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沈骛一动不敢动, 直到一曲铃声结束。
上方的孟淮之明知故问:“怎么不接电话?”
沈骛:“……”
为了减少阻力,赛车服布料轻薄坚韧,连体修身。
他不敢动, 一是怕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也是清楚这薄薄的赛车服挡不住身体的分毫变化。
孟淮之又伸手过来,揭开赛车服领口的魔术贴。
脖颈处解开了束缚, 沈骛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不由自主蜷了蜷身子:“我没洗澡……”
这句话已经不知道是今晚重复的第多少遍。
“没关系, 不用洗澡。”孟淮之低哑的嗓音仿若诱哄, “就摸一下。”
沈骛的赛车服是连体款式,孟淮之要想触碰他, 手只能从领口处探进去,一点一点深入腹地。
沈骛亲眼看到胸前衣料耸动起伏, 像是有某种小动物在衣服里钻来钻去, 毛茸茸的, 所到之处掀起铺天盖地的痒意。
沈骛浑身紧绷,膝头快要抵到腰腹。
饶是如此,仍阻止不了孟淮之下行的手。
“等、等等……”沈骛慌忙起身。
他好不容易坐起来, 孟淮之又故技重施, 用拥抱禁锢住他,贴入他颈窝吸了几口气。
似是想让自己冷静, 呼吸却越发急促。
这次他说的也不是“让我吸一会儿”,而是……
“你帮我?”
话音落下的时候, 孟淮之同时伸手探向沈骛,打算和他互帮互助。
沈骛深切体会到孟淮之所说的粉丝不了解他, 同人文也不能信。
好比之前在超话里看到的那些。
有时候做饭的太太发现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孟淮之的另一面,干脆撂挑子不写了, 声称他们淮哥没有那种功能。
但晋江男主当然不可能不行,沈骛正在亲手验证。
男主也用手把所有动作原样还到他身上,但那只手比他的身体要冷,一碰他就一个激灵。
浑身麻酥酥的像在过电,从天灵盖蔓到脚底,有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腿边手机震动的感觉也融了进去。
过了片刻,沈骛无意瞥到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愣了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孟淮之也看向他的手机。
“接吧。”孟淮之说,“沈屏找你,可能有急事。”
互帮互助活动就此按下暂停,沈骛先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接电话。
“……喂?”他的声线是和孟淮之大同小异的哑,然而沈屏沉浸在电话接通的喜悦里,并没有听出异状。
“小骛。”沈屏说,“我后天就回国了,明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顿饭,怎么样?秘书推荐了一家不错的餐馆,也不远。”
沈骛微怔,没料到沈屏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约他吃饭。
今天的比赛沈屏也来了,但他只在送徐琼娅去观众席的时候和沈屏打了个招呼,比赛结束就和徐琼娅先走了,没怎么留意沈屏。
思索片刻,沈骛想着一起吃个饭也无伤大雅,毕竟沈屏是特意千里迢迢来看他比赛的。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长篇大论,他开口:“好……嗯。”
孟淮之突然吻在他举着手机的那只手上。
而比亲吻更强烈的触感来自身下。
孟淮之擅自解除了暂停键,圈着他,时不时轻点几下。
电话那边的沈屏终于觉出不对,忙问:“小骛,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沈骛一个大喘气,咳嗽几声作为遮掩,“喝水呛到了……那,那明晚我带上淮之哥,我们,一起吃饭。”
沈屏安静几秒,方才答了“好”。
沈骛如释重负挂掉电话。
而后怒瞪孟淮之:“……我打电话呢!”
孟淮之只是亲了亲他。
片刻后。
孟淮之又提醒:“电话。”
沈骛:“……”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的手机第二次响了起来,这次的来电显示是“小南”。
“接吧。”还差临门一脚之时,孟淮之松开手。
沈骛感觉自己就像被烈日灼烤的小猫,虚弱地被人捏着后颈,那人一会儿让他喝水,一会儿又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不至于让他被烧干,却也不肯让他喝个痛快。
孟淮之甚至把他试图为自己解决的手按回去,又说:“接吧,万一有急事呢。开外放。”
沈骛卡在最后一刻接听来自南灯微的电话,并点下外放。
南灯微的声音很兴奋:“骛哥!你现在不忙吧?”
沈骛勉强挤出一个字:“嗯。”
“我不是在拍《北线》嘛,这几天在Y国拍……”
沈骛闻言怔了下,他可不是刚结束Y国站的比赛吗?
“不过离你那边有点远。”南灯微继续说,“我明天休息,可以坐飞机去找你。明天还能去你们赛场看看吗?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F1赛场呢。”
沈骛:“……”
沈骛:“?”
他看不太出孟淮之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加重的手劲。
可能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南灯微又道:“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还有孟前辈……也可以一起。算是,我们奇妙探险队在Y国的小聚。”
沈骛深深换了口气,终于接话:“嗯……好啊。还有我哥,我们四个一起吧,等会儿我跟他确认饭店,发给你……”
等他说完,孟淮之立刻就将他的小猫后颈放了下来,让他喝了个痛快淋漓。
那畅快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张开抿紧的唇。
差点泄漏一丝闷哼,好在被孟淮之的唇堵了回去。
“好!明天见!”
滑落到地毯上的手机,传出南灯微欢欣雀跃的声音。
*
南灯微成功约上晚饭,这才临时购置出发的票。他果断放弃价格高了几倍的机票,换成低廉的火车。
清早出发,傍晚才能到饭店。
沈骛考虑到他舟车劳顿,和他约好直接在饭店碰头。至于沈屏,沈屏和他还有孟淮之住在同一家酒店里,但不在一层楼,三人可以一起出发。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沈骛的房间门被敲响。
他兴冲冲过去开门,却见是住在楼下的沈屏。
沈屏还没说什么,就见他嘴角一僵,而后再度扬起的笑容无端生疏,语气也过分客气:“哥,是你啊。现在就出发吗?好像还有点早……不过早点去也行,别让小南等,我马上就好。”
“不着急。”沈屏摇摇头,举起手上的纸袋,犹豫几瞬方才开口,“我的助理送错了一条领带,感觉很适合你,我就拿上来了。等会儿去西餐厅,正好可以戴上。”
沈骛垂眸。
二十多年兄弟情,大大小小的节日,或者仅仅是出一趟远门,沈屏都会记着给他送一份礼物,这么多年以来从未遗漏过。
也从不需要找借口。
沈骛心绪万千,既是感叹沈屏居然要找借口送他礼物,也是因为自己心里的第一反应竟是拒绝。
但沈屏声称这只是一件送错的配饰,他也就不好拒绝了,接过手提袋笑了笑:“好,谢谢哥。但我不打算穿正装,我跟淮之哥说了,我们都打算穿随意一点。你也不用这么拘谨。”
沈屏见他收下礼物,微微松了口气,微笑道:“没事,我习惯了。”
一时半会儿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骛想了想,问:“……你要进来坐坐吗?”
沈屏笑意更甚,忙不迭迈步进门:“好。”
“哥你随便坐。”
沈屏闻言却没有立刻坐下,在凌乱的沙发边慢慢转了半圈。
沈骛过来收拾沙发,一把抱起两件衣服:“我先收拾一下……”
他的目光凝在昨天和孟淮之并坐的沙发布面上。
昨晚胡来只弄脏了他怀里的衣服,沙发还算干净。
“没事。”沈屏无所谓笑笑,“你房间我又不是没见过。”
沈骛见他悠然而立,也不再坚持让他坐,转身去冰箱取饮料,边回头问:“你喝什么,汽水还是果汁?”
“水就好。”
沈骛拿了新的矿泉水过来,却见沈屏走到了沙发另一侧。
这边靠近书桌,地上摆放着一个垃圾桶。
黑色的垃圾桶,里边满是乱糟糟的白色卫生纸团。
兄弟两人像是被同一条丝线牵引,目光落到那堆男人都该清楚含义的纸团上。
沈骛急忙走过去,挡到沈屏面前,生硬地递上矿泉水:“给,冰的可以吧?”
互帮互助和自力更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频率高次数多,茶几上满满一盒餐巾纸,昨晚纸被他们用掉了一大半。
沈骛的双颊不由自主烧了起来。
沈屏好半天也没有接走矿泉水,忽然问道:“保洁没来给你打扫房间吗?垃圾都没倒。”
沈骛眼神飘忽:“嗯……我挂了免打扰的牌子,一直睡到中午。”
“垃圾都快满了,下楼顺便带下去吧。”沈屏又笑了笑,体贴入微,“我帮你。”
这次沈骛不得不拽住他胳膊:“不用!”
沈屏侧过脸来,透明镜片冷光闪烁,眼底沉郁之色缓缓铺陈。
半晌,他揉揉眉心,强忍下那些见不得光的负面情绪,深吸一口气:“小骛……昨天,有人在你这里过夜了?”
沈骛摇摇头:“……没有。”否则这堆卫生纸就该在卧室的垃圾桶里了。
“小骛,我一直尊重你的选择,你的学业和事业,我都不会多加干预。”沈屏神色凝重,“在我看来抽烟不是问题,当然,你戒了更好。但是,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沾的,万一不小心被传染了什么……不止你的职业生涯,整个人生都要毁了。”
沈骛第一次被沈屏端起架子教训,愣愣地睁圆桃花眼。
沈屏训斥起他时,也与记忆中万般纵容的模样一样温柔。
愣了良久沈骛才反应过来。
的确有许多运动员每换一个地方比赛,就要体验一遍当地的“风土人情”,尤其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体的滋味。
沈骛腾的一下彻底红了脸,刻意保持的客气瞬间消散:“哥,我结婚了啊,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沈屏不置可否皱了下眉:“但是,你们不是……”剩下的“协议结婚”四个字被他吞了回去。
沈骛摇了摇头:“昨天没有外人来我房间,只有淮之哥来过。”
“孟淮之……?”
“嗯,对啊。”
沈屏沉默下去,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堆废纸上移开。
孟淮之也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
沈骛不想在这气氛古怪的房间里多待,三人一起搭车,提前出发前往饭店。
他们先入座,随后南灯微风尘仆仆赶来,第一个看见的自然是沈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边走边挥手。
四人桌的位置只剩沈屏身边那一个了,南灯微也不介意,落落大方走过去。
沈骛提前告知他今晚的饭局还有自己的哥哥,他看向沈屏,正要出声打招呼,蓦然一愣:“诶?你……是你?”
沈骛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孟淮之在一旁提醒:“可能是沈屏来剧组探班,他们见过吧。”
沈骛恍然想起有一次沈屏来探班,他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还拉着孟淮之躲进了帐篷里。
不必沈骛解释什么,南灯微已经再度笑开,热情地向沈屏打招呼:“啊,原来你就是骛哥的哥哥?之前我们在《极速心跳》剧组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沈屏微笑颔首:“嗯,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沈屏。先坐吧,坐下再说。”
“你看看菜单,看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先点了几样。”沈骛也热情招待,“我哥请客,随便点。”
南灯微还记得答应过不会再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微微一笑,见缝插针,再次强调今天聚餐的正当理由:“不是说好了是奇妙探险队聚会吗,怎么能让沈屏哥请客?”
孟淮之沉着黑眸看他,嗓音微冷:“那就我请。”
南灯微:“……”
沈骛试图打圆场:“哥专程过来看我比赛,明天还要回国工作,你坐火车过来也辛苦了。我和淮之哥一起请你们吧。”
沈屏翻阅菜单的手微微一僵,顿觉五彩斑斓的精致菜品索然无味。
沈骛低着头,专心致志和身边的孟淮之一起点菜。
不多时,菜品由侍应生端上来,沈屏第一时间夹了一只龙虾给沈骛:“小骛,蒜香龙虾是他们加的招牌菜,我特地给你点的,你尝尝。”
孟淮之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冷不丁将切下来的第一块牛排放到沈骛盘子里,全程默不作声。
沈骛:“……”
他举着叉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心而论,他现在有些饿了,更想吃孟淮之给他的牛排。大龙虾纵然鲜美,但剥起来费事,而且又是沈屏夹给他的……
他心里还堵着一块芥蒂,做不到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和沈屏哥俩好。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孟淮之突然从他面前拿走龙虾。
沈屏见状忍无可忍,低声道:“小骛喜欢吃龙虾,别拿他的,这里还有很多。”
“嗯。”孟淮之微垂着头,敷衍地应一声,以示自己听到了。
若非必要,孟淮之吃饭是不会闲聊的。
孟淮之清楚沈骛和他的哥哥有所龃龉,并警告哥哥理他远点。
……孟淮之昨晚在沈骛的房间。
因而沈屏眼睁睁看着他给沈骛切牛排,还把自己夹的龙虾拿走,一时间也不好发作什么。
点点灯光落在孟淮之长睫上。
顶着沈屏幽暗的目光,他仍旧慢条斯理,头都不抬,直到剥好了龙虾,重新放回沈骛的盘子里。
他擦了擦手,掀眸:“所以我在给他剥,你看不到吗。”
第 62 章
“骛哥, 这个好吃,你试试。”
南灯微最擅长活跃气氛,默不作声独自品尝菜肴, 从中选出一道最满意的, 连着碟子一起推向对面的沈骛。
四人终于正式开始用餐。
沈骛十分捧场,舀了一勺南灯微推荐的浓汤, 边喝边连连称赞:“嗯, 确实不错。”几口喝完, 他立刻去舀第二碗。
沈屏温声叮嘱:“也吃点别的。”
同时学着南灯微的动作, 不动筷子,只把其他几道菜往沈骛面前推了推。
而孟淮之半晌没有动静。
沈骛边吃, 边悄悄瞄过去一眼。
孟淮之沉默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吃饭时不说话,是孟家的规矩。但到了外头, 饭桌上的闲聊无可避免, 孟淮之倒不会逾越地去规矩别人。
刚才回答沈屏的那句, 已算是特例。
南灯微远道而来,对沈骛的近况很是关心,又开了口:“骛哥, 一场比赛没有拿到积分, 应该影响不大吧。你还有希望拿冠军吗?再尝尝这个。”
沈骛忙摇摇头:“冠军也太夸张了。你不知道,所有车手都是世界顶级的, 还有好几位世界冠军,我能进前十就很不错了……”
南灯微继续找话题。
他是赛车的门外汉, 有一肚子问题能问。而他自己正在拍电影,也有很多新奇的经历可以告知沈骛。
饭桌上主要是他们两人在说话。
沈骛正说这话, 冷不防地伸来一只手,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桌子下方, 搭上他的大腿。
沈骛微微一顿。
西餐不似中餐需要端起碗,孟淮之一只手有条不紊地吃着饭,另一只手则在桌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啪嗒。
一不留神,一大块牛排便从沈骛的叉子上掉了下来。
落到雪白的桌布上,看着也不脏,对面的沈屏却霍然站起,忙不迭弯下腰,用餐巾纸将那块掉落的牛排包起。
他猝然靠近的面孔离沈骛只剩下十几厘米的距离,沈骛藏在桌下的双腿顿时紧绷。
沈屏一无所觉,将牛排扔进垃圾桶里,又关心地问:“还没点喝的,你们喝点什么?”
