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循循 > 10、第 10 章
    黑暗中被捆绑着的孔益瞳眸颤抖,想说话,却碍于口中粗布,只能发出浑浊的“啊”“呜”声。


    而与他狼狈相反的是江鹭。


    这间行帐应该是专门用来关押孔益的,无桌无凳,十分逼仄。而江鹭就盘腿坐于他对面一丈靠墙处,手搭在膝上,后背笔板,坐姿端正。


    孔益眼睛向上飘,似想看明白江鹭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而江鹭缓缓开了口,似始终温和,又似心不在焉:“不用看了。你现在被关在张指挥使的军帐中。”


    江鹭点漆一样的眸子落在孔益身上:“刺杀未来太子妃的罪名一旦坐实,你必是死罪。你的时间不多了,如今能救你的,只有我。”


    江鹭的话,听得孔益一声冷笑。


    江鹭不气,仍很平静:“你不信我是正常的。之前说与你合作,但我出尔反尔。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孔益,落在太子手中你是没什么未来了。不如再听我一次。你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我保你性命无忧,如何?


    “满朝文武都不敢与太子为敌。我不在朝中,平时又远在建康,我是唯一有可能从太子手中救下你的。”


    孔益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江鹭:“你想说话?”


    他手指一抬,不知如何运用的劲力,孔益口中那堵得严实的布条脱落,孔益喘着气咳嗽,抬起头。


    透过乱蓬蓬的乱发,他盯着这个小世子,语气沙哑:“你放屁!”


    如此粗俗。


    江鹭仍是安静的:“我哪里放屁?”


    孔益傲然:“小世子,你也不干净。你想和我合作的事,我若是告诉太子,你没好果子吃!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小世子,世子你戏耍我一番,我愿赌服输。不过嘛——


    “我不用世子帮我,我有自救法子。”


    江鹭垂眸看他。


    江鹭:“你的自救法子,不会是靠姜娘子吧?”


    他思考道:“以你和她之间的微薄情谊,再加上你想杀她的事,她怎会心软?除非——你拿到了她什么把柄。你确定把柄有用吗?”


    江鹭道:“我告诉你,姜循是世上最会骗人的小娘子,你信她,不如与我合作。”


    他说话如此平和、淡然,提起“姜循”,也没有一丝多余感情。


    若非孔益见过姜循为他所作的画,若非孔益被掳那晚窥探过他与姜循的旧情,孔益就要信江鹭和姜循之间的清白了。


    孔益不屑多说,再次冷笑。


    孔益对未来竟如此有把握,倒让江鹭意外。


    江鹭盯那人半晌。他眸色清浅,神色专注,目不转睛看人时,几分情深,连孔益都生出不自在。


    江鹭:“看来你是真的有把握了。好吧,算我多事。不过,姜循不可靠,你若还想回头,我仍是等着你的——


    “我知道两年前凉城事变时,孔家有将领跟随先大皇子于边境守城。孔家对凉城事知道多少,如数说出,我保你余生平安。”


    凉城事变……


    孔益怔愣,突然想起自己初与这位小世子见面时,这位小世子也是因为“凉城”二字才暴露的。


    江鹭是南康王府小世子,身居建康。北方边关风雪霜寒,与养尊处优的小郎君有什么关系?


    孔益目露古怪。


    孔益似想问些什么,但张口,半晌只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猎风刮在帐门上,撞出叮咣之声。又听到外头兵士巡逻,半夜换防。偶有灯笼光影流过,帐下缝隙可见一片金光模糊。


    像是迷离不堪的旧影。故人都散了,他人都忘了,只有江鹭一人偏行。


    帐中寂静。


    江鹭忽然站起:“孔郎君会有想说的时候的。到时,你可以考虑一下与我的合作,我静候君音。”


    孔益怔愣地看着那人跳上高空,到处乌黑一片,孔益隐约见到一束光闪过。孔益眨眼的功夫,江鹭已经走了。


    孔益愣半天,才想明白:高处应该有个狭小天窗,小世子是从那里进出的。


    ……好俊的身手。


    只是孔益依然不明白,小世子关心凉城做什么?


