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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为了锁定契约蓝鲸希维尔, 达里尔和卢埃尔都在魔法阵里做了手脚，下了狠心要压过对方。


    所以当希维尔开始吸取他们提供的心血时，契约魔法阵要获取足够压制原契约主人的力量, 才能够改变契约，这是同族契约传承中最重要的一点。


    既是为了确保家族最强者获得传承, 也是为了确保家主的地位。今日若不是蒙迪点头，就算达里尔和卢埃尔想争，也不敢轻易动手。


    蒙迪则是因为自知晋级无望，也不可能将蓝鲸交给一个队家族离心、甚至对他怀恨在心的女儿，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收回蓝鲸的契约。


    任他们谁也没想到, 一个才刚刚转化的纯血人鱼，就能驾驭住已经晋升为高阶魔兽的希维尔, 任他们输入多少心血精力, 都无法压制住她的契约。


    甚至, 连中断魔法都无法做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吸干全身鲜血、精力、魔力, 乃至生命。


    最终达里尔和卢埃尔倒下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层人皮, 从衣袍中滑落出来，软软地摊在魔法阵中，原本汲取了数千霍奇森家族血脉之力的魔法阵，此时像是彻底耗尽魔力一般, 浸染着血色的光柱, 彻底熄灭，只留下地上残留的血渍和一些已经断了气的霍奇森子弟。


    与此同时, 港口四周，其他五个点的光柱, 也同一时间消失。


    这一刻，就连蒙迪·霍奇森的脸色，此时此刻也完全绷不住了。


    哪怕是他当初从父亲手中继承蓝鲸希维尔的契约权时，也没有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啊，顶多也就是放了他十来个兄弟的血，那也是失败者应当付出的代价，谁能想到，今天竟然会变成这副情形。


    几千子弟啊！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他的儿子孙子甚至重孙子，哪怕他并不在乎这些种子，原本养着就打算做为晋级或下一代结契的材料，但也没想过，短短半日之内，就损失这么多的孩子。


    尤其是看到在希维尔头顶“站”了起来的梅丽莎尔，蒙迪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原本看上去才三十多岁的面庞上，也悄然多了许多皱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二十岁。


    “梅丽莎尔，你赢了。希维尔属于你了。现在你回到家族来，我会将你列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蒙迪很清楚，能够吸干了两个中阶魔法师都无法压制的血契，就不仅仅是纯血人鱼那么简单了，梅丽莎尔，显然已经不是刚踏入初级魔法师门槛的普通女巫。


    中阶魔法师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奥斯维拉大陆上的高级战力，高阶魔法师少之又少不说，都是一国镇国之力，轻易不会出动。像霍奇森家族这样，原本你拥有两个中阶魔法师的势力，才能占据蓝达港这样繁荣富饶的港口封地，挡住王室和其他大贵族的觊觎。


    现在，两个中阶魔法师已经彻底玩脱玩死了自己，只剩下梅丽莎尔这个疑似中阶的女巫，如果能让她认回家族，哪怕用继承人的位置先吊着她，也能稳住整个家族的情况，避免其他敌人在霍奇森家族大量折损人员的时候趁虚而入。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算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永远只能是预备役，最终的继承者，还得是他说了算！


    梅丽莎尔此时的听力十分好，将他所说的每个字、甚至口气中包含的情绪，都能接收得清清楚楚，希维尔吸收过来的家族血脉之力，加固了她和希维尔之间的契约，让她不用开口就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它。


    于是希维尔先是吸了一大口海水，然后这次没有朝着天上喷水柱，而是朝着码头这边喷了过来。


    “哗啦——”白色的浪花随着排山倒海涌来的海潮，形成足足有十来米高的水墙，狠狠地拍打在码头上，将站在那的蒙迪·霍奇森伯爵狠狠拍倒在地上。


    他甚至能闻到这股海水之中，腥臭的鱼虾蟹贝味道，熏得他呕了一声，吐又吐不出来，只能愤怒地抽出腰侧的长剑，怒吼一声：“开炮！朝着蓝鲸开炮！”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港口的数十只战舰上，轰然炸开了一道道白光，上百颗魔能炮弹，齐齐朝着希维尔射去。


    希维尔几乎同一时间喷出了三股水柱来，水柱从天而落，洒落的水幕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防御结界，将它那庞大的身躯完全笼罩在里面


    魔能炮弹撞击在魔法结界上，炸开了一朵又一朵刺眼的白色花朵，却连这结界的一道裂纹都没法炸出来，只是在那水幕结界上，留下一片片涟漪化作水花，转瞬即逝。


    “真狠啊！”摩根娜有些同情地看着梅丽莎尔，“看来他根本不是诚心让你回去，而是早就做好了灭口的打算呢！你这个父亲，跟希维尔契约这么多年，还能对亲生女儿和契约魔兽下这么狠的手，真是够狠的啊！”


    “他不是我的父亲。”梅丽莎尔冷冷地说道：“他也不配做任何人的父亲。”


    从看到达里尔和卢埃尔用魔法阵吸取霍奇森们的血脉之力，用来压制希维尔，她才知道，为什么历代霍奇森家主，都跟种马似的，拼命播种生子。


    原来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子女就是用来宰割的猪羊，随时都可以为了他们的力量而被献祭掉。


    再一想到族中那些觉醒了人鱼血脉的女人，甚至被迫跟族人内部通婚结亲生子，以为这样可以避免血脉淡化，可她还是到了女巫领才知道，这种同族通婚，不但不能提纯血脉，甚至会产生许多畸形儿和变异病例，只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


    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把女儿当成人，只是当成一个物件，一个工具，一个根本不需要有自我意识的工具而已。


    这样的人，又怎么配成为父亲。


    蒙迪·霍奇森看到希维尔竟然挡住了一波魔能炮攻击，一双已经发红的眼中愈发充满疯狂之色，原本在希维尔升级成为高阶魔兽之前，根本挡不住这么多的魔能炮攻击，可现在，希维尔变得如此强大，却主动放弃了他，跟那个女人结成契约。


    无数怨恨和愤怒和嫉妒的情绪激荡在胸中，化作巨锤撞击着他的心脏，让热血涌向全身，魔力随之流转，冲破了一道又一道阻碍，他抬手挥剑之时，连面前的海浪都随着他的剑势，朝着大海倒卷了回去。


    海潮汹涌，就连天空中翻滚的云层，也跟着响起雷鸣声，炸开了几道霹雳，照亮了整个蓝达港港口。


    所有人都能看到，蒙迪·霍奇森伯爵周身的海水翻滚着，犹如一道通天的水龙卷，随着他挥出的一剑，朝着在大海当中力扛魔能炮的希维尔飞去。


    他竟然突破了！卡了几十年无法寸进的境界，竟然在这一刻，让他突破到了中阶，体内无数魔力元素如海潮般涌来，让他有种自己就是这片大海的感觉。


    哪怕希维尔是高阶魔兽，对与中阶魔法师来说，也不是完全无法跨阶战斗的。


    更何况，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了几十年的契约伙伴，蒙迪在激动之余，忍不住冲着希维尔高喊起来：“希维尔，我终于晋升到中阶魔力了！你快回来，我们可以继续成为契约伙伴！”


    水龙卷裹挟着汹涌的海水，到希维尔面前时，却被它张大嘴一口吸溜进去，毫无威胁。以它现在的皮厚肉糙，就算那些魔能炮打中它也伤不了它，只是担心头顶上的几个幼崽，它才释放出防御结界。


    可没想到，居然刺激得蒙迪突破了。


    摩根娜听得笑了起来，“这位霍奇森伯爵似乎忘了，他们家族是沾了人鱼的光，才有机会契约希维尔的，还真以为就凭他们那肮脏的血脉，能够契约希维尔？”


    梅丽莎尔：“希维尔，送我上岸，既然他不甘心交出权力，那就让我与他做最公平的决斗。我要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亲手将蓝达港交给我！”


    “决斗？好哎！”茱莉娅立刻鼓掌，“我和摩根娜给你当见证！梅丽莎尔你一定能赢的！”


    希维尔长鸣一声，喷出了一股水柱，梅丽莎尔站在水柱上，金红色的鱼尾被白色的浪花衬托得格外耀眼夺目，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神动摇。


    蓝达港的每个人，从懂事之后，就知道关于蓝达港的传说，据说是一条美丽的人鱼，与初代的霍奇森伯爵相爱，生下的孩子拥有人鱼的力量和人类的双腿，才能够带领水手们战胜凶险的大海，成为这片海域的主人，维系着蓝达港的对外海贸。


    若非如此，蓝达港也无法成为整个奥斯维拉大陆最繁荣的海贸港口，成为耀眼的商贸中心，汇聚了无数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才能从海洋和大陆中赚取利益。


    所以蓝达港的城市中心广场上，修建的雕像也是人鱼雕像，每个人从儿时听过的歌，就是赞颂人鱼的歌曲，再他们的心目中，人鱼就是蓝达港的守护神，是他们在海上航行的守护神。


    哪怕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人鱼，可每个人心目中，霍奇森家族就是人鱼的后代，就是人鱼的象征。


    崇拜了这么多年的人鱼，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乘着浪花，朝着他们的领主大人飞去。


    远处的一些普通渔民，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只是听到霹雳惊雷，看到港口的战舰开炮，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接着就看到人鱼从蓝鲸身上“飞”了过来，都以为是人鱼展示的升级，纷纷跪倒在地上，虔诚地向她跪拜致敬。


    “美丽的人鱼之神啊，求你庇佑我们的家园，驱逐那些邪恶的海兽，让我们可以平安地在大海上航行吧！”


    “尊敬的人鱼之神，求您平息这场风浪，保护蓝达港的人，能够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片大海中！”


    “……”


    无数祈祷与祝福，朝着梅丽莎尔和摩根娜涌来。


    梅丽莎尔无视周围的喧嚣，只是定定地看着蒙迪·霍奇森，“你为了个人的私利，生下这么多子女，却又用他们的血来为你维系血契，你根本不配做个父亲！也不配成为希维尔的主人！”


    蒙迪·霍奇森双目发红地瞪着她，怒吼道：“没有我这个父亲，更不会有你这个贱种！不要以为你觉醒了人鱼血脉就了不起了，我会斩断你的手脚，让你成为霍奇森家族下一个培育子孙的母体……”


    他挥动手中长剑，带着滚滚风雷之势，朝着梅丽莎尔一剑横劈过去。


    在霍奇森家族密传的记载里，人鱼的利爪能够生撕鲨鱼，同时是天生的水系魔法师，可以操控海水，引发海啸。可这个女儿，愚蠢得竟然到他的面前来，哪怕同为中阶魔法师，可他还是一个有着一百年剑术经验的大海骑士，贴身近战之中，他的利剑比什么魔法都要厉害。


    梅丽莎尔脚下的海浪散去，她整个人向下一沉，像是滑落在地上，让那气势汹汹的一剑只是削断了她头顶耳朵一层蘑菇“头发”，断开的小蘑菇菌伞和黏在了剑身上，跟着回到了蒙迪的身边。


    蒙迪·霍奇森又是一剑挥出，只是这一次，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似乎还有一种类似花粉般细细的粉末融入漫天飞舞的水珠中，落在了他的手上、脖子上、脸上、头上……


    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能感觉到，清凉的水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倏地钻进了毛孔之中。


    有点痒痒的，从皮肤的表面，一直痒到了毛孔里，甚至是血液里……


    蒙迪·霍奇森疯狂地朝着梅丽莎尔挥剑砍去，她却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儿，在空气中轻松自如地游动着，只是一摆尾巴，一晃身体，就避开了他凶厉的剑招。


    而那些被他斩落的奇奇怪怪的蘑菇菌伞，有些黏在他的剑身上，有些飞洒在半空中，甚至落在了他的身上，更多的被他踩在脚下，和着地上的残血，变成泥浆。


    尽管如此，那些蘑菇散发出的奇异香气，还是影响到了他的视线和心情。


    他甚至看到一具吊在桅杆上的尸体忽然出现在面前，那是先前向梅丽莎尔求救时被勒死的杜克，正吐着血红的舌头朝着他扑过来，嘴里还喊着“父亲父亲”——


    蒙迪狠狠地一剑将他劈成两半，可两半尸体又变成了另外两个人，面容有些熟悉，与他有七八成相似，显然也是他的儿子们。


    他们也同样在喊着“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杀我”，然后再次被他劈开，斩断。


    周围有无数个孩子站起来，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有的还是个婴儿，还有十几岁的少年，二三十岁的青年，他们都有着相似的面孔，同样在朝着他伸出手来，叫着“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们？”


    “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幻觉！这都是幻觉！”蒙迪·霍奇森怒吼着，疯狂地劈砍着这些幻影，无数血肉飞溅，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血红色，就连他的剑，他的手臂，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你们是我生的，就该为我死，说什么为什么，没有我哪来的你们！去死去死都去死吧！”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蒙迪·霍奇森伯爵，装若疯狂般挥剑砍杀着自己周围的水雾，嘴里说出的话，和地上那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霍奇森子弟们，揭开了一个冷冰冰的，血淋淋的真相。


    什么子嗣繁荣昌盛，什么家族人多力量大，都只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幻象。


    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给家主添加的肥料，所谓的荣华富贵，都只是一场从生下来就开始的骗局。


    那些落在蒙迪·霍奇森伯爵身上的小蘑菇菌伞，洒下的孢子，已经催生出无数新的蘑菇，就扎根在他的头发里、皮肤上、血肉中，疯狂地汲取着他的血肉和魔力为养分，不断地繁衍、播种、生长、再生……


    就如同蒙迪·霍奇森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由这些小蘑菇在他的身上展示了蘑菇的翻版繁衍，甚至比他的速度更快，后代更多，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他的全身。


    只是这一次他身上的蘑菇，全都是血红色的，没有其他颜色，就使得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蘑菇人。


    “咣当——”他手中的长剑砸落在地上，他的手也跟着从手腕处断开，外面一层薄薄的皮肤，已经无法支撑里面被无数蘑菇吸空血肉骨髓后的分量，随着那只握剑的手断裂摔落，从断口处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稀里哗啦一大堆小蘑菇，它们落地就化为血泥，继续散播处细小的孢子，吸收着周围残余的魔力和血液。


    蒙迪·霍奇森伯爵彻底站定不动，呆呆地看着自己断落的手，和流出体外的“蘑菇”血。


    梅丽莎尔翩然落下，站在他的面前，“现在，无论你是否承认，受到人鱼庇护的蓝达港，都将回归人鱼所有，而不再是霍奇森家族的私产。”


    蒙迪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可你……你也是霍奇森家族的女儿……”