“我……呃。”
“什么?”
“我现在不渴,小南你想喝什么?”
沈骛把问题抛到对面,见南灯微去查看菜单,他不着痕迹放下叉子,右手挪到桌下,把那暧昧的摩挲原样奉还回去。
孟淮之只能暂停攻势,抓住他在腿上乱动的手,顺便将五指都探入他指缝里,牢牢扣住。
沈骛:“……”
他们两人都用右手吃饭,分明是同样的举动,坐于右方的孟淮之却占据了天时地利,一边强势地拽着他,还能一边从容不迫地吃饭。
南灯微点完饮料,又问沈骛:“骛哥,你不吃了吗?”
“嗯……等一会儿。”沈骛用力在孟淮之手背上按压,然而后者始终不动如山,他想了想,急中生智道,“我也要一杯饮料,和你一样的……”
如果给沈骛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要和这三个人一起吃饭了。
用左手喝完半杯饮料,沈骛右手终于恢复自由,拿起叉子最后再吃了几口,结束今晚的聚餐。
饭后,南灯微也不多留,主动告辞:“我买了今晚的通宵卧铺回去,我准备去那个有名的铁索大桥一眼夜景,然后就走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沈骛不解道:“那不累吗?你不如住一晚再回去。”
南灯微摇摇头:“这边的酒店太贵了,晚上的卧铺也比较便宜。”
沈骛:“没必要省这个钱……”
“嗯。”孟淮之附和一声,直接对沈屏道,“晚餐没轮到你请,那今晚就麻烦你招待他了。”
四人同车回酒店,南灯微办理入住手续,刚好被前台员工安排在12楼,和沈屏一样。
“到了。”见电梯抵达12层,沈骛扭头看向沈屏,“哥,小南第一次来这边,麻烦你把他送到房间门口。”
“……好。”沈屏镜片后藏着一双不知喜怒的眸子,睫毛低低垂着。
南灯微扬扬手里的房卡,倒是比沈屏自在得多,语气轻快:“难道我还能找不到房间啊。”
沈骛回以他一个笑,压住开门的按钮:“没有。那你们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电梯继续上升来到顶楼。
孟淮之毫不客气,直接跟着沈骛在他的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要进去坐一会儿吗?”沈骛礼貌发出邀请。
“好。”孟淮之不假思索,就是在等着他的这一句。
孟淮之进屋坐一会儿的确只是字面意思,喝几口水,和沈骛肩并肩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无聊透顶的话题。
倒也乐不思蜀。
沈骛这次特意和他保持了半人宽的礼貌距离,更没有往那双大腿躺过去。
突然响起敲门声。
“我去看看。”沈骛起身。
“小骛,你在吗?”门外的人是沈屏。
此时此刻此景,仿若过年在家那次的复现。
沈屏在门外敲门,不同的是,这次孟淮之从一开始就在。
沈骛迟疑了一瞬:“……怎么了?”
沈屏又是那句话:“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
这段日子以来,沈骛能感觉到沈屏有心在弥补和他的关系,但他最想知道的原因,沈屏仍旧一句话都不肯说。
他的心里仍埋着一根刺。以前二十几年来沈屏对他的好,如果全是虚情假意,那即便如今加倍弥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有什么意义。
沈屏终于决定告诉他了吗?
可孟淮之还在房间里,沈骛只好道:“我准备洗澡了,哥你现在直接说吧,或者等会儿再给我打电话。”
门外的沈屏沉默良久,又问:“小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沈骛也默了默:“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怎么生气?”
兄弟两人隔着门板无言以对,似是下定了决心,沈屏终于开口:“我……”
沈骛不由自主屏住呼息,竖起耳朵。
沈屏续道:“我嫉妒你。”
吐出这四个字后,他所感到的竟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如释重负,原来,把卑劣的自己剖开给沈骛看,也不是那么困难。
“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也不希望你过得太好,因为……嫉妒。”
沈屏真心的剖白完全出乎沈骛意料,他愣愣地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无需他开口,门外的话声还在继续。
“小骛,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我们家算不上有钱。当时爸为了开拓事业,经常早出晚归,带着一身酒气。我妈就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当他的贤内助……”
沈屏一打开话匣,过往的种种便如水自唇边淌出,却莫名令他嗓子发干。
他转过身靠住门板,深呼吸几次,方才找回了几分力气。
“……后来我妈病了,但是如果从公司挪资金出来,公司的周转就会出问题。那会儿遍地都是机遇,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如果不是为了爸,为了这个家,她不必减衣缩食,不必生病了自己硬扛,也就不会……去世得那么早。”
沈骛轻轻将耳朵贴到门上。
“你妈妈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爸已经是沈总了。她说会好好照顾我,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孩子。为了让我相信她,她向我保证,在我愿意接受她之前,绝对不会给我添弟弟妹妹。”
沈骛听得更为仔细,和沈屏一起进入这一段他未曾知晓的往事里。
“她意外怀孕了,她跟爸说,想把那个孩子打掉。”沈屏娓娓道来,“……爸让她生下来。
“我躲在门外,只能看到阿姨,她红着眼眶,她舍不得那个孩子,但又不想违背对我的承诺,她嫁过来还不到一年……”
而那时距离沈屏的生母去世不过四年。
“爸还是想让她生下来。”沈屏继续说,“为了劝她,他甚至……提到了我妈。他这样说,小屏的名字是阿曼取的,是阿曼认真考虑了几个月之后取的名字……
“阿曼家里很穷,穷到卧室和餐厅就用一面屏风隔开,没有任何隐私。但那面漂亮的四季屏风,是她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后来有次地震了,也是屏风保护了她和家人。
“所以,她给我取名为‘屏’,她希望我像屏风一样顶天立地,为家人遮风避雨。”
说到这里沈屏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才接上自己的话:“最后……爸也为我做出了决定,他说小屏一定会很高兴的,说小屏会像屏风一样保护好弟弟妹妹。”
沈骛沉默地听着,蓦地身后一暗,他忙转身,对上孟淮之深暗莫测的视线。
“我就在你面前。”孟淮之再上前几步,撑着门倾倒身体,低声耳语,“别想他了,看着我。”
沈骛略微不解地看着他,喉咙却无端吞咽几下。
门外的沈屏还在源源不绝地诉说。
“小骛,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名字的含义。是我的父亲告诉继母,希望她生下你,让她违背对我的诺言。让前妻留下来的骨血,去守护另一个人的孩子,那时距离我母亲去世,才过去四年……”
“你没有任何错,但我却怪上了你,嫉妒你。”
“其实后来我也很庆幸,还好,还好阿姨把你生下来了。小骛,对不起。”
“小骛……你能开门让我进去吗?”
在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沈骛视野一暗,被来人强势地封住了唇。
一门之后,仍是沈屏恳切的呼唤:“小骛……”
沈骛怕弄出动静被沈屏发现,不敢去推孟淮之,反被他步步攻陷,挤压到门板上。
撞出一声闷响。
门外的沈屏一喜,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小骛,你还没走,对不对?开开门好不好?”
然而沈骛的唇舌齿关全被侵占,连呼吸都困难,更不用说回他的话了。
“你不开门,我就不走了。”沈屏别无他法,居然孩子气地耍起了赖。
沈骛感觉自己晕晕乎乎像在海面沉浮,耳中鼓噪轰鸣,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仿佛从孟淮之漆黑的眸底看到了自己,胸膛激烈地起伏,喘着粗气。
一缕银丝连着他们同样水润嫣红的唇。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终于艰难地发出气音,试图回应沈屏的剖白:“哥,我……”
孟淮之暂时放过了他,在他出声的瞬间,却又侧了侧脸,吻他鼻尖上的小痣。
真想给它咬下来。
桃花眼,鼻尖痣,摆在那儿就能招桃花。亲哥哥也算。
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毫无道理可言。
沈骛无可奈何,只好暂且将沈屏抛到脑后,看着眼前的人,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哥哥。”
第 63 章
一声“哥哥”下来, 孟淮之暂时放过了沈骛,坐到房间最里边的躺椅上。
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一直紧紧粘在沈骛身上。
沈骛总算找到和沈屏独处的时间,
房间里还有别人, 不方便让沈屏进来。沈骛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面色潮红的模样,只好隔着门板道:“哥, 我都听到了。”
沈屏顿时喜不自胜:“小骛……”
“哥, 但是……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明天还要赶飞机呢。我也准备睡了。”沈骛说, “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等回国以后有空的时候, 我们再见。”
门外的沈屏久久静默。
沈骛嘴上说着不生气了,仍旧不愿意给他开门。沈骛不常撒谎, 但行动往往比语言更能证明真心。
他不敢走, 也舍不得走, 怕这次一走,就再也找不到能重修旧好的机会。
“就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好吗?”沈屏几乎是在哀求, 嗓音微颤。
沈骛想了想, 点头:“嗯,那你等我一下, 我换衣服。”
留下这句话,他转进卫生间, 对着镜子检查看了看,捧了把水仔仔细细洗脸。
然而这张脸浴水后, 反而显得嘴唇愈发红润,红得不正常, 红得靡艳。
沈骛:“……”
沈屏在门外等。
他已经等过许多次,一次次等待后耐心从未消磨,这一次还多上了几分期待。
沈骛答应了他会出来。
于是漫长的等待都令人愉悦。
咔哒一声,他强压住万分期待,尽量冷静地抬起头。
沈骛只将门推开一条缝,勉强挤出来,便快速合上门板,关住室内灯光。
因为沈屏非要见他一面不可,孟淮之又在房间里,他便把房卡留下给孟淮之取电,等会儿会让他给自己开门。
孟淮之也乐意在他房间里多留。
沈屏先提议:“去我房间吗?”
沈骛轻轻摇头:“就去那边的公共会客区吧。”
两人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刚才沈屏在门外说得口干舌燥,这回沈骛先开了口,几分不解道:“你怎么会嫉妒我呢……”
沈屏眼睫微颤,沉默注视着他。
“爸从来不骂你,公司也是你在管……”沈骛说着一顿,不再一条条罗列沈屏幸福的证明,认真地回看过去,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你也会不开心。”
沈屏睫毛颤得更厉害,他不得不取下银框眼镜,揉了几次鼻梁,涩声道:“你不怪我就好。”
“我没有怪你。”沈骛毫不隐瞒,“是你以前对我太好了,我只是想到那些是假的……太难受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沈屏连忙摇头:“不是假的。”
沈骛抿唇一笑:“嗯,我相信你。”
沈屏没订到和沈骛一层楼的房间。
两人聊完,沈骛特意送他去坐电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真没在生气了。
沈屏却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沈骛似乎都能看到那块压在他心头的石头。
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分明没有触碰到彼此,却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无处安放。
好在电梯马上就要到了。
“最后……”渴望的心情压过了犹豫,沈屏大着胆子开口,“小骛,可以抱我一下吗?”
沈骛“嗯”一声,朝着他走过去,却在他万分期待的目光里停在半步之外。
随后,沈骛微倾上身,用肩膀抵住他的肩膀,然后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沈骛给了他一个克制得近乎吝啬的拥抱,这在他眼里,甚至算不上拥抱。
沈屏恋恋不舍地呼吸着那转瞬而逝的气息,对打开的电梯门视若无睹,闷声道:“所以,我们不能回到以前那样了吗?”
“当然还是一样的,但是我都快24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沈骛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送出一句不太符合年纪的、语重心长的话,“哥……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这句关心却如利箭刺入沈屏心口。
沈骛转过身又转回来,仍不放心:“哥,你来看我的比赛我很开心。但是,你有工作的时候就忙工作,工作第一,有空的时候来就好了。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留门票。”
沈骛生动地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最后弯起唇角,露出那个沈屏再熟悉不过的微笑,冲他挥挥手:“我回去了,你快走吧,你也早点睡。”
沈骛不再重新转回来,渐渐走远。
鬼使神差的,沈屏任由电梯门合上,提起脚,轻轻踏上走廊的地毯。
沈骛无知无觉地返回房间,轻叩门扉。
拐角处的沈屏见他敲门,立刻退了一步,只探出头遥遥看向这边。
他全神贯注,一眨不眨,甚至比沈骛先留意到那一片雪白的衣角。
沈骛先往前走了一步,而后才抬起头来,猛然一愣,差点直直撞进开门的人怀里。
来为他开门的孟淮之,脸还是那张脸,衣服却和他走的时候大不相同——V型领口微敞,洁白下摆下还有两截白皙的腿。这是一件浴袍。
沈骛急急忙忙地进屋关门。
孟淮之泰然自若,站到一旁给他让路。
等房门合上,沈骛冷静下来将孟淮之看了又看,的确是浴袍没错……
“你洗澡了?我出去了那么久吗……”
不是,孟淮之为什么在他的房间里洗澡啊?
沈骛满腹疑问。
而一门之外的走廊尽头,沈屏从墙角出来,默默注视着这扇关上的门。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沈骛那句,“我不知道,你也会不开心。”
宛如这世界最柔软的事物,温柔地裹住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可现在他眼睁睁看着沈骛走进暖橘色调的房间,主动靠近身着浴袍的孟淮之,急慌慌地带上门。
当年,在整个沈家,只有他同意沈骛和孟淮之的婚事。
因为他嫉妒沈骛,不希望沈骛获得幸福。
如今心结结开,孟淮之也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沈骛会幸福的,这样很好。
可不知怎么。
他现在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更加地,更加地不开心。
那是一种更强烈百倍千倍的嫉妒,却不是冲着无辜的沈骛,而是……孟淮之。
*
沈骛被孟淮之吓了一跳。
孟淮之是顶流歌手,而此刻他们不仅在酒店同处一室,孟淮之甚至穿着浴袍给他开门。哪怕清楚这家酒店安保极好,他们的行程住所也是秘密,沈骛也难免胆战心惊。
衣服一换,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突然多出来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沈骛的手脚微僵,目光无处安放。房间里的气温好像也在莫名其妙地升高。
正当这时,孟淮之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解开了浴袍唯一的系带。
沈骛惊吓更盛,心脏片刻停跳。
眼里是雪白的滑落的浴袍,脑海里则是孟淮之把他按在门上亲吻时,被他的唇舌濡湿的唇瓣,以及晦暗的眼神。
他完全没有做好和孟淮之更进一步的打算,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刻意地把那些亲吻之后的亲密接触,全部忽略了。
小说和现实有些细节的出入,但他们撞号了的这件事,总该不是细节吧……
出走的灵魂猛然从天灵盖落回来,沈骛眨眨眼,他看到浴袍的下方,衣服还在,裤子也还在。
只是衬衫前几颗扣子解开了,裤腿翻上去一大截,再披上浴袍,伪装出里边未着寸缕的假象。
沈骛:“……”所以这个浴袍是非穿不可吗?