    凉城如今不是大魏领土,已是阿鲁国地盘了。


    这位小世子身上,恐怕有些了不得的秘密。


    --


    这一夜,姜循陷入梦魇。


    她在梦中又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阿宁”。


    梦中阿宁置身于南康王府,从世子贴身侍卫那里得知,世子要与南康王说迎娶她的事。


    侍卫满脸是笑:“恭喜啊,阿宁姑娘。”


    侍卫用赞叹的目光望着这在灶房中帮忙的侍女:孤女,病弱,白;还带着一个蠢傻的友人一起做侍女。


    世子瞧上她什么?


    美貌吗?


    唔——眉若柳眼含波,琼鼻玉面,皓齿朱唇,确实是难得美人。


    侍卫胡思乱想时,见阿宁贝齿咬唇:“王爷怎会同意呢?阿鹭不该这样……”


    阿宁心中转着各种念头,面上却焦虑满满。她眼中浮起清波点点,有了泪意。


    侍卫一下子慌了:“阿宁姑娘,你可别哭啊。这是好事……”


    阿宁:“可是我身世孤苦,王爷会生气的。我担心阿鹭。”


    侍卫有些无措,忽见阿宁仰起脸,充满希冀地看向他:“你能带我过去,偷偷听一听他们父子二人是如何说的吗?”


    侍卫想拒绝。


    美丽的少女不等他回答,便像是没了主意一般慌然且伤心:“我不该麻烦旁人的……可我担心阿鹭。”


    她泪落如珠,侍卫的心乱起。


    是了,小世子怎会不爱阿宁姑娘呢?阿宁姑娘如此纯真,如此心善,又如此一心一意地爱慕世子,还怕世子被欺。


    侍卫便答应了阿宁。


    背过身,侍卫为阿宁姑娘的真心感动时,哪里知道阿宁眼中浮起一丝得意的笑。


    演戏如吃饭。


    撒谎如喝水。


    她信手拈来,是天生的“坏美人”。


    她即将要把小世子收入囊中,生起几分满意时,自然也要保证一切顺利。


    南康王可不是好骗的江鹭。南康王看不顺眼她,若是不许世子娶她,世子真的有能力对抗他爹吗?


    美好的小世子,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呢?


    绿柳垂地,春光融融,正是好三月。


    那时候,侍卫紧张无比地去放哨,阿宁靠在门边,将耳贴到门上。她屏住呼吸,聆听屋中父子二人的争吵……


    --


    “娘子,娘子!”


    玲珑的唤声,将姜循从梦中惊醒。


    日光初起,天边大亮,暖光掠入帐中。刚醒的美人还沉浸在梦中,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想着那些故事,一点点垂下了眼。


    玲珑笨嘴笨舌:“娘子,你不生小世子的气吧?他的那个随从,叫段枫的,特意跟我解释了。小世子不是要杀你,是看到死士想杀你,着急推你,推错了……”


    侍女说得结巴,因自己也觉得说服力不强。


    谁知道姜循唇角一翘,漫然:“我当然知道。”


    玲珑:“啊?”


    姜循不理会玲珑的吃惊,她手指点着脖颈,想着江鹭:是了,他之前是故意的。


    夜间丛林,他将她朝后推向死士的刀。他不是想杀她,他是看到了张寂,知道她死不了。


    他只是不想救她。


    哼!


    “娘子,”玲珑服侍她起身,“今日做些什么呢?”


    姜循抬眼:“去审孔益啊。”


    玲珑欲言又止。


    姜循靠着床柱,手指慢悠悠缠绕自己一缕黑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孔益如今到了这里,把他平安交到太子手中,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我没必要多事。可是——


    “孔益追杀我的原因,我都没有弄明白。”


    她眼中浮现几分杀气:“从我这里占便宜的人,还没出生呢。”


    ……娘子真是好气魄。


    但是——


    玲珑小声:“我听指挥使说,江世子也要去审孔益。世子说孔益误伤了他,他绝不可能放过。那说法,简直和娘子你的说法差不多。”


    玲珑偷看姜循:“你敢和世子一同审人吗?”