    梅丽莎尔冷笑道：“是你亲手从族谱上抹掉了我的名字，我已经不是霍奇森家族的人，我属于女巫领，希雅大人麾下，在你死后，霍奇森这个姓氏，将彻底从蓝达港消失。”


    她抬头望向那些奄奄一息的霍奇森子弟们，看到他们眼中的畏惧和惊恐，“当所有人知道霍奇森家族的罪恶行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继续背负这个姓氏。”


    “真正庇护蓝达港的，是人鱼的恩赐，是希维尔的守护，你们的僭越恶行，都将在今日彻底终止。”


    “不……”蒙迪想要咬牙，可他的口中同样有蘑菇长出来，咬在上面黏滑血腥的味道，让他一阵眩晕，正是这些该死的蘑菇，让他产生幻觉，让他全身麻痹，才会被它们趁虚而入，吞噬着他的血肉和魔力。


    “我还有战舰，有魔能炮，开炮……开炮……”


    “轰！轰！——”炮声响起，可这炮声，却并非是从港口的战舰上发出，而是从他们身后的半空中响起，那声音如同半空中炸开的雷霆，震得所有人不敢抬头。


    港口的战舰更是被那一枚枚精准无比的炮弹直接命中魔能炮架，准备开炮的炮手们甚至连躲都来不及躲，就跟着炮台一起被炸得飞上了半空中。


    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三艘巨大的战船，劈开天空中的云海，正缓缓地朝着蓝达港的港口上空驶来。


    战船的周身都覆盖着金灿灿的合金板，船头和两侧的船舷都设有炮台，黑洞洞的魔能炮炮口正对着停泊在港口的几十艘战船，但凡哪个战船想要开炮，哪怕上面的炮手只是稍稍动了动手，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精准地炸飞。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天上飞着的，是船？船，怎么能在天上飞？


    可那三艘船的造型和桅杆风帆，整体熟悉的造型，都是蓝达港商船的模样，只是在外面覆盖的一层金色符文板，还有几个古怪的巨大螺旋装置，和寻常的船只有所区别，但那仍然是船啊！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这里的人从小到大见过无数种类型的船只，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天上飞的船！


    船帆上，绣着巨大的雪鹰和朝阳徽记，那是属于女巫领的徽记，站在最前面一艘飞船的船首之处，正是女巫领的领主，希雅·奥蕾莉亚·威斯特。


    “妈妈！是希雅妈妈来了！”摩根娜从希维尔的头顶上跳了起来，高兴地欢呼起来，“妈妈！我在这里！”


    茱莉娅却打了个哆嗦，小声地说道：“摩根娜，你忘了，我们是逃课跑出去玩的，老师一定是发现我们失踪了，才会找到这里来啊！”


    “呃？……”摩根娜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告而别，拐带了梅丽莎尔去找人鱼传承，结果在试炼之地一下子不知道待了多少天，虽然她和梅丽莎尔都晋升中阶是好事，但希雅妈妈这些天肯定是要为她担心死了。


    就是不知道，收复了蓝达港的功劳，能不能抵消犯下的错呢？


    蒙迪·霍奇森看到这三艘从天空云层中飞出来的战船，不费吹灰之力地击毁了几艘战船，就吓得其他人俯首帖耳，不敢动弹，而他现在已经被小蘑菇吃空了身体，只剩下一口气硬撑着，没让它们侵入自己的大脑，可看到这一幕时，他还是忍不住一张口，吐出来的，却已经不是鲜血和内脏碎块，而是无数鲜红的小蘑菇。


    “好！好！原来是女巫领……你们……侵占蓝达港……早有预谋……”


    “够了，蒙迪·霍奇森，带着你的罪孽，到地狱里去跟流着霍奇森家族血脉的罪人们去说这些废话吧，我没有兴趣再听你说话了！”


    梅丽莎尔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蘑菇头发，让它们迅速地变长变柔顺，拎起自己身侧轻纱般的尾鳍，朝着天空中的飞船行礼。


    “现在，是我迎接领主大人的时候了！”


    在她挥手之间，小蘑菇们迅速地钻入了霍奇森伯爵的咽喉和大脑，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最后一口气息，让这具身体彻底成为了它们的容器。


    看着飞船缓缓落下，不仅是码头处幸存的霍奇森子弟们，还有港口战舰上的蓝达港海军，城里城外的居民们，都无比震惊。


    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梅丽莎尔的话，听到她宣布她代表人鱼将从霍奇森家族手中收回蓝达港，听到她是女巫领领主麾下的女巫，瞬间都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奇幻，变化太快，快得让他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希雅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原本她看到摩根娜和梅丽莎尔茱莉娅的坐标变化，还担心她们出事，邓聪亚历山大族长那知道她们可能是进入人鱼试炼之地后，就准备去接应她们。


    可要去无尽之海必然会路过蓝达港，想到梅丽莎尔和蓝达港霍奇森家族的恩怨，希雅就担心会出事。


    艾尔维拉也发现茱莉娅不见了，正担心不已，与她一碰，当即就决定带着刚刚改装完成的三艘战舰去蓝达港接人。


    因为有王都三大魔法贵族的加入，他们不仅带来了三大魔法贵族收藏的魔法知识，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布雷福德家族那座会飞的法师塔所有的技术。


    这本就是兰斯在生命最后的阶段，参考会飞的圣塔，通过浮空装置改造的法师塔，到了女巫领之后，就被多米尼克从里到外几乎拆解了一遍，很快就将这种浮空装置改造后安装在了战舰上。


    法师塔都是以防御为主，攻击能力并不算强，可战舰就不一样了，原本这三艘战舰就被多米尼克加装了不少私货，从艾尔维拉独家熔炼的合金钢板外壳，到里面的无限循环充魔法阵，加上科拉姆家族最新款的魔能炮，装填火焰晶石弹，这三艘战舰可以说是将目前女巫领所有最强魔法技术和武装力量都装配到了极致，就是三艘可以行走的战争堡垒。


    有了这三艘飞艇战舰，就算是对上整个蓝达港的海军舰队和霍奇森家族所有的魔法师，希雅也有信心将他们尽数击垮。


    空中优势和饱和炮火覆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结果她们一行人紧赶慢赶，听到海港处传来的炮声时，艾尔维拉急得都差点直接从浮空战舰上跳下去，结果从云层中穿出来一看，正好看到战舰要开火，多米尼克毫不犹豫地先炸了那些想要开炮的战舰，然后就听到梅丽莎尔宣布霍奇森家族到此为止了。


    呃，战争开始了，战争结束了。


    他们辛辛苦苦赶来，正好赶了个落幕收场放礼花吗？


    看到下方茱莉娅和摩根娜心虚的样子，艾尔维拉冲着希雅行了个礼，“我先下去带那两个小崽子上船！”


    “我和你一起下去。”希雅点点头，看了眼摩根娜身下那只巨大的蓝鲸，那不是传说中蒙迪·霍奇森伯爵的契约魔兽吗？怎么成了摩根娜的坐骑？


    看到蓝达港一片混乱的情形，她也没让浮空战舰降落下去，而是让多米尼克在空中指挥战舰，继续威慑蓝达港的海军和守城军，自己和艾尔维拉带着数十名骑士一起下船，落在了码头上。


    看到码头上到处一片血污，还有不少一看就是被吸干血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希雅也有些震惊。


    梅丽莎尔身上的变化很明显是得到了人鱼传承，成为真正的纯血人鱼，小摩根娜也长大了一截，显然同样得了不少好处，可就凭她们两个，能够让几千霍奇森家族成员横死在这里吗？


    希雅颇为不解，等听梅丽莎尔简单地向她解释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经过，更是对这个家族的心理变态程度大为震撼。


    很显然，他们当初是利用了那只在无尽之海遭受灭顶之灾时逃出来的人鱼，才能够拥有第一代能够将与希维尔结契的魔法师或者大海骑士。


    正因为尝到了这个甜头，他们才会在人鱼血脉越来越稀薄之后，想出这种质量不够用数量来凑的血脉魔法阵，对自己和后代都能这么狠的家族，希雅根本不相信，初代的霍奇森伯爵会真心“爱”上一条人鱼。


    霍奇森家族的男丁，在这一次血脉魔法阵中死去了大半，幸存者也大多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十分虚弱，根本无力阻止女巫领收编那些城防军和海军。


    海军原本是蓝达港的最强战力，可是面对海面上虎视眈眈的蓝鲸希维尔，天空中三艘战舰上那些黑洞洞的魔晶炮口，天知道这些女巫怎么能在战舰上装载这么多架魔能炮，他们的战舰，一艘能够搭载三到五架魔能炮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可天上的这些战舰，粗粗一数，就有几十架。


    更何况，所有用过魔能炮的海军都很清楚，想要校准魔能炮的目标，需要消耗大量的魔晶石，他们在海战之时，都是对着固定目标，靠着几十艘战船的充足炮火来进行攻击，总有能够打中的。


    可女巫领的这些魔能炮，竟然能够精准地专门炸他们船上的魔能炮台，还一炸一个准，没有浪费一发炮弹。


    无论是对方的魔能炮数量、精度，甚至连炮弹的质量，都远胜过他们。


    而他们，已经失去了指挥官，失去了领主，继续作战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家都是当兵的，哪怕平时训练的时候，都喊着誓死为霍奇森伯爵效力，可现在霍奇森伯爵先死了，他们就不得不替自己考虑了。


    反正，无论梅丽莎尔小姐承不承认，霍奇森伯爵在死前都已经承认了她是霍奇森家族的女儿，那么投降给她和她的主人，似乎也不算什么。


    于是当女巫领的魔武骑士们踏上蓝达港的战舰时，就由船长和大副主动送上自己的佩剑，表示投降并接受女巫领的处置，根本没有人想要替死去的霍奇森家族报仇。


    开什么玩笑，今天的霍奇森之死，完全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想要契约高阶神兽，不惜用自己家族子弟的血脉之力为赌注，结果却赌输了，赔上了几千家族子弟和两名中阶魔法师的性命，还能怪得了谁？


    而且听梅丽莎尔小姐的话，霍奇森家族原本就是假借人鱼的力量欺骗了蓝鲸，现在人鱼要收回蓝鲸和蓝达港，似乎也没什么错？


    只要想开了，大家就很容易接受新的主人。


    在这片大陆上，每天都会有无数战争发生，无论是家族内部的争斗，还是贵族之间，国家之间，人类与魔兽之间的战争，都是为了生存和利益。


    而他们这些普通的战士和居民，在战争结束后，当然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向胜利者投诚效忠，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希雅从当初接受弗迪南德大骑士的投降开始，就知道这个大陆的战争形式跟自己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所以也没有去浪费人力和时间清剿什么残党，而是让卡尔带着魔法契约下去，让这些投诚者在上面签名按手印，成为真正的俘虏，那就在魔法契约的约束下，做一个俘虏该做的事吧。


    魔法，才是真正能够控制这些墙头草们的“正义”锁链。


    然后，她就和梅丽莎尔一起去霍奇森伯爵的城堡，接收这次战争胜利的所有战利品们。


    只是在路过城堡前的那尊巨大的美人鱼雕像时，梅丽莎尔忽然停下了脚步，就连被艾尔维拉抱着的摩根娜，也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齐齐望向了那尊美人鱼雕像。


    那是传说中，初代人鱼的形象，被霍奇森家族和蓝达港居民奉为神灵一般，守护着这片海域和蓝达港，每天都要接受蓝达港周围渔民们的朝拜和供奉。


    而此时此刻，人鱼雕像的双目之中，却缓缓地流下两道血色泪痕。


    第92章


    “啊呜呜嗷啊啊！——”


    摩根娜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 直接从艾尔维拉的怀中一下子跳了起来，那都不是一般的鲤鱼打挺，而是直接像个小炮弹一样, 蹭地冲了出去，直接就朝着那尊人鱼雕像扑了过去。


    啊, 不对，不是扑，而是撞！


    艾尔维拉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抓住她，或者说，她刚刚伸出一半的手, 被希雅拦住。


    因为几乎同一时间，梅丽莎尔也跪倒在地上, 浑身颤抖着, 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鱼雕像, 从那血泪流下的一刻开始, 她就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悲伤的情绪从里面流露出来, 带着一股浓冽的血腥气息和浅淡的魔力涟漪，链接到她的脑海中。


    “孩子, 你们终于来了……”


    悠远而动听的声音，宛若天籁，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声叹息，也能让人心弦震颤。


    “嘭！”摩根娜已经撞在了雕像上, 那足足有五六米高的雕像, 被她一撞，外壳顿时化作无数碎石, 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那石像仿佛一个巨大的蛋壳，一撞就碎,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几乎只剩下白骨的身体，上半身是人类的骨架，下半身却是鱼类的尾骨，下面那支撑着骨架的庞大鱼尾造型，实际上是数十条细长的锁链，扣住了每一根骨架，上面还有符文的流光闪动，牢牢地锁住了白骨中散逸的魔力元素。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哪怕这具身体已经只剩下了白骨，可胸口处仍然有一颗心在跳动着，白色的魔力元素就从那里流向全身，却有被那细长的锁链从中抽走，让她根本无法修复自己的身体，更无法挣脱束缚。


    摩根娜愤怒地撞碎了雕像外壳，抱着人鱼骨架伸手去扯上面的锁链，刚一动手，就听到到那个声音轻轻地叹道：“不用了，这些锁链一断，不光是蓝达港会毁了，我的身体也会彻底崩溃。”


    “能看到你们，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


    “不！不！你不能就这样死了！”摩根娜握着锁链的手颤抖着松开，她能感觉到，这只已经变成白骨的人鱼并没有说谎，可这让她更加心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庇护着这些人类，他们感激你、膜拜你……为什么还会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人鱼原本有着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身体修复力，当初若不是因为神战分割大陆板块，彻底毁掉无尽之海的栖息地，也不会给人鱼带来灭顶之灾。


    同样，碧空海的覆灭，也是因为人鱼族和兽人族爆发的战争中，不约而同地动用了两族的神器，结果导致两败俱亡，这些曾经为众神宠爱的魔法种族，最终都是因为滥用神器的力量而导致灭族。


    对于死在战争中的族人，摩根娜虽然怀念，却并无遗憾，可看到面前这个还“活”着的族人，却愤怒得想要将整个蓝达港都彻底摧毁。


    “妈妈！希雅妈妈！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希雅也没有想到，这尊人鱼雕像里，竟然封印着一个“活”着的人鱼，哪怕她身上的血肉都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但她的骨架上仍有生机流转，却被那恶毒至极的锁链引入她身体下方的魔法阵中，让她原本澎湃的生机完全无法修复自己的身体，而是被困在这里，忍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