在他质疑的眼神里,孟淮之先解释原因:“这样,沈屏不会再觉得我们是协议结婚了。”
“哦,也是……”沈骛都快忘记这码事了,没想到孟淮之还记得。想了想又道,“但我哥已经走了。”
孟淮之若有所思看眼门板:“嗯,以防万一。”
“唔。”沈骛不疑有他,“那你也早点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明天是休息日,沈骛也需要早睡早起,养精蓄锐,一直保持最好的状态。
十几站比赛遍布全球,正赛的门票价格高昂,许多当地的赛车粉丝便只能指望本地一年一次的比赛,在结束的时候过来近距离接触喜欢的车手。
沈骛是第一次出征F1比赛,又是第一位华国车手。他的粉丝比起那些老牌的大车队车手,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的粉丝,大多是和他同母语的华国粉丝。
然而,第一站比赛的出色表现,便让许许多多老赛车迷记住了他的名字。
第三站的正赛结束后,在保安和横幅拉成的护栏外,沈骛居然遇到了好几个当地的赛车迷,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唯一能听出来的大概只有那个不标准的“Shen”,以及投向他的炙烈眼神。
沈骛给热情的粉丝们一一签名。
他还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个头才到他的腰,戴着一个老旧掉漆的摩托车头盔。看起来和他刚开始接触卡丁车时差不多大。
这小男孩一看就是没有门票从场外溜进来的,什么也没带,只能让他往后背衣服上签名。
沈骛弯下腰,签名的时候微微一怔,动作也跟着一顿。
他怀着异样的心情签下自己的名字。
面对小男孩衣服上的脏污和破洞,他没有流露出分毫异样,只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男孩脸上也有些脏灰,看着他的眸子却异常的亮。
沈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拍拍他的肩膀,再指指他站立的位置:“Wait a moment.”
小男孩皱了皱眉,大概是没听懂,见他转身走开,着急地垫脚张望。而身后不断有新的车迷挤过来,把他小小的身子挤得摇摇晃晃。
沈骛略有些不放心,走到一半回过头,又用嘴形比了个大大的“wait”。
而当他继续前行时,身后的小男孩突然一撩隔离带,仗着身型小巧,从两名高大的保安之间挤了进来,往沈骛离开的地方冲过去。
保安忙追过去,边高声呼叫。
小男孩坚定不移地往前跑,却被凶神恶煞的保安吓得不轻,时不时就得扭头看一眼。
就在他扭过头时,走远的沈骛被后方的动静吸引,转身往回走了两步。
好巧不巧的,没看路的小男孩便顶着金属头盔撞到了他身上。
小男孩狂奔的脚步终于止住。
沈骛踉跄了一下,扶住小男孩,用英文告知焦急的保安:“没事,我有礼物送给他,我现在带他一起过去。”
保安换了种语言和小男孩说了两句,小男孩登时大喜,头盔之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瘦弱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赛车服。
赛车是有钱人的游戏。
其实以前的沈骛对这句话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的世界,接触赛车、学习赛车、成为车手,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后来成为专业的赛车手,他的收入也足够弥补学习时期的开销了。
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怀揣着一样的梦想,却只能望洋兴叹。他们绝非是不努力,而是连踏过追逐梦想的门槛都困难。
沈骛把小男孩带到车队的维修站,送给他华安汽车的模型和自己的备用头盔。
小男孩如获至宝,绘声绘色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会好好收藏的。
两人语言不通,沈骛也没说什么,笑着把他送出去。
收藏也好卖掉也好,精细的模型和专业的赛车头盔,都挺值钱。
结果了这一桩小插曲,沈骛和孟淮之一起坐车回酒店。
当沈骛第三次把手放上腹部,身旁的孟淮之敏锐发问:“怎么了?不舒服?”
“嗯。”沈骛也不隐瞒,“我刚才给粉丝签名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肚子。”
孟淮之想要关心,心里却被更多的疑惑充斥:“……怎么能撞到肚子?”
沈骛将有关小男孩的事简单描述一遍,最后总结:“他戴了一个摩托车的头盔,挺硬的,跑得太快,正好撞到我了。”
孟淮之:“现在去一趟医院?”
“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小孩子毕竟体重轻,跑得再快冲击力也不大。”沈骛说,“刚上车的时候还有点痛,现在……是饿了。”
孟淮之失笑:“那先回酒店吃饭。”
沈骛回自己房间,孟淮之也跟过去,两人叫了客房服务,在房间里随便吃了些不太正宗的广式茶点。
饭后沈骛准备先洗澡,洗掉身上被赛车服捂出来的汗。
先前预定酒店的时候,他特意叮嘱过罗今宜,不要那种卧室与卫浴只隔一面玻璃的房间。
罗今宜工作靠谱,这家酒店自然符合要求,卫浴间四面都是实心的墙。
“淮之哥,我先洗个澡。”沈骛放心地拿上衣服去洗澡,“你慢慢吃,吃完再回去。”
“好。”
在有孟淮之的房间里洗澡,尽管四面都是墙,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紧张。
沈骛刻意把水流调得很小,洗得很慢,过了一阵,他敏锐捕捉到外边那点微小的动静。
孟淮之穿过走廊,在浴室门外留下了些许脚步声,然后是开关门的声音。
他回去了。
等沈骛洗完澡出来,房间里也没看到人,孟淮之的确走了。
……毕竟是高岭之花男主。
沈骛摇摇头,吹干头发换好衣服。隔了一阵,又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外正站着去而复返的孟淮之。
沈骛问:“……又怎么了?”
孟淮之答非所问:“回去洗了个澡。”
沈骛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闻言低眸看了看,孟淮之好像是换了一身衣服。
孟淮之进屋:“坐吧。”
沈骛就连来自访客的指示也乖乖遵守,坐到沙发上,又问:“怎么了啊?”
“我让助理买了活血化淤的腰,还有创口贴和绷带。”孟淮之给他看手里的袋子,在他身旁坐下,“把上衣脱了,给我看看肚子。”
“我真没事,早就不痛了。不是,而且隔着衣服撞了一下,怎么可能破皮流血需要用绷带啊?”沈骛觉得好笑,顺便开了个玩笑,“你再晚一点问,我就完全恢复好了。”
孟淮之倒是一本正经:“那趁着你还没恢复好,给我看看。”
沈骛:“……”
沈骛一时无可奈何,孟淮之小题大做,总归是关心他。
他犹豫几秒,也不忸怩,撩起宽松的卫衣下摆。
孟淮之侧着身,一瞬不瞬盯着他一寸寸露出来的雪白腰腹。
宛若白雪皑皑的原野,不见淤青伤痕,漂亮的块垒如低矮的山丘微微起伏。
这份美感没有受到任何污染,于是更叫人移不开目光。
“看到了吧,我什么事都没……”沈骛话到一半突然卡壳。
孟淮之的目光太过直白,乃至向来坦荡的沈骛都忸怩起来。提着衣摆的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几分僵硬地卷在肋骨下方。
沈骛早不觉得疼了,腰腹上也没有分毫淤青。孟淮之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来,试探着伸出手。
手的温度比腹部要低几分,又来自旁人,沈骛不禁微微一抖。
孟淮之呼吸顿重。
什么伤不伤的,早被两人抛到了脑后。
衣摆从沈骛手里逃出来,落下去,遮住孟淮之的手。
孟淮之仍然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沈骛忽然闻到孟淮之颈边的淡香,那是洗发露和沐浴露混合而成的味道。
鼻间的气息清爽,身体却无端发热。
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孟淮之一进门,就告诉他自己也去洗澡了……
他还感到那只手在卫衣里慢慢游走,从肚脐到侧腰,上下滑动,就像天赋异禀的艺术家,细致又耐心地打磨自己最满意的雕塑作品,感受它光滑细腻的线条。
感受它,远比冰冷的雕塑炽热的温度。
渐渐习惯了旁人的触摸,沈骛却发觉自己颤抖得更加厉害。似是为了安抚他,孟淮之偏了偏头,轻啄他的唇。
等他反应过来时,后背全部靠上了柔软的沙发,而上方,是孟淮之足以融化满世界冰雪的炙热眼神。
第 64 章
男人仿佛天生具有这种本能:情到浓时, 无需理智的操纵,双手便自发地挣开所有束缚,钻入所有缝隙, 四处游走。
浅色的卫衣布料在胸口堆积, 修身的黑色长裤则挣开几松散。
“等、等等。”沈骛寻回理智,喘着气问, “淮之哥, 我们, 是不是有一件事没确认?”
“什么?”
“你……是上面那个, 还是下面那个?”
孟淮之沉默。
这很显然是一个多余的问题。
此时的孟淮之身处于上方,对他来说一切都理所当然, 因而并未发出疑问。
沈骛却问了,问题问出口的时候,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孟淮之只好先停下来:“你不是一直说什么……追妻火葬场吗?”
“……我都说了, 追妻火葬场的妻不是我。”沈骛无力辩驳。
“但是, 你还是愿意接受我……”
沈骛沉默。
无性婚姻其实也不是不行?都说性取向是流动的,说不定哪天他们之间就有谁1变0了呢?
孟淮之抓抓额前散落的碎发,坐直身子。
沈骛不由得感叹, 欲.火都烧成这样了, 孟淮之也能忍,不愧是高岭之花。
想了想, 他提议道:“那今天……也用手?”
很快,他便感到了比接吻更强烈晕乎感, 大脑空白,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淮之又封住他的唇, 不留一丝缝隙,连喘气都不让。
看不太出来, 感觉起来倒是气得不轻。
……
好几次沈骛又想起来曾经看过的那篇同人文,同人文里的孟淮之不是闪耀的巨星,但他也叫孟淮之孟老师。
更有甚者,那篇同人文就和现在的情况一样,差了临门一脚,乃至读者慷慨激昂盖出几百层高楼,狂刷:孟淮之!你是不是不行啊!?
不怪CP粉想象不出孟淮之意乱情迷的模样,哪怕是沈骛亲眼见了,除去过高的体温和烫人的吐息,孟淮之那张冷峻的面容,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
他的五官肤色天生冷感,唯有眸子变得格外深邃,漆黑的表面下燃烧着熊熊的火。
还有……嘴唇变得更红更润了一些。嘴唇湿润着,他却焦渴难耐,反反复复从沈骛的唇索取,仿佛把他当成了沙漠中唯一的水源。
“孟老师……”
“……嗯?”
“你是不是……不行啊?”
“……你想试试?”
“……”沈骛一时口快,此刻自作孽自己偿,慌张补救,“不想。”
孟淮之不以为意:“嗯。”
沈骛急了:“不想,真的,不是片儿里那种不要的意思。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也是……上面的。没骗你,真没骗你……哥哥。”
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根本没人信。
沈骛懊恼不已,只能一声声叫哥哥,试图唤醒孟淮之身体里作为他哥哥的那一半。
好说歹说,孟淮之总算是放过了他,咬了口他的下唇,以示惩罚。
*
最近,杀青了几个月的《极速心跳》终于要播出了。
沈骛是主演之一,正好有空,便回国一趟参加《极速心跳》的开播发布会。
孟淮之和祁颂都是圈内人,大大方方作为特邀嘉宾参与,也给小小的电视剧发布会带来了惊人的热度。
发布会后,在场人员分为两拨,一拨是主创人员的小聚,沈骛则和两位特邀嘉宾一同离开。
祁颂带上两个年轻人,特意绕道去了趟徐琼娅的住所,把她接过来。
他等了徐琼娅二十多年,拥有十足的耐心。上次他们在F1赛场的观众席被拍,引起网友过度的猜测。虽然那些谣言早就压下去了,但祁颂仍会尽量避免单独约见徐琼娅,令她为难。
一大群人一起吃饭,名正言顺。
祁颂平时有抽烟的习惯,而在场的徐琼娅和孟淮之都不抽烟,他便给出一个去卫生间的理由,暂时离开。
在场没了外人,徐琼娅突然问对面的二人:“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骛骛,结婚一辈子可能就一次,你们的婚礼还打算补办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导致沈骛被水呛得咳了两声。
徐琼娅见状立刻皱起眉头,眼里写上怀疑,而沈骛忙着咳嗽,错过了最好的解释时机。
孟淮之干脆实话实说:“伯母,我们当年只是协议结婚,为了应付我爷爷,所以才没有办婚礼。”
徐琼娅闻言不算太意外:“难怪……我就说呢。”
顿了顿又问,“那你们现在……?”
孟淮之说:“应该是……在恋爱吧,还没多久。”
沈骛又呛了一口水。
怎么聚餐突然就变成谈恋爱见家长了?而且,谈恋爱怎么比结婚更让人紧张呢?
徐琼娅笑了笑,相当开明:“那你们现在谈恋爱,结婚也省了。”
“婚礼要办的,还得先求婚。”孟淮之在桌台下悄悄握住沈骛的手,想了几秒,继续对徐琼娅道,“现在……还没表白呢。”
徐琼娅欲言又止,好半晌,转移话题道:“祁颂怎么还没回来?”
孟淮之见她担忧地张望,主动起身:“我去看看。”他去也比较方便。
剩下母子二人在四人桌面对面。
徐琼娅换到孟淮之的位置上,挨着沈骛小声问:“所以,你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沈骛也不清楚算不算,迟疑地“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婚都结了,徐琼娅还要纠结他们有没有确认关系的事。
“你就快24了,不小了,淮之他都28了……”徐琼娅只觉儿子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天真,无奈地敲打,“我24岁的时候,你都会走路了。”
沈骛皱了下眉,更不理解了:“我跟淮之哥又生不出孩子。”
徐琼娅恨铁不成钢:“哎,我说的是生孩子的事吗?”
沈骛迷茫地看着她。
“还得我一个当妈的来跟你说这些,丢死人了。”徐琼娅将音量压得更低,“男人那方面的需求本来就要强一些,难道你们两个……都不需要吗?”
沈骛:“…………”
他感觉有点坐不住了,胡乱找借口:“我也去趟卫生间。”
“你去什么卫生间?”徐琼娅一脸狐疑,把他拉住。
而另一边,饭店内严格禁烟,祁颂到户外抽完一支烟再回来,打算去洗手间洗个手。
高级饭店的卫生间宽敞明亮,祁颂走进去一掀眼,便注意到了那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正低垂着头慢吞吞洗手。
那男人穿的是风衣和休闲裤,微皱。同样一身黑衣的祁颂走过去,他挺括的西服与对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颂站到男人身边洗手,余光瞥见他挂在胸口的单反相机。
风衣男人面不改色,关掉水龙头,转身快步离开。
他镇定自若走到卫生间大门口,然而一抬头,猝不及防迎上一道高大的身影。
两人在刹那间便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孟淮之皱了皱眉,黑衣男人一个哆嗦,戴上帽子从他身边的夹缝挤出去,脚步越来越快,不加掩饰地慌张,很快在楼梯拐角消失。
“淮之……”祁颂也走过来,注意到孟淮之神情不对,又看一眼远去的风衣男人,“你认识?”