    姜循一愣。


    她脸微僵。


    之前承认“阿宁”,是情非得已。按她原本的赖皮法子,到了张寂地盘,她已然安全,是绝不可能和江鹭再有瓜葛的。


    然而——


    姜循看玲珑的脸色,这小侍女努力收敛表情,眼睛里却写满了“你们必然有很多不可说的过去吧”。


    小侍女眨巴着眼:你是不是不敢见世子啊?


    姜循忽地从床边起身,凛然无畏:“我有什么不敢的。”


    --


    于是,一个时辰后,关押孔益的帐门前,迎来了两位贵客。


    江鹭与姜循。


    他们各自的随从,段枫,玲珑,跟随在后。


    步军都指挥使张寂,身量修长,十分俊朗,却偏寡言。他虽在此,却显然出于明哲保身的缘故,并不想参与孔益的审问。


    审问内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张寂将附近兵士都撤走。


    张寂向姜循拱手:“姜娘子若审问有得,直接向殿下汇报即可。”


    姜循冷淡:“嗯。”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张寂却似乎十分习惯,类似的话向江鹭重复。


    江鹭和气:“多谢。”


    张寂抬眼,看了世子一眼。


    之后,除却随从,此处便只剩下江鹭和姜循二人。


    二人的目光,并不对视;各走一边,共同进帐。


    --


    段枫和玲珑没有进去,守在门外。而帐中,孔益已经被人取下了口中布条,冷眼看着他二人进来,兀自强撑。


    白天里,此处多了桌椅,显然是为两位贵客所备。


    江鹭走到桌边,尚在观察此处与昨夜的区别,不想姜循慢腾腾踱到孔益三步外。


    孔益:“贱人!”


    姜循微笑。


    在后蹙眉的江鹭忽听一声响亮的“啪”声,他愕然看去——孔益被一巴掌扇得嘴出血,呆滞十分,看上去也很震惊。


    而姜循俯下身,扣住孔益的肿脸。姜循面不改色:“再骂。”


    孔益看着姜循的眼睛,静水下压着的冰凉疯狂火焰让他畏惧:“……你诱惑我,偷走信件。”


    姜循:“信里什么内容,让你这么在意?”


    孔益不说了。


    姜循柔声:“你告诉我,我便在太子面前为你求情。”


    类似的话,江鹭也说过。


    孔益眼神忍不住飘向江鹭,他见江鹭站在后方,身形如定。


    江鹭盯着他们——她与孔益面容挨得十分近,若是不知她在审人,还以为是一对情人呢喃。


    江鹭撑在椅上的手指扣紧,蓦地别过脸。


    而孔益压低声音:“姜循,你本就会为我求情。”


    姜循惊讶:“我为什么要为你求情?”


    孔益眼睛再瞟那身子绷直的世子:“我有你的把柄——你爱慕江小世子,与他勾结,旧情复燃。若是太子知道,那可怎么办?”


    江鹭睫毛一颤。


    他十分意外。然而他再次看到姜循与孔益亲昵的贴近,一时脸色苍白无比,颈上青筋颤一下。全靠强忍,他重新别过脸。


    姜循同样意外孔益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问:“你说,太子就信?”


    孔益:“我有证据。”


    他很淡定:“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姜循沉吟。


    姜循幽黑的眼睛中静水潋滟,波光粼粼。近距离下,呼吸紧贴,面容皎皎,如此多娇。


    孔益的呼吸变重:他正是被她这副面孔吸引,才着了道。姜循虽坏,却如此美艳……


    姜循观察着他渐渐沉迷的神色,面上浮起一丝笑。


    她余光见到江鹭别过脸,似十分不耻此方情形,想要掉头就走。


    她对孔益贴耳:“杀了你,就谁也不知道我爱江鹭了。”


    江鹭抬眼。


    孔益瞠目。


    姜循倏地从袖中拔出一柄小刀,朝孔益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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