    “摩根娜，让一让，不要哭，我来试试……”


    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救出这条人鱼，但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才行。


    摩根娜哭着松开手，恋恋不舍地看着这白骨人鱼，梅丽莎尔则跪在地上，忽然抬起头来，对希雅说道：“领主大人，求你救救她，哪怕用我的血、我的生命都好，只要能救出她，我愿意献上我的生命甚至灵魂。”


    从看到这具白骨人鱼的一瞬间，梅丽莎尔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一般，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瞬间明白，霍奇森家族所谓的人鱼血脉，竟然就是来自面前的这个人鱼。


    他们怎么能一边将她削肉吸血、敲骨吸髓，封印着她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她的魔力，一边还口口声声宣扬所谓的美好爱情故事，用所谓的爱情结晶来掩饰他们犯下的罪行，无耻地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后，还有脸自称人鱼的后代来享受着人们的尊敬和拥戴？


    而她的身上，也流着这些罪人的血，却因为她与霍奇森家族的彻底决裂，在看到真正的人鱼摩根娜时，这条人鱼残留在她体内原本极其微薄的那点血脉之力，才会彻底觉醒，让她拥有了能够进化成纯血人鱼的机会。


    “用我的血，我的灵魂来赎罪，这本就是霍奇森家族欠她的……”


    梅丽莎尔抬头仰望着面前的白骨人鱼，丝毫没有一点儿恐惧，哪怕这人鱼的头部也只剩下白色的骷髅，看不到她的眼睛和原本的模样，可她依然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投来慈爱的眼神，就更加让她羞愧万分，恨不能用自己的血肉来帮她恢复。


    希雅走到了这座被高高架起的白骨人鱼前，仔细地看着下面上百根锁链结成的魔法阵，先安抚两个情绪激动的大小人鱼，“梅丽莎尔，摩根娜，你们都先冷静一下，让我仔细看看该如何破解这个魔法阵。”


    不得不说，这个魔法阵，和码头处的那个魔法阵一样，都汇聚了人类魔法师非常精巧的构思和强大的想象力。


    那边的魔法阵，能够吸收血脉之力，融合提炼后，补充契约者力量的不足之处，来契约比自身更强大的魔兽，可以说是众志成城的另一个版本。


    而这里的魔法阵，更像是一个吸血的水蛭，通过无数血脉链接，抽取宿主身上的血肉和魔力，来供给与宿主有血脉关系的子孙后代，可以说是后代越多，这个魔法阵的力量就越强大，就会源源不断地榨取宿主身上的生机，让她永远无法恢复自身的力量。


    哪怕是天生的魔法种族，哪怕是本该有几千年寿命的人鱼，当她的血肉生机被无数从她身上剥离的子孙后代不停地榨取，也无法挣脱这一根根为她量身打造的锁链。


    若不是今日霍奇森家族为了跟梅丽莎尔争夺蓝鲸希维尔的契约权，开启了那边的血脉阵法，消耗了大量了血脉之力，不光是两个中阶魔法师被耗尽血肉魔力而死，就连那些觉醒魔力或是有魔力感知的霍奇森子弟们，也都成了这场争夺战中的血瓶，尤其是那些有魔力的子弟，身上的魔力血脉越多越明显的，就越容易被法阵吸收血脉之力，死得也就越快。


    短短半日内几千名霍奇森子弟的死去，甚至包括了霍奇森家族所有的觉醒者，从家主到长老，无一幸免，这些终日从这座雕像中汲取魔力和血脉之力的吸血虫的大量死亡，终于让她能够有了一点点清醒，在看到两个人鱼朝着她走来时，激动地流出了血泪。


    这是几百年来，被封印在这座雕像之后，她第一次能够凝结出血泪，散发出属于她的气息，终于让外面的人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她甚至觉得，能够“看”到这两个活的人鱼，哪怕下一刻就彻底死去，她也再无遗憾。


    接收到她传入脑中的意念，希雅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自己可以了无遗憾地死去，却会成为她们今生最大的遗憾。既然你都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忍受了这么多痛苦，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黎明前的黑暗即将过去，晨曦之光，将带你走进新的一天。”


    她的一只手放在锁链上，另一只手递给梅丽莎尔，“梅丽莎尔，将你先前吸收的霍奇森家族血脉之力，送回你的人鱼之祖身上——”


    梅丽莎尔毫不犹豫地将手伸给她，由她牵引着，握住了一根、又一个根锁链，那些锁链链接到她的手时，就如同吸血水蛭一般，迅速“咬”住了她的手指，汲取着她身上的鲜血。


    希雅从降落在码头后，就看到了那里刚刚被鲜血淹没的魔法阵，感受到那个阵法的气息后，脑海中就迅速地将法阵的符文阵图铭刻记忆，此时此刻，她也毫不客气地将这个阵法重新用在了这里，以梅丽莎尔为媒介，将这座法阵逆转之后，再同样收回所有原本属于人鱼的血脉之力。


    她的手指飞速划出一道道符文光线，金色的符文如晨曦洒落，笼罩在整个人鱼雕像的身上。


    那原本已经缓缓停滞的心跳，忽然又重新开始跃动，有力地震动着，泵出一股股殷红的鲜血，流向每一根白骨。


    而原本一直在汲取她力量的锁链，此时已经贴在了梅丽莎尔的身上，与人鱼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对应，从她的身上吸收着血液与魔力。


    梅丽莎尔曾经在黑塔地牢里，接受过多年类似的酷刑，只是那时候她是不得不忍受的痛苦，此时却是心甘情愿的奉上。


    只要能救这只人鱼，哪怕真的要她去死，让她的灵魂彻底消散，她也毫不退缩。


    不知是那些金色符文的力量，还是她的血液和魔力起了作用，面前的人鱼白骨上，先是染上了一层血色，然后迅速地出现无数细小的血管，跟着有薄薄的筋膜与肉芽开始飞速生长，覆盖在骨骼之上。


    从血管、肌肉、内脏开始，到皮肤、鳞片、头发、眼睛……一切犹如神迹一般，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梅丽莎尔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和魔力在大量流失，却依然不肯松手，看到面前的人鱼终于开始长出了眼睛、头发、睫毛，那美丽的容貌，仿佛梦中无数次见过，这是真正给予她血脉、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始祖，也是整个霍奇森家族罪恶的见证。


    现在，她终于可以活下来了，哪怕付出的是自己的全部生命也无所谓……


    希雅轻咳了一声，“梅丽莎尔，不要那么小瞧我好不好？霍奇森家族的人都能用全族血脉之力融合来契约蓝鲸，难道同样的魔法阵，还用得着纯耗费你一个人的生命与血脉之力吗？”


    她冷冷地一笑，环视这座壮丽宏伟的海港之城，说道：“整个霍奇森家族犯下的错，凭什么要你一个人来承担？这阵法已经被我修改，汇聚血脉之力嘛，当然要溯本归源，将所有从人鱼身上得来的血脉之力，统统都还给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无数惊惶凄厉的尖叫声，从蓝达港各个地方传出来。


    这一次，不仅仅是那些幸存的霍奇森家族子弟，还有一些蓝达港的守城军将领，市政厅里的贵族官员，甚至是一些远在城外的贵族，都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一阵心痛，然后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胸口处有点点血光透出，化作一个个血色的光球，朝着霍奇森城堡的方向飞去。


    数百年来，霍奇森家族在这里开枝散叶，与贵族们联姻，生下无数子嗣，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他们利用这张血脉之网，牢牢地将蓝达港控制在手中，而这一切力量的源头，就在这只被封印在霍奇森城堡前的人鱼身上。


    这几百年来，他们从她身上吸食的血肉魔力，哪怕在传承中削弱稀释，可一旦被他们自己设下的血脉阵法召唤，加上来自晨曦之光的力量，无论多么稀薄的血脉之力，无论相隔多么远的距离，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出去，朝着它们的源头飞去。


    “不！”霍奇森城堡地下的密道之中，原本听说霍奇森伯爵和两个长老都在码头“战死”的消息，正准备带着儿子离开城堡的菲奥莉娜公主，看到儿子戴维身上忽然冒出一串血色光球，一头栽倒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抱起他来，放声大叫：“戴维！戴维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戴维，你醒醒！你醒醒啊！”


    作为奥兰王国的二公主，菲奥莉娜嫁给蒙迪·霍奇森伯爵的第七十九个儿子时，霍奇森伯爵和王室达成协议，她的儿子只要能够觉醒魔力，就将成为霍奇森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霍奇森家族的地位，甚至可以说，她的丈夫正是因为她才拥有了成为蒙迪·霍奇森真正承认的亲子身份，无论蒙迪·霍奇森以前和以后有多少个孩子，得到他承认的子孙，目前就只有菲奥莉娜的丈夫和儿子。


    她在嫁过来的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漂亮如同小天使的男孩，蒙迪·霍奇森亲自给他取名为戴维·霍奇森，甚至在她的丈夫出海遇难后，依然让她和戴维住在城堡里，成为霍奇森家族唯一的女主人。


    因为戴维是这一代霍奇森家族里，天生魔力感知最强的孩子，王室和人鱼血脉的结合，诞生出一个强大的奇迹，所有人都相信，戴维一旦觉醒，一定会成为比蒙迪·霍奇森更强大的大海骑士，人鱼魔法师，成为蓝达港和这片大海的守护着。


    所以哪怕蒙迪·霍奇森伯爵战死，菲奥莉娜也相信，只要她带着戴维离开，无论是去找父王奥格玛五世，还是去找大王子亚历克西斯，他们都一定会帮助她养大戴维，让他成为未来的高阶魔法师，替霍奇森家族报仇。


    可她却没想到，还没能跑出这条密道，儿子就突然昏倒，身上不停地有血色光球冒出，哪怕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等到最后一个血色光球飞出戴维的身体，菲奥莉娜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住它，却见那血色光球穿过了她的手掌，泛着点点红光，朝着霍奇森城堡的方向飞去。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低头摸了摸戴维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依然存在，又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处，听到他的心跳声缓慢恢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下她不敢再松手，将戴维抱在怀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朝密道外逃去。


    有的人身上，只是冒出一两个血色光球，感觉到身体忽然虚弱了许多，并没有晕倒，只是疑惑地望向那些血色光球飞离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有的人则是损失了大量血色光球和魔力元素，瞬间感觉到身体里的魔力池崩塌，魔力被抽空的同时，整个人也彻底崩溃，他们躲过了码头上的那一劫，却依然无法逃脱自己身上带着的原罪。


    所有从人鱼身上得来的血脉之力，在霍奇森家族的血脉魔法阵中汇集，被希雅用溯本归源法阵，通过梅丽莎尔的身体，传回了人鱼身上。


    梅丽莎尔看着人鱼一点点重新长回血肉肌肤，无论身上被抽走血液又注入血脉之力的过程有多痛，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人鱼大人，你不会死，所有蓝达港的人，都记得是你拯救了蓝达港，是你守护着这片大海，每个人每天都在为你祈祷，为你祝福，你永远都是蓝达港的守护神！”


    人鱼睁开双眼，湛蓝色的眼眸犹如蔚蓝的天空，深深地望着她，“孩子，我的名字叫卡莉斯塔，你是我的后代，叫我的名字即可。”


    “卡莉斯塔！你终于活过来了！”摩根娜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妈妈一定能够救你！”


    卡莉斯塔下半身的鳞片已经一片片长满，只是她身上的鳞片完全是血红色的，每一片鳞片上，都带着来自霍奇森家族血脉的鲜血，将她的鳞片和尾鳍都彻底染成了红色。


    当她的最后一枚鳞片覆盖在尾鳍上方时，她的尾鳍一摆，彻底甩脱了所有的锁链，那些锁链脱落的瞬间，梅丽莎尔也闷哼一声，仰面摔倒，可没等她落地，就被卡莉斯塔伸手抱了起来。


    “你不会死的，你已经有了真正的人鱼力量，并洗净了你身上的霍奇森血脉，与他们再无关系，是我唯一的后代。”


    梅丽莎尔虚弱地展露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好，我一点儿也不想要霍奇森家族的血，更不想要跟这个姓氏有半点关系。”


    卡莉斯塔点了点头，“那好，你以后就跟我的姓氏，我们是无尽之海的玛雷拉家族，你以后就是梅丽莎尔·玛雷拉。”


    梅丽莎尔用力地点了点头，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这位人鱼大人哪怕恢复过来，也会记恨她，没想到她如此的慷慨大方，善良仁慈，不但不记她的血脉之恶，还将她认为后代，赐予她新的姓氏。


    “玛雷拉家族？”摩根娜眨了眨眼，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卡莉斯塔·玛雷拉，“你是无尽之海的幸存者，怎么会被封印在蓝达港？还跟这里的人类生下这么多孩子？”


    希雅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完全不看人家才刚刚死里逃生，就问出这么扎心的问题。


    “摩根娜，卡莉斯塔刚刚才解除封印，还十分虚弱，我们先带她进城堡休息，等她和梅丽莎尔恢复之后，再慢慢回答你的问题好吗？”


    摩根娜立刻反应过来，连连向卡莉斯塔道歉，还将自己从无尽之海的深海海沟中得到的几个魔核都递给了她，“真是对不起，这些魔核给你，你先尽快恢复魔力，等你恢复以后，我再来看你。”


    卡莉斯塔感激地看了眼希雅，拒绝了摩根娜手里的魔核，“感谢您的帮助，其实只要摆脱了那个魔法阵，我就能很快恢复。”


    说着，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梅丽莎尔所说，整个蓝达港的人每天都在向我祈祷，为我祝福，感谢我的庇护，我恨这里的人剥夺了我的一切，但也正是这些人的祈祷和信仰，让我一直无法彻底死去。”


    “甚至可以说，霍奇森家族以我之名，打造出的人鱼之神，吸收着整个蓝达港的信仰，甚至传播到大海上每个水手的心里，正是这种信仰之力，维系着我的一线生机，让我在生死之间徘徊。可他们又用血脉阵法，借助从我身上掠夺走的血脉，无日无夜地分散和吸收我的力量，让我无法真正恢复，只能成为一个替他们吸收信仰，守护海港的傀儡雕像……”


    “我每天都在祈祷，祈祷能够有一天与他们同归于尽，彻底毁灭这里的一切。”


    “如果不是当初我的一时心软，救了那个落海的霍奇森，就不会有这霍奇森家族才出现，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上上千年的时间……”