“嗯,熟人。”孟淮之语气却和这两个的含义全然不符。
祁颂从他的语气中感到了明显的厌烦,不由得一愣,有了猜测:“那是……你认识的狗仔?”
“嗯。”孟淮之说,“那是纪愚。”
“现在有名的那个第一狗仔?我这几年没什么活动,都不了解这些了。”祁颂喃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店里来的……”
狗仔依靠艺人吃饭,说起来艺人算得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纪愚是少有的在圈中八面树敌、臭名远扬、遭到各种威胁警告也毫不退缩的“第一狗皮膏药”。
他的爆料几乎都是惊天大瓜,最令人厌烦的是,比起从明星这边“敲诈勒索”封口费,他那儿更倾向于把瓜爆出去赚流量钱。他经常直接略过谈价环节,经常等到被爆料的艺人从热搜上看到自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颂不太确定,又问孟淮之:“他是来拍我,还是来拍你的?”
“不太确定。”孟淮之轻摇了下头,“没事,不管是什么,我来处理。”
这之后又过了风平浪静的几天,纪愚和他的团队似在酝酿大招,选在流量最好的周末晚上才放出一个含糊其辞的爆料。
#疑似两字顶流私生子曝光#
纪愚发微博声称自己去饭店吃饭,偶遇某未婚两字顶流和他的圈外情人,以及他的私生子。
这条空穴来风的爆料下自然是一片嘲讽之声。
【狗仔嘴里的顶流,首先可以排除我们淮哥】
【两个字也对不上,该不会是什么叫不上名字的糊咖吧?】
【笑死,纪狗老操作了,他家顶流少说有两打】
纪愚静静等待热度发酵,等网友猜遍娱乐圈两字顶流,不紧不慢继续放出更多消息。
纪愚回复评论:这位两字如果你们不知道,我立刻卷铺盖回老家。还有他的私生子,说不定也是你们熟悉的名字哦(斜眼笑)
再过了一会儿,在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中,纪愚终于更新微博,冷静地放出自己几天前偷偷拍摄的照片。
纪愚早几年前就放弃了孟淮之这个硬茬,也是在长期的跟拍中逐渐确信:就算人类和猩猩谈恋爱,这人身上也不会有任何的桃色新闻。
这次发布的照片他刻意避开孟淮之,以免收到侵权律师函警告,只放出了沈骛、徐琼娅以及祁颂的同框照片。
至于孟淮之,他只要稍加暗示就够了。
纪愚:上周《极速心跳》发布会结束后,沈骛居然没有参与剧组主创小聚,反而与祁颂和神秘女子前往某高级饭店用餐,全程有说有笑好温馨~
上周,《极速心跳》的发布会引起了极大的关注,连路人都知道孟淮之和祁颂是一起作为特邀嘉宾参与的。
【我发现桌上有四份碗筷,是不是淮哥也去了?】
【我去现场看了发布会,他们三个的确是一起走的,那个女的好像不在现场】
【卧槽,我感觉我吃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天大瓜,但信息量有点太大了我梳理不过来……】
【我懂了,沈骛在进圈前就和淮哥认识了,如果他是星二代,好像很合理?】
【所以沈骛是祁影帝的私生子……卧槽牛逼,难怪能让淮哥对他那么好,还陪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难怪祁影帝会和这个女人去国外看沈骛比赛,原来是爹妈啊懂了~】
网友的猜测逐渐离谱,但用他们的逻辑去串联那些捕风捉影的种种,似乎离谱中又带着合理。
连孟淮之都忍不住说了声:“这什么跟什么。”
杜琛感觉今天这班大概是不用加了,还有心情嘲讽纪愚两句:“纪狗这次马失前蹄了吧,自信满满爆了个假瓜。”
昨晚网友吃瓜吃得上头,等翌日白天一个个清醒过来,指出其中的各种不合理之处。
【那沈骛是艺名吗?还是他随妈姓?】
【太奇怪了吧?沈骛也不像祁影帝啊,要这么硬说,说淮哥是祁影帝的私生子也行啊(bushi】
【沈骛如果真是星二代,早就拍戏出道了吧,祁影帝肯定也有很多好资源能给他,不至于出道演男二哈】
【散了散了,再吃瓜就是给纪狗送钱】
眼看纪愚即将因为假瓜反噬自身,也不知是有人暗中助推,还是网友神通广大,竟有人挖出来了一段四五年前的街边采访视频。
主持人举着话筒过去:“这位小姐姐,我们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女人仪态雍容,举止落落大方,熟悉的模样正是徐琼娅:“可以的,你问吧。”
不重要的几个问题被剪掉,直接快进到最关键的问题:“请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嗯……”徐琼娅认真想了想,“负责可靠的,像我老公那样的。”
主持人惊讶不已:“什么?你已经结婚了?”
徐琼娅笑得眉眼弯弯:“我儿子都上大学了。”
视频最后是一段特效,主持人因为徐琼娅的话惊掉了下巴。
这是四五年前的采访,当时的徐琼娅比现在要年轻几分。那天她外出逛街,随意化了清雅的淡妆,看起来顶多三十左右的年纪。
年轻的女人,盈盈的笑意,她身上那股熟悉感便更为强烈了。
【maye,美女姐姐笑起来简直和沈骛一模一样】
【卧槽昨天的照片还看不出来,现在看起来真的像,巨像,这声婆婆我先喊为敬!】
【该不会祁影帝真是沈骛的爹吧???】
【这位女士姓X,是富太太圈子里的,只能说她绝对不是祁颂的老婆,豪门有多乱懂得都懂,我就说到这里了】
第 65 章
沈骛和祁颂的关系空穴来风, 没有任何实锤,但徐琼娅和祁颂一起去看他比赛,一起和他吃饭, 都有确凿的照片为证。
不管他是不是祁颂的儿子, 要么影帝隐婚有娃,要么小鲜肉的母亲与单身影帝关系匪浅, 二者都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劲爆新闻。
而M+娱乐的公关部要想平息这次的风波, 不得不先获取沈天衡的配合。
旁人说一万句, 也不如亲爹沈天衡的一句话有力。
孟淮之接替公关部总监杜琛的工作, 亲自打了个电话过去。
沈天衡态度不善:“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无关。”
沈天衡显然已经看到了网上的热搜, 说话的语气又冲又带着火气。洪亮的嗓门直接穿出手机听懂,回荡在M+娱乐的会议室里。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孟淮之说过话。会议室里的管理层和小员工皆噤若寒蝉。
不过对方是沈氏集团的董事长, 对待孟淮之这个小辈自然不用客客气气的。
然而沈天衡接下来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弯, 骤然放轻的声音只有孟淮之才能听到:“你在综艺里对沈骛的照顾, 还有之前几次负面热搜……多谢了。”
孟淮之微愣,后道:“他进娱乐圈我很开心,作为前辈, 我本来就应该提携照顾他。而且……他也是我的配偶。”
说到最后几个字, 话声轻不可闻,唇角却扬起了显而易见的弧度。
杜琛等人直到如今也不太能习以为常, 小心翼翼牢牢闭着嘴,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放。
罗今宜无声挥挥手, 意思是:散了吧。
见孟淮之轻轻点了下头,所有人轻手轻脚离开座位, 小学生排队似的按顺序离开会议室。
电话那边的沈天衡闻言,长久沉默。
直到办公室都清空了, 或许是咽下了“我也是他的父亲”这样底气不足的话,他在静谧中开口,只道:“这次的事,我来处理。”
孟淮之想了想,忽然问:“伯父,你现在忙吗?”
沈天衡倒也认真回答:“推迟了一个会面,现在正在和我的秘书看热搜。”
“嗯。”孟淮之不紧不慢,那清淡的嗓音无端强硬,“给你三个小时。”
沈天衡再咽下口气,哼一声后挂了电话。
沈天衡忙让秘书帮自己注册微博,完成认证。
微博名:沈天衡,认证:沈氏集团董事长。
他先发布一条微博澄清和徐琼娅的关系。
@沈天衡:我和徐女士早已和平分手,因为性格不合,感谢徐女士多年以来的陪伴。[图片]
纵然不想让全国网友一起见证他们家的丑事,这次却只能把那屈辱的离婚证发了出去。
片刻,他忙不迭再发一条微博。
@沈天衡:@车手沈骛这我儿子,亲的,造谣者后果自负。
有关沈骛的这条微博一放出来,所有的吃瓜网友几乎在第一时间汇聚到了他的评论区里,一个新注册的微博,粉丝数居然在以一分钟上百的数量飙升着。
她与沈骛同姓,徐琼娅又是他的前妻,看着比无良狗仔的造谣可信度要高不少。但海量的评论里,仍少不了质疑的声音。
【谁离婚都说性格不合,难道不是因为出现了婚姻危机才离婚的吗?】
【但他们三月初就离婚了,考虑到决定离婚前早没感情了,还要等一个月的冷静期,徐女士三月底才开始和祁影帝接触,也没什么吧?而且他们只是一起去看沈骛比赛,吃饭的时候也有沈骛,又不是私下约会……】
【对啊,人家都离婚了,我看那些约P出轨的男的完全无人在意】
【话说,沈总的儿子不是沈氏现在的副总吗?他名字都在企业信息那里挂着呢……】
【是不是沈屏?群星娱乐那位沈总?】
【对对对,群星娱乐就是沈氏旗下的!】
沈屏也趁着热度发声,直接用上了有几十万粉丝的群星娱乐官博。
和言简意赅的沈天衡相比,他发表了一篇真情实感的长文。
@群星娱乐:我是群星娱乐的CEO沈屏,小骛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徐女士是我的继母,感谢她二十余年如一日的付出和照顾。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嫁来沈家,给我当继母,在那之后她不再拥有一天属于自己的生活。父亲性格强势,总是忍不住干预、控制家人的生活和职业选择,家中矛盾因此愈演愈烈。沈骛是有梦想并能够为之努力的、勇敢的、赤诚的、热爱自由的孩子,为了赛车梦想,他不得不离开家去独自逐梦。徐女士为了能够更好地陪伴、照顾小骛,经过慎重考虑后,最终选择与我父亲离婚。这段时间以来,父亲也……
沈屏几乎把大半的锅都甩到了沈天衡头上,但这全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毫无捏造的成分。到文章的最后,他也亡羊补牢地为亲爹解释了几句,勉强挽回了一点沈天衡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群星娱乐就是沈家的企业,沈骛签进自家公司再正常不多。尽管如此,沈屏仍大费周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他话里话外的沈骛,简直是简单善良如同天使一般的人。
沈骛进军娱乐圈是为了给家里挣钱,因此进入了哥哥的公司,从始至终没有接受过分毫优待。后来合同转到M+娱乐,既是因为M+娱乐开出了优厚的条件来挖人,也因为哥哥希望他可以不用顾忌家里,自由发展。
沈骛看着沈屏发表的长文,愣愣地沉默了许久。手指悬在半空,第一次在点赞这种小事上如此纠结。
他想了想,枕着胳膊在桌子上趴下来,反复品味沈屏话中的形容。
——沈骛是有梦想并能够为之努力的、勇敢的、赤诚的、热爱自由的孩子……
沈屏特意在这一段话开头改换了称呼,用上全名,极为郑重其事。
沈骛从没听过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后面的评价也显得太重了。饶是自信如沈骛,也不太好意思对号入座。
这应该只是沈屏对他的弥补吧?为了解决眼下的谣言,就像公关团队的炒作吹捧那样夸大其词,好话总不嫌多。
他看热闹看够了,手机屏幕上方又弹出来两条微信消息。
他和沈屏一般有事打电话,两人岁数差得大,很少在网上闲聊,以至于沈骛还没把微信里的备注改掉。
于是他收到了这样的两条信息。
哥:小骛,那些也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不是公关。
哥: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类似于后者这样的许诺,沈骛听过很多遍。
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
*
两位身居高位的沈姓家人发声后,网上的风向很快扭转。
偶尔冒出来的几条质疑在一边倒的舆论中尤为突兀,自然而然地被时刻关注微博的沈天衡发现了。
这点无凭无据的质疑掀不起波澜,他却气不过,一条条回复过去。
【哈哈哈,好厉害的公关啊。】
沈天衡回复评论:公关部的律师函已经发给你了,记得看私信。
【什么情况,所以是sw他爸被戴了绿帽,还得出来维护前妻?】
沈天衡回复评论:你是在说你自己?
【你真的是沈骛的亲爹吗?他都不回复你啊……】
沈天衡回复评论:他爱回就回,不回就回,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多管管自己吧。
【我朋友知道一点沈家的情况,听说他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反正沈总一直挺嫌弃小儿子的,在外面从不提他,在家里也没说过一句好话。】
沈天衡回复评论:我家里的事你倒是知道了?沈骛是我儿子,我儿子我说几句怎么了?如果你爹妈不管你了只能说明你是捡的。你们再编排他试试呢?
#沈董真性情#上热搜。
沈骛:“……”
有很多个瞬间,他感觉沈天衡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沈天衡的真性情让路人吃瓜吃了个痛快。
他也绝不辜负路人的期待,为了证明和沈骛的关系,又在微博上放出三张和沈骛的合影。
这三张照片都是他和沈骛在学校门口的合影,分别拍自小学入学、初中入学和高中入学。
小学的沈骛个头才到沈天衡大腿,一只手被沈天衡牵着,一只手擦拭眼角泪痕,红红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看向画外,可能是在看着母亲。
初中的沈骛已经有沈天衡肩膀那么高了,依稀可见如今成熟的青年的影子,不情不愿地和沈天衡隔着半米距离,板着脸看镜头。
到了高中,这次的沈骛连校服都没穿,松松垮垮的大板T恤挂在少年清瘦的身上。他单肩扛着书包,作势要走,照片只捕捉到了他朦胧的侧脸,仍旧帅气逼人。
粉丝则趁乱保存这几张父子合影,话里话外皆是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岳父消消气,我们骛骛小时候的照片能不能多发点?】
【好可爱啊啊啊啊,果然帅哥小时候就是帅哥,圆圆脸也好帅,又帅又可爱呜呜呜】
【捏捏骛骛小脸蛋,好软好软】
【骛骛天然大帅哥啊,上中学就这么帅了呜呜呜,突然一下我就对我学校的校草下头了(?】
【啊啊啊啊啊又可爱又帅】
【爸!爸!你看看我啊!!!(呐喊)】
孟淮之随时关注着网上的动向,也看到了这几张初次公开的父子合影,以及各种居心叵测的评论。
他选择眼不见为净,只去看照片,欣赏得够了,默默点击保存。一次三张,满载而归。
再到相册里编辑,裁剪,只留下沈骛。
然后转移到标题为“ww”的相册里。
第 66 章
全世界都知道了沈董还有个混娱乐圈的小儿子。
而沈氏集团的副总、群星娱乐的总裁是他亲哥, 一家子的靠山涉足各个领域,这下彻底浇灭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不安分的心思。
沈骛知道沈天衡向来瞧不起娱乐圈,却不料, 除了颠倒黑白造谣生事的, 那些口出狂言的粉丝也能得到他一板一眼的回复。
【岳父看看我看看我!岳父!!!(嘶声力竭.jpg)】
@沈天衡回复评论:别乱喊,就算是我也是公公。
【爸爸爸爸爸, 老婆小时候的的照片好可爱, 能不能多发几张啊?(星星眼)】
@沈天衡回复评论:别乱喊, 谁是你老婆?
