
“嗯……”沈骛撇开脸，看着一旁的地面，饶是如此也不想在背后指摘兄长，只道，“我不想让他发现我们只是协议结婚。”
他在夜里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为沈屏的一切怪异举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缘由。
沈屏不希望他过得好。
这个念头如同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一冒出来便再也无法遏制。沈屏一味的纵容，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沈屏无条件的支持与维护，反倒让他越来越与父母背道而驰……
小说里，他在三月底开始的F1赛事上屡次遇到引擎问题，中途罢工，冒白烟，着火……导致他的赛车在半途抛锚，或是撞上挡板，虽然每次都并无大碍，却把父母吓得够呛。
比赛结束后回家，他果不其然又和沈天衡大吵一架。这次的沈天衡大概是气急了，全然不顾情面，直接将他软禁，断了他的生活费来源，并且勒令禁止车队的朋友帮助他。
最后，自然是沈屏将他放了出来，并表示自己是他永远的坚实的后盾，支持他从事任何热爱的事业。
再然后不久，他就死了。赛车因为失控的引擎，穿破挡板，撞上实墙。
如果说沈屏支持他和孟淮之结婚，也是不希望他过得好的话……
沈屏似乎比他更清楚，寡情的孟淮之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
而他直到知道了小说剧情，才后知后觉。知道了这种不可抗力的命中注定。
于是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沈骛拽着孟淮之的袖子，垂着眸子道：“我不想让我哥知道我们……”
他又重复了一遍，突然顿住，抬眸。
孟淮之把他攥着袖子的手拨了下来。
“……只是协议结婚。”剩下的半句话仍被肌肉推出了口，轻得几乎听不清。
不知道孟淮之听清了没。
他的眉目仍旧清冷淡漠，牵过来的手，却是热的。
沈骛震惊地睁大眼睛。
孟淮之容色不改，平静地接住他的目光，如同寂蓝海面托起破碎浮木。
袖管下，视线未及的地方，修长手指如游鱼般穿过他指缝，无声扣拢。
沈骛的大脑都空了，怔怔与孟淮之对视。
要说方才他还想着要怎么躲避沈屏，现在，则完全将这桩事抛到了脑后。
隔得很远，沈屏只能辨认出那两道优越的人影的身份，以及他们双手相握的姿态。
看不到他们太多的微表情，但沈屏了解自己看着长大的沈骛。
以前，沈骛每次见到他，都会眉开眼笑冲着他跑过来，朗声叫他“哥”。
小一些的沈骛，才到他的膝盖那么高，会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抱住他的腿，哀求他陪自己一起玩。
更小一些的沈骛，甚至还不会说话，不会叫哥哥，路也走不稳。
但他仍然坚定不移，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过来。
南灯微没留意到沈屏的失神，好心地出谋划策：“先生你找谁呀？我可以去帮你叫他……”
沈屏思绪万千，良久，才心不在焉回答南灯微的话。
“没事了，谢谢你。”
他礼貌道谢，微微颔首以示告别，在南灯微的目光里原路返回，渐渐走远。
*
十指相扣，分不清是谁握着谁。
身体先于大脑动作，沈骛反应过来时，已经拽着孟淮之躲回了帐篷里。
南灯微目送那奇怪的男人远去，似有所觉转过身，看向他曾经看过的方向。
空无一人。
沈骛带着孟淮之躲到没人的地方，这下才真像是被烫到了。
无论是猛烈跳动的心脏，空白的大脑，还是实实在在触碰到彼此的手掌肌肤。
都烫得要命。
毫无征兆地，一股大力将两只交握的手挣开。
“……可以了。”沈骛说。
他深深低着头，似乎还没有从沈屏带来的低落情绪中抽离，嗓音也闷闷的。
孟淮之看向自己被甩开的手。
片刻后抬眸，眼前的沈骛已经转过身去了，藏起脸，拿后颈对着他。
他微微一怔。
那白皙脖脖颈上小月牙似的耳廓，好像有几分淡淡的红。
沈骛收拾好心情，转头回来，再看不出分毫异状。
刚才见到沈屏时，沈骛的状态明显不太对。
从小到大，沈骛一直崇拜信任着长兄，当然要比外人孟淮之更亲近几分。
这样的兄弟俩闹了矛盾，实属罕见，除非是沈骛单方面任性，蛮不讲理。沈屏是一位温柔而包容的大哥。
在所有看来，皆是如此。
但在孟淮之眼里，沈屏也是旁人。
而沈骛不是。
于是他只问沈骛：“沈屏做了什么？”
沈骛愣了下，强颜欢笑道：“……没什么。”
孟淮之认真地注视着他，分辨他每一分一毫细微的表情，而后开口：“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
沈骛倒宁愿他喋喋不休，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追问他到底为什么跟沈屏闹脾气，或是指责他无理取闹。
但他只问，他有什么不开心。
沈骛压了压鼻尖，垂下微涩的眸子，状不经意道：“难道……你还要替我出头啊。”
犹疑的话音落下，立马响起一声笃定的“嗯”。
沈骛不想再说沈屏，只开玩笑：“要是你能和他换一下就好了。”
孟淮之静默一瞬：“可以替你出头，但不换。”
坚定且决然地拒绝这从天而降的血缘关系。
“好吧。”沈骛也无所谓。
似是想到了刚才相连的十指，又提起协议结婚的事，“刚刚你配合我演戏，如果下次你有需要，我也陪你演。”
而后不久便下了逐客令：“你最近好像挺忙的吧？也没什么事了，你可以早点回去。”
孟淮之来剧组探班，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连导演温且华的面都没见。
千里迢迢赶过来，似乎，纯粹是为了看沈骛一眼。
沈骛摇摇头忽略那点古怪的感觉，去到温且华那里，得到一番声情并茂的感谢。
“小沈你这也太客气了，这家甜品店还挺贵的。我吃不完，你不介意的话，拿出来大家一起分？”温且华笑容和蔼。
沈骛：“？”
南灯微冲他眨眨眼。
沈骛了然，孟淮之来剧组探班的事不方便往外说，看来南灯微就把这些功劳推倒他身上了。
温且华翻找袋子，突然“诶？”了一声。
沈骛看到一个漂亮精致的铁皮礼盒，里面装着的五颜六色的……好像是棒棒糖。
沈骛天天在剧组叼着棒棒糖，温且华当即把礼盒递给他：“棒棒糖你留着自己吃吧，这牌子我儿子也喜欢，木糖醇的不伤牙。就是有点贵，他妈不舍得经常给他买。”
沈骛愣愣接过孟淮之买的棒棒糖。
他随手拆开一支，半透明的粉色棒棒糖带着一股水果清香。
温且华立马凑来一颗脑袋：“嘿！运气还挺好，这个卡丁车图案的是隐藏款。”
沈骛看清棒棒糖上微凸的卡丁车图案，温且华又笑眯眯在他耳边道：“可爱吧。对小朋友来说有点幼稚，对你来说应该刚刚好。”
沈骛噗嗤笑出声，由沈屏带来的低落情绪彻底清空。
他转动塑料棍，看着粉色的糖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第 26 章
孟淮之的甜品礼物带来了甜蜜欢快的氛围, 可惜没能持续多久。
最近，剧组天天不得安宁，因为温且华和男主角齐世骏的矛盾越来越大。
齐世骏又在微博阴阳, 这次阴阳的是导演擅自更改剧本、不重视男主角的事。
温且华满腹冤屈, 却也得在基本面前低下傲气的头颅。
他还买了个热搜：齐世骏霸总造型。
所有剧组都要藏着掖着避免路透，齐世骏倒好, 直接买热搜炒作, 置保密协议于无物。
此时, 沈骛正在和向子旭一起吃饭。
向子旭冲在追星第一线, 看见这个热搜顿时跳起来，言之凿凿道：“齐世骏霸总造型还上热搜了？一看就是他买的, 离不离谱，这路人拍的路透还给他开美颜啊。”
沈骛轻笑：“你还挺了解。”
#齐世骏霸总造型#的热搜广场里, 不知怎么, 有人提到上一任男二的扮演者叶崇安与剧组解约的事。
再加上有心人暗中助推, 没多久，便出现了质疑剧组黑幕的声音。
【……该不会是有关系户进组把叶哥的角色抢掉了吧？】
负面消息发酵的速度总是格外快。
而被推到风口浪尖面对舆论的人，除了沈骛, 还有上一任男二的饰演者叶崇安。
叶崇安的粉丝被虐得最狠, 冲锋陷阵最为勇猛，义正词严要为自家哥哥讨个公道。
可叶崇安知道其中并没有黑幕, 等剧组澄清谣言之后，他就是被打脸的那个, 他与齐世骏的矛盾还不知道会被怎样做文章。
他完全是被齐世骏当成枪使了。
偏他的后台没有齐世骏硬，一肚子气也没地方撒。
叶崇安气得头疼, 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等静待事情出现不一样的转机。
最大的变数便是另一位当事人, 沈骛。
#沈骛带资进组#的黑热搜刚刚爬上去，沈骛接到沈屏的电话。
“小骛。”沈屏开门见山道，“我打听到《极速心跳》的资方和齐世骏关系密切，剧组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听他的。这人不安分，这部剧拍出来指不定什么样，我担心影响到你……”
沈骛静静听他说。
静了半晌，沈屏似是没想到沈骛会一声不吭。
他叹了口气，只好接着道：“如果你愿意，我帮你和剧组解约。不用担心，我一定支持你在娱乐圈发展。下次如果还有不错的影视剧角色，我会帮你留意，也会帮你严格把关。”
良久，沈骛才问：“……你在公司吗？”
“嗯，怎么？”沈屏隐有期待，以为沈骛是想过来当面说。
不料，沈骛说的却是：“爸在你身边？”
一时寂静无声。
沈骛的问题没头没尾，竟换来沈屏长时间的沉默。
两人在沉默中，触碰到这段时间以来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把它搬出来，摆到台面上，开诚布公。
对于沈屏，沈骛向来有话直说。沈屏一直很喜欢他这点，他总是在自己面前畅所欲言，从不弄虚作伪。
乃至，沈屏偶尔会产生掌控一切的错觉。
时至今日，沈骛仍旧直言，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虚伪。
“没有。”沈屏的话声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我打个视频电话给你？”