    希雅听着这悲惨的人鱼回忆往昔，再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荒谬与恶意。


    人鱼卡莉斯塔的故事，与她曾经听过一个叫“海的女儿”的童话故事，有着相似的开头，却有着不同的悲剧结尾。


    同样是单纯善良的人鱼，救下了落水的青年贵族，涉世未深的人鱼因为外貌爱上了这个人类，甚至为了这个人类逃离家族，来到人类世界。


    也正因为如此，她躲过了无尽之海人鱼的灭族之灾，却也失去了家族的本源之力，受到重创后，不得不去投靠曾经救下的人类贵族。


    那个叫霍奇森的贵族青年，却并没有像童话故事一样，爱上这个美丽的人鱼。他更看重的，是人鱼强大的生命力与与生俱来的魔法能力。


    他和家族中的魔法师一起，设计困住了她，一开始想通过吃她的血肉来获取魔力，结果失败，人鱼的肉不但无法让他们保持青春或长寿，反而在她挣扎和反抗之时，会产生剧烈的毒性。


    在被毒死了几个族人之后，他们开始改变手段，无法直接通过人鱼血肉获取力量，他们便异想天开地，想要通过繁衍来获取人鱼的血脉。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与黑魔法师合作，借助药物从她的身体中取卵，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之后，才获得了第一个拥有人鱼血脉的混血儿。


    从那个孩子开始，他们就想出了更为残酷的血脉魔法阵，借助与她相连的血脉后代，来分享她的魔力池，吸收她的血肉魔力……从而形成了这个庞大的霍奇森家族。


    整个家族，世世代代都以拼命繁衍子嗣为目标，几百年下来，已经有数万子嗣，每个人身上，都在吸食着卡莉斯塔的血肉魔力。


    而他们对外却宣称是卡莉斯塔与霍奇森家族的爱情，使蓝达港得到人鱼之神的庇护，才能够有如今的繁荣和兴盛，才能够契约蓝鲸，守护着远洋的商船和战舰。


    将一切的罪恶行为都掩盖在了那个美丽的爱情传说之中，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真正是人鱼之恋的爱情结晶，浪漫的蓝达港，每个人都在为人鱼之神祈祷祝福，以为这样可以得到人鱼的庇护。


    却不知道，真正给他们带来这一切的人鱼，就在他们的身边，承受着霍奇森家族封印的痛苦折磨。


    卡莉斯塔说到最后，微微笑着，蓝色的眼眸中，水光莹莹，“谁也想不到，这一代会有梅丽莎尔这样勇敢的孩子，敢于放弃霍奇森家族的名誉和姓氏，敢杀了家主和长老们，彻底毁了他们的血脉魔法阵，才让我能够重新醒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那两个中级魔法师长老为了争夺希维尔，不惜启动血脉魔法阵，吸收了数千霍奇森子弟的血脉之力，她也无法清醒过来，那她就会错过摩根娜和梅丽莎尔。


    或许那时她们从她的身边走过，都不会发现她被封印在这座雕像里，只能到她彻底失去最后一丝魔力，才会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甚至无人知道她曾经的经历，无人知道霍奇森家族在蓝达港的荣耀和战绩之下，藏着她的多少血和泪。


    摩根娜听到最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真傻，怎么会以为，一个人类男人，会爱上一个异族呢？”


    她哪怕刚出壳不到半年，可是血脉传承记忆里，还有碧空海人鱼留下的无数经验，除此之外，她这半年跟着茱莉娅一起学习时，可不会像安娜一样专心学习魔法，而是跟着茱莉娅看了不少的闲书。


    嗯，就是那些曾经存放在威斯特城堡图书室里的闲书，有各种骑士传奇，魔法师笔记和贵族罗曼史，两个小家伙为此还接受了希雅的一番教训，然后给她们重新解释了一番这些传奇笔记罗曼史背后的故事。


    她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传奇和罗曼史的作者，大部分都是那些骑士和贵族的“传记”，里面的故事，有些是吹嘘他们的魅力，有些则完全是他们的想象。


    他们将自己的能力无限升级，什么拯救世界的勇者，什么征服无数美女的英雄，可更多的时候，这些都是他们通过吟游诗人的夸张来表现自己的能力。


    事实上，对于那些骑士和贵族来说，最重要的是利益，看他们“吸引”了各种魔法种族的美女，利用这些女孩们少不谙事的单纯，去征服那些弱小的国家，最终他们联姻的，依然是出身高贵的公主，达成与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至于那些曾经被他们利用过的少女，都成为他们成功之路的垫脚石，到最后为他们牺牲，也就流下几滴假惺惺的泪水，说一句我永远将你铭记在心上，转过头去继续过他荣耀富贵的幸福生活。


    “不要相信花言巧语的承诺，那些看似蜜糖般甜美的誓言，都会成为夺取你生命的绞索。”


    摩根娜和茱莉娅被吓得瑟瑟发抖，从此记住了，童话都是骗人的，传说更是不可靠的，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现在卡莉斯塔的现身说法，简直就是将这个说法血淋淋的给她们重演了一番，让她再次加深记忆，甚至觉得，如果当初卡莉斯塔就听过希雅妈妈的童话课，肯定不会犯这个错。


    可是……如果卡莉斯塔当初没有爱上那个人类男子，没有跑来人类世界，或许她也跟族人们一起，葬身在无尽之海里。


    摩根娜想得有些头疼，回头望向希雅，“妈妈，我说的对不对？人类和异族之间，根本不会有真正的爱情，那些半兽人混血，在人类世界，都是奴隶，甚至比一般的人类奴隶过得都惨。”


    希雅摸摸她的头，轻轻叹了口气，“这世界没有绝对的事，我不敢说人类和异族之间会不会有真正的爱情，但我知道，无论是人类和人类，还是其他种族内部，任何一份爱情，一旦夹杂了利益，就会失去爱情本来的纯粹，变成一个可怕的怪兽，会吞噬所有美好的想象。”


    “我也不懂爱情，我更希望，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让你们能顾不受威胁地成长，让我们女巫领的女孩子们，能够无忧无虑地学习和成长。”


    “卡莉斯塔，你是想要继续留在蓝达港，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女巫领？”


    卡莉斯塔这会儿已经听梅丽莎尔介绍了女巫领的事情，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转头望向港口方向。


    “我能感觉到，无尽之海在复苏，那里是我的家，我当时没有能够和族人们在一起，现在当它要复苏的时候，我要守护在这里，等着无尽之海重新萌发生机，找回属于我们的家园。”


    摩根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和梅丽莎尔在碧空海也接到了一个人鱼残魂的请求，让我们重建碧空海！卡莉斯塔，无尽之海这边有那么多坏人，你不如和我们先去重建碧空海好不好？”


    “碧空海？”卡莉斯塔疑惑地看着她，“那是什么地方？”


    摩根娜：“当初无尽之海的人鱼族地被毁掉的时候，有一支人鱼部族迁徙到了碧空海，在奥斯维拉大陆的北方，可惜在那边生活的时间不久，想要扩张的时候，跟兽人族发起了战争，结果毁在了神器之战里。我是碧空海人鱼中唯一存活的蛋宝宝，是希雅妈妈从地下熔浆里把我孵化出来的！”


    她满脸骄傲地讲述自己的身世，听得卡莉斯塔目瞪口呆，难怪她会感觉到这个小人鱼身上的魔力格外特殊，居然还管一个人类女巫叫妈妈，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以为是这个人类女巫拐带了自家的人鱼宝宝，可现在……她忽然发现，原来是自己见识的太少了……


    “碧空海？如今已经变成了荒漠的地方，还能够重建吗？”


    听到卡莉斯塔的疑问，希雅轻笑着说道：“其实摩根娜所说的碧空海人鱼，原本就是出自无尽之海，甚至连碧空海人鱼的传承之地，也在无尽之海的深海海沟中，想要重建你们的人鱼族地，为什么不从无尽之海开始呢？”


    “摩根娜，不如你带着卡莉斯塔和我，一起再回去看看你们的传承之地，看看现在的深海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复苏之力吗？既然人鱼都已经感受到了大海的变化，那她也不能错过这次魔力潮的变化，去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无尽之海！


    第93章


    无尽之海的传说, 始于什么时候，已经没人记得。


    反正无论是活了几千年的人鱼卡莉斯塔的记忆，还是三百年前的冰雪女巫留下的笔记, 关于无尽之海的来历记载，开头都是一句“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好吧, 对于人鱼这种没有确切纪年的长生种，希雅无话可说，而自家的老祖宗，就更没法说了，因为就连奥兰王国的建国史也才五百年, 对于上个千年发生的事，所有的史书或传说中, 记录都十分模糊, 根本没有什么确切的年份, 甚至有些还是错乱颠倒的, 根本没法作为参考。


    没办法, 在这个世界，知识是贵族的特权, 战乱会清洗记忆，最终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与历史的真相有多少契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就像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洛山达女神, 不但失去了自己的神职和权柄, 就连曾经存在的记载，都被掩埋, 哪怕保留下来的洛山达大教堂，都无法知晓曾经与一位女神有关。


    就更不必说被埋葬抹黑的幻象女神莱拉和早已失去记载的大地女神等等。


    光明神教在奥斯维拉大陆一家独大的时候, 将所有信奉其他神明的信徒都当成异端追捕猎杀，烧毁所有与异端的记载，在神官的记录中，只剩下了对光明神的歌颂和赞美，对教廷的敬畏和遵从。


    无尽之海，是所有抵达奥斯维拉大陆魔法等级上限后的魔法师们必须闯过的一关，就好像希雅在原来世界看过的那些修真奇幻小说中，类似于渡劫之地，或者“界壁”的区域。


    这里原本是人鱼一族的栖息地，然而在当初的神战之时，将原本的大陆撕裂，拥有强大魔力的长生魔法种族保护着他们占据的大陆远离了被诸神遗弃的奥斯维拉大陆，无尽之海就成了两片大陆之间的分隔界壁。


    据说在那里，有无尽的风暴雷电和巨大的死亡漩涡，哪怕有魔法师守护的船只进去也会迷失方向，最终消失在无穷无尽的大海之中。


    作为在奥斯维拉大陆顶尖战力的魔导师，千年来一共也没出几个，就这样，去无尽之海闯关“渡劫”的，没有一个有消息传回来。


    不知他们是过去了成为魔法大陆的新人，在那边的新世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根本不想回来，还是根本没过去就直接陨落在无尽之海里。


    希雅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去探索无尽之海，可现在自家的小女儿摩根娜和梅丽莎尔接了这个重建碧空海的任务，而她要掌控蓝达港的话，就必须先解决这个隐患。


    否则以现在不停地有海兽从无尽之海方向冒出来，朝着蓝达港这边侵袭的架势，就算蓝鲸希维尔再能吃，也挡不住这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多还越来越凶残的海兽袭击，更何况，这样下去，商船们根本无法出海，蓝达港的优势荡然无存，很快就会衰败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有了卡莉斯塔带路，还有摩根娜和梅丽莎尔这两个刚刚通过了人鱼试炼的新晋中阶魔法师，希雅就准备先去探索一下无尽之海，解决海兽潮的问题之后，才能让蓝达港步入正轨。


    否则，刚刚救出人鱼卡莉斯塔，蓝达港就彻底崩坏的话，不但无法恢复人鱼的名誉，钉死霍奇森家族的罪行，反而会让那些无知的人以为是女巫领侵占了蓝达港，导致蓝达港衰落下去。


    这不是希雅以恶意揣测人心，而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种可能，掐死在萌芽阶段。


    卡莉斯塔当然愿意回族地去看一看，当初她离开族地之后，那边就发生了巨变导致人鱼族地彻底被毁，她也曾想回去找族人，却根本无法穿过无尽之海，反而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几乎耗尽魔力，否则也不至于被霍奇森家族的魔法师封印这么多年。


    梅丽莎尔和摩根娜是稀里糊涂地被从碧空海遗迹传送到了人鱼试炼之地，从那个海沟出来才发现自己身处无尽之海边缘，匆匆赶回蓝达港来，还真没进去过，此时有卡莉斯塔带路，还有希雅支持，当然求之不得。


    希雅将三艘浮空战舰都留在了蓝达港，让艾尔维拉和多米尼克带人先接管了蓝达港的守城军和政务大厅，她们原本就带了不少的人手过来，连卡尔的重甲骑士团都上了战舰跟着过来，现在接受蓝达港的城防和城市安全，完全没有问题。


    毕竟，蓝达港最强的战舰，以前主要对手都是外海的海盗，真正敢打到蓝达港的也就是最近出现的海兽潮，这里的城防军战斗力比起威斯特领地的士兵来，说十比一都是高看了他们。


    像卡尔这种已经进阶的魔武骑士，带着重甲骑兵团登陆蓝达港之后，全副武装地骑着强化龙鳞马在城中转了一圈，就再没有人敢出来冒头质疑他们接管蓝达港的权力了。


    现在，除了霍奇森家族的成员半死不活地等候发落之外，其他的贵族、商人和平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侵扰，来自女巫领的骑士军纪森严，杀气腾腾，足以震慑城中所有势力。


    原本蓝达港就是霍奇森家族一家独大，以子嗣诸多著称，还与各家贵族联姻，织成了庞大的关系网，可在这一日之间，先是主家的家主和魔法师们先后死于港口码头，还连累数千名霍奇森家族子弟被抽干血液而亡，接着就有人看到女巫领的领主和人鱼打破了霍奇森城堡前的人鱼雕像，竟然从里面复活出一条人鱼来。


    那可是蓝达港的人鱼传说中的传奇人鱼，无数蓝达港人从小到大一直敬仰膜拜的人鱼，竟然是一条被霍奇森家族封印在这里吸干了血肉的人鱼，这个消息简直颠覆了所有蓝达港人的三观和信念，让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希雅并没有阻拦消息的散布，甚至还在霍奇森家族被溯本归源魔法收回人鱼血脉之力时，让人写下告示，张贴在蓝达港的市政大厅公告栏、港口码头和原本的人鱼雕像广场上，简明扼要地讲述了霍奇森家族囚禁和封印人鱼，收割子嗣血脉之力的罪行，如今因为罪魁祸首蒙迪·霍奇森伯爵和霍奇森家族的两个长老妄图以血脉之力控制高阶魔兽蓝鲸希维尔，导致血脉反噬，害死了大量族中子弟。


    如今，人鱼复生，血脉归源，霍奇森家族子弟身上的人鱼血脉被收回，剩下的子弟将由新的市政厅进行审查，如果有犯下罪行的将接受惩处，无罪者作为平民释放，剥夺所有贵族权益。