作为被打趣的当事人之一, 沈骛毫不介意,甚至看得直乐。
等收到沈天衡私发的消息, 居然还是那副命令口吻。
沈天衡:就算你妈和我离婚了,你也是我儿子。
沈天衡:你再忙也不至于天天忙、从早忙到晚。别找借口, 休息一周总能抽一天回家。你每回来一次, 我就给你0.02%的股份。
沈天衡:[图片]
配图是合同的照片。
黑底白字清清楚楚写了:乙方(沈骛)每回家一次, 陪甲方(沈天衡)吃一顿饭,并在家中待六小时以上,甲方需赠予乙方0.02%沈氏集团的股份……
沈骛:“……”
沈骛:“?”
他又无语又觉得好笑, 沈天衡分明还是那般强硬的态度, 这次他却觉出了些许不同于以往的意味。
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合同协议,透过现象看本质, 沈天衡就是希望他多回家陪自己呗。
有话不能直说,非得惹人生气。
沈氏是上市公司, 大量股份分散在其他股东和散户手中,作为董事长的沈天衡, 他手中的股份大概只有50%出头,他和沈屏的股份加起来也不超过75%。
一次给0.02%, 沈骛要是一直住在沈家,满打满算七年就能把沈天衡的股份全部拿到手。但如果按照以前回家的频率,他就得陪沈天衡到天荒地老了,还需要沈天衡长命百岁。
想到这里,沈骛挑了挑眉,也不管沈天衡会不会气急跳脚,漫不经心敲出几个字。
SW:0.02?小气。
沈天衡:不然你以为沈氏怎么能有今天?
SW:哦。
沈天衡:下次回来把合同签了。
SW:(猫猫无语.jpg)
沈天衡:(猫猫生气.jpg)
沈骛:“……”
沈天衡怎么还偷他表情包啊。
*
两个月后,7月29日。是孟淮之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
这一场终于回到京城,粉丝如愿以偿,万人空巷。
沈骛每站比赛间隔十四天,比赛进程过了大半,他目前已经排到了第七名的高位。夏天来临,他便给自己放了个小小的假,回国休息,正好去看孟淮之的演唱会。
当天上午,孟淮之早早地去体育馆为演唱会做准备。
傍晚,助理把沈骛接到体育馆。
接着由罗今宜引路,沈骛与入口处排长队的粉丝走了相反的方向,从后门进到后台,穿过走廊,来到孟淮之的化妆室。
如今的顶流歌手孟淮之,光靠几首舒缓小调当然无法称霸歌坛,不同风格朗朗上口的歌曲,以及炸裂的舞台效果和表现,才是他走进无数歌迷心中的关键。
比如今天的他。
黑发被发胶固定到脑后,隐约闪烁着亮片亮粉的微光。眉宇斜飞,睫毛比平时更弄更密,眼尾不知点缀了什么,也亮闪闪地发着光。危险又迷人。
偏偏,他注视着镜子的眼睛又是那般清冷,如无波古井。
无论怎样的打扮都削不去他身上的疏离,这种如天边冷月般可望不可即的感觉,尤其令他的粉丝着迷。
忽而从镜子一角瞥见打开的门,他的目光在沈骛身上盯住,唇角微勾,唤道:“沈骛。”
除了孟淮之,化妆室里还有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引人注目。后者一见沈骛,立马笑开,过分热情地先打招呼:“Hello Musee, I’m Mathew. Glad to meet you.”
沈骛听懂了他的话,反倒懵了一瞬,怀疑他是认错了人。
正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化解眼下的尴尬,马修又用不太流利地中文说了一遍:“你好沈骛,我是马修,很高兴见到你。”
孟淮之补充一句:“他是M+娱乐的音乐总监,也是这次世巡的音乐总监。”
沈骛点点头,这才去纠正马修之前的称呼:“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但我的英文名是Shen,是我中文名的姓氏。”
马修笑得蓝眼睛弯成一条缝:“我知道。”
沈骛疑惑地皱了皱眉:“那mu……Musee是?”
马修:“The nickname of Muse.”
杜琛现在懂得不能再懂了,甚至可以轻松替马修翻译,也笑道:“他说你是孟总的缪斯女神。”
孟淮之背朝着他们化妆,却随时留意着这边的动静,闻言开口纠正:“是缪斯男神。”
罗今宜也凑过来:“话说老杜,你为什么也跟过来了?公费看演唱会啊?”
杜琛瞪眼:“我是那种人吗!当然是孟总让我来的!”
话题刚一扯远,又落回中心人物沈骛身上。杜琛第一次和沈骛见面,但他已经单方面认识沈骛很久了,先自我介绍:“我是杜琛,M+娱乐的公关总监。”
好在杜琛的话多,不需要沈骛再去应付那令人想要脚趾扣地的“缪斯男神”。
但杜琛的话也有些太多了,忽而捻捻下巴旧事重提:“虽然老白男有点油腻吧,但我觉得Musee这个英文名的确挺好听的,你不如考虑一下……”
沈骛:“……”
马修华国生活了三年,听不太懂中文却足够敏锐:“杜,你骂我?”
“沈骛。”
冷冽的声音及时解救了被几人团团包围的沈骛。
沈骛忙走过去,化妆师正好完成了最后一笔,看着这如天神般完美无缺的作品,满意一笑:“好了,孟老师,你可以去换服装了。”
沈骛跟孟淮之一起去服装室。
不像很多小艺人几个人公用化妆间,衣服也是挤挤挨挨挂在衣帽架上,只够占据化妆间的一个小角落。孟淮之不但拥有宽敞的个人化妆间,还有专门的服装间。
琳琅满目闪闪发光的舞台服装挂了一排又一排。
孟淮之指出两件外套,问身后的沈骛:“最后几首歌的外套,你觉得哪件比较好?”
“哪几首歌?”
“《灼夏》《星海》……”
两件外套风格大致相同,一件碎钻西服,一件碎钻皮夹克,沈骛对应那几首歌曲的风格,想了想说:“我觉得皮衣好,内搭呢?”
“嗯,就这件白T。”
“为什么搭白T?全黑会比较帅吧。”
“最后……还有一首新专辑的歌
“噢。”沈骛也不多问,弯弯桃花眼,“期待你的新歌。”
孟淮之即将登台演唱,去做最后的准备。沈骛被交由经纪人罗今宜,从后台穿到观众席。
观众席设置三台三面,沈骛在最内场的最内侧,罗今宜领着他,几乎贴着舞台边缘走着,一路走到侧边的角落里。
“这里,你独一无二的vvvip坐席。”罗今宜左右指指给沈骛介绍,“等下有几位PD会站在这里拍,把你和其他观众隔开。那个音响不开,这里应该不会太吵。”
沈骛点头。
他坐下之后,其他vip坐席的观众才得以陆续入场,最近的也在他身后几米外的位置。闪亮的舞台底下算是全场最昏暗的地方,后边粉丝注意力全在孟淮之身上,也不会多关注他这边。
沈骛意外地听了一场称得上清净的演唱会。
前后左右没有尖叫呐喊的粉丝挤来挤去,震耳欲聋的音响都离他有一定距离,远远地从四面八方环绕着他。而舞台上灯光璀璨,人影清晰,是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
孟淮之的另一面是只有在舞台上才能看到的。
攻击性侵略性十足的妆容,侧背的发型,斑斓的灯光。仍是那般冷冽微磁的嗓音,但配上舞台的音效,却有了一种蛊惑人心的感觉,一开嗓便令人心神荡漾。
沈骛摇了摇手里的荧光棒。
在五光十色的荧光棒海洋里,角落里孤独晃动的荧光棒是那样微不足道,孟淮之淡淡一瞥,却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找出那唯一的独特的光,不禁勾了勾唇角。
他浅淡的笑意被LED大屏捕捉,放大,投放到无数粉丝的心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全场沸腾,惊叫连连。
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下来,孟淮之嗓音有些微微的沙:“最后,还有一首特别曲,是来自新专辑《心有旁骛》里的最后一首歌。第一次公开,作为今年巡回演唱会的告别。”
沈骛闻言微微一愣,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专辑名,心有旁骛……?
粉丝又想听新歌,又舍不得就此告别,顿时尖叫哭号成一片。
“嘘。”孟淮之笑了笑,食指轻抵唇瓣,“请收听,我的《神明》。”
等待激动的粉丝安静下来,他脱下满是铆钉碎钻的皮夹克,只留打底的白色T恤。
多余的首饰也全部取掉,只剩半截项链戴在脖子上,半截藏在T恤领口里。
简单的白衣黑裤,干净又清爽,就连头发和眼角装饰的那些亮片闪粉也不再显眼。
缤纷闪耀的灯光渐暗,他行走在光线微弱的舞台上,就像行走在夜色里,偶尔发梢亮片闪烁,仿佛夜空中星星的碎片落到他身上。
他走到追光灯下,坐上孤零零的高脚椅,抱起一把木吉他。
琴弦在他修长指间淌出清脆悠扬的旋律。
万籁俱寂时,他唇瓣轻启:“dear babe……”
你喜欢晴空万里
但喜欢和风细雨的天气
想和你躲在雨夜的帐篷里
只唱歌给你听
只看你的眼睛
只和你
我的神明
亲爱的你
是我的神明
喜欢何必小心翼
想和你躲在雨夜的帐篷里
只唱歌给你听
请看着我的眼睛
请和我在一起 excuse me
请抬起头看夜空里的星星
……
孟淮之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握着话筒起身。
最后一声清唱似呢喃,也似情人耳语。
“星星也说,你愿意。”
第 67 章
“是表白吧?这首歌是表白吧??”
“我靠我靠我靠, 嫂子是不是也来演唱会了?”
“VIP的姐妹给力点啊,快看看嫂子在不在!!!”
“表白当然是给我们的啊!哪有什么嫂子?我反正没看到。”
孟淮之出道七年,从未唱过如此直白坦露心迹的情歌。
加之最近的嫂子传闻, 这首歌无论怎么听, 那口口声声的“你”,都像是唱给特定的某一个人的。
面对议论纷纷的观众席, 孟淮之又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接下来, 我还要一些话想对你们说。”
嘈杂的议论被按下暂停键, 换成整齐划一的应援语, 一声又一声的“孟淮之”。
而台上万人敬仰的人容色淡淡,眉目低敛徐徐道来:“我何德何能, 被你们当成神明崇拜,其实, 我只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成千上万的粉丝疯狂摇晃荧光棒, 高声呐喊。
“天籁之音孟淮之!”
“孟淮之!你值得!你就是我们的神!!”
“橘南橘北, 唯爱淮之……”
孟淮之轻勾唇角,对着喜爱他的粉丝露出一个笑,目光虚虚掷着, 所有人都感觉这目光就像落在自己身上。
然后又听他说:“七年……多漫长的时间啊。感谢你们, 数年如一日的喜欢。”
黑暗中他站在那束唯一的追光灯下,无数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遥望着偌大舞台上唯一的光,听着他毫无保留的剖白,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粉丝们声嘶力竭,在黑暗的观众席里努力告知他:何止是七年, 往后的一个七年再七年,我们也会一直一直地喜欢你、追随你。
孟淮之握着话筒, 又低下头,轻声絮语。
“可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
“原来有人一直喜欢着我,比七年更久,更漫长。”
“现在我要告诉他,我也是。”
粉丝渐渐听出来了不对劲,整齐的应援语突然被搅散,大家交头接耳,又想起刚才那首安可曲。
对着所有人,却只唱给一个人的告白。
“过去的七年,我给了音乐,给了你们。”
孟淮之放下抱着的吉他,站了起来。
万人体育馆有一瞬间的寂静。
他在那寂静的瞬间,从领口里拿出银质的项链链条。
特写大屏幕上,台下的观众可以清晰看到,演唱会全程被他藏在衣服里的吊坠。
那是一枚内嵌钻石的戒指,边角的银白碎光宛若星辰。
白T遮不到小臂,他又特意用上左手,于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手腕内侧,醒目的“M”纹身。
雪白的肌肤,闪耀的项链,暗青的纹身。
他缓缓抬起手臂,高举的手腕朝外,“M”纹身上下颠倒,变成“W”,另一个字母,另一种含义。
有人出神地看着那颠倒的纹身,有人则盯着那被他捏在指尖的戒指吊坠。
他将戒指送至唇边,一吻,温柔而缱绻。
右手从话筒架上取下话筒,他终于说完自己未完的话。
“往后余生,我只想给一人。”
轻而柔的话声,竟比任何音乐的狂轰滥炸更为震撼,巨大的体育馆内,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粉丝的惊呼、尖叫,哭喊以及乞求,如狂风乱作,如海浪汹涌。
而追光灯下的孟淮之仍旧面容冷清,眼角眉梢带着一点淡淡的温柔,只有离他最近的人才能看清。
他把话筒放回话筒架上,往舞台一角走去,走至黑暗浓郁的舞台边缘。
然后用只有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爱你。”
*
孟淮之在台边稍作停顿,突然跳了下去,身影融进黑暗里。
“淮哥是去换衣服了?还会回来的吧……”
“每次不都有安可环节的吗?我想再听一遍《灼夏》!”
“我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刚才特意唱了新专辑的最后一首歌……”
“啊啊啊啊!!!”
身后的声音乱糟糟的,此起彼伏,沈骛听不太清,却看到走向自己的人,他朦胧的身形逐渐清晰。
随后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我们逃跑吧。”
那只手方才在舞台上握着价值连城的钻石话筒,此刻却握住了另一个人温暖的手。
沈骛被牵着起身,愣愣地跟着孟淮之的脚步。
他们一起走进更黑更暗的地方,但这黑暗竟然不会勾起分毫的恐惧,却带来莫名的紧张。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震耳欲聋。
万千或笑或泪的粉丝被他们抛在身后,绚烂的荧光棒被他们抛在身后,他们悄然在黑暗中走着,小心翼翼埋过缠绕的电缆,推开一扇门,又一扇门。
很快,他们再也听不见来自体育馆的嘈杂人声。
他们并肩走入静谧而安宁的夜里。
“现在就走?不先换衣服卸妆吗?”沈骛疑惑地问出声。
“嗯,等会儿粉丝开始退场,就不好逃跑了。”孟淮之一本正经地答。
他又说了一次“逃跑”,听起来很是认真。
沈骛也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荒唐又浪漫的提议,唇边洋溢起比音乐旋律更美妙的笑容:“好,我们逃跑。”
孟淮之侧了侧脸,唇角也是微扬的:“嗯,嘘。”
他们从体育馆的后门出去,孟淮之大概是早有准备,把车停在了街对面的露天车场,深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悄无声息穿过马路,经过一辆又一辆嵌着黑洞洞玻璃窗的车。
坐到安全的车内,沈骛刚刚听完精彩纷呈的演唱会,精神还亢奋着,估计孟淮之也是如此,便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孟淮之先发动车辆,然后才回:“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你说呢?”