沈骛一口拒绝：“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
“小骛……你在生我的气吗？”沈屏尽量平复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温声询问。
沈骛又不说话了，像是在等着他的解释，以及道歉。
沈屏却惊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沈骛的直接，更让他感到自己的卑劣。
呼吸加重，就连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许久，他艰声道：“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但你也不希望我过得好。沈骛默默在心里补充他未完的话。
可惜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南灯微和孟淮之，沈屏只是一个比沈骛更无足轻重的配角。沈骛并不知道，在自己死后，他会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后悔。
他会因为我的死伤心落泪吗？
沈骛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我觉得《极速心跳》的剧本很不错，温导又有能力又敬业，这部剧一定能成功播出，观众也能慧眼识珠。”沈骛终于开口，“……不用你帮忙，我不解约，我答应过温导要好好拍的。”
沈屏对着静下来的电话，静默许久。
他想，这次他来得应该足够及时。
……但对他失望的弟弟，已经不想要他的帮助了。
*
齐世骏为了给方导施压顺便炒作自己，沈骛自然是最好的拉踩对象。
他甚至颠倒是非黑白，将带资进组的帽子扣到沈骛头上。
如此一来，沈骛作为新人，网友反而会用最严苛的眼光去挑剔他。
讨伐沈骛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奇妙探险》吸收到的粉丝有心为他辩解，却也无能为力，毕竟他没有任何可以用于证明演技的作品。
即便如此，也有这样的声音支持他：
【相信沈骛，看他在真人秀里的表现，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说他是演的，那也说明他演技很好啊】
【淮哥做音乐多纯粹大家都知道，能被他认可的朋友肯定也不会差】
【不嗑CP，但支持沈骛。U1S1，QSJ自己的演技也没好到哪里去吧，还有那条路透热搜，真的不是他自己买的吗？】
一些被当成枪使的网友仍在大肆声讨沈骛，这时，一位娱记大V发布了一段《极速心跳》的幕后花絮。
不像齐世骏为了遮掩自己的短板，买路透热搜只放上了一张朦胧的照片，这段花絮集锦是货真价实的高清录制。
视频囊括了沈骛在剧组一个多月的日常，有时候他在帐篷里吃饭，有时候在房车里小憩，可见拍摄的人绝非外来的狗仔或私生饭，而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剧组工作人员。
这些视频显然是有人特意花钱买下来，然后编辑而成的。
视频的最后，沈骛叼着面包一角，埋头看剧本。
旁边的助理提醒道：“骛哥，你赶紧把面包吃了吧，别饿着了。”
沈骛闻言咬了两口面包，吃了一半，因为看剧本看得入迷，又忘记了。
“沈骛！”林嫣然突然入镜，“你忙吗？能不能来帮我找找状态？”
“不忙。”沈骛三两下把面包塞进嘴里，二话不说，擦擦手立马起身，“需要我做什么？”
林嫣然熟练地提要求：“你骑车带我去兜一圈呗？”
“好。”沈骛一口应下，把唯一的头盔交给她，“头盔你带吧。”
“在封锁的路上骑车也要戴头盔啊？”
“嗯。”
林嫣然抱着头盔，可能是担心会花妆，犹豫两秒，最后还是把头盔戴上了。
封锁的街道只有几百米，摩托车一开出去，网友还没来得及看清，这段花絮集锦便戛然而止。
但无碍他们留下海量的评论。
【好帅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坐沈骛的摩托车555】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剧里看到女主坐摩托车戴头盔哈哈哈】
【赛车手怎么可以这么温柔绅士呜呜呜】
【@演员林嫣然姐姐你是不是被某人下了蛊？姐姐你清醒一点啊！！（摇晃）】
【啊啊啊《极速心跳》什么时候播啊？我好想看他俩的对手戏！！】
【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看小说总是爱上男二了……】
【男二长成这样，谁看了不迷糊？（除了女主）】
【听我说，谢谢你嫣然姐。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狗头）】
林嫣然5G冲浪，竟然跑过来给这段视频点了个赞。
顺便赞了一条评论。
【林嫣然：hello，你礼貌吗？】
有关沈骛带资进组的事，纯属无中生有。
不用多久，谣言不攻自破。
【话说究竟谁带资进组啊？《极速心跳》的出品人和制作人都是龙盛传媒，龙盛传媒和沈骛有关系吗？】
【我发现龙盛传媒投资过好几部烂剧，里面都有齐世骏……】
网络上的风向反转，对此，齐世骏见怪不怪，他的金主肯定会帮他处理好的。
然而等啊等啊，他竟然真等来了龙盛传媒撤资的消息。
撤资来得猝不及防，齐世骏直接傻眼。
他寄于微末的希望，希望金主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找去龙盛传媒。
龙盛总裁程挺与他合作多年，面对气势汹汹找上来的人，竟冷冰冰告知：“M+娱乐投资了。”
“什么？！”
程挺烦躁地揉揉眉心：“《极速心跳》剧组你不用再去了，给我安分一点。”
“……什么？”齐世骏不敢置信，感觉自己的语言能力只剩下了两个字……
“安分一点，你听不懂吗。”程挺冷声，“你为什么非得招惹沈骛？”
齐世骏前一秒气势十足，下一秒立刻偃旗息鼓，喉咙吞咽几下：“因为孟淮之？孟淮之上次在微博上转发他的微博，只是对后辈的提携吧……”
他的语气却不肯定极了，脖子也缩了缩。
程挺眉头紧锁，深深吸了口烟：“你见过孟淮之对别人这样吗？”
“他们关系那么好？”齐世骏仍不敢相信，“沈骛什么来历，凭什么？”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不只是孟淮之。”程挺说，“他是沈氏集团的小少爷，群星娱乐老总的亲弟弟。”
齐世骏呆住。
“多亏了你，我短短一周里收到了两份警告。”
临走前，程挺眼神漠然，冷冷撂下最后一句：“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齐世骏第一次见到程挺这样不管不顾，心凉了大半截。
他只好再找上经纪人，一改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姿态：“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校园剧，剧本再给我看看吧。”
经纪人帮他接的那部校园剧他不怎么看得上，但至少，那边的导演不像温且华一样不识趣。
经纪人面无表情：“已经推掉了。”
“……”齐世骏咽下一口气，又问，“那我接下来还有什么通告安排？”
“暂时没有。”经纪人说，“程总建议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齐世骏瞠目，张开嘴，想像以往那样大声斥责没用的经纪人。
但这次好似被掐住了嗓子，眼见着经纪人冷漠的背影渐远，喉头梗住，硬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之前仗着金主作威作福，却忘了自己不过是金主捏着的一枚小小棋子，从当红小生沦落到被雪藏，不过是后者简单一句话的事。
*
另一边，M+娱乐。
孟淮之问杜琛道：“只有这些了？”
杜琛已经尽力了：“是的……温导不愿意给我们任何拍戏的片花，他说会导致剧透。让我们等《极速心跳》播出，大家就知道沈骛是凭实力进组的了。”
孟淮之无奈叹气，自言自语：“……难怪他会那样称赞温导。”
这导演真是纯粹又一根筋。
“孟总你说什么？”杜琛没听清，“这温且华也真是……我再去跟他说说吧，让他给我们一点片花。”
“不用，这样就够了。”孟淮之阻止道。
他们买热搜扭转舆论，最想要的当然是能够证明沈骛演技的视频。但温且华这人有自己的原则，得知来者是M+娱乐也不为所动，坚定拒绝剧透。
他和齐世骏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人，也不奇怪，两人的矛盾愈演愈烈。
让齐世骏这样作妖下去，《极速心跳》的未来还真不好说。
孟淮之再一次前往《极速心跳》剧组，这次却不是探班沈骛，而是单独约见温且华。
先前齐世骏威胁温且华要撤资，温且华之所以拜托沈骛帮忙，都是通过方慈的暗示，得知他和孟淮之的关系不简单。
温且华见孟淮之本尊大驾光临，心知这事八成稳了。
孟淮之先问了另一件事：“你为什么提供那些幕后花絮？”
温且华心里一咯噔，又拿出那套给杜琛的说辞：“这不是为了保密吗，也能吊吊观众胃口……到时候观众看到他在剧里的表现，一定会很惊喜的。”
然而，孟淮之又问：“为什么是他带林嫣然骑车的那段？”
“啊？”温且华不如方慈敏锐，愣了半晌才道，“嫣然是出名的敬业，网友看到他们关系好，自然就知道沈骛是什么样的人了。”
话送出口，他总觉得这个答案像不是孟淮之想要的。
“算了。”孟淮之也不解释，“你好好看着，别让他有事没事就开摩托车玩，太危险了。如果实在要拍摩托车戏，必须戴头盔。”
“好，那肯定。”温且华连点了三下头，小心翼翼地再度开口，“那个，孟总啊，你看投资的事……”
“有在考虑。”孟淮之说，“我希望你好好拍戏，按照你的想法拍。不用看在别人的面子上，擅自给谁加戏或者更改剧本。”