    蓝达港的市政厅，现在只能由女巫领的人全面接手，没办法，原来市政厅的人，从上到下，全都是霍奇森家族的人，因为失去血脉之力，死的死，废的废，基本上也没人能做事了。


    霍奇森家族，这一次，算是彻底在蓝达港，在奥兰王国，甚至是在奥斯维拉大陆上除名。


    原本希雅是想让卡莉斯塔接手蓝达港，由梅丽莎尔来帮她一起管理这个城市，可卡莉斯塔心系无尽之海，更不愿再继续管理一个人类城市，梅丽莎尔则一心想要追随卡莉斯塔，帮着摩根娜完成重建碧空海的任务，同样也不愿留在蓝达港，更不想让别人以为她这最后的霍奇森子嗣掌管蓝达港后，那些人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最后，希雅也只能让艾尔维拉先接管这里，带着茱莉娅，由卡尔和多米尼克辅助，先稳住蓝达港的人心，再按照女巫领晨曦之城的管理模式，重新打造这座商业海城。


    连续几道政令颁布下去，原本萧条的街市上，终于开始恢复人气。


    先是几个大商行开始营业，市政厅对这些重新开市的商人都给予了非常优惠的政策，成为女巫领领地之后的蓝达城第一个月免收商税，以后也只按照十税一收取交易税，免除其他杂项税和人头税。


    对于城中的贫民和流浪儿，市政厅还将一处被查封没收的霍奇森家族商铺改成了赈济站，十岁以下的孩子和四十岁以上的老弱伤残，每天可以到这里免费领取一个黑面包，虽然没法完全吃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同时还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只要愿意干活的，都能够包吃包住，每天还有五到十个铜币的工钱。


    这些工作，主要是修复港口码头，以及修补港口被损毁的船只。


    蓝达港本就是奥兰王国最大的海运中心，也拥有最大的造船厂，这些原本属于霍奇森家族的船厂，如今全部被收归市政厅所有，蓝达港的平民也大多是渔民或船工水手出身，多多少少都会点这方面的手艺，只是原本没有那么多造船需求，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需要修补和改造的船只，需要的人手多了，也就不怕人多没活干。


    绝大多数平民，只要有活干，有饭吃，就根本不会在意头顶上的管理者到底是姓霍奇森还是威斯特。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的领主就是好领主，至于是男是女，是人还是人鱼，都不重要。


    而对于商人和贵族们来说，更看重的是利益和安全。


    女巫领税收政策远比霍奇森家族优惠，只是一旦被抓住偷税漏税的惩罚也十分严厉，加上她们都是以魔法契约形式要求商行签署保证协议，在这方面反而让商人们安心了不少。


    他们可是见过不少贵族，甚至连王室的政令，都是朝令夕改，一看到商人赚钱，就会巧立名目，花样百出地从他们手中巧取豪夺。


    这样的魔法协议，既是对他们的约束，也是对他们的保护，就算是市政厅也不能违背魔法协议强行加税，让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做生意，不必担心被贵族们突然新增的税收强夺走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最郁闷的，或许就是那些刚刚从王都逃到了蓝达港的贵族们，其中一部分人是与霍奇森家族有亲戚关系，还有一部分人是想着投靠菲奥莉娜公主，还有一些，则是原来曾经举告或迫害过女巫的贵族，根本不敢去女巫领，才会到蓝达港来避难。


    这些人里，与霍奇森家族有血脉关联的，也感觉到了自己体内被抽走的血脉之力，瞬间衰老的有之严重的甚至当场暴毙的也有，希雅让人去清点登记人口时，发现有不少贵族，将这些人悄悄地处置掉，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家族曾经与霍奇森家族联姻，她也就没再追究下去。


    至于那些投靠菲奥莉娜公主的人，已经发现菲奥莉娜公主在霍奇森伯爵死后就带着儿子失踪了，身为贵族，当然知道霍奇森城堡这样的地方少不了逃生密道，可是公主逃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跟他们打，显然是将他们都当成了弃子，他们也只能向女巫领主投诚，奉上不少财宝，希望能够得到女巫领的接纳。


    这些站错队的贵族，希雅倒是不介意他们交钱买户籍，只是声明女巫领不承认奥兰王国的贵族授爵，也不会分封土地给贵族领主，他们可以保留他们的财产，继续在女巫领生活，但若想要从政，就得先学会女巫领的法律和政令，通过考试从低级文员做起，才有机会进入市政厅。


    那些曾经迫害过女巫的贵族们，则限期他们主动自首认罪，按照罪责的轻重，交出首恶接受火刑，其他从犯则处以五到十年不等的苦役劳改。


    希雅特别警告了这些贵族，不要想着用什么替罪羊来顶罪就可以逃过惩罚，女巫的魔法里，有一种叫真言术，在真言术的法阵之中，没有人能够说谎，不诚实的人，将会接受双倍的惩罚。


    于是，只用了三天，这些贵族们经过争论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家族中曾经迫害过女巫的人，无论以前是家主还是受宠的子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死，就会连累整个家族，而在女巫的魔法之下，根本别想保住这些罪人。


    希雅让人将这这些贵族绑在十字架上，就立在了新城市中心广场上，并让他们自己讲述，当初是如何迫害女巫的。这些人里，有不少人根本是看上了美貌的女子，逼迫不从，就干脆说她们是女巫，借助教廷的力量，正大光明地将她们凌辱玩弄之后，再处以极刑。


    还有一些人，纯粹就是为了讨好教廷，完成清除邪恶的赎罪任务，随便指认一个女人是女巫，就能够从教廷获得奖励和圣水。


    当然也少不了为了利益争斗，将那些看不顺眼的女人说成女巫，就可以彻底消灭对方不说，还能占有对方的家产和财富。


    因为教廷的裁判所里，就写这举告女巫的人，可以得到女巫的财产。


    听到他们坦白自己昔日的罪行，让蓝达港的居民听得目瞪口呆之余，也真正见识了人心的险恶之处。


    谁能想到，这些平日里满口骑士荣耀，光明正义的贵族老爷们，竟然会为了欲念、利益、贪婪，随口就毁掉了一个女人的全部。


    昔日那些指责女巫勾结魔鬼，散播瘟疫的罪名，此时经过他们的坦白，大家才知道，那些所谓魔鬼的印记，什么胎记、伤疤、痦痣等等，女人有的，男人也有，只是他们以此为借口，通过对女人们身体的凌辱摧残，来击溃她们的心智，让她们无力反抗，“承认”自己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女巫。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再仔细回想，教廷裁判所对女巫的判定，不正是跟这些贵族们所说的一样吗？


    “是啊，当初裁判所说，长得美的女人，是跟魔鬼交易了灵魂，以美貌诱惑男人，要吞噬男人的灵魂，所以这样的女人是女巫。”


    “可他们同样也说，长相丑陋奇怪的女人，是受到了恶魔的感染，才会变丑……”


    “还有，不爱说话的女人，是因为在心里与恶魔交谈，所以是女巫。”


    “喜欢说话的女人，喃喃自语的时候，都是在念恶魔的咒语，是邪恶的女巫……”


    “是啊是是，他们还说女巫不会流泪，所以对女巫施加酷刑的时候，如果哭出了眼泪，就是魔鬼在作祟，如果没有眼泪，就证明她们是女巫！”


    “天啊，只要一旦被指认为女巫，那无论怎么做，怎么辩解，都成了女巫的罪证……这让人还怎么活啊？”


    “领主大人说得没错，这些话，同样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啊！”


    “长得帅的男人，是地狱恶魔的化身，长大丑的男人，是被恶魔感染变形了……”


    “对他们用刑，看他们到底会不会流眼泪，是不是恶魔帮忙！”


    “烧死他们，淹死他们！如果他们不会被火烧死，被水淹死，那就是恶魔拯救了他们，如果被烧死淹死了，说明他们是该死的恶魔的信徒，去死吧去死吧！”


    “我的女儿，当初就是被他们说成女巫带去了裁判所，我那时根本不敢申辩，以为她真的被恶魔感染，没想到……没想到是这些人无耻的陷害！还我的女儿啊啊——”


    “我邻居家的大婶，就因为生病瘦了一些，就被他们说成是女巫，不光是大婶，还有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被裁判所抓去烧死，然后将她的房子和面包店都奖励给了一个贵族，原来她根本不是女巫，是被这些贵族陷害的！”


    “天啊！到底有多少人是被他们陷害而死的？这些贵族简直比魔兽还可怕！”


    “打死他们！烧死他们！”


    听着这些人认罪的围观群众们都愤怒地高呼着，朝着他们身上扔石子和烂菜叶，靠得近的则是朝公审台上吐口水，幸好卡尔提前让士兵们让到了一旁，用一圈围栏挡住了围观者们，否则他们都能冲上台来，将这些人当场生死活剥了。


    希雅：“今天，在真言术之下，他们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曾经有无数无辜的女人因为这些卑劣的举报和教廷的迫害而惨死在酷刑之下，她们曾经遭受的迫害，也应当由这些犯罪者同样承受一遍。”


    “同时，大家也看到了，魔法并非出自魔鬼的交易，而是来自神明和世界的馈赠。魔法和圣光，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唯有使用它们的人有善恶之别。”


    “我们将以律法约束行为，践行正义，惩治罪行，消灭黑暗与邪恶。”


    “在此，诸位将看到魔法的力量，我们以此来守护一切正义与善良，也请你们不要像他们一样，以侥幸之心，行欺诈、陷害、偷窃等罪行，我们的魔法，将会使一切罪恶，无处遁形……”


    说着，她在审讯台上释放了一个阵营侦测魔法，那些守卫士兵身上是白色的光芒，而那些被绑在十字刑架上的贵族们，身上都是红的发黑的血腥之光，任何人一眼看过去，就能区分出正义与邪恶。


    “这……就是魔法吗？”台下的普通人低声轻语，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由艾尔维拉执行的处决刑罚。


    艾尔维拉能够操纵的金属丝现在已经超过一百根，将这些金属丝化作一张张丝网，裹在这些罪囚身上，稍微一动，那就是快速切片削肉机器，能够将这些人千刀万剐还留着一口气不死。


    这血淋淋的画面，更是让围观者看得头皮发麻，听着这些贵族们的惨叫声足足喊了三天三夜，按照处刑被剐三千刀之后，再进行火刑处决，最后彻底被烧成骨灰，才算是结束了这场刑罚。


    那些侥幸不死的从犯，也被押在一旁观刑，从一开始看得呕吐不已，甚至大小便失禁，瘫在地上如烂泥一般，都无法逃避面前的血腥刑罚，最后被押送去做苦役时，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在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些有罪的贵族们被惩处之后，其他的贵族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按照希雅定下的规矩，交钱落户，寻找生计，谁也不敢去想奥兰王室还能不能打回来拯救他们。


    没办法，王都沦陷入黑暗，王室的人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在指望他们跟这些已经掌握了强大魔法的女巫对上，简直跟做梦一样。


    菲奥莉娜逃出蓝达港之后，先藏身在附近的一处庄园里，那里原本是霍奇森伯爵给她的聘礼之一，庄园里的管事和奴隶原本都是霍奇森家族的，如今一出事，霍奇森家族的人几乎都死光了，菲奥莉娜也不敢久留，只能派自己的心腹去打听了一下消息，得知女巫领彻底占据了蓝达港，而且处决了许多贵族，更是心惊胆战，连夜将儿子的尸体埋葬，就带人逃往南方。


    王都沦陷，她唯一能去依靠的，只有大王子亚历克西斯。


    为了征服南方丛林，整个奥兰王室直属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压在了那边，只要亚历克西斯带兵返回王都，菲奥莉娜相信，他一定能够击败这些女巫的！


    稳住蓝达港的局势，花了希雅接近十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卡莉斯塔带着梅丽莎尔和摩根娜一起，守在蓝达港的港口，将那些毫无理智地冲入蓝达港的海兽潮挡在了外面，让希维尔每天都吃到撑不说，还收获了大量的海兽。


    这些海兽里，有些已经晋升成为中阶魔兽，大部分则是刚刚觉醒为低阶魔兽，作为刚刚觉醒的魔兽，第一个念头就是进食，要通过大量的进食才能够升级和补充身体里的魔力。


    它们已经将海中的普通海兽和鱼虾蟹贝吃的差不多了，感觉到蓝达港这边大量的人口散发出的食物气息，就如同疯了一般，前赴后继地随着海潮涌来。


    卡莉斯塔干脆就在港口布下了魔法阵，将逃过希维尔鲸口的海魔兽直接困在魔法阵里，然后就由卡尔带着士兵们砸下冰霜卷轴，将这些受困的低阶海魔兽直接冻结成冰块运走。


    上次鹰愁谷外的魔兽潮，让威斯特领的将士们大丰收了一次，大量的魔兽来袭，不但没有攻破防线，反而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直接一战下来就有七个骑士觉醒了魔力，所以让这次的重甲骑士团们都奋勇争先，冲上去与这些海魔兽“搏斗”的时候，积极性格外的高。


    作为有追求的骑士们，谁还不想觉醒魔力呢？


    多米尼克派一艘浮空战舰返回了女巫领一趟，除了留守晨曦之城的士兵外，接来了一大批魔法师和高阶冒险团成员，让他们也加入了这次猎杀海魔兽的战斗。


    有了这批生力军的加入，处理完蓝达港的紧急政务后，希雅也终于能够腾出手来，跟着卡莉斯塔和梅丽莎尔一起，带着摩根娜前往无尽之海。


    她们乘着蓝鲸希维尔离开蓝达港时，艾尔维拉还带着茱莉娅在收拾那些海魔兽，看到远去的蓝鲸，茱莉娅有些不满地说道：“老师这次居然不肯带我一起去，明明人鱼的试炼之地我也去过的！”


    艾尔维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领主大人留给你的作业写完了吗？你这次不听话，带着摩根娜逃课还乱跑，要不是领主大人发现你们跑来了蓝达港，你和摩根娜出事怎么办？”


    茱莉娅吐了吐舌头，“我们这不是没出事吗？别看摩根娜年纪小，她懂得可多了呢！”


    艾尔维拉哼了一声，“那当然，她有人鱼的传承，你呢？你不好好练习魔法，怎么跟人家比？你也说了同样进了人鱼试炼之地，摩根娜和梅丽莎尔都升级到中阶魔法师了，你呢？你是升级了还是完成作业了？还想再去，再去给领主大人拖后腿吗？”


    茱莉娅被她说得蔫头耷脑的，讪讪地说道：“我去写作业还不成吗？安娜呢？安娜这次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艾尔维拉看她的眼珠一转，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气得咬牙切齿，“你找安娜，是想要她替你做功课呢，还是打算抄作业？别以为领主大人平时不看着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上次你让安娜替你写功课的事，已经被她知道了，所以安娜现在在魔法学院里负责魔法学徒班的课程助教，你是不是打算回去陪她一起？”