沈骛思索:“嗯……”
太晚了,不如回家睡觉?
……一起睡觉?
孟淮之最后那首歌和最后的表白还印在他脑海里,导致他有些难以开口。
因为难为情。
不用沈骛做决定,窗外的风景已经开始急速后退,孟淮之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
约莫半小时,车辆驶到新开发区附近,再开过一道大桥,对面便是灯火通明的林立高楼。
孟淮之忽然开口:“过桥就到了,现在还早,要不要走过去?”
“啊?”沈骛愣了下,看眼手机,“十一点半……嗯,是挺早哈。”
他倒挺乐于配合高岭之花男主的幽默。
孟淮之勾了勾唇:“那我停车,让助理过来开走。好了,下车吧。”
七月底的夜晚早已不复冬日的严寒。
白天烈日炎炎,体育馆内也热火朝天,直到此刻在空旷的大桥边下车,沈骛才感到了几分久违的凉爽。
心情莫名舒畅,两人肩并着肩,走上夜晚无人的大桥。
桥下是沉静的江面,夜风带来微微的潮意,这是在气候干燥的京城很难体会到的感觉。
世界安静无声,偶尔有车辆急驰而过。
深夜的车并不会为两个微不足道的行人停留,沈骛却不禁胆战,等走过了江准备下桥,他拉拉孟淮之:“我们现在就下桥吧,从下面走。”
孟淮之顺势牵过他的手:“好。”
夜晚的漫步,一切外物都显得多余。不远处城市的灯光取代了夜空里的星星,却也如星星一般久久不变,乃至沈骛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忽而孟淮之驻足,牵着他的手反而更牢。
沈骛疑惑抬眸。
孟淮之说:“十二点了。”
沈骛:“嗯?”
孟淮之紧紧扣住他的手指,另一只手则从后背揽过他,然后贴在唇边对他说:“生日快乐。”
沈骛24岁的第一秒,是一个炙热的吻。
可能延续了几十秒,或者几百秒,或者几分钟?
他感觉时间又静止,又流逝,直到孟淮之放开他,他看到孟淮之与身后江面一般深邃的眼眸。
直到此时此刻,沈骛才对这个夜晚有了一些真实感。
他去看孟淮之的演唱会,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新的英语名字,坐到独一无二的vvvip坐席,和几千粉丝一起摇晃荧光棒,台上的孟淮之却独独将目光投向他。
孟淮之唱了新专辑《心有旁骛》里的一首新歌,叫做《神明》。
孟淮之唱:“你是我的神明。”
就像惊吓过度会导致动弹不得,沈骛的反射弧好像绕了城市一大圈,直到现在,才有红晕慢慢泛上耳根。
孟淮之告诉他的所有粉丝:“往后余生,我只想给一人。”
孟淮之还说:“我爱你。”
就算是在夜色里,孟淮之也能看到他慢慢变得与唇色相似的脸色。
孟淮之有些忍不住,又在他颊上轻轻一吻。
好半天,沈骛愣愣地的开口,问出来的问题像是带了酒意,又迟钝又磕巴:“那、那最后那首歌,是……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孟淮之愉悦勾唇:“但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好像没给我唱歌,也没对我说我爱你?”
沈骛:“……”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孟淮之神色认真,又开了口:“那是我对你的表白。”
*
桥上跟了两人一路的狗仔收获颇丰。
这次的狗仔打的是“敲诈”M+娱乐一笔的主意,这种劲爆的恋情铁锤,应该……总该……需要压一下的吧?
次日清早,狗仔不太确定地联系到M+娱乐的公关部。
杜琛闻言毫不意外,直接拒绝了议价:“我们不买照片,你们爆,但孟总需要你们在指定的时间发。”
“……指定时间?”狗仔莫名其妙,脑筋却转得很快,“那,那也要收费的啊!”
“没问题。”杜琛很爽快。
而后静了几秒,等狗仔再度出声询问时间,杜琛才忸忸怩怩地再次开口。
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全然不服刚才的那种雷厉风行。
“咳……就今天,下午13点14。”杜琛艰声传达老板的要求,光是复述一遍都觉得难堪,“照片嘛,选好看一点的。赶紧去准备吧。还有,记得祝沈骛24岁生日快乐。”
第 68 章
跨过大桥, 抵达孟淮之早早决定好的目的地。
是他的一处私宅,徐琼娅最喜欢的那种,开阔明亮的大平层。
“房子我找人打扫过了。”孟淮之说, “我去卸妆、洗澡, 可能久一点。你也先去洗吧,洗完等等我。”
大平层里自然不止一间浴室, 两人分头行动。
哗啦啦的水流自头顶浇下, 沈骛终于找回思绪。
他们在国外的时候一直住酒店, 不同国家来来去去, 再高级的酒店也没有家的感觉。
这间浴室提前准备好了全新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同样没有多少家的气息, 但这里的确是孟淮之的私宅。
没有客房服务,也没有随时可能过来敲门的酒店工作人员。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徐琼娅之前还操心过他们那方面的生活, 想着他们早过了十八岁, 又都是男生, 怎么在那方面就迟迟不开窍呢?
可能是孟淮之的话加深了她的误会。孟淮之说他缺了一个正式的告白,但那又不代表什么都没做过,大家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
虽然因为撞号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但他们的互帮互助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就是那种“你是不是不行”的话没有再说过第二次, 被喜欢的人握在手里,他们半斤配八两, 谁也嘲笑不了谁。
沈骛出神地慢吞吞洗澡,穿上浴袍出来, 孟淮之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孟淮之喊他道:“坐这边来吧。”
沈骛过去,僵硬又紧绷。
孟淮之挨着他坐下, 比他自如不少,手里的毛巾裹到他湿发上, 擦到不再滴水,又拿来吹风机:“我给你吹吹头发。”
沈骛一时更不自在了:“我自己吹就好……”
孟淮之拿着安静的吹风机,犹豫不决。
沈骛又说:“你在小说里也没有给别人吹过头发,毕竟你是高岭之花。”
“都说了那只是同人文,粉丝不了解我。”孟淮之按下吹风机开关,不由分说按住沈骛半边脑袋,“别动,热了告诉我。你看,就算是‘高岭之花’也不能浇太多水了,会生病的,得及时吹干。”
“……”沈骛静默一秒,低下头任由孟淮之在自己脑袋上为所欲为,突然唤道,“哥哥。”
孟淮之动作微顿:“……嗯?”
“你知不知道,你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南极的企鹅都觉得冷。”
孟淮之闻言却笑了:“那你现在笑什么。”
耳边吹风机的白噪声特别大,在这噪声中沈骛不知哪来的勇气,昏头昏脑便送出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啊。”
而且,很久很久了。
脑袋上吹风机的声音蓦然消失。
沈骛一惊,抬眸。
孟淮之回神,把他脑袋按回去:“先吹头发。”
沈骛听到大了一倍的白噪声,大概是孟淮之把档次调到了最高,翻揉他头发的动作都显出几分急切来。
沈骛感觉心里有只小兔子不受控地乱蹦乱跳。
他好像……知道孟淮之在急什么。
*
主卧的大床也提前收拾整理过。
雪白无垢的床单,每一分一毫的放纵,都会在上面留下鲜明的痕迹。
沈骛退无可退,最后紧紧抵住床头的硬木板,不停地被掠夺呼吸。下方的白色床单被压出一道道波纹般的皱褶。
沈骛正要像前几次那样,互相帮忙用手解决。
他伸出去的手却被孟淮之推回来。
晕晕乎乎的时候,他感到颊边被发丝拂过,颈侧落下柔软的唇。
……嗯?还要继续亲吗?
沈骛痒得厉害,浑身火烧火燎,迫不及待将另一只手伸出去,又被孟淮之拿住。
孟淮之不让他帮忙,甚至也不让他自助。
沈骛不明就里,两只手都没法用,晕头晕脑里,居然将平时羞于启齿地话全送出口:“淮之哥,你……给我摸摸吧?”
孟淮之停下,看着他郑重其事道:“我准备好了。”
沈骛一愣:“准备什么?”
“你说呢。”
“你……真的?”
“嗯,我准备好了。”孟淮之再次低头吻他,嗓音低沉喑哑,仿佛被酒液浸透,“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要拥有完整的你。”
他分明不喝酒,却无端让人感觉他醉了。
沈骛被亲得浑身无力,怀疑就算男主要霸王硬上弓他也反抗不了。
他惴惴不安地被放倒在满是褶皱的床上,孟淮之却按住他的腿,而不是抬起来。
然后哑声说:“别动。”
……
长夜漫漫。
日上三竿,沈骛悠悠醒转。
身边还有一个人。
现在同床共枕,和过年那会儿相比,刻意隔开的距离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夏日的薄背也只有一床,皱皱巴巴地起伏,中心位置突出来两个紧挨的人形。
沈骛先睁开眼,感觉肩膀之间的位置嗖嗖漏风,大夏天的也产生了几分凉意。
他眨眨惺忪的睡眼,低眸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臂膀,找到了冷意的源头。
保暖的衣服仍得到处都是,他懒得起床去捡,索性抱住身边的人。
这下孟淮之也醒了过来。
先说:“早安。”
沈骛见他脸色无异,还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松散,想起晋江小说的风格,不免担忧地问:“淮之哥,你难受吗?”
孟淮之侧身面朝他:“还好。”
沈骛从难以置信的荒谬中觉出几分合理。
众所周知晋江男主/主角攻性格强势,X能力强悍,爱主角受爱得要死要活,可以为了对方付出生命,然而,他们把娇滴滴的小受做到痛哭流涕、腰酸腿软,也绝对不可能做下面那个。
不是说超爱吗?
现在这样看来,好像更合理?
孟淮之突然捏了他的脸一把,唤回他的思绪:“当着我的面,想什么呢。”
“想……向子旭给我推荐的小说。”
“又是什么小说?”
沈骛:“……”
沈骛不吭声,孟淮之仍要追问:“什么小说?”
沈骛只好说:“我们的同人文。”
孟淮之追问不休:“嗯?什么同人文?”
沈骛:“嗯……你在骛夜抒淮超话搜关键词‘饭’,比如师生饭、兄弟饭,什么样的同人文都有。”
沈骛随口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却见孟淮之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从地毯上捡起手机,打开查看。
沈骛瞄过去一眼:“……”
晋江男主的行动力简直不要强了。
孟淮之搜到了还要向他确认:“这张图就是你说的师生饭?”
沈骛:“……嗯。”
这碗师生饭正是沈骛以前看过的,当时看得他手足无措晚上还做怪梦,相比之下,孟淮之倒是平静得多了。
孟淮之抱着枕头双肘撑床,慢条斯理滑动手机。
薄被从他耸起的肩胛滑落,露出精韧漂亮的后背线条。
沈骛忍不住靠过去,将下巴搁到他肩头,一起看同人文。
做同人饭的太太恐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做的饭竟然会被两位正主在事后共同欣赏。
仿佛……某种健康不伤身的赛博事后烟。
如果提前知道,作者太太恐怕绝不会写下“我实在想象不出淮哥会怎么**,我感觉他就没有那种功能”的话。
沈骛忘了这茬,看到同人文的最后才恍然想起来。
可孟淮之已经先他一步看完了全部的同人文,退出图片,又去查看评论区。
评论区更加要命,满满当当全是【孟淮之你是不是不行啊】之类的对男人尊严的挑衅。
孟淮之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第一次互帮互助的时候沈骛就说什么来着……
“孟老师……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扭过头,沈骛接收到他的目光脸色顿僵,于是他心中怀疑愈深:“这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沈骛激动地推开这从天而降的锅,无语得口不择言,“你还不如说那个兄弟饭是我写的呢!”
孟淮之立刻便要去搜索“兄弟饭”。
沈骛慌慌张张连着他的手抓住手机。
孟淮之挑眉:“怎么,那边也说我不行?”
沈骛:“……”很多时候默认就是变相的承认。
孟淮之懒得再去看那些幻想出来的文字,直接捏住身边人的下颚,迫不及待便要为自己证明。
沈骛瞄眼挂钟:“都快一点了,我们先吃饭吧……?”
“一点?对了。”孟淮之松开手,又拿起手机,“等会儿看微博,查收你的生日祝福。”
孟淮之预定的狗仔爆料在13:14,还差二十几分钟。
热搜发酵需要时间,虽然肯定用不了几分钟,但必然崩溃的微博也需要一定的恢复时间。
孟淮之不急不忙,招呼沈骛下床:“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先来看看。”
沈骛一见他掀开被子就开始僵硬,昨晚毕竟半夜三更的容易冲动,羞耻心也没有白天强——他还没有做好在大白天和孟淮之坦诚相对的准备。
不承想,孟淮之居然背着他偷偷穿了裤子。
沈骛:“……”
唯有肌肉优美的上半身展露在中午清澈的阳光里,宽肩窄腰,腹部肌理分明。
沈骛开启欣赏模式,孟淮之下床帮他去找内裤,不知道扔哪儿了半天没找到,索性从衣柜里拿了一条自己的。
沈骛接过干净的别人的内裤,缩进被子里偷偷摸摸地穿,总觉得哪哪都透着古怪和不适。
孟淮之笑一声,拉住他准备捡衣服的手:“其他的不用了,跟我来。”
沈骛没想到,他还能有单穿一条内裤在别人家招摇过市的一天。
他一路深深埋着头,只有红得快要滴血的两只耳朵往上翘着。
孟淮之将他领到衣帽间。
尽头的开放式衣柜里只挂着一套衣服,享受着单独的打光,沈骛一进门就看见了。
那是一套基础款的高级西服,远远地便能看出质感的不凡。
“特意按照你的尺码定制的西装,我有一套同款。”孟淮之过去取下,将沉甸甸的西服套装递给沈骛,“试试吧。”
沈骛先接过裤子,孟淮之在一旁替他抱着上衣。
穿好裤子再次伸手去接,这回孟淮之却没有把上衣递给他,只道:“手臂张开。”
沈骛眼前就有一面两米高的全身镜,他看到孟淮之走到身后,将修身的白衬衫袖管穿过他张开的手臂。
上半身在敞开的衬衫之间若隐若现,竟比完全赤.裸时更引人遐想。从腰腹到胸膛的那一线白一直连接到脖颈,然而同样白皙的脖颈上,却遍布暧.昧的暗红吻痕。
孟淮之从他的身后环过来,再一次吻在昨晚吻过的位置上,为他扣扣子的手,一不留神便从衬衫门襟钻了进去。
一边按揉,一边用低哑的声音磨着他的耳朵:“很适合你。”
沈骛压抑着喘.息,看到镜子里自己泛红的桃花眼,里边雾气充盈,话声则时断时续:“还没穿好呢……怎么……看出来,适合的?”