温且华猛点头，感动得快要落泪，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堪称活菩萨的金主爸爸。
孟淮之的意思显然是让他不要给沈骛开后门，但沈骛的戏份都已经定好了，再胡乱加戏，只会过犹不及。
孟淮之不确定温且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没，只好继续敲打：“尤其是男主的人选，我希望你通过公开试镜决定。”
“好。”温且华忙不迭点头，“孟总你信我，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那谁闹掰呢。”
孟淮之放心下来。
他担心沈骛有事没事去温且华面前夸南灯微，然后温且华看在自己的份上，没准就给南灯微提番了。
提到空缺的男主位置上也说不定。
不要给任何一个演员开后门，不要特殊对待谁，这样才对剧组好。
他自认为自己的处理颇为妥当，也算公平。
而不是出于私心。
*
齐世骏的造谣风波解决后，沈骛度过了平静的几天。
转眼到了《奇妙探险》的第二期录制，这次需要前往南市，在充满热带风情的小岛上进行节目录制。
一月隆冬时节，而海岛上气候宜人，绿意盎然，气温高达二十度，和萧索冷冽的京城全然是两个世界。
为了直播前的准备，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至少要提前一天过去。
沈骛跟孟淮之一起出发，沾了他的光，全程VIP通道，出了机场就坐上全黑保姆车，前往节目组预定的酒店。
房间也由节目组统一安排，两人直接到前台登记入住就行。
超五星度假酒店的前台训练有素，饶是见到孟淮之也面不改色，公事公办替两人办理入住。两分钟后，前台递出一张房卡：“28层，2808号房，那边刷卡上电梯。”
孟淮之接过房卡：“走吧。”
沈骛却愣着：“……怎么只有一张房卡？”
而且孟淮之怎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孟淮之经他提醒才道，“嗯，节目组应该是每两位嘉宾一间房，这样安排的。”
沈骛的惊讶从脸上流露，彰显在僵硬的双手和挪不动的双腿上。
孟淮之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他。
半晌，沈骛转过身，双臂搭上前台的大理石台面：“现在还有空房吗？”
前台查阅电脑，回道：“《奇妙探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嘉宾统一安排在18楼和17楼，现在已经住满了，其他楼层倒是有空房间……”
沈骛只是一个前夫哥，和男主一起外出，不至于遇到那种经典的“先生不好意思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的剧情。
而这家超五星度假酒店的房间充足，只要有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沈骛并未多想，便冲着前台道：“那我……”
“其他楼层都有外人。”孟淮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万一你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别看沈骛最近连上了好几个热搜，又上了大热综艺《奇妙探险》，但他到底进圈晚、根基薄。全国十几亿的人口，他靠着现在的几十万粉丝，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沈骛认为这绝对不算问题。
“如果你被认出来。”孟淮之又补充道，“明天我的粉丝就该过来了。”
沈骛坚持再开一间房的话立马吞了回去。
他还记得孟淮之回国那天。他在微博上看到，孟淮之在机场被无数粉丝围堵，又被小艺人碰瓷的混乱景象。
太可怕了，他还要和孟淮之拍一天节目，然后一起回京城呢。
“……也是。”沈骛转过身，反正就住一晚，“那我们上楼吧。”
六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孟家的小少爷，一转眼十七年过去了，他在孟家住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和孟淮之同住一间房过。
孟家家大业大，房间众多，不至于让俩孩子挤在一起。
他们如此熟悉，关系亲近堪比亲兄弟，如今住在一起也没什么。
电梯里，孟淮之目光一错不错，从斜后方打量着沈骛。
小时候的沈骛，是和隐忍的兄长完全相反的孩子，他真实不作伪，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
曾经的孟淮之，从未逾越过自己的身份，去探究世交弟弟是否对自己怀有别样的情愫。
他的家教不会允许他做这种事，以他情感淡薄的性格，也不会把这种事挂在心上。他的全世界，几乎都给了音乐。
孟淮之心想，喜欢他应该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如果发现手下员工对自己怀有别样心思，哪怕只是粉丝，他也不会将人继续留在公司。
沈骛当然清楚这一点。
那样张扬而热烈的少年，却需要偷偷藏匿喜欢。
孟淮之想着，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人。
沈骛一无所觉从电梯出去，脚步一顿，因为这家酒店复杂的地形陷入了迷茫：“嗯？怎么一出来就是2812？”
“尾数带8的房型不一样，在最里面。”孟淮之提前向方慈确认过，自然地走过去指示沈骛。
两人转了两个弯。
滴，2808号房间门应声而开。
沈骛先进去，愣了愣：“……是双人间啊？”
孟淮之似乎早有预料，面色分毫未变：“嗯。”
沈骛：“……”
他实在脑补得太多了。
他又不是主角受，怎么会遇到那种剧情呢？
第 27 章
今天下午要先录一段明天直播的片头。
六位嘉宾碰面, 南灯微状似无意，随口问沈骛：“沈哥，你住哪间房啊？我进出的时候都没看到你诶。”
“2808。”沈骛说, 礼貌性地回问一句, “你呢？”
南灯微笑道：“2708，正好在你房间下面呢。”
“你和夏繁星还是梁哥一间？”沈骛漫不经心, 当真只是随口一问。
南灯微却奇怪道：“我一个人一间呀。”
沈骛愣住。转念一想, 一共五位男嘉宾, 总得有个人住单人间。
那也不奇怪。
南灯微敏锐抓住沈骛话里的漏洞, 有所猜测，忙问道：“你该不会……和孟前辈一间吧？”
沈骛：“……”
孟淮之, 你完了！你不守男德都给主角受知道了！！
沉默无异于肯定，他自暴自弃“嗯”一声, 把肯定的答案给南灯微。
南灯微好像不怎么在意, 又问：“你们自己选的房间？”
沈骛摇头：“节目组安排的。”
“噢……”南灯微终于不再追问, 垂下头若有所思。
旁边的孟淮之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三天前，方慈得知他的要求，殷勤地要给他们安排最豪华的大床房。
他想了想, 觉得过犹不及, 一番商讨下来，就有了现在这个标间。
下午的录制再加上来回等待的时间, 一共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
考虑到孟淮之外出多有不便，两人的晚餐直接叫了客房服务, 送到房间里吃。
孟淮之去开门取餐，沈骛见包装袋印有“龙凤酒楼”字样, 奇怪道：“岛上也有龙凤酒楼吗？”
龙凤酒楼是一家连锁的广式餐厅，沈骛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却偏爱吃清甜咸香的广式菜，龙凤酒楼就是全京城最有名的。
龙凤酒楼常年要取号排长队，除了偶尔家中聚会，沈骛一个人的时候懒得大费周章，都是随便吃点了事。这几年回家少了，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熟悉的美味了。
沈骛倒是没想到南岛上也有龙凤酒楼。
“没有。”孟淮之淡淡地回，“派送员坐船送过来的。”
沈骛：“……？”
“开玩笑。”孟淮之说，“这边超出派送范围了，外卖软件上点不了。所以我给店家打了个电话，从岛外送过来的。”
“打电话就送啊？”
“嗯，上百人的大单，跋山涉水他们都愿意送。”
“上百人？”
“请节目组随便吃点。”
“真阔绰。”沈骛弯起桃花眼，由衷称赞，“不愧是顶流。”
在翻找塑料袋的窸窣声里，沈骛似又听到了他轻轻的一声：“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
沈骛正好送了一个小笼包进嘴里，餍足地眯了眯眼，喟叹一声，像是回了孟淮之的话：“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孟淮之笑了笑，这才拿起筷子。
从早上登机到现在，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开开心心吃饭的时候却突发意外。
沈骛吃得正香，一不小心碰到摆在桌角的汤碗，直接被汤汁浇了个满怀。
从上衣下摆到大腿，顷刻全部湿透。
孟淮之霍的站起来：“没事吧？”
晚餐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就剩下这碗半凉的汤。
“没事，不烫。”
沈骛试着用纸巾擦拭补救，可惜无力回天，这衣服裤子是没法穿了。
找客房服务过来收拾干净，沈骛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双人标间两张床，一张对着窗，一张靠近浴室，中间隔着一面顶天立地的玻璃。
但这面玻璃是磨砂质地，孟淮之过去洗手的时候，他完全能看见印在玻璃上的绰绰人影。
带着一身狼藉，哪哪都不舒服，但孟淮之还在呢，他们又不是真夫夫……沈骛小心翼翼先试探一句：“我得洗个澡。你呢？”
孟淮之似乎根本没听懂，只说：“我没什么事。”
“你……要不要出去散个步？”沈骛蹭蹭鼻尖。