    “啊？！”茱莉娅一听就觉得头疼起来，安娜那样的好学生，能够当助教……也够惨的了，除了自己学习自己的功课，还得教那些学徒们基础知识，想想那些学徒们没完没了的问题，她就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我就在这里，妈妈，我陪你抓海魔兽，补作业，保证在老师回来检查功课之前完成！”


    “我就先听你说着，能不能完成，看你自己的了！”艾尔维拉揉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呢？”


    天知道，她发现茱莉娅失踪后，差点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当初她在逃亡之时，被教廷的人追杀，不慎丢失了刚刚出生没多久的茱莉娅，还以为她落在山林里必死无疑，没想到她居然会被猴子捡到养大，还觉醒了土系魔力，成了个小石猴。


    母女重逢之后，艾尔维拉就想尽办法想要扭转女儿的性子，可希雅却阻止了她，说茱莉娅的天性活泼，并没有什么错。如今的女巫领，并不需要女孩子们再像以往的贵族女子一样，遵守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


    以茱莉娅的性格和她跟动物们的亲近，以后在升级过程中，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百兽之王，这样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艾尔维拉本来想说，成天在山里土里钻来钻取，十多岁的女孩如果再不学礼仪和规矩，以后怎么嫁人。


    可一想，领主大人自己就是出身大贵族，到如今不但没有嫁人，反而成立了女巫领，接纳了全国各地的女巫，还开办了魔法学院，每天不是处理晨曦之城的政务，就是修炼魔法，根本没有一点儿考虑嫁人的事。


    不光是领主大人，女巫领的晨曦之城如今的市长贝尔曼夫人，农业官员迪丽丝，哪怕以前都是贵族夫人，现在也都是单身，忙着处理政务和修炼魔法种地，一样过得很好，哪怕也有些贵族和大商人向她们告白求婚，也都被她们毫不犹豫地拒绝。


    艾尔维拉曾经听迪丽丝说起过自己觉醒的经过，知道她曾经被丈夫出卖，早就不再对所谓的爱情和婚姻抱有幻想，更何况她们现在过得自由自在，十分充实，觉得这一年的生活，比她们过去二十多年都要自在快活，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要去找个男人给自己添堵呢？


    她这么一犹豫，也就彻底管不住茱莉娅了，这孩子就带着摩根娜趁着希雅忙着魔法学院开学的时候，彻底玩疯了，这次闹出“逃课逃家”的事故来。


    还好希雅早就让她们都佩戴了洛山达魔法学院的校徽，有那个魔法定位，才能够找到这里来。


    一想到她在浮空飞艇上听到魔能炮轰炸的声音，当时吓得她差点从飞艇上跳下去，还是被多米尼克给拉住，才没闹出事故来。


    现在领主大人带着人鱼们去无尽之海，显然那边比人鱼的试炼之地更危险，她怎么也不可能再让茱莉娅离开自己去冒险，现在和以后，她只有这一个亲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她了。


    茱莉娅羡慕地看着蓝鲸消失在海面上，一拳头砸裂了一只足足有桌面大小的低阶海蟹魔兽，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我没有聚火符文卷轴了，否则烤了这家伙吃肉多香啊！”


    艾尔维拉面无表情地丢给她一卷魔法卷轴，“聚火术聚水术和冰霜符文卷轴都有，你想吃就吃吧！”


    管不住就由着她去吧，想想也是，女儿成为一个强大的女巫，总好过被那些礼仪规矩束缚的成为任人宰割的女人吧！


    被茱莉娅羡慕着的摩根娜靠坐在希雅的怀抱里，指着前面一道深黑色的海域，说道：“妈妈妈妈，你看那里，那里就是大海沟，我们从那里出来的！”


    希雅先前就听梅丽莎尔说了，她们从深海海沟中浮出海面，发现背后竟然就是无尽之海，吓了一跳，赶紧朝着蓝达港方向游去，结果就碰上了希维尔。


    “海沟下面，有许多海魔兽，我们不知道杀了多少，都从低阶升到了中阶，才能够离开那个试炼之地呢！”


    卡莉斯塔听摩根娜说着，微微皱了下眉，“人鱼的试炼之地，时间和外面的流速不同，你在里面一个月的时间，外面也就过了一天，只是当初人鱼族地覆灭，无尽之海被隔绝魔力，我当时想进入海沟寻找通道，根本无法靠近……”


    她尝试性地向那片黑色的海域延伸感知，控制着海水，保持距离，避免那边发生变化后，将希维尔卷进去。


    只是没想到，当初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界域之壁”，这一次，竟然轻而易举地让她的魔力通过。


    她不由呆住了：“无尽之海……真的打开了？！我……我能够回家了！”


    第94章


    “回家……”


    卡莉斯塔手指在颤抖, 伸手拂过前方黑色的海水，并没有出现那道坚不可摧的界域，当初想要回家的她被这里撞得头破血流, 甚至到魔力耗尽，仍然无法靠近半分。


    谁能想到, 被封印千年之后，曾经以为永远无法通过的天堑，已经消失不见。


    “界域……消失了！”


    卡莉斯塔喃喃地说着，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那漆黑的海域，当初想进进不去的地方, 现在毫无遮挡，可她却有种害怕的感觉, 怕自己走进去, 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家园和亲人后, 会更加难受。


    希雅也伸手学着她的样子, 感受了一下那片黑色海域中传来的魔力气息, 狂暴混乱无序，带着种能够撕碎一切闯入者的气势, 哪怕没有那道传说中的界域，也绝不是她们这几个堪堪中阶的魔法师能够承受得住的。


    “卡莉斯塔，我们现在还不能进去……”


    “我知道……”卡莉斯塔哀伤地点了点头，哪怕没有了界域的阻隔, 可是前面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海域, 狂暴的魔力气息和这边蓝色的海域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能够看得到, 摸得到，却不敢轻易进入。


    希雅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古怪的海域, 感觉很奇怪。


    按照常理来说，海水是流动的，根本不该出现这种情形，如果是在以前卡莉斯塔所说的界域存在的情况下，还属于魔法世界的正常情况，就如同那些魔法防御护罩一样，看似无形无色的透明结界，却能将同一个区域完全分隔成两种环境。


    可这里，已经失去了界域的屏障，为什么依然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海域？就让希雅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危险警戒，凉飕飕地在脑后冒出来。


    “摩根娜，梅丽莎尔，你们先前出来的海沟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摩根娜也感觉到了从那片黑色海域中传出的狂暴气息，连忙点点头，“我来带路！希维尔，带我们下去！”


    蓝鲸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希维尔也不喜欢前面这片黑色海域传出的气息，能够离开它是求之不得的，立刻按照摩根娜指引的方向，朝着深海处下潜。


    在下潜的过程中，希雅注意到，西侧的那片黑色海域，依然如同一块黑色的玻璃，与这边垂直分割，那一侧是幽暗粘稠，像是充满许多黑色漩涡的无底深渊，毫无生机，看不到任何活物。


    而这一侧则是深蓝色的海水，哪怕有希维尔这样的高阶魔兽在此游弋，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海鱼和海兽没头没脑地游来游去，一副不敢靠近，却又舍不得离开的模样。


    卡莉斯塔看出希雅的疑惑，指着那些海兽说道：“是被你吸引来的。你给我治疗的时候，用的那种治疗术，应该不仅仅是水系魔法吧？里面有着强大的生机之力，任何一种海兽，都能够从中受益。”


    “哦，那是我曾经得到洛山达女神的祝福和馈赠，”希雅解释了一下，虽然她不是正宗的光系魔法师，但因为洛山达女神的慷慨馈赠，让她的血脉魔法属性产生了变化，无论是水系还是火系魔力，都带上了几分属于晨曦之光的力量。


    这使得她的水系魔法中，原来偏弱的治愈魔法技能里，都多了几分属于晨曦的生机和复苏之力，效果已经完全不亚于安娜的圣光，所以她这次出来，才敢让安娜留守晨曦之城，自己带人过来。


    而她的火系魔法，能够召唤出的火焰，也从原来的红色，变成了现在的金红色，不光是温度升高、威力增强，更重要的是有了对黑暗生物更强大的克制之力，那也是晨曦之光中，属于“光明”的力量。


    哪怕她不能像安娜一样单独释放圣光治愈术和神圣之火，被晨曦之力强化过后的水火两系魔法已经有了同等的能力，使她完全可以在暴力法师的基础上，再兼任一个奶妈的职位。


    当初为了给卡莉斯塔治疗，哪怕是用了溯本归源的法术，让她收回了属于自己的血脉力量，希雅还是给她刷了不少的治疗术，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就有个强迫症，看到不满血的队友，就会忍不住一直刷血刷到全员满血，才能安心去推boss。


    到了这里，面临无尽之海这样传说中的绝地，希雅当然是慎之又慎，不光给她们四个刷了治疗术，也没少给希维尔喂治愈之雨，以希维尔的大嘴大胃口，嘴边漏出去那么一点点，少不了就随着海水流到了其他海兽嘴里，当然会吸引这些海兽们跟着来捡漏。


    希雅心想，看来这些海兽，跟雪鹰们一样，都喜欢她释放出的治愈之雨，果然是在魔力潮后，海里觉醒的魔兽也越来越多了啊！


    如果这些海兽不去攻击蓝达港，不以人类为食，希雅喂它们一点也无妨，可是看到那些前赴后继冲向蓝达港的海兽，希雅本就是来找这些海兽潮爆发的源头，争取从根子上消灭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再给它们投喂，那不是成了给自己增加难度吗？


    她可不觉得，投喂一点治愈之雨后，就能让这些暴戾凶残的海兽对她俯首帖耳，听从她的指挥。


    动物语言沟通术已经放出去了，可是除了希维尔之外，那些靠近无尽之海的海兽，传来的思维信息混乱不堪，似乎除了“吃吃吃”，就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


    普通的蓝鲸体型庞大，还需要时不时浮出海面换气，希维尔则是在晋升高阶之后，已经脱离了普通蓝鲸的行列，完全可以依靠自己体内的魔核控制呼吸，加上还有希雅的治疗之雨投喂，潜入深海是一点儿问题都没。


    它甚至主动释放出一个类似气泡的魔法护罩，将她们四个都固定保护在自己的大脑袋上方，避免她们被海下的洋流冲散滑落下去，可以说是海兽类坐骑中最贴心的存在了。


    若是换了其他凶横的海鲨或活泼的海豚坐骑，那是只管自己冲冲冲跳跳跳的，完全不顾身上的人会不会晕鱼会不会被甩飞出去。


    速度那是的确没得说，可安全性和舒适性上，跟蓝鲸一比那就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饶是如此，直到潜入海底，仍然没有看到摩根娜和梅丽莎尔所说的“深海海沟”。


    “奇怪！”摩根娜有些焦急起来，“我明明做过标记的，就在这里啊！怎么会不见了呢？”


    梅丽莎尔甚至指挥着希维尔沉降在海底之后，用它的大尾巴横扫一片海底泥沙，搅得周围海沙翻滚而起，吓出了一堆藏在海沙和珊瑚丛中的海鱼和小海兽，仍然看不到她们出来时的那道海沟。


    “我记得当时我们一出来，就看到那边的黑色海域，我吓了一跳，赶紧带着摩根娜和茱莉娅离开。应该就在这一片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被希维尔的大尾巴拍打过的海底，连海沙都被掀翻起来，露出了海底的岩石和珊瑚石，完全看不出有过一条又深又宽的海沟的痕迹，就好像先前她们在这里进行过的试炼，完全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可她和摩根娜提升的魔力却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摩根娜还拿出了自己从试炼之地击杀魔兽后挖出来的魔核给卡莉斯塔和希雅看，来证实自己没有做梦。


    卡莉斯塔接过摩根娜手中的魔核，感应了一下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诧之色，“这些魔核……上面有界域的气息！你们不是在这片海域里进行的试炼！”


    她当初为了回家，跟界域死斗了许久，几乎变成了一条废鱼，也因此对界域的了解远胜过旁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上面鲜活的气息里，有着令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希维尔，放我下来。”


    卡莉斯塔让蓝鲸打开了魔法护罩，从它的头顶一跃而下，红色的鱼尾在海水中如同轻纱般飘扬着，随着她一起潜入海底，铺在海底的砂石上，让这一片刚刚被蓝鲸搅得浑浊不堪的海水瞬间安静下来，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澄澈透明。


    这是属于卡莉斯塔独有的海水净化术，是人鱼对大海独有的种族魔法技能，因为人鱼对海水的要求很高，被污染的海水会直接影响到人鱼的生存和繁衍，哪怕长生种的人鱼在成年后都属于高阶魔法师，可幼崽未孵化的卵却十分脆弱，必须有成年人鱼不断地以净化术来维持海水的纯净，才能确保人鱼卵的正常孵化和幼崽们的正常发育。


    因此人鱼在大海中的所谓“霸主”地位，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们对海洋环境的保护，失去人鱼对海水的净化，就会使海水中的污染加剧，普通海洋生物的生存环境恶化，海兽们难以觉醒，或者像现在一样，哪怕受到魔力潮的影响，觉醒了魔力，依然无法成为有灵智的海兽，而是成为只会依循本能“吃吃吃”的底层魔兽。


    蓝鲸希维尔愿意和人鱼契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嘴里还在吨吨地喝着希雅投喂的治疗之雨，感觉到卡莉斯塔净化海水时，希维尔还是忍不住上前蹭蹭，跟着享受了一把净化术。


    一切恢复了平静，依然看不到摩根娜和梅丽莎尔说的“海沟试炼之地”，卡莉斯塔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又翻了个身，朝着前面那片黑色的海域游去。


    希雅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叮嘱:“摩根娜，你和梅丽莎尔在这里等着，别过来！”


    卡莉斯塔到了海域的分界处，并没有贸然冲进那片黑色的海域，而是伸出手去，试探性地“穿”过了无形的界域，看到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黑色的海水中似乎都被衬托得白得发光，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净化海水——”


    释放！


    一道白光从她的手中炸开，将周围的海水都照亮，可白光过后，那边黑色的海域，依然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儿变化，就像是被白光照过之后的墨汁，本色就是黑，根本无法变成清水。


    卡莉斯塔的脸色顿时变了，还想要注入更多的魔力，却被希雅从身后一把拉了回去。


    “不要浪费魔力了。”希雅冲她摇了摇头，“那边，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模样。”


    “啊？”卡莉斯塔愕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希雅叹了口气，该怎么解释，镜像和折射呢？


    她也伸出手去，学着卡莉斯塔一样穿过“界域”，进入黑色的海域后，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掌，然后释放火球术！


    火球在那边亮起，炸开，熊熊火光亮了足足有三四秒，可是熄灭之后，同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卡莉斯塔，你难道没有发现，那边……根本什么都没有？”