*
上次,#孟淮之疑似恋情曝光#上热搜,带着“疑似”二字都能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余波延续至今,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几个嫂子人选投票。
多亏了骛夜抒淮CP粉的四处宣扬,于是经常有A.沈骛B.骛骛C.55……诸如此类毫无意义的投票。
这一回,孟淮之再次屠榜热搜。
沈骛又和孟淮之躺回了床上,懒洋洋地打开手机,时间一转眼便到了傍晚。
昨晚他们在桥上散步居然也被狗仔跟了,狗仔可能躲在路边装作抛锚的车上,拍了几个渐远渐小的背影。
等他们下桥去河边,狗仔便从车里出来,在桥上居高临下拍了个痛快。
@娱乐Q帅:昨夜,孟淮之在世巡演唱会最后一场上倾情表白,演唱会结束后,深夜与沈骛在跨江大桥亲密约会,两人深夜漫步庆生好浪漫。[图片][视频]……
@娱乐Q帅:孟淮之沈骛在跨江大桥下拥吻,难舍难分……
@娱乐Q帅:最后,小编在这里祝福二位,也祝沈骛24岁生日快乐!
这位满载而归的娱记一口气发了三条微博,加起来大概有十几张图片,和锤得不能再锤的三个视频。
#孟淮之沈骛恋情曝光#
这一次的热搜,直接带上了两位当事人的名字,也去掉了“疑似”二字。
第 69 章
孟淮之看看时间:“我准备发官宣微博了。”
沈骛:“唔。”
这种事也需要告诉他一声吗?还是暗示他一起发的意思?
沈骛装傻, 继续看微博,假模假样喃喃自语:“我看看你的粉丝有没有骂我。”
孟淮之顶着那样一张脸,不可能没有偏激的女友粉, 不过沈骛随便翻了翻, 热门评论堪称国泰民安,仿佛被“骛夜抒淮”CP粉大军彻底攻占。
【啊啊啊啊妈妈我这次搞到真的了!!!】
【骛夜抒淮成真了!我一整个大激动!!勇士就是直接搞成真夫夫!!!】
【太佩服了, 这辈子第一次见顶流在公共场合表白, 对象还是同性, 孟淮之他真的超爱】
【比起有些爱乱搞又不敢承认的糊咖好多了, 我果然没粉错人呜呜呜,好甜好甜】
【就喜欢这种大大方方的, 帅哥配帅哥真的好养眼!】
【好配他俩,看起来都是很能do的样子】
【已经脑完他们约会回去洗澡然后大do特do了】
【不用脑补, 肯定是哈哈哈哈】
沈骛:“……”
光是高赞热门屏幕, 沈骛一时半会都看不完。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着5:18, 已经晚上五点了。
一觉睡过了早餐,说好的午餐也因为孟淮之给他换衣服而告吹,沈骛只随便吃了点零食, 注意力刚从热搜移开, 肚子立马一阵咕咕乱叫。
“发了。”孟淮之说,“好了, 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出发去吃晚餐。”
言罢立马起身下床。
那他刚才趴着一动不动, 看着像是在特意等待什么时间的样子……沈骛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又把目光转回手机上。
他又看到一条新的高赞评论, 因为这位网友幸运地得到了爆料娱记的回复。
【三条微博都是定是在13:14发的诶,狗仔还会搞这种小心思?】
@娱乐Q帅回复评论:当然是某人的要求啦(嘘)(嘘)
沈骛在时间上留了个神, 接着去看孟淮之的官宣微博。
先查看发表时间,果然是5:20。
……高岭之花男主怎么能这么土的?
@孟淮之:你好,我的小W。生日快乐。@车手沈骛
他还配了一张图,刚才趴在床上现拍的,是手腕内侧的“M”纹身。但按照他的拍摄角度,纹身上下颠倒变成了“W”。
沈骛随手一刷新,便多出来满屏的评论。
【话说,淮哥的纹身不是出道前就有了吗?】
【淮哥昨晚在演唱会表白就说了,感谢我们喜欢他七年,但有人喜欢了他更久……已知他们是青梅竹马,所以他们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两情相悦了吧?】
【啊啊啊他们都好长情啊,我真的嗑生嗑死】
也有一些脑子满是黄色废料的网友,更关注作为背景的白色床单。
【妈耶,看这床单皱得……】
【今晚请继续,你们必须把床摇散了给我看】
【这么刺激的吗,不太好吧?(偷偷爬床底)】
【淮哥你……你怎么什么都往外发啊,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哈】
【淮哥该不会也逛骛夜抒淮超话,看到太太吐槽他不行了吧哈哈哈】
【很可以,现在我们都知道你行了!!】
沈骛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骛夜抒淮”的CP名是“骛”在前“淮”在后,但这是他们名字组合谐音最好听的四字词语,许多年上党念着念着也觉得顺口,因此就这样定了下来。
不管那本小说是真是假,孟淮之百分百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没跑了,别看年下党蹦跶得欢,实际上,年上党才是沉默的大多数。
否则,也不会常常出现那种“孟淮之你是不是不行啊”的打趣。
至于沈骛行不行,在他们看来似乎并不是很重要。
“……算了。”沈骛懒得跟这些CP粉计较,大度地纵容他们的口嗨。
再次去看孟淮之的官宣文案,沈骛忍不住皱了皱眉,嘟囔道:“不要小。”
孟淮之爽快应“好”。
孟淮之又一次编辑了微博。
像他这样的顶流艺人,微小的一举一动都被粉丝盯在眼里。孟淮之却总是多此一举地编辑微博。
唯恐自己的小举动不引人注目似的。
@孟淮之:你好,我的W。生日快乐。@车手沈骛
沈骛卡在第一时间去转发微博,配上几个爱心表情包,心满意足。
要论起评论区,当然还是孟淮之这边的更热闹。
【好了好了,知道小W就在你边上了】
【哈哈哈哈哈干嘛编辑微博啊,这肯定是骛骛的要求,不准说你小是吧?】
大概是同一拨人,在孟淮之微博这边狂欢完了,顺便把沈骛的转发一并攻占沦陷。
【小骛小骛小骛,哥哥的小骛~~】
【小骛小骛你说句话啊】
【不能叫小骛?就要叫就要叫,小骛小骛小骛】
沈骛:“……”
真的受不了这届网友一点。
*
沈骛重新换上孟淮之送给他的高定西装,孟淮之也穿了同款。
他们难得这么正式一次,感觉都能就地举办婚礼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继续庆祝生日。
孟淮之提前订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两人正装出席,在侍者的指引下前往包间。
今晚官宣之后,他们不必再担心被狗仔跟拍,狗仔也难以混入这等高级餐厅。出入这种场合的,多半是圈内艺人以及上层名流。
当红艺人坐在窗边面对着面,用餐间笑声不断,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反倒是同为公众人物的沈骛,视线无意地扫过去,便黏附在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上。
沈骛慌张一矮身,拉了拉孟淮之的袖子。
孟淮之随意扫过去一眼,也愣了愣。
坐在小圆桌两侧的一男一女,赫然是老熟人林嫣然和梁澍。
梁澍真实的性格和对外的人设相差无几,不苟言笑但踏实可靠的硬汉。
今晚坐在西餐厅的暖光灯下,他硬朗的面容柔和非常。而对面的林嫣然换上了漂亮精致的小礼服裙,长发也烫成了精致的大波浪。
沈骛和林嫣然在剧组共事数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盛装出席的模样。
不同寻常的打扮、私下的双人约会——沈骛敏锐地嗅到一丝熟悉的酸臭味,忙拉着孟淮之走开几步。
走出两人的视线范围才道:“嫣然姐和梁哥,该不会……”
孟淮之点点头,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他们从第一次上综艺开始就有了CP超话,相比之下,林嫣然和梁澍要低调得多。两人是异性艺人,在综艺中的互动注意分寸,CP粉有是有一些,但不像骛夜抒淮CP粉那般恣意妄为,甚至舞到了正主面前。
乃至一起录了几期的沈骛都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居然有了点什么。
“他们应该还没有在一起,只是互有好感的阶段,在一起了应该会告诉我们的。”过来人沈骛头头是道地分析,“别让他们发现我们也在这里,免得他们为了避嫌减少接触。”
“嗯。”孟淮之点头,“先进包间。”
这家西餐厅的门廊墙壁都极具设计感,比如包间对着走廊的这面墙,是半透明的夹丝玻璃墙面,里外灯影如水波流动,人影绰约。
玻璃墙外偶尔有身姿笔挺的服务生快步走过,而玻璃墙内的两人旁若无人,专心品尝着桌上美食。
先垫了垫肚子,孟淮之问:“你要不要喝点酒?”
沈骛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喝吗?”
他在喝酒上比抽烟节制,没有酒瘾,不过偶尔嘴馋。因为孟淮之不烟不酒,除了上次在酒会的意外,他从来没有让孟淮之见过自己醉酒的样子。
虽说……他醉酒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但后来回想起来仍觉脸热。
可现在吃牛排不配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滋没味的。
“可以。”孟淮之完全不介意,又问,“你想喝什么?”
“红酒吧,度数低一点。”沈骛也不想再把自己灌醉了,“你喝吗?”
“我不用了。”孟淮之说。
沈骛一边品味着杯中暗红的陈年佳酿,一边看着对面眉目清净、直着腰杆慢条斯理用餐的人。
他看了半晌,放下剩下的大半杯酒,想了想又问:“你真的不尝一点吗?就一点点,我给你拿个空杯子?”
孟淮之不再拒绝,微微一笑:“好。”
沈骛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新的高脚杯,边说:“就喝一点,不会伤害嗓子……的。”
沈骛一转身,刚把杯子放到孟淮之面前。一抬眸,猝然看到玻璃墙外一道苗条靓丽的侧影。
女人长卷发过肩,面容精致,竟然又是林嫣然。
她可能只是路过,走错了迷了路,所以才会脚步迟疑东张西望……然而沈骛没功夫去细想缘由,条件反射便蹲了下来,在孟淮之腿边藏起自己。
唯恐孟淮之好奇地看过去反被发现,他忙拽了下孟淮之的裤腿。
孟淮之立刻扭头,用后脑对着玻璃墙,低眸望向他。
沈骛用嘴型说:“嫣然姐。”
大概是扭着腰不太舒服,孟淮之从桌布下抽出腿,转了近九十度,改成面朝沈骛。歪着头单手直颐,装成在发呆的样子。
沈骛往后挪了挪让他转身,然后又挪回来,在他的腿间严严实实地藏好。
沈骛放心地松了口气,抬眸却对上孟淮之晦暗不明的眼神,刹那间他心脏就像钟摆狠狠地荡了一下。
他蹲在地上,而孟淮之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他禁锢在两腿之间。
沈骛:“……”
他忙低下头避开对视,视线正对的地方就变成了孟淮之的腰腹,和……
版型修身的西服严丝合缝裹住身体的每一寸。尤其是上方的顶光灯一打,立体的五官线条更深邃分明,身体细微的起伏也纤毫毕现。
沈骛喉结无端滚了两下。
从昨夜一直持续到今天下午的旖旎,翻来覆去在脑海中回放。
眼下奇怪的姿势和一丝不苟的着装,并不属于那些画面中的任何一副,却更能勾起遐思无限。
孟淮之肯定也和他想到了一处。
他听到头顶上的呼吸渐重,孟淮之自上而下注视着他,看着他垂顺的掩映着漂亮桃花眼的长睫,沾过红酒的湿润的唇……只是面上不显,心思激荡得远比他厉害。
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慢条斯理从他的下颌,一直勾到下巴。
沈骛一动不敢动,半晌才颤声问:“嫣然姐……走了吧?”
孟淮之并未回答,耐人寻味地捻着他的下颚。
沈骛莫名脱不开,嗓音发颤:“哥、哥哥,我还没吃饱呢……”
孟淮之手指一僵,默然。
沈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颊一热,纠正自己暧.昧不清的话:“我说的是……肉。”
孟淮之仍旧沉默。
沈骛也跟着沉默。
沈骛试图补救,也不顾是否越描越黑:“我说的是牛排的肉……”
最后还得靠孟淮之努力忍下来,将他扶起,哑声:“嗯,先吃饭。”
两人心不在焉地继续吃饭,沉默着快速用餐,过了小半个小时便准备走了。
从餐厅大门出去找到停放在路边的车,孟淮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只能站在车门外对沈骛道:“车钥匙好像落在餐厅里了。”
沈骛想了想:“我记得在桌上看到了。那我去拿……吧……嗯?!”
他嘴角带笑转身过去,又急慌慌转身回来,满面的笑意全部换成惊慌。
孟淮之回头一看,他们身后的透明自动门内仍是餐厅金碧辉煌的门厅,而更里边的拐角处,刚刚转出来一高一矮两道比例优越的人影。
又是林嫣然和梁澍。
他们说着话,视线都在彼此身上,有说有笑,没怎么留意大门外的情况。
大门外的两人倒是留意到了他们,并且出于对哥哥姐姐隐私的尊重,打算当作今晚什么都没看到。
不料晚餐结束后,好心的弟弟又遇到了更大的危机状况,自动玻璃门已然打开,林嫣然和梁澍只要再往前两步抬起头,就能发现路灯下高挑的两人。
“钥匙真的落在餐厅了吗?我不想嫣然姐知道我们看到他们了……”沈骛甚至慌不择路地问,“你就开了一辆车吗?”
孟淮之目光在沈骛身上下逡巡,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骛见状眼睛微亮:“你该不会真开了两辆车过来吧?”
“没有。”孟淮之摇摇头,“我们的衣服都是新的,他们肯定没见过……”
他们一起录制《奇妙探险》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穿休闲服装,或者节目组提供的戏服,而不是眼下这种正式的高级西服。
孟淮之是歌手,鲜少与演员共同出席正式场合。沈骛就更不用说了,林嫣然和梁澍还没见过他穿正装的样子。
想到这里孟淮之忽然拉住沈骛胳膊,在林嫣然和梁澍转身的瞬间,拉着他往紧闭的车窗上一推,迅速俯身吻了上去。
沈骛瞬间双目圆睁,由于毫无防备,抵着车窗的后背又往下滑了两寸。
于是从林嫣然和梁澍的角度看来,便是一道西装革履的宽阔背影,压着谁在车边拥吻。
热衷吃瓜的林嫣然不由得地多看了两眼。一来是觉得这背影颇为眼熟,二来是对另外那个半遮半掩的人产生了好奇。露出来的衣角看着像是男士西装,难不成,还能是两个大男人?
衣着体面文质彬彬的,在米其林餐厅门口,百万级的豪车旁边……大晚上来这么刺激的吗?