孟淮之总算听出沈骛的驱逐之意，并未多问，爽快地点了头：“可以。”
沈骛在心里松一口气，心想晋江男主果然是男德班班长，既避免了自己追妻火葬场，也避免让他这个前夫哥难堪。
浴室对着床的玻璃调成雾化模式，浴室的结构轮廓仍依稀可见。
房卡需要留在墙上取电，孟淮之空手出门，回来的时候还得由他开门，不用担心孟淮之会突然闯进房间。
饶是如此，沈骛洗澡的时候仍提着一颗心。
洗完澡，他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想着不过出差两天，背上一个挎包就出了门。
挎包里，除了一套睡衣，并没有其他换洗衣物。
明天的直播要换上角色扮演的服装，不用他自己的私服，今晚睡觉也有睡衣穿。但问题是，他没有干净的内裤。
沈骛先披上浴袍从浴室出来，看到孟淮之搁在墙角的行李箱，心想出道六年的前辈与新人的差距这就体现出来了。
他自然不认为这是年龄所带来的差距，一口一个哥的向子旭其实比他大，却比他更粗心。
思索片刻，沈骛找到床头的电话，呼叫前台：“我要一条一次性短裤，送到2808。”
“好的。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大概要等多久？”
“大概二十分钟？”前台小姐也不怎么确定，他们很少遇到这种需求，“我现在让同事出去买。”
沈骛道了谢，挂掉电话，坐到自己的床上等。
也不知道孟淮之去哪儿散步了。
不久后，大门从外面被敲响。
应该是送短裤的来了。
沈骛果断抛下手机，过去开门。
门板拉开，门内外两道视线相遇的瞬间，两人呈镜像一般，一起愣住。
好半晌，沈骛的手还握着门把，发直的目光凝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孟淮之也看着他，先打破沉默：“你洗完了？”
“……嗯。”沈骛慢慢放开门把，“你去哪儿散步了？”
“就在楼上露台坐了一会儿。”孟淮之说。
现在是一月份的夜晚，南岛仍有十几度。但夜里的海风格外大，还是会冷的。
沈骛忙错开身子，让外面的孟淮之进来。
莫名从换位思考中感到了几分冷，他顺手拢拢浴袍领口。
孟淮之见沈骛穿着浴袍半天没动，转瞬便想通了前因后果，问道：“你是不是没带换洗衣服。”
“嗯。”沈骛点点头，“但我有睡衣。”
作为男主，孟淮之的缺点或许是太过冷漠疏离，但从好的方面想，这也意味着他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他并没有追问沈骛为什么裹着浴袍不换上睡衣。
又过了几分钟，酒店的服务员终于来了。
沈骛在门口接过一次性短裤，身形一闪就进到了旁边的卫生间里，再次在孟淮之面前出现时，里外都换上了干净衣服。
睡衣领口也扣到了最上一颗，很是乖巧。
睡前，孟淮之突然提到过年的事：“没多久就要过年了。今年过年，我得去你家一趟吧。”
“爷爷倒是经常这么说。”沈骛翻了个身，面朝孟淮之那边，“你不来也没事，免得到时候吵架把你搅和进来了。”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虽然孟淮之是晚辈，但沈天衡也得给他几分薄面，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横眉怒目。
可是他们只是协议夫夫，等沈骛的粉丝达到两百万就要离婚，用不了多久了。已经异国了三年，没必要现在多此一举去家人面前假装恩爱。
“我会去的。”孟淮之说。
沈骛不置可否，半晌，拱了几下被子，自言自语似的道：“怎么感觉有点冷呢。”
孟淮之提议：“你可以睡我这边来。”
“你那边不也一样吗？”
“一米五的床，可以一起睡。”
“……”沈骛默了片刻，身子翻过去，用背影留下一句，“守点男德吧你。”
“什么守男德？”
“小说里看的。”
“什么小说？”
沈骛裹着被子蜷成一团，背着身不理人。
孟淮之先下床，默默将暖气温度调高。似觉不够，又从衣柜中拿出来一床备用被子，盖到沈骛的被子上。
缩成毛线团的沈骛自动解开，尝试蹬掉多出来的那床被子：“不用加被子，这样太热了。”
孟淮之把被子压回来，不以为然：“睡着之后就会觉得冷了。”
沈骛望着上方的人，几分无语。
小说里你的人设不是高岭之花吗，怎么看着有点像爹系呢。
沈骛无奈叹气：“……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已婚的感觉。”具像化就是承担了几斤被子不堪重负的感觉。
“好了好了，调高暖气就行，我只是有一点点冷，真不用加被子。”
商量了好半天，见沈骛的脸都有些捂红了，孟淮之总算把被子放回原位。
似是没忘了从沈骛嘴里说出的“已婚”二字。
他走回来，又发出提议：“你宿舍那个小公寓太小了，你可以住到我这里来，我有处房产离你车队很近。”
沈骛心思微动：“那你呢？”
孟淮之：“和你一起住。”
沈骛静默一瞬。
“守点男德吧你。”最后又吐槽一遍，他高举被子盖过脑袋，拒绝继续交流。
孟淮之不知怎么，光看着还不够，总觉手痒痒，想往那被子团上戳几下。
沈骛就这样睡了，他却没什么睡意，躺回自己床上闭目养神。
过了几个小时，双人间内寂静无声。
孟淮之突然掀开被子，下床。
沈骛平躺着，双臂摊开，搁在被子外面，睡得很是惬意。
孟淮之就站着，低眸看他。
良久，忍不住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拨开他碰到眼角的碎发，轻轻拂过他的额角。
指尖小心翼翼地提起，划过高挺的鼻梁，和弧度优美的嘴唇。
只觉意犹未尽。他想了想，又一次伸出手，把那两条搁在外边的胳膊放进被子里。
沈骛在睡梦中被人挪动身体，不满地皱了皱眉，咕哝一声。
孟淮之微惊，确认沈骛没有醒来，用气音又道了一句“晚安”，重新睡下。
却彻夜无眠。
黑暗放纵思绪疾驰，记忆的碎片纷繁飞舞，掠过许许多多与沈骛相处的片段。
最后，停在他散步回来，沈骛为他开门的刹那。
青年沐浴后的短发和眼眸一般湿润，黑亮，衬得肌肤更雪净明透。白皙的挺翘鼻尖上，有一点淡褐色的小痣。
这颗痣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并不累赘，却也难以忽视。
鼻尖痣，就像桃花眼一样，是招蜂引蝶的标志。
他满脑子都是沈骛，穿着浴袍的沈骛。
敞开的V型领口，细腻的大片雪白，弧度优美的锁骨。
他满脑子都是被他口口声声称作弟弟的人。
第 28 章
次日下午两点, 《奇妙探险》第二季第二期正式开始。
直播开始前，先播放一段昨天录制的片段。
复古风格的豪华别墅门口，节目组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放置了六个手提皮箱。
每个皮箱里装着不同的服装, 以及说明卡片。
嘉宾登场, 沈骛第一个走过去查看，看着说明卡片, 一个个介绍过去：“一共有六个角色, 分别是私家侦探、新闻记者、音乐家、银行公子、家庭医生, 还有留学生。”
而六件服装的风格, 有几分怀旧的复古感，中式长衫或是改良西服。中西融汇, 传统的儒雅保守中又有种开放的兼容并包。
“是民国风的角色扮演呀。”林嫣然凑过去，兴致勃勃道, “但怎么都是男装？我也要穿男装吗？”
方慈自画面外提供解答, 并配上特效字幕：“每个角色都有同款的女式服装, 你可以随意挑选。”
为了照顾唯一的女嘉宾，节目组在服装上可是多花了一倍精力和资金。
沈骛猜测道：“这些身份应该不止职业这么简单吧？就像上次……我们不但是废校以前的学生，而且还……咳, 还有一层恋人关系。”
林嫣然点点头：“每个身份可能还有不同的作用。”
梁澍：“私家侦探和新闻记者, 看起来是比较有用的身份。”
节目组的声音再度传来：“现在，按照上一期节目的逃出顺序选择身份。顺序如下：林嫣然、梁澍、沈骛、孟淮之。由于夏繁星和南灯微提前淘汰, 最后是南灯微、夏繁星。”
夏繁星哭丧着脸：“啊，我垫底啊……”
林嫣然笑眯眯：“你不是在国外读的高中吗, 这个留学生的角色肯定留给你，说不定留学生需要说英语呢。”
见夏繁星倒霉, 他的粉丝反而是笑得最欢的。
【笑死，星星os：英不了一点。】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嫣然姐】
夏繁星：“嫣然姐, 我高中是在韩国读的。”
“那也是留学生啊。”林嫣然笑得和善，语毕在一个皮箱前站定，对着节目组的方向道：“我要选新闻记者。”
上一次能够成功从废校逃出，沈骛和孟淮之居功至伟，但他们为了谦让林嫣然和梁澍，落到了第三和第四名。
梁澍想了想，先询问两人：“你们想选什么？”
沈骛早有打算，对新闻记者和私家侦探这种一看就最为正派、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角色毫无兴趣，反倒看上了脱颖而出的银行公子。
其他的都是打工人，小公子一看就是主角。
他也不直说，以免反过来被梁澍捷足先登，只道：“反正我不要私家侦探。”
孟淮之：“我随意。”
“嗯，那我要私家侦探吧。”梁澍说。
沈骛这才道：“我要银行公子。”
接着，又给孟淮之挑了起来，“孟老师，你要不要音乐家？也算本色出演了。”
孟淮之并无意义：“可以。”
南灯微选了家庭医生，留学生的角色众望所归，落到夏繁星头上。
勉勉强强算是各得其所。
嘉宾们去换装，画面一黑，直播即将开始。
观众在等待的间隙里自发讨论。
【话说，这次角色扮演应该不只是换衣服吧，还要做造型，时间太久了，所以节目组才会先放录播，然后再直播】
【啊啊啊啊啊好期待！！】
【期待世界级的音乐家孟淮之！！！】
短暂的黑屏后，屏幕闪烁，黑底上打出一行庄重的字：妙妙集团遗产风云。
【神TM妙妙集团，要笑死我吗】
【hhh正经不了两秒】
弹幕你一言我一语将嘲讽拉满，突然，黑色的幕布拉开，呈现出几分褪色的复古电影感画面。
厅堂内装点得富丽堂皇，灯光暖黄，窗帘华丽，红木家具有种古朴的厚重感。家具沉淀有分量，却不压抑，主要归功于墙上斑斓的彩色玻璃窗。
洋不洋，中不中，典型的上世纪洋房，时光仿佛凝固在这里。
切换到特写，观众顿时噤声。
长桌上首的人将高举的报纸放下，展露出他冷峻到极致的面容。