    希雅甚至将整个手臂也伸过去，然后一转，卡莉斯塔便看到在黑色的海域那边有一只手，可是在这边，希雅的手还在！


    她顿时震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是怎么回事？”


    希雅收回手来，黑色海域中的手臂消失了，她的身上的手臂完好无缺，“那边是个根本不存在的海域，或者说，无尽之海，是一片被切割的空间，原本你看到的界域，应该是空间裂隙，根本无视魔法防御，所以才会将你重伤，让你耗尽所有魔力也无法通过。”


    “不存在的海域？”卡莉斯塔的声音颤抖起来，“不可能，怎么会？那边……那边原本是人鱼之国，是我的家乡，我们人鱼的族地，摩根娜，摩根娜和梅丽莎尔不是还去过试炼之地吗？她们都能好端端地从里面通过试炼出来，怎么可能不存在？”


    希雅想了想，说道：“可能我解释的不够清楚，应该说，在我们现在这个位面上，已经不存在了的海域，但并不代表在其他位面不存在。”


    “之前我在进入洛山达女神的梦境时，曾经看到一场神战，还看到了来自许多不同位面的生灵。包括在幻象森林中，那里的幻象女神虽然死了，但祂开辟的幻境，依然可以将人带进另一个位面，接受祂的幻象考验。”


    “当我们找不到人鱼的试炼之地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那个海沟，那个试炼之地，本身就不在我们现在这个位面里。”


    如果说是在她原本世界里，她只需要说游戏副本，很多人都能立刻明白，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从原本那个所谓的神弃之地的奥斯维拉大陆，到现在这片虚无的无尽之海，希雅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点点“真实”。


    所谓的神战，毁灭，割裂，或许也是更高位面的更强力量的生物，对这个世界的争夺与分割。


    奥斯维拉大陆，到底是神弃之地，还是被保护的人类领域，现在她还无法确定，但可以预见的是，从教皇召唤出黑暗之神打破大陆结界，魔力潮开始出现，注定了这片大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封闭发展。


    原本上限是高级魔法师，连魔导师都得离开这片大陆，现在越来越多的魔力觉醒者和魔兽诞生，注定要突破上限，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其他区域的高阶魔法生物，也能够重新进入这片大陆了呢？


    就好像这片无尽之海，看似一片凶险的海域，实际上根本是个虚无的空界，无论是这边的人过不去，还是那边的人过不来，对双方而言，其实都是一层保护。


    希雅想到这里，心下不由一黯，这样凶险的虚无空间，三百年前的老祖宗冰雪女巫到底能不能过去呢？是迷失在这片空间裂隙之中，还是彻底陨落了呢？


    卡莉斯塔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另一个位面？空间裂缝？空间……”


    她眼中骤然发出亮光来，一把握住了希雅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是说，前面这些黑色的海域，是个被挖空了的虚无空间，不是原本的人鱼之国。那么……我的家乡，我们的人鱼王国，会不会也进入了另一个位面？她们不在这个世界了，但她们在另一个位面里，或许还继续活着？”


    希雅想了想，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毕竟，摩根娜和梅丽莎尔是真的进入了人鱼试炼之地，杀了不少的海兽，魔核、魔力，都是真实存在的，她们的魔法等级提升，就像你说的一样，时间流速与外界完全不同，至少是30:1以上，这样的试炼之地，应该都属于特殊的位面空间，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单独存在的。”


    同一个世界里的时间流速无法改变，哪怕时区不用，东边日落西边日出，但一天都是二十四个小时，谁也无法凭空多出一倍或几倍的时间来。


    只有在不同的位面空间，才能出现这种时间流速的变化。


    从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希雅接受了冰雪女巫留下的魔法传承空间，就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对空间的掌握甚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们现有的魔法等级。


    要知道，能够利用空间，开辟出新的空间，还烙印入血脉传承，这种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实现的魔法技能，尤其是希雅的空间里还可以装活物和人，简直就跟开辟了一个异位面一样。


    希雅研究了冰雪女巫所有的魔法笔记，甚至跟亚历山大族长一起讨论过这种空间魔法，才知道原来有一些特殊种族，是天生拥有空间魔法能力，甚至能够撕裂空间开辟异位面，作为保命的杀手锏。


    而那些黑暗生物，以及传说中的地狱生物，其实也都是从不同位面进入这个世界的生物，它们的本性是侵略和掠夺，以人类的血肉和灵魂为食，通过吞噬和转化来壮大它们的族群，扩张它们的地盘。


    那么，传说中的神战，分割大陆，毁天灭地的时候，被毁掉了人鱼之国，成为死亡的无尽之海，可现在她们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虚空，是一块不存在的海域，一个巨大的空间裂隙。


    那么，人鱼之国，是真的被毁灭了，还是被神明从这片海域中“挖”走，进入了另一个位面呢？


    卡莉斯塔被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刺激得激动不已，她并非对异位面一无所知，也曾经进入过人鱼族的试炼之地，只是那些往日对她而言如同喝水一般自然存在的东西，她根本没有多想过。


    “你说的不错，试炼之地……的确是在另一个位面。那是属于我们人鱼始祖留下的异位面，专门给族中的幼崽传承试炼的地方。只有通过祭坛的传送可以进入那里，那个海沟，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希雅点点头，“那就对了，碧空海的人鱼，也是当初人鱼之国流落在外的分支，当初人鱼之国被毁，或者说，被带往另一个位面后，留下的人鱼在碧空海重建了祭坛，只是因为以前的奥斯维拉大陆被封锁，所以那些人鱼到覆灭也无法重回人鱼王国。而现在，结界打开，摩根娜和梅丽莎尔才能够通过那里的祭坛，进入试炼之地。”


    卡莉斯塔深吸了口气，“所以说，那个人鱼残魂让她们重建碧空海，其实是为了找到通往人鱼王国的通道？”


    希雅：“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至少，我们有了个方向可以去尝试。这种能够进入异位面的传送法阵，需要消耗的魔力一定不少，重建碧空海，恐怕没那么快。”


    卡莉斯塔用力地握了下拳头，转头望向依然黑暗深沉的海域，“我还有时间，过去的一千年里，我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如果我死了，就会化为泡沫，融入大海，回到我的家乡，和其他的人鱼们一起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可现在，我知道她们可能还活着，在另一个位面，等着我回家，那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死，不能死。我会尽我所能，找到那片海。”


    希雅长长地松了口气，看到卡莉斯塔眼中重新焕发生机光彩，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这些天哪怕有梅丽莎尔和摩根娜一直陪在卡莉斯塔身边，依然能够看得出，这个饱受摧残的人鱼，哪怕恢复了原本的身体，也整日里忧郁沉默，总是望着无尽之海的方向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曾经向往的爱情，使她成为人鱼王国覆灭时的幸存者，却让她后悔了一辈子，除了遭到背叛的爱情事故，痛彻心腑的封印与身心双重折磨，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同样是她心底的死结。


    所以希雅才不顾等级差距，也要陪着她先到无尽之海来走一趟，没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被割裂的空间和异位面的存在，让这个世界有了更多可能，正如黑暗之神的降临，给这片大陆带来的，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现在，我们就先去找一找，这片海域里，那些海兽潮的来源吧！”


    无尽之海进不去了，希雅就决定先解决这片海域的海兽潮，稳住蓝达港的海贸优势，继续发展经济，才能给魔法学院和魔法工业带来稳固的基础。


    “好！”卡莉斯塔这回像是充足了魔力一般，精神振奋，斗志满满，立刻拉着希雅转身游回希维尔的头顶，轻轻拍了它一下，“希维尔，带我们去找这片海域中，最强大的海兽吧！”


    希维尔也能感应到她情绪的变化，立刻发出了一声清亮的鸣叫声，开启了魔法护罩后，就气势汹汹地一扭头朝着北方的海域游去。


    梅丽莎尔通过契约感应到了它脑中的情绪，微微有些惊诧地说道：“原来这片海域里，还有连你也打不过的海兽吗？”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听说蓝鲸希维尔是这片海域最强大的魔兽，蒙迪·霍奇森伯爵就是靠着它，才能够保护蓝达港的海船和战舰们在这片海域中享有霸主的地位，无论是外面的海盗还是海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呜呜！嗷！——”希维尔有些不服气地叫了几声，打不过那只黑章鱼，完全不是因为它不行，而是因为被蒙迪·霍奇森伯爵拖了后腿。


    除了最初契约的人鱼卡莉斯塔之外，后面的霍奇森家族虽然是通过血脉传承契约继承了与它的守护契约，可那些人的等级低，都是靠那个血脉魔法阵，以人多欺负鱼少，才能以低阶魔法之力契约它这个中阶魔兽，结果也正是因为这个契约之力，导致它几百年来都无法晋升高阶没收，被卡在中阶巅峰这么多年，不知被那黑章鱼欺负了多少次。


    卡莉斯塔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希维尔，都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识人不清，也不至于害了自己又害了希维尔。


    希维尔又呜呜叫了几声，它就是因为一直感应到卡莉斯塔的气息，也接收到她的血脉传承契约，才没有离开蓝达港，现在总算是见到了她，还跟她的传人契约，也不算违背了当初她们之间的誓言。


    梅丽莎尔小心地问道：“希维尔，要不，我解除契约，你还是重新跟卡莉斯塔契约吧？”人家才是真正原配的契约，而她身上，还留着一半霍奇森家族罪恶的血脉。每次看到卡莉斯塔，都会觉得对不起她，再听听希维尔的话，简直觉得霍奇森家族连一头海兽都不如。


    “不用了。”卡莉斯塔拍拍她的肩膀，轻轻笑了笑，“海兽是为了保护未成年的幼崽才契约的，你的年龄，在人鱼里，还是个未成年的幼崽，你也是我的血脉传人，希维尔跟着你就很好。”


    梅丽莎尔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眼真·幼崽摩根娜。


    摩根娜立刻叫了起来，“不用看我，我会找到属于我的契约海兽的。希维尔是你们家族的海兽，我才不要呢！”


    希雅就忍不住笑着把她抱在怀里，狠狠揉了下她的脑袋，小家伙晋升的时候，这头海藻般柔顺的长发又长长了一大截，都快拖到她鱼尾一样的长度，rua起来手感极好。


    “那我们的摩根娜打算契约一只什么样的海兽呢？”


    摩根娜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要个会飞的海兽……每次出门要自己操纵水实在是太辛苦了！”


    希雅不禁无语，小家伙的理想，还真是十分现实接地气啊！


    “你就不想着先学个变身魔法，将尾巴变成两条腿，不就能够自己走路了吗？”


    “两条腿走路也很辛苦啊！”摩根娜理直气壮地说道：“妈妈都有雪鹰当坐骑，能够飞上天，我也想要！”


    要是雪鹰能够下海，她早就去缠着亚历山大族长跟小雪鹰契约了，可雪鹰们喜欢高处山峰筑巢，在海面上抓鱼也不是不行，可让它们下水潜水那就是万万不能了。


    所以从那时开始，摩根娜的理想，就是抓一条会飞的海兽，成为自己的契约魔兽。


    她不光要能够下海抓鱼，还要能上天跟雪鹰们比个高低。


    “有志气！”希雅冲她竖起大拇指，不管这个理想能不能实现，小家伙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就值得点个赞。


    “会飞的鱼？”卡莉斯塔听了她的话，倒是开始认真思索，“大部分的海兽都不会飞，就算是那种被人类称作‘飞鱼’的海兽，也只是借着海潮和跳跃的力量，在海面上滑翔，不是自己飞起来的，更不能长期滞空。”


    “人鱼自身可以凭借魔法，制造水泡通过浮空术飞行，就是速度和高度完全没法跟鸟类魔兽相比。”


    “你说的那种，可以下海抓鱼，还能够上天跟雪鹰一较高低的，倒也不是没有，但那不是鱼类……”


    摩根娜一听就来了精神，“那是什么？卡莉斯塔快告诉我啊！”


    “还需要我告诉你？”卡莉斯塔笑了笑，眼神竟然是十分难得的一抹狡狯，“摩根娜，你的传承记忆里，难道没有这种生物吗？”


    “啊？”摩根娜呆了呆，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禁瞳孔微缩，嘴巴张大，“你不会是说……不会是说……那个吧？”


    卡莉斯塔点点头，“这个世界上，原本大海属于人鱼，森林属于精灵，草原属于兽人，可偏偏有一种生物，无论是在大海还是在陆地，甚至连空中都占据优势，除了它们还能有谁呢？”


    “呜呜！”希维尔跟着长鸣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说法。


    希雅听得不由心生向往，海陆空三栖生物，强大无比的，还有谁呢？


    “摩根娜，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有志气，竟然想当个龙骑士啊！”


    在她原来的世界，有着鲤鱼跳龙门渡劫化龙的传说，在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这种传说，可各种龙的传说层出不穷，最吸引人的，就莫过于龙骑士的传说。只是没想到，摩根娜身为人鱼，竟然也有一颗当龙骑士的野心。


    摩根娜差点想哭了，她只是想要一个会飞的契约海兽，怎么就变成了想当龙骑士了呢？且不说如今这片大陆和海域之中，已经几千年没见过龙的影子了，就算真出现一头龙，是她契约它当龙骑士，还是变成龙的口中餐还难说呢，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她的远大志向了呢？


    她，本来只是想当一条懒鱼而已啊！


    “摩根娜别急，领主大人和卡莉斯塔是在逗你的。”梅丽莎尔连忙安慰她，“现在这个世界哪里还有龙啊，那都是传说中的生物……”


    “呜呜！”希维尔忽然焦躁不安地叫了起来，游动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那条黑章鱼比它早晋升高阶魔兽一百多年，它吃过不少亏，但终究没丢了性命，顶多少到它的领地里捕猎就行，反正它大多数时候都在海岸线附近巡守，由人类的投喂从来不会饿着。


    而那条黑章鱼也从来不去蓝达港捕猎，似乎默认了那边是它的领地。


    大家是对手，但绝不是那种只能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可现在它能感觉到，黑章鱼在这片领域内的气息淡了许多，原本带着主人过来示威的希维尔顿时有些急了。


    越靠近黑章鱼的领地，就越能感觉到魔力元素的澎湃汹涌，正如海潮一般，从那边黑色的漩涡中不断向外喷发，无数海兽漩涡里涌出，互相厮咬吞噬，能够吃掉对手的，就能够迅速变大，可变大的同时，又会遭到更多的海兽攻击……