相比之下,孟淮之和沈骛下午的官宣都显得没那么刺激了,毕竟他们早把两人的关系看在眼里,看到热搜时也不怎么意外。
林嫣然一时看得聚精会神,连梁澍的话都不接了。
“嫣然,别看了。”梁澍低低喊她一声,“我们快走吧。”
“咳咳,好啦,走吧。”林嫣然察觉到失礼,忙转头回来,默默在心里为那一对大胆的同性恋人送上祝福。
第 70 章
给孟淮之倒酒反闹出险些擦枪走火的乌龙, 沈骛不敢再提让他喝酒的事,一个人默默地小口细品,临走前才喝完最后一口。
饭后的此时, 嘴里仍残存着果香四溢的红酒余味。
孟淮之和他在车边相拥, 耐心而细致地多次品味,沉醉在夜色、美色与美味里, 最后意犹未尽用指腹拭去嘴角津液, 低哑的嗓音里沁透餍足:“红酒味道不错。”
沈骛:“……”
真没想到红酒也那般醉人。
沈骛坐在副驾驶上打开窗, 吹了一路的夜风, 这不争气的脸居然越吹越热。
“现在还想去哪儿?”孟淮之问。
“不想了。”沈骛说,“感觉有点醉, 回去休息吧。”
“嗯,回去休息。”孟淮之勾唇, 意味深长。
……
今年的F1赛季已经步入尾声, 还剩下最后几场比赛。
前三名的积分一骑绝尘, 沈骛追击无望。如果接下来几场比赛仍能超常发挥,或许有望拿到第四,到领奖台下和三位曾经的世界冠军进行合影。
无论如何, 以他现在的成绩, 已经书写了华国赛车的历史,改变了他在小说里山河日下的命运。
“最后六场比赛一定要以安全为上。”这是孟淮之对他的叮嘱。
按照沈骛的性格, 就算已知名次不会有太大的变更,他肯定也希望能竭尽全力拿到最高的积分;就算比赛途中遇到碰撞事故注定拿不到积分, 他拖着半残废的引擎也一定要完成比赛。
倒数第四场比赛,沈骛的车前翼遭到严重撞击, 彻底报废,不得不靠边停车, 被迫提前出局。
他开赛车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
遇到类似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的损伤,赛车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后边的赛车一辆辆超过去,眼睁睁看着精心准备了两周的比赛不了了之。
沈骛灰心丧气地和孟淮之一起回酒店。
他们仍旧各开一间房,为的是避免影响沈骛比赛的状态。
今天比赛结束,他们终于可以温存一会儿。可惜沈骛毫无兴致,随意洗了个澡,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干。
孟淮之坐到他身边,徐徐道:“如果你剩下每场比赛都打败你那些偶像,每次都拿到第一,才有可能在最后进入前三。”
“那不可能。”沈骛用抱枕蒙住脸,他闷闷不乐自然不是因为没有拿到第一名,他没有自负到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接下来三场比赛如果还能拿到十分以上,你的最终成绩就能第四,再差呢也有第五第六。你已经很厉害了。”孟淮之伸手过来拽他挡脸的枕头,“之前几场比赛你没有进入前十,也没有积分,和今天不是差不多吗?”
沈骛只吝啬地露出一双眼睛,闷闷道:“那几站我至少完赛了,和今天倒大霉提前出局不一样。”
孟淮之想了想说:“如果最后三场比赛你没有拿到积分,也没有受伤的话……我可以给你补偿。”
言罢比出一个“OK”的手势,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圆圆的“O”,另外三根手指竖立。
沈骛故意胡乱猜测:“给我三百万?”
孟淮之一时失语。
“反正我们早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啊。”沈骛抱着枕头坐起来,面上已然雨过天晴,握住孟淮之的手絮絮叨叨,“我还好啦,我本来没什么事。提前退赛很正常,我以前也不是没退过,世界冠军也会倒大霉退赛的。都是因为你安慰我,我感觉自己都变幼稚了……”
孟淮之又用另一只手比出“OK”的手势,重复一遍:“给你补偿。”
沈骛一愣,缓慢地抬起头来。
只见孟淮之将“OK”举到冷峻的面孔旁边,缓缓移动,最后用“O”圈住嘴。
薄唇轻启,探出一点红色的舌尖。
沈骛默然。
孟淮之喜欢注视着他的脸,喜欢面对面亲吻他的嘴唇,前额和脸颊。有时占有欲作祟,可能狠狠吸咬过他的脖颈和锁骨,盖下一个接一个的暗红烙印。
至于其他的地方,主要是抚摸。
尽管孟淮之高岭之花的人设已经快崩得差不多了,沈骛仍然难以相信那样的手势,会摆在那张淡漠的脸上,不由喃喃出声:“什么……?”
孟淮之反问:“要不要?”
沈骛静默一瞬,每到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改换称呼:“哥哥,这样不好吧……你的人设全崩了。”
孟淮之满不在乎:“你可以好好了解我的人设,以后为亲自写一本纪实小说。”
沈骛游移不定,顺便在心里吐槽孟淮之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孟淮之倒是挺认真的,又问:“难道在小说里,你会叫我‘哥哥’?”
“当然不会。”沈骛摇摇头,“我们订婚又解除了,没那么熟还有些尴尬,我都是叫你全名。”
“那不就是了。”孟淮之说。
沈骛悄悄一掀眸,小心思昭然若揭:“那……今天算吗?今天我就没拿到积分。哥哥。”
在有好处的事上,沈骛的拒绝从不过三,这次甚至只忸怩地推拒了一次。
然后又叫上了哥哥,生怕机会错过了就不再回来。
“我得先检查你有没有受伤。”孟淮之笑着掀开他衣摆,贴到他耳边轻唤,“宝宝。”
*
一个月后,最后一站比赛的指挥室,比赛开始前半小时。
车队经理谭文轩向来对沈骛关照有加,十几场比赛下来,沈骛的优秀表现彻底将他折服,每天都是如沐春风,笑容满面。
他们第一次共同参与的F1赛季即将结束,他拍拍沈骛的肩,语重心长地和孟淮之说了大同小异的话,大抵是让他放轻松,最终的成绩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开创了华国以及华安车队的历史。
接着谭文轩又叙起了家常:“小沈啊,说实在的,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当上F1车队的经理了,而且第一次参加比赛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多亏了你。明年新赛季,你的薪资可以涨到这个数。”
谭文轩抬手比了个八。
一旁的队友打趣:“要是不赶紧给沈哥涨,他转头就被人家车队挖走了,那些大车队洒洒水就能给到这个数,还得抢着来竞价。”
沈骛笑笑接过话:“外国车队肯定不能给我首发的位置,如果不是为了国内的车队发展,我去年也不会回来……对了,谭经理,你这是不是算是实现梦想了?”
“当然了。”谭文轩说,“你呢?你还年轻,再开十年,少说能捧几个世界冠军回来。”
沈骛不置可否,笑意不改:“我觉得……我的梦想也已经实现了啊。”
一名队友凑过来:“对了沈哥,最后这场比赛主场优势,你是不是得拿个第一回来啊?”
另一名队友并不认同:“你可别了,安全第一,这场拿第一或者第四,最后的成绩都是第四名。咳,沈哥,主场总能拿个第三吧?也让兄弟们看看领奖台的风景呗。”
……
应付完这边的队友,沈骛接着去找孟淮之,最后还能聊个十分钟。
“淮之哥……我有个想法。”沈骛抱着头盔,在他身旁坐下,“不都说卡丁车是赛车的摇篮嘛。我想开个儿童卡丁车培训班,也不用收多少学费,毕竟我现在是公众人物,肯定有很多赞助商愿意来投资……”
孟淮之静静地旁听:“嗯?”
“然后呢,我还可以举办卡丁车或者赛车比赛,按年龄分赛段。门票和赞助的收入,多拿一些出来作为奖金发放,再存一部分,作为他们修车的保险金……”
孟淮之听着听着,从沈骛的长篇大论中,渐渐掘出自己最渴盼的含义。
沈骛似乎有暂时退役的意思。
他垂下眼睫藏起澎湃的情绪,微微颤抖着握住沈骛的手,只问:“你希望赛车能变成更大众的运动,也是……希望能帮家庭条件普通的孩子实现梦想?”
沈骛点点头,桃花眼亮若星辰,唇角翘起耀眼的弧度:“嗯,你觉得怎么样?”
孟淮之也笑了,神色难得轻快:“很好,我可以帮你。”
“那我准备上场了。”
“好,注意安全。”
沈骛戴上头盔,走到明媚的阳光之下。
今天的天气很好,看台上人声鼎沸,宛如山呼海啸。
沈骛坐进狭窄的赛车里。
坚硬的头盔、防切割的赛车服,座舱和安全带,都是与死神竞赛的车手的安全保障。
原来除此之外,还有上场前爱人给他的拥抱,以及一声“注意安全”。
他发动引擎,四枚轮胎与地面剧烈而快速的摩擦,带给他宛如飞行的畅快与自由。
他喜欢掌声,喜欢欢呼,喜欢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喜欢极速狂飙勇往直前,但最喜欢的,当然是冠军。
他从市级的赛场走向国家级、世界级,从F3到F2再到F1,每一个冠军,都会将他推上更高的舞台。
现在想来,原来比起冠军,最让他着迷的其实是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是与爱人携手奔赴的未来。
*
“又是沈骛!又是干净漂亮的内道超车!”
“现在应该没有人会质疑沈骛的能力了吧?他并不是运气好的选手,哪怕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少不了后天的努力。而他在这个岁数极为稳定的心态,也一定是在日积月累的训练中培养出来的……”
最后一战比赛回了国,虽说不在沈骛的老家京城,但在赛场所在的海城,观众和解说员见了他,也全是老乡见老乡,给予了他超乎寻常的关注。
以他现在的战绩,也值得超乎寻常的关注。
前三名都是往届的世界冠军,他们居高不下的成绩无可撼动,反倒是第四至第六名的席位,引发了激烈的争抢。沈骛就在后者的区间内。
F1赛场瞬息万变,上一场分站冠军可能下一场就马失前蹄提前出局,因而沈骛未曾站上过分站前三名的领奖台,竟也能靠着稳扎稳打的积分挤入前围。
虽然站不站上领奖台对他的成绩没有多大影响,但所有华国的观众,在场的不在场的,都希望他能在主场创造奇迹,在领奖台上为本赛季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沈骛马上进入8号和9号直角弯道……”
解说员实时将赛况播报给位于每一个角落的观众。
沈骛前方,两辆赛车在8号弯你争我夺,一个试图超车,一个奋力阻挡。
沈骛不紧不慢在后方跟着,默默寻找超车机会,然而两辆车在争抢时突然相撞,撞落的碎片飞溅。
毫无征兆地,高速前行的红色赛车碾过掉落的碎片,沈骛只觉赛车的右后方一沉。
解说员立马道:“沈骛不小心碾到前车掉落的碎片爆胎了,他在主场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幸好维修站就在前面……”
维修站里的队友立马动身起来,蓄势待发准备给沈骛换胎。
高速运转对轮胎的损害极大,几十圈的比赛,每辆车需要换两次胎。但比赛才刚开始不久,沈骛就用掉了一次换胎的机会,对后面的比赛颇为不利。
顺利的换胎会在五秒内完成,孟淮之再担心也只能让开,免得耽误他们换胎的时间。
等回来指挥室,谭文轩通过耳麦与沈骛沟通:“沈骛,安全第一,完赛就好。”
“我知道。”沈骛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让淮之哥别担心。”
孟淮之闻言仍俊眉不展。
他陪了沈骛大半年的比赛,饶是谭文轩这种不爱关注娱乐圈的,也早看出来了两人牵丝带缕的关系。
谭文轩便替忙比赛的沈骛解释:“爆胎很正常的,没什么事,平时开车外出隔三岔五不也得爆一次?现在的F1赛车安全性能很好,何况是我们华安的赛车。只要不是彻底撞碎了或者着火了……”
“博斯的赛车着火了!”解说的声音好巧不巧接上他未完的话,“目前积分榜第五名,取得了赛车生涯最好成绩的博斯,是要遗憾退赛了吗?”
“是的,博斯把赛车开到了草坪,看起来是无法继续比赛了……”
沈骛的机会又一次从天而降。
最后一场比赛引发了最激烈的比拼,意外频出,阳光明媚的天气,竟和阴暗潮湿的雨天一样,成为沈骛的助力。
“沈骛。”谭文轩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从喉咙跳出来了,强迫自己冷静,向沈骛传递后台的监控信息,“你和前车的距离每圈缩短0.4秒。”
沈骛的语气略有些雀跃:“华安的引擎动力还是太小了,但胜在稳定,那点时间都是我过弯的时候省出来的吧?”
谭文轩笑了笑:“对,你太棒了。专心开车。”
沈骛的名次不断前进。
“沈骛正在追击第四名的奥克莱诺,尝试从外道超车,可惜,没成功……”
“在海城赛道,用华安的引擎外道超车可不容易。”另一名解说员应和,“不得不说沈骛年轻体力好,心态也好,明知不太可能,也要反复尝试。”
“虽然沈骛没超成功,但奥克莱诺还是被影响到了心态啊……”
又过了几分钟。
饶是同样的场面已经见过数次,解说员仍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惊叹:“沈骛!超得漂亮!”
“惊险万分,沈骛从前车车尾流中冲出来,上升到第四。”
剩下最后两圈,沈骛又一次成为解说的主角。
“沈骛再次尝试从外道超车……”
沈骛这一次的尝试又以失败告终,却和第三名咬近了距离,两辆流线型的赛车并驾齐驱,恍若银蛇闪电纠缠着飞舞。
所有观者的心脏也被揪了起来。
几十秒僵持不下。
直到拐弯时,沈骛凭借快了那么零点零几秒的反应速度,堪堪超过。
最后一条直道冲线,他能感觉到后方的引擎声越来越近,靠着微乎其微优势,他先一步冲过终点线。
但凡赛道再长几米,这个第三名可能就不是他的了。
“沈骛冲线!第三名!恭喜我们骄傲,去站上属于你的领奖台吧!”
“沈骛!沈骛!沈骛!”
……
沈骛从赛车里出来,取下头盔,在欢呼的观众台下一转身。
观众们齐声呼唤他去领奖,队友已经雀跃地一窝蜂往领奖台冲去,他却背朝领奖台,往维修站的方向迈出脚步。
走了一步便顿住。
在他的视野正前方,孟淮之的身影由远及近。
他听到观众席上更热烈的欢呼声,夹杂着什么“淮南淮北”“天籁之音”,没想到孟淮之的粉丝都追来了,在赛车比赛现场喊起了应援语。
沈骛粲然一笑,不再动了,明亮黑眸定定注视着朝他走来的人。
孟淮之走到沈骛面前,突然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撕破喧闹。
不成句的“啊啊啊啊啊”中裹着四个清晰的字眼,正是“骛夜抒淮”。
车迷们也配合地吹起了口哨。
毫无征兆地,孟淮之倏然揽过沈骛后腰,将他半边身子按倒在赛车上。
沈骛毫无防备,意外发现自己的后腰柔韧性不错,几乎往后弯折了九十度。
然后听到一声: “赛车之吻。”
微凉而湿热的物体覆上他的唇。
人声鼎沸的赛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全世界霎时只剩下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