短发竖成侧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
鼻梁上一副金丝边眼镜，单边垂落一条金灿灿的链条。
沉寂数秒的弹幕瞬间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我靠我靠，斯文败类孟老师，我可以！！】
【这个造型好绝啊啊，请焊死在脸上好吗！！？】
片刻的激动过后。
【等一下，淮哥没休息好吗？化了妆还能看到黑眼圈】
【斯文败类当然是白天斯文，晚上败类，怎么能睡觉呢（狗头）】
【哈哈哈，嘉宾昨晚应该都住在同一家酒店吧，晚上干啥了啊？】
享受几千万人瞩目的孟淮之，他身上任何微不足道的异样，都会受到超乎寻常的关注。
而此时扮演音乐家的孟淮之抬手，轻推镜架，开始走导入剧情。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孟淮之，也是……”他话里的自称未改，语调却比平时多了两分闲散，尾音漫不经心地拖着，“也是你们的大哥，企业家陆先生的长子。”
镜头稍微移远，将坐在他一侧的梁澍纳入画面，专业演员流畅地接戏，眉峰紧蹙：“所以，是你把我叫过来的？”
可节目组只吝啬地给出两人的特写，仿佛知道观众抓心挠肝好奇其他人的造型似的。
孟淮之难免怀疑，方慈是预料到自己会选音乐家，才把引入剧情的任务安在了音乐家身上，打的就是一个好不容易逮到他上节目，不薅白不薅的主意。
他平静地接受梁澍的质问，不咸不淡道：“我得知自己是陆先生的儿子，也就比你们早了几天而已。”
顿了顿又道：“陆先生一生多疑，乃至行将就木仍是孤身一人，以免一生所积攒的财富零落乱世，这才将我们找了回来，希望能由我们保存下去。”
镜头一晃，切换到夏繁星，他双手抱臂，少年人的愤慨全显示在脸上：“哪有这样做父亲的，我没这个爸。”
“不管你认不认，都有亲子鉴定结果为证。”孟淮之淡淡。
话落，画面陡然拉远，容纳下整张长桌，以及围绕长桌而坐的六人。
“他一辈子都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混蛋，到了晚年突然善心大发？”林嫣然一改私下的甜美形象，红唇浓烈，轻蔑轻哧，“真是可笑。”
许多观众还没来得及看清其他几名嘉宾的装扮，全景画面一闪而过，便被汹涌澎湃的弹幕海洋完全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尖叫谁尖叫！！！】
【好帅啊好帅啊好帅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涩？】
【你不是一个人，谢邀，人已经在舔了】
【我直接嗨！老公～prprprpr】
【皮绑带是哪个造型师干的？你出来，下次不继续这么干你就完蛋了！】
皮箱里摆放的银行公子的服装，本是白衬衫，搭配深灰的西服马甲，以及同色系西裤。
而孟淮之的音乐家服装，则是白衬衫，外搭浅灰的西式燕尾服。
这两个角色的造型略有相似。
而银行公子的马甲并非量身定制，均码的版型穿到沈骛身上，造型师总觉得哪哪都配不上，就临时做了一点改动。
把西装马甲去掉，换成复古风格的咖色皮质背带。
两条皮背带前后绕过肩膀，在腰部最细处环绕两圈，贴身掐出宽肩窄腰的身材。
前面几位演员营造出了绝佳的氛围，沈骛自然地接上戏。
“我原本不差这点遗产。”他的怨气比夏繁星更大，天生多情的桃花眼都没了笑意，眉宇阴云密布，“要不是这老头子害的，我爸也不会不认我了。”
南灯微作医生打扮，似乎对沈骛家里的隐秘十分了解，毫不留情当着众人的面揭短：“你本就不是沈先生的亲儿子，名不正言不顺，谎言，迟早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哈哈哈南灯微的话里信息量好大，沈爸：我的脑袋上面怎么绿油油的？】
【沈爸，你怎么狠得下心不认我们骛骛？】
【就算戴了绿帽子，这么帅的儿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谢谢爸爸，不要的儿子送给我，我不介意hhh】
在沈家，沈骛眼里的沈天衡堪比仇人，而两人的关系看在旁人眼里，却绝非如此。
沈天衡明明在意这个小儿子在意得紧，谁都看得出来，也知道他总是口不对心。
此时的沈氏总部，沈天衡的手机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把前来送材料的员工吓了一大跳：“沈董……您还好吗？”
沈天衡抢在殷勤的员工面前捡回手机，锁屏，沉声道：“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小员工：“……”您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重新回到直播间。
六位嘉宾说完剧本给出的台词，林嫣然从南灯微的话里觉出了些不对，问道：“你和他以前就认识吗？”
南灯微并不遮掩，坦然道：“我曾经是沈家的家庭医生，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沈骛闻言，自然联想起上次节目彼此互为恋人的事，便问：“其他人还有互相认识的吗？”
众人眼波闪烁交换，却无人应答。
半晌，梁澍才道：“孟先生是我国知名音乐家，还曾受邀前往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他的名字，我想在场没有人会没听过吧？”
林嫣然也不遮遮掩掩，微微笑道：“我是新闻记者，孟先生上次在国外结束巡演归国，他的新闻报道就是我写的。”
夏繁星突然机灵，顺着往下说：“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幸得到校园比赛奖励的演奏会门票，亲耳听过孟先生的演出。”
沈骛见状，往孟淮之那边丢过去一眼：看看你，成众矢之的了吧。
孟淮之微一侧头，金色细链微微晃动，也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南灯微。
暗潮涌动之时，传来丁零零的脆响，放在长桌中央的铜质拨号电话响了。
六人不约而同望去，无须他们动手去接，一个苍老的男声便在空旷的大厅上空荡开。
“想必你们都是为了我的遗产而来。在外人眼里，你们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女，你们那些不堪的过去也瞒不过我的调查。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唯一看重的，只有你们的能力。
“你们既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也是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把你们那些龌龊事藏好了，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你们就早点收拾收拾回家去吧！我的遗产，只会给你们其中最优秀的那位。”
电话到此结束。
观众自发地抽丝剥茧，挖掘这段话里的信息。
【这次是个人战啊！精彩了！！】
【不堪的过去？总感觉闻到了一丝丝狗血的味道】
【+1，沈父被戴了绿帽的事都不算吗？还能有什么更不堪的？】
【孩子是无辜的，被戴绿帽应该是沈父不堪的秘密吧，而不是沈骛本人的】
【哈哈哈哈够了，你们再说，我公公就要气死了（狗头）】
【淮哥会有什么不堪的过去？？啊啊啊啊好奇死我了！】
【被揭露了就没有继承权了，相当于淘汰，我不对劲，这次居然不希望淮哥赢呢hhh】
现场，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现在请各位探索这栋百年洋房，搜寻线索，揭露彼此不为人知的隐秘。存活到最后的人，将获得妙妙集团的继承权，以及丰厚的五万元奖金。”
嘉宾们出演节目都有薪酬，没想到财大气粗的节目组还会额外提供奖金。
大家闻言皆跃跃欲试，从大厅出去，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分头行动。
眼见嘉宾们便要分道扬镳，直播间弹出两条黑底白字的提示。
【请选择进入一个单人直播间】
【为了保证观看效果，请不要随意更换直播间】
而提示的下方，则是六个小小的直播画面，下面列有名字，任由观众选择。
直播就是这点不好，观众们必须做出艰难的抉择，选定了某个直播间后，获取到的信息便极有限了，观看体验不如剪辑过的精华版。
但对于粉丝来说，这却是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他们可以跟着自己喜欢的艺人一起，度过整个奇妙的探险。
以防出现拉踩的情况，节目组贴心地隐藏了小直播间的观看人数。
但肉眼可见，孟淮之这边弹幕的热闹程度是其他直播间的数倍。
【分直播间太好了！节目组加鸡腿！】
【就是不免有点担心淮哥的直播间全程静音哈哈哈哈】
孟淮之独自一人行动，大概率会安静得如同静音。
不像天性活泼的夏繁星，走在路上不小心擦过绿植的枝叶，都能大惊小怪地蹦跶两下。
饶是如此，静音直播间的弹幕也热闹非凡，和冷清毫不沾边。
【总感觉孟淮之这边获胜的可能性最大，怕选错了直播间心梗，所以我来了hhh】
【淮哥怎么都不找线索？是在找沈骛吗？】
观众的智慧不可低估，不多时，预判果然应验。
孟淮之一个拐弯，遇上不远处的沈骛。
视线相撞，两人朝着彼此走过去。沈骛满脸期待，先问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什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能力？】
【这期的游戏设定好像有点意思】
直播间的观众和沈骛一样好奇，孟淮之却不答反问：“你的呢？”
这还是沈骛第一次和孟淮之处于“敌对”关系，需要互相防备。
以前，孟淮之都是把他当成需要照顾的弟弟，有求必应知无不言，无尽包容与谦让。
孟淮之不说，沈骛反而来了兴致。
心里则暗自琢磨：你一个高岭之花，心思恐怕还不如我深呢。
沈骛灵光一闪，试探道：“你的能力是攻击型的吗？”
孟淮之眉梢微挑，随后垂下眸子，情绪不明。
仿佛是在想：难道还有不是攻击型的？
沈骛挑了挑眉，藏起得意的笑。不再兜圈子，直言道：“我估计大部分人的能力应该都是攻击型的，可以用来搜索别人的秘密。”
说到这里轻轻摇头，“但我的不是，我的能力很特别，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这次只能单独获胜，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自己潜在的敌人……在这种全员敌对的情况下，恰恰需要偷偷结盟，互相帮助，守护秘密。”
孟淮之：“嗯？”
“所以……”沈骛一笑，“和我结盟吧，哥哥。”
直播间的观众齐齐一呆，片刻，喷涌出惊人数量的弹幕。
【啊啊啊啊叫哥哥这谁顶得住啊】
【结什么盟，哥哥的秘密就是你】
【姐妹牛b，淮哥嘴替就是你！！】
【哈哈哈哈笑死，不止哥哥的，姐姐的秘密也是你～】
【前面的，淮哥眼神警告.jpg】
唯粉在夹缝中挣扎了一下。
【沈骛叫哥哥只是因为剧情设定啊！他们扮演的角色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别瞎嗑了！！】
【什么？德国.骨.科？再不嗑就不礼貌了哈】
【……？？？】
孟淮之从短暂的怔愣中平复过来，故作漫不经心，轻推金丝眼镜。
片刻后道：“我们要是结盟，他们四个人肯定也会结盟，然后四个人一起对付我们。”
沈骛理所当然道：“我们就算不结盟，他们也不会信的。”
孟淮之忍俊不禁，清浅的笑意稍纵即逝：“这倒是。”
【笑死了，骛骛对自己和哥哥的关系很有自知之明呢】
【是的是的，我家CP就是这么暧昧不清，不承认也没人信】
【啊啊啊啊啊甜死我啦！！】
【我总觉得淮哥笑了一下，可恶！他这边的PD怎么从身后拍啊！？】
【哈哈哈哈哈，淮哥的PD是为了特写骛骛的正面吧，PD也随正主】
沈骛和孟淮之的初始同盟就此达成。
“你跟紧我，他们可能会集火你。”孟淮之叮嘱一句，又貌似随意地打探，“你的能力是什么？”
沈骛以牙还牙：“不告诉你。”
也问：“那你的秘密是什么？”
孟淮之挑眉，神神秘秘道：“你过来。”
沈骛把耳朵靠过去，同时在心里吐槽：你这个高岭之花，真的没有一点儿心眼，就不怕我以后偷袭你吗？
孟淮之便等着他慢慢靠近，半点不着急。
沈骛反而生出了疑惑，出神之际，感觉眼镜边缀着的细链擦过耳尖。
孟淮之似乎侧了侧脸，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他耳朵上，刻意压低的声音自喉间逸出。
“不告诉你。”
沈骛：“？”
他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这位高岭之花。
而后者微微勾着唇角，而那淡淡的如冬雪初霁的笑意，竟不似以往那般清亮透明。
多了几分，他看不透的味道。
他们达成同盟之后，这些一来二去互相试探的话，听起来的味道就不怎么对了。
怎么听都觉得全是情趣。
CP粉嗑得正欢，直播间突然涌进来一波新的观众，瞬间刷了满满一屏的弹幕。
【其他四个嘉宾一起结成同盟了！！你们快出去看看啊啊啊】
【？？？？】
【急死我了，我疯狂刷屏能不能让他们看见？？】
【人刚从隔壁直播间过来，嫣然猜到他们会联手，其他三个人都没有异议，然后就和和美美地结盟了】
【2v4？？这要怎么办？？】
【艹难怪节目组建议我们不要随便切换直播间，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友情提醒啊……】
【急急急急急急！！】
第 29 章
分头行动之后, 林嫣然并不急着搜寻线索，先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等着，守株待兔。
没过多久, 先等来梁澍, 两人两句话达成共识，接着找到夏繁星和南灯微, 发出联手的邀请。
南灯微本想去找沈骛, 不料先遇上了林嫣然等人, 夏繁星毫不犹豫加入联盟, 他自然也不好拒绝。
现在拒绝了，马上就会成为三个人的对手。
他先答应下来, 心里却别有想法。好在几人正在商议有关沈骛和孟淮之的事，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异样。
夏繁星加入联盟, 心中仍有几分惴惴：“我们四个对他们两个, 会不会不太好？”
南灯微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综艺最重要的是节目效果, 而在对抗类节目里，嘉宾可以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这是被允许的, 也是观众希望看到的。有手段层出不穷的竞争, 节目才会精彩纷呈。
夏繁星担心的当然不是4V2有失公允，而是怕被顶流的粉丝围殴。
他并未直言, 林嫣然却心领神会，笑道：“没关系, 虽然被揭露秘密意味着淘汰，但比起让他们胜利, 大家可能更好奇他们的秘密。”
夏繁星恍然，双眸放大, 用活灵活现的五官打出一行字：姐，不愧是你。
【笑死，麻烦后期给星星打上内心os字幕】
【刚从淮哥的直播间过来，赢不赢的我无所谓，我就想知道……这个秘密是游戏设定的，还是他们真正的秘密？】
【应该是游戏设定的吧，等淘汰一个人就能确定了】
【虽然我不想让淮哥淘汰但我真的好好奇啊555】
【我总感觉淮哥的秘密不简单，你们看，他这次搜线索比上次积极多了hhh】
【？？他们开始搜线索了？那我赶紧回去了】
回到孟淮之的直播间。
沈骛见孟淮之搜线索干脆利落，聚精会神，俨然是冲着赢下游戏去的。
沈骛也来了动力，在一旁道：“上次主要是我们解的谜，但可惜了，没拿到第一。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淘汰，拿到奖金。”
有奖金作为奖励，游戏就不单单只是游戏了，成了正儿八经的比赛。而比赛的冠军，是沈骛最难以抵抗的诱惑类型。
他们在别墅的长廊里穿梭，一间间房间检查过去，发现一间看着就不简单的医疗室。
这栋别墅被设定为妙妙集团董事长陆先生的宅邸，饶是大富豪，到了暮年也不免受到疾病的困扰，竟在家中设有一间专业的医疗室。
而六位嘉宾里，南灯微的身份就是医生。
沈骛果断对孟淮之道：“我们去那间医疗室看看。”
医疗室的布置颇具古韵，木质药柜，红木地板，桌面闪烁着油润的光泽。
柜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药瓶，桌面上则摆着各种医疗器械，托盘、剪刀、镊子，全都看着可疑，像是别有用途的道具。
“哥哥。”沈骛突然刹住脚步，回头，“你的能力需要用道具吗？”
孟淮之心旌荡了几秒，平复过来，短促地“嗯”一声。
“你觉得小南的能力会需要什么道具？”沈骛又问。
“不知道。”孟淮之不假思索，毫不关心。
沈骛只好自己找，在器械托盘里挑挑拣拣，拿上那把短嘴剪刀，放进口袋里。
孟淮之：“不太可能是剪刀。”
第二期节目是嘉宾之间的个人战，节目组不可能让他们用剪刀攻击彼此。
“先拿上，说不定有用。”沈骛说，“上次在废校就是。要是提早找到了剪刀，小南就不会淘汰了。”
他几乎句句话不离南灯微。
孟淮之所有的情绪都很淡，就算愣神也很短暂，除非一直紧紧盯着他，否则很难分辨出什么。
可沈骛一门心思找道具，头都没抬起来过几次。
直播间的观众们，则用无数双眼睛一瞬不瞬地观察孟淮之。
【骛骛，你一直在哥哥面前提别人，这样合适吗？】
【笑死，淮哥：我没生气，只是头上有点绿】
孟淮之静立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只是看起来，多半没有要寻找道具的意思。
片刻后，他一个转身走到墙边，仿佛闲庭信步，不紧不慢扫视墙面上的老旧报纸。
他一只手闲散地抄着西裤口袋，一只手时不时推一下金丝眼镜，反倒比忙碌的沈骛先有所发现。
“沈骛。”
沈骛立刻过去：“怎么了？”
孟淮之轻抬下颌，指向墙上的黑白报纸：“一个医疗事故的报道。”
报纸也是复古风格，头版刊登了一家医馆发生的医疗事故，但语焉不详，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并不清楚。
“这应该是有关小南的秘密的线索，某种医疗事故。”沈骛说，“但只靠这点线索推测不出来。”
报道旁边附着一张照片，黑白两色印刷出医馆内部的景象，不怎么清晰，画面里几个人都穿着长衫，乍看起来，还以为是节目组从哪儿弄来的老照片。
然而细看，角落里一袭白袍，胸口挂着一副听诊器，那清秀的面容赫然是南灯微。
“这P得还挺像模像样的。”沈骛感叹一声，“你看，小南也在照片里。”
孟淮之跟随他的指尖指引，本只是满不在乎的一眼，看清照片的瞬间，目光微凝：“那个听诊器，我刚才看到了。”
沈骛不掩喜色，忙让他带自己过去。
也是巧了，孟淮往墙那边走的时候，中途随意瞥了眼角落里的玻璃柜，正好就注意到了那枚精致的铜质听诊器。
沈骛把听诊器拿出来，但身上没地方藏。
他转了一圈，把听诊器藏进柜子后面黑暗的夹角，看似是要提高南灯微寻找道具的难度，嘴上却道：“我们去找他吧，如果他愿意和我们联手，就把听诊器给他。”
又回过头，招呼道：“这里应该没有别的线索了。那我们出去吧。”
孟淮之这才“嗯”了一声。
两人从医疗室出去，走了几步，前方的拐角突然闪现出一道人影来。
白大褂及踝，他一步三回头，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拐过弯来后也没看路，扭着脖子往前走，转过头来时，沈骛已经近在一步外了。
他吃了一惊，一不留神就被过长的白大褂绊了一下，踉跄着往两人那边跌。
突发意外，沈骛根本顾不上他是谁的官配，条件反射伸出手，扶了他一下。
确认南灯微站稳，沈骛立马将手收回：“小心。”
南灯微心有余悸，心脏狂跳几下，白皙的脸颊也飞上红晕：“……谢谢。”
“谢谢沈哥……诶。”南灯微抬眸，“我突然想到，现在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了，不如我叫你骛哥？”
沈骛没怎么在意，目光只在他泛红的脸上轻轻点过：“都可以。”
南灯微看看孟淮之，又看回来，问沈骛：“你们怎么在一起？”
为什么会和孟淮之待在一起，这对于沈骛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而是从小到大自然而然的事。他当然没能听懂南灯微的意思，只在自己理解的范围里答：“我们刚才去了那边的医疗室。”
可以说完全是答非所问。
作为局外人的观众们，清清楚楚看到了现在呈三角状态的局势。
【我好像闻到了一点修罗场的味道……】
【淮哥：小骛，你前一秒还叫我哥哥，现在就去给别人当哥哥了？】
【笑鼠，不过小南还是嫩了一点，没有直接叫哥哥】
【谢谢小骛，我一个从来不吃年下的都真香了，他真的好会】
【年上党带着最后的倔强来了，我不管天塌下来了淮哥也得是1】
【我觉得骛骛和小南也有点搭，怎么办怎么办】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沈骛又一次被夹到两位主角中间，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在他兀自心累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才是旁人眼里的主角。
南灯微叫他“骛哥”，而他选择称呼孟淮之为“哥哥”，其中的原因很简单。
“淮之哥”是他私下用的称呼，和游戏和角色扮演都无关。单独喊一个“哥”字，那是属于沈屏的称呼，他不想含糊不清地称呼不同的两人，不想把有关沈屏的记忆带到孟淮之身上。
至于叫沈屏为“哥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上小学之前，早已过了有效期限。
孟淮之自然清楚这些称呼对沈骛的意义。
不像没有哥哥的向子旭，没有姐姐的夏繁星，他们可以轻易地将“哥”“姐”挂在嘴边。
于是，来自沈骛这声“哥哥”尤其令人心神荡漾，飘飘欲仙，就连观众的狂言妄语，都远远不及。
南灯微出现之后，虽然气氛微妙了些，但不再缺乏话题。
“我的能力基本算是废了。”南灯微唉声叹气，主动找话，“根本不可能用得了啊……”
沈骛立马被勾起好奇：“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不是医生嘛。”南灯微并不遮掩，“然后……咳，把听诊器放在别人胸口，就能听见他的心声，知道他的秘密。”
说着长叹一口气，“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吧，没有人会乖乖站着不动让我用听诊器的……除非先把人抓住，困着他让他逃脱不了。”
沈骛点头：“也是。”
【哈哈哈哈，第一个能力出现了，好像有点意思诶】
【感觉女嘉宾很有优势，南灯微去抓谁都不可能抓她吧hhh林嫣然上期节目被吓坏了，这次终于能轻松点了】
【但是男嘉宾里除了夏繁星，感觉他也抓不到啊哈哈哈】
【？替我们家星星谢谢你】
【刚才找到的听诊器会不会是他的道具？】
沈骛对单纯善良的主角受并无防备，完全忘了之前说过的话，直言道：“我们刚才找到了一个听诊器，说不定是你的道具。”
南灯微眼睛一亮：“真的吗？”
由沈骛带路，三人重回医疗室。
沈骛挪开柜子拿出听诊器，交给南灯微之前，特意将功劳推回去：“是孟老师找到的。”
南灯微笑得眉眼弯弯，仍对他表达感谢：“谢谢，你的道具是什么？我也帮你留意。”
沈骛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道具，我的能力不需要道具。”
“噢噢。”南灯微被拒绝也不气恼，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对了骛哥，嫣然姐他们联手了，正在找你们呢……”
沈骛这才想起忘了在拿出听诊器前确认他的阵营。
孟淮之闻言一蹙眉，直接打断：“那你呢？”
南灯微充耳不闻，去关严医疗室的门，然后回来轻声对沈骛道：“我先遇到了他们，我没办法，只好装作先加入。我刚才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和他们分头行动，马上就来找你们了。”
沈骛忍俊不禁：“所以，你现在算是卧底？”
“嗯，我肯定跟你们一边。”南灯微笑容灿烂，一副要为他们上刀山的架势，“如果我在那边打探到什么消息，就过来告诉你们！”
场内一片和谐，而此时的弹幕：
【小南：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我是来拆散你们的】
【淮哥：谢谢，我们不需要】
【淮哥嘴替虽迟但到】
第 30 章
南灯微偷偷改换阵营, 场上的局面变成了3V3。
现在，无论是主动出击用能力查看秘密，还是寻找线索拼凑推理, 都简单了不少。
“那我们一起去找线索, 用线索推理秘密，也可以淘汰他们。”沈骛布置战术, “如果发现了夏繁星, 我们就合作把他抓起来, 让你用听诊器……”
梁澍是深资历的前辈, 动起手来不太方便。林嫣然则是女生，也不适合用这种冒犯的方式淘汰。
弹幕都快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
【星星怎么总是以这种团欺笨蛋形象刷存在感？】
【该不会我们星星又要被第一个淘汰吧？】
【麻麻心痛, 但麻麻更想知道你的秘密呢～】
“不如这样吧！”南灯微兴致勃勃，为沈骛的战术添砖加瓦, “他们三个肯定一起行动, 要是被他们发现我跟你们一伙, 卧底就没用了。不如我先走，你们跟着，如果发现了夏繁星, 我就把他单独叫过来……”
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了解南灯微这个半素人。
【哈哈哈哈, 没想到你小子芯子里是个黑的呢】
【事情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我先去夏繁星的直播间蹲着！】
由于南灯微是小说的主角受, 他在沈骛心里的形象完完全全是正面的，单纯善良且无害。
默默旁听的孟淮之终于开口：“嗯, 那你先走。”
“……好。”南灯微临走前，想了想, 又把听诊器取下来，交还给沈骛, “骛哥，你帮我拿着吧。我一个人也用不了，万一身份暴露被他们抢走就糟糕了。”
沈骛点头收下停诊器，挂到自己脖子上。
目送南灯微走远，他迟来地察觉到孟淮之的注视。
他这回有经验了，不至于再做出当着孟淮之的面喝下南灯微送的奶茶的事。几经转手的听诊器再次被取下，由他递给孟淮之。
他还找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你要不要看看？不知道这个听诊器是怎么作用的。”
孟淮之接过：“可能装了迷你对讲机吧。”
沈骛感叹：“做得还挺精致。”
毫无征兆地，微凉的铜质听诊器贴上沈骛没有防备的前胸。
沈骛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正要躲避，孟淮之已经将听诊器收回去了，略显遗憾道：“我不能用，没有声音。”
沈骛：“……？”
“这个道具。”孟淮之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测试商品，“一个人也是能用的。”
这话也算是否认了南灯微那句一个人没有办法使用道具的话。
“……”沈骛沉默数秒，并不认同，“那是因为我们联手了，我根本就没有防范你。”
沈骛看着听诊器，呼出口气，心有余悸地轻抚胸口，小声控诉：“要是能用，我刚才就丢掉一条命了……”
“丢掉一条命？”
“嗯……这个嘛……”
两人旁若无人进行道具测评，只有直播间的观众还记得道具原本的持有者。
【小南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留下来的信物竟然变成了他们play中的一环（bushi】
【刚从隔壁回来，一无所知的小南已经找到夏繁星了，但两位队友还在谈恋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边的三人联盟始终同行，一刻都不曾分开。
即使对手只有沈骛和孟淮之两人，他们也严阵以待。
“姐！”夏繁星惊喜地拉了拉林嫣然的袖子，而后压低音量，“那个拨号电话，好像是我的道具……”
南灯微恰好在这时赶回来，气喘吁吁：“呼，我也找到我的道具了……”
三人闻言面露喜色。
随后，南灯微却浇下来一盆冷水：“骛哥比我先找到，但他猜到那是我的道具，就不肯给我了。”
他用一张纯良的漂亮脸蛋信口雌黄，演技极其精湛，挑不出任何错处。
夏繁星完全没起疑，就要带着他一起去看自己的道具电话。
林嫣然皱了皱眉：“沈骛不愿意把道具给你？”
她和这两人一起在《极速心跳》剧组工作，当然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错，到了个人战的游戏中，也不应该从一开始就互相敌对。
“嗯。”南灯微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已经和孟前辈结盟了，他们不需要第三个人。”
这话一出，林嫣然立刻卸下怀疑：“那确实。”
【嫣然姐姐，确实什么啊确实？】
【哈哈哈哈哈，林嫣然：我就看着小情侣不说话】
夏繁星便伸手一指，将自己的道具也告知南灯微：“我的道具就是那个电话。”
夏繁星的道具电话摆在一个小台上，有点像刚开始的大厅里的电话。电话线连进墙里，不像南灯微的听诊器可以随意移动。
南灯微眯了眯眼，琢磨着是不是能把电话线扯断。
但不需要他行动，夏繁星自己就遇到了一道难关。
电话那头是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Please use English to ask your question.”
韩国留学生·夏繁星一脸懵逼：“啊？”
勉勉强强能确认对方说的是英语。
他捂住话筒，丧着脸回头看向队友们：“我这身份好像是个英语国家留学生，电话里面的人说的是英语……”
“I want……呃。”夏繁星磕磕巴巴，努力调动记忆里十年前的小学所学，“shenwu mimi？”
电话对面无情且冷漠：“Please speak English with correct grammar.”
夏繁星再次回头求助：“对面好像跟刚才说了一样的话，又好像有点不一样……我听不懂……”
林嫣然无奈耸肩：“我们也听不到啊。”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合理怀疑剧本就是林嫣然写的】
【当时分角色的时候林嫣然说什么来着，因为觉得夏繁星英语好，所以才把留学生的角色给他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嫣然是好心还是故意hhh】
见夏繁星一时半会用不了道具，南灯微松了口气。
忽地又察觉到不对，他扭头看向林嫣然。
林嫣然穿一件花边领衬衫，外搭修身的靛蓝毛呢西服，有种优雅的复古感。这正是报社记者的女版服装。
而她的胸前挂着一个老式的银板相机，和她这身服装很是贴合，没有分毫违和感。
乃至南灯微直到现在才想起，在他离开之前，林嫣然胸前分明空空如也。
相机也是个道具！
“我和梁哥都找到道具了。”林嫣然并不避讳，“只要发现他们，我拍张照就行。”
南灯微心里一咯噔。
原来林嫣然不仅找到了道具，还是个远距离攻击道具，只要站得远远地拍照就行。
他忍下翻涌的情绪，故作轻快感叹道：“报社记者的能力果然厉害。”
夏繁星愁眉苦脸：“我的能力算是废了。”
“我也是。”南灯微温声安慰他，“我要把听诊器贴到别人胸口上，没人会站着不动让我用道具的。现在听诊器还被沈骛拿走了。”
夏繁星拍拍他的肩，俨然将他当成了同病相怜的自己人。
此时此刻，比起淘汰夏繁星，南灯微更想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去报信。
……也不知道沈骛他们有没有跟着他。
结束了听诊器测评，沈骛和孟淮之跟上南灯微的步伐。
别墅里的地形弯弯绕绕，各种回廊平台穿插。
沈骛还没有走出走廊，先听到外边几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尤其是南灯微，他不像其他三人刻意压低音量，说话声十分清晰：“嫣然姐，那你的相机，是不是只要拍到他们就好了？”
林嫣然的回答则不怎么清晰，但南灯微给出的信息量，已经足够逼得沈骛退回去，用眼神示意孟淮之快跑。
两人交换目光，迅速达成一致，原路返回。
不像第一期的废校，每层楼就是一条长廊，除了教室房间无处可躲。别墅的内部结构更复杂，转角撞上不速之客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但这样也方便了逃跑躲藏。
两人一路来到二楼的中庭回廊，站在护栏边，几米外是层层叠叠的奢华水晶吊灯，下方则是开阔的一楼大厅。
沈骛边走边轻拍护栏，又问道：“哥哥，你的道具和能力到底是什么？”
“……”沉默两秒后，孟淮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道具不能带着走。”
沈骛闻言停步回头，见孟淮之也站在护栏边，目光投向楼下。
沈骛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钢琴？”
“嗯。”
“这确实有点不好办。”沈骛算是知道孟淮之为什么迟迟不愿意说了，估计也是觉得自己的能力没用，“去一楼大厅弹钢琴，不但会被二楼的人看到，声音也不小。”
这样一来，他们要赢下游戏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沈骛却不气馁：“我们先下去试试吧。”
孟淮之颔首：“好。”
两人不多耽搁，决定好了就立刻下楼，尽量放轻脚步。
然而，四人同盟很快便找来了二楼的中庭回廊，从上往下眺望，轻易发现鬼鬼祟祟接近钢琴的两人。
“淮哥的道具是钢琴吧，不能让他们碰到钢琴。”林嫣然先低声说了句，却没有急着拍摄。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可两人根本不朝着她这边转过来，就算转过来了，也不会把头抬起来。
她这个最强大的能力有所限制，那就是必须拍到别人的正脸，完整的五官。
林嫣然只好大喊一声：“沈骛！”
下方的两人都循声望来。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沈骛发觉不妙，拉上孟淮之扭头就跑，再顾不上近在眼前的钢琴。
林嫣然的相机有使用次数限制，也怕两人过来抢相机，见好就收，跑回之前找到相机的房间。
那里有一个冲洗照片的小隔间，不过里面藏着的自然不是冲洗机器，而是一位工作人员。
林嫣然先确认相机屏幕上的画面，两张脸都拍得一清二楚。
她见状兴奋难耐，忙向工作人员确认：“这算不算拍到了两个人？我能得到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吗？”
工作人员指着她的相机，要求相当严格：“需要拍到完整清晰的五官才能冲洗，闭上眼睛不算。”
“哪有闭着眼睛了？”林嫣然咕哝一句，狐疑地接回相机，“啊……这是因为我是俯拍的，淮哥看着下面呢，所以才没拍到他的眼珠。但他肯定没闭眼……”
工作人员：“看不到眼珠不算。”
眼看两人即将争执起来，跟拍摄像给相机屏幕来了一个特写，以让直播间的观众一起来判断。
【我感觉淮哥确实没闭眼吧，他只是没抬头吧】
【虽然没闭眼，但确实看不到眼珠诶】
【我就说这个能力也太强了，要求还挺严格的。等大家都知道了，有了防备，就很难再拍到清晰的正面照片了，没人会站着不动给她拍的】
林嫣然也清楚这看似逆天的能力用一次就废了，坚持与工作人员据理力争。
“你看！这里明明可以看到一点眼白！都是因为你们的像素不够高，所以才会拍不清……”林嫣然说，“他睁着眼，他明明看着沈骛呢！！”
孟淮之分明听到了她喊的那一声，但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沈骛，而不是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林嫣然不由愤愤不平。
【我就说嫣然姐真的是最懂的】
【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嫣然有点可爱，我也想知道淮哥的秘密呜呜呜】
工作人员冷酷收走相机，拒绝继续商量：“现在给你冲洗沈骛的秘密照片。”
能得到一个人的秘密也行。
林嫣然勉为其难接过照片。
然而，照片上印着的不是任何不为人知的隐秘，甚至……不是人。
她交给工作人员一张双人合照，工作人员居然还给她一张火柴人简笔画。
林嫣然：“？”
她挥着照片，佯作凶狠逼视工作人员：“……这该不会是沈骛画来嘲笑我的吧？”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银行沈公子买走了今天的独家报道，很抱歉，有关他的秘密无可奉告。”
“啊，我知道了。”南灯微在一旁道，“骛哥的能力应该是钞能力，他不止一条命。”
夏繁星附和：“对哦，他是银行小公子。”
林嫣然叹口气，实在舍不得好不容易弄到的照片：“……这张照片就一点用都没有吗？”
南灯微将那张照片要来，细细端详。
照片上是两个如同复制黏贴的简笔火柴小人。
而两只火柴手的末端则交叠在一起，如同手牵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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