    这是一片屠杀的战场，上一刻的胜利者，下一刻就可能成为失败者，被疯狂的同类撕碎、吞噬。


    一段黑色的触手漂浮在海面上，足足有两米粗细，数十米长，上面趴着无数海兽，正在疯狂地撕咬着，哪怕自己下一刻就被拉下去撕碎吃掉，也要先从这根触手上咬下块肉来吃。


    卡莉斯塔连忙让希维尔停下，皱眉看着面前这片海域，只有距离那个黑色的漩涡超过百米之外的海兽，似乎才能够恢复一点点神智，飞快地逃离这里，朝着远方游去。


    嗯，逃跑的方向，的确有一部分是去蓝达港的。


    “那是什么？”梅丽莎尔看着那黑色的漩涡和里面不断被“喷”出来的各种海兽，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见过的，可更多的，却是她从未在这片海域里见过的。


    这些海兽几乎一出现，就是先厮杀，吞噬同类，然后长大，变化，逃离……


    “长得这么丑，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啊！”希雅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黑色漩涡，“卡莉斯塔，你能不能感应到，那个漩涡里，似乎有什么大家伙，正在朝着这边过来。”


    卡莉斯塔点点头，“这些海兽都是在逃命，下一个要出来的，恐怕是更可怕的……”


    说话间，就见黑色漩涡中，忽然伸出了一只爪子——


    第95章


    正确的说, 是半个爪子。


    很显然，吓得那些海兽们从黑色漩涡里疯狂逃出来，然后自相残杀来求一线生机逃离这里的, 正是这只爪子的主人。


    或者，不应该说是“人”？


    从黑色漩涡里探出来的, 是四根长指骨，银灰色的，包裹着层层鳞甲，末端是闪着金属色泽的爪尖，被黑色漩涡衬托得格外闪亮, 而爪子的下半部分……像是被卡住了？！


    四根指骨用力屈伸，像是在努力抓着什么, 那些从漩涡中被甩出来或是蹿出来的海兽, 在它一伸一握之间, 就忽然有身躯爆裂, 化作一蓬血雨落回漩涡中。


    那些海兽, 最小的也有三四米长，大的甚至十几米, 也不知是怎么从漩涡里“挤”出来的，偏偏那个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爪子就是没法从里面完整伸出来。


    希雅不由抱紧了摩根娜，相距这么远，那只没有完全伸出来的爪子都能带给她们极大的压力, 连希维尔都跟着呜呜咽咽地, 不敢靠近。


    显然，它的那个对手黑章鱼, 已经被这些从漩涡中涌出来的海兽们撕碎了。


    至于这个爪子……希雅咽了口口水下去，有些佩服地看着摩根娜, “你……你刚才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坐骑来着？”


    传说中的……龙？


    为什么现在这个只露了半个爪子的家伙，传递给她的信息，就是那传说中的龙威？摩根娜这嘴，简直就跟传说中的言灵法术一样，说啥来啥？


    摩根娜比她哆嗦得还厉害，就像是那种遇到了食物链天敌的感觉，缩在希雅的怀里，简直恨不得变成能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彻底让人看不到自己才好。


    卡莉斯塔和梅丽莎尔虽然也怕得厉害，但还是能勉强支撑着，哪怕说不出话来，还是用眼神交换着意思。


    跑吧？这肯定打不过……她们就算加一起，也不够人家一爪子的。


    反观希雅，觉得这位领主大人的胆子还真是大，竟然连龙威都毫无畏惧！


    这简直完全不符合常理！


    就连蓝鲸希维尔都在龙威之下，变得十分僵硬，如果不是带着她们几个过来，恐怕它从接触到龙威的第一时间，也像那些海兽一样，有多远跑多远。


    哪怕它现在体长近百米，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高阶魔兽，在这一带，根本没有比它更强的海魔兽。可上一个跟它一样的黑章鱼，现在只剩下了几节断触手飘在海面上被海兽们争夺分食，那条龙就露出来半个爪子，已经让它感觉压力山大，若是整个爪子，整条龙出现，那它也只有当点心的份。


    这么一对比，完全没感觉到害怕，居然还有心情跟摩根娜开玩笑的希雅，简直就成了异类！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那只被卡住无法过来的爪子，又一次用力朝上抓了一把，像是试图将这个漩涡开口撕得更大一点，方便它整个钻过来。


    漩涡没有变大，反倒是漩涡附近的海兽们被这强大的压力撕裂，接二连三地惨叫着爆成一团团血雾，消失在海潮之中。


    “嗷——”一声龙吟从漩涡处传出，震得四周的海兽们都忘记了厮杀，一个个被震得在海水中浮浮沉沉，像是备好的大餐，等待主人享用。


    卡莉斯塔抓住了梅丽莎尔的手腕，紧张地在想，若是那条龙真的出来，就算她拼上性命，也要先护住这个孩子。


    希雅的脸上，却露出了十分疑惑的表情。龙语和其他物种的语言是完全不同的体系，据说就连动物语言沟通术都无法侦测到龙族的思维，但反过来，龙族若是愿意跟你沟通，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学会人类的语言。


    这是家族珍藏的魔法书籍中记载的，王都那些魔法贵族们带来的书籍里，也有一些关于龙族的传说，哪怕是久远到几千年前的传说，里面记载的龙族与人类的接触，都是以碾压的形式。


    传说中的龙族，贪婪、凶残、狂暴、好色？贪吃、贪财……基本上都是与反派挂钩的形象。


    它们一口龙息就能摧毁一座城市，令成千上万的士兵失去生命。可它们也会收取大量的金币和珠宝作为“保护费”，庇护人类在它的领地中耕种放牧，不受其他魔兽的侵扰。


    至于那些传说中的龙骑士，其实大多是与一些亚龙或半龙生物契约，比如地行龙、三足飞龙等等，这些其实根本不被龙族承认的亚龙或半龙，传说都是龙族与其他魔兽生下的子嗣，只要沾点儿龙形或龙血，立刻就会身价倍增，成为受到追捧的魔兽坐骑。


    事实上，在魔法师的记载中，这些亚龙和半龙生物，根本不是龙族后裔，而是曾经因缘际会地得到了龙血或其他能够传承龙族血脉的东西，觉醒了一点点龙族血脉，这点血脉，犹如沧海中的一滴水珠，根本无法晋升成为真正的龙族，也得不到龙族的承认。


    但对于人类来说，从龙族消失在这片大陆以后，能够得到这些有龙血传承的魔兽作为契约魔兽，已经是一位骑士的巅峰时刻了。


    至于真正的龙族……想跟它们契约，先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长吧！


    一条真正的龙族，最少也有几千年的寿命，幼年期随便睡一觉就是三年起步，上不封顶，至于成年龙，一觉睡个几百上千年的，都很正常。它们完全不用修炼，就靠着吃吃吃睡睡睡，就能不断提升魔力，睡觉，对于它们来说，那就是提升之路，龙生的三大快事：吃饭睡觉数金币。


    以普通人类的寿命，就算契约一条龙坐骑，结果龙龙要睡觉，这一觉醒来，主人已经没了，这契约，签了跟没签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听到这声龙吼时，希雅竟然听到一个名字传入自己的耳中，就十分震惊。


    “奥蕾莉亚！”


    她现在的全名，是希雅·奥蕾莉亚·威斯特，据说她的中间名，就是当年那位替威斯特家族打下领地的冰雪女巫的名字，只有威斯特家族最受宠爱的女儿，才有资格用上这个中间名。


    可是，冰雪女巫奥蕾莉亚不是三百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奥斯维拉大陆，进入无尽之海了吗？


    现在这头龙在叫的，到底是她，还是那位冰雪女巫？


    本能的反应，甚至快过了她的脑速，连她自己都没回过神的时候，就应了一声，“哎——”


    在半空中撕扯的利爪，忽然顿了一下，下一秒就像是被人从里面狠狠地拽开，嗖地消失在那黑色的漩涡中。


    龙爪一消失，所有被龙威压制得像是中了定身术的海兽恢复了自由，也顾不上厮杀了，立刻疯狂地向四周逃窜，有些甚至慌不择路地直接一头撞进了蓝鲸希维尔的大嘴里，送上一了顿美美的自助餐。


    希维尔完全是被吓得，没合上嘴，就被塞了一嘴的美食，马上毫不客气地收下，一股脑吞下去慢慢消化。


    这些刚出“炉”的新鲜海兽，都有着丰沛的魔力，味道十分鲜美，对刚晋级的它来说，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原以为自己都要成了龙饲料了，没想到龙走了，还给它留下了这么一顿大餐，简直让蓝鲸高兴得差点在海里打几个滚。


    嗯，希维尔还记得自己脑袋顶上坐着的三条人鱼外加一个人类呢，这才控制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张开大嘴尽情地享受这顿美食盛宴。


    卡莉斯塔的神情有些恍惚，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海域之中，正在渐渐消失的黑色漩涡。


    “那是龙……那道门……竟然消失了？”


    龙族之中，的确有一些能够撕裂空间，打开位面之门的种族技能，这也是它们能够横行无忌，掠夺各位面财富和魔力源不断壮大自身的根基。


    可像现在这样，明明打开了位面之门，甚至还放进来了一些那个位面里的海兽，竟然只开了一半就退回去了，完全不符合它的龙设啊！


    希雅深吸了口气，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相。


    “或许是因为我们这里的魔力元素才开始复苏，以龙族的等级和对魔力的需求量，恐怕它根本无法在我们这边生存。就算界域被打破，那些高等级的生物想要进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过渡才行。”


    “你说的没错！”卡莉斯塔惊魂未定地点点头：“能撕开位面界域的龙族，最低也是传奇级别的，我们这边连个魔导师都容不下，它能伸个爪子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希雅也是发现希维尔欢快地进食过程中，根本没有能反抗它的“鲸吸”魔力的海兽，显然连个同等级的高阶魔兽都没能过来，可见这道被撕开的位面之门并不大。


    毕竟，奥斯维拉大陆就算被打破结界，开始进入魔力潮阶段，这个世界的“新手保护期”也没过，对外来位面的高等生物会形成排斥力也是很正常的。


    就算魔法世界本质上是弱肉强食，可世界法则依然会保护弱者的存在，维系一个微妙的生态平衡和足以循环存在的食物链关系。


    刚才的那只龙爪能突破界域进来，或许也只是一个意外，但让她知道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她们以后要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奥斯维拉大陆因为魔力潮而不断觉醒的各种魔兽，王都正在扩张势力的黑暗邪灵，还有这些可能从异位面进入的掠夺者们。


    当奥斯维拉大陆是“神弃之地”，魔力匮乏的时候，那些高等生物对这里避之不及，可一旦奥斯维拉大陆恢复了魔力源，不断有新的魔兽觉醒，产出更多的魔法药草，那么这个位面，就会成为连那些高等生物都觊觎的“香饽饽”。


    弱小，就是原罪，就是被侵略掠夺的原因。


    指望接触到的高等生物能够大发慈悲地帮助自己，跟与虎谋皮没什么区别。


    哪怕，刚才那头龙吼出的名字，是“奥蕾莉亚”。


    说不定，也只是一头叫做“奥蕾莉亚”的龙，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人和生物多了去，撞名字这种事再寻常不过。


    按下心头的疑惑和不安，希雅说道：“既然这里的位面之门关闭，我们就抓紧时间先回蓝达港，然后再多改造几艘浮空战舰，到时候无论是去碧空海修复你们的人鱼祭坛传送阵，还是抵挡魔兽潮，都更加安稳一些。”


    梅丽莎尔连连点头，她是亲眼见识到女巫领浮空战舰的厉害，原以为蓝达港那些拥有魔能炮的战舰已经十分厉害，可是跟这次希雅带来的三艘浮空战舰相比，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


    摩根娜则是牢牢地抱着希雅不肯撒手，“我要回家……我不要……坐骑了！”


    真是太吓鱼了！她也就是随口说说，一开始也压根没往龙身上想，毕竟就连她的传承记忆里，都没有龙族的影子，可刚才感受到那种血脉天敌的压制力量，绝对让她怕到了骨子里，让这个从初蛋壳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小家伙，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希雅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别怕别怕，它现在又不能过来，我们这就回去。”


    卡莉斯塔心有余悸地让希维尔返回蓝达港，这一路上看到无数海兽在四处逃窜，其中有一部分是从海底漩涡闯进来的，也有一些事这片海域原本就生存多年的海兽。


    外来的海兽显然比本地的海兽要凶残得多，尤其是被那头巨龙恐吓过一回之后，这些死里逃生的海兽，碰上比自己弱的，毫不犹豫就冲上去撕咬，拼命地想要增强自己的实力，以免成为别的海兽的食物。


    本地的这些海兽们，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情况，遇上这些凶残的海兽，瞬间就被冲散，简直就是一边倒的疯狂屠戮，将海水都染成了红色。


    哪怕卡莉斯塔和梅丽莎尔指挥着希维尔吞食了不少的外来海兽，那些家伙像是大多从深海中长成，模样都奇形怪状的，十分丑陋，很容易分辨。


    可大海辽阔无边，她们能看到的，能消灭的也就是周围这一片区域内的外来海兽，至于那些逃到其他方向的海兽，她们就无法四面追捕了。


    毕竟，蓝鲸只有一条，她们若是分开的话，遇到这样大群海兽突袭，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蓝达港那边，还等着她们回去。


    当她们乘着蓝鲸离开之后，在那黑暗无边的海域之中，忽然有一点亮光乍现，只是这点光，艰难地划出一条窄窄的裂缝后，就倏地消失。


    在裂缝背后，蓝龙卡雷克收回爪子，看着身边的人，讪讪地说道：“门……打不开了……”


    不等她开口，卡雷克立刻补充：“过几天！再过几天我一定能重新打开这道位面之门，那边的魔力潮来得很猛，很就能恢复到可以让你过去的空间……不过……”


    “奥蕾莉亚，你真的要回去吗？那边就算魔力潮恢复一些，也远远比不上我们这里啊！”


    奥蕾莉亚望着光点消失的位置，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能看到那片大陆的魔力潮，那边的光……那么其他的人也能看到。那边还有我放不下的人，如果我不回去，说不定她们无法抵挡住这次魔力潮带来的灾难。”


    卡雷克挠挠头，“魔力潮的确会带来灾难，可灾难也是晋升的机会啊，她们若是能够挡住魔力潮的灾难，就有机会晋升，可你如果离开……失去了这次晋升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啊！你……不是一直都想成为真龙，拿到那个神器的吗？”


    奥蕾莉亚是他见过最努力的人类魔法师，从她来到魔法大陆之后，才三百年的时间，就连续突破晋升到传奇魔法师，甚至二次觉醒了龙族血脉，得到这次进入龙族圣地的机会。


    只要她进入龙族圣地，经过试炼和血脉提纯之后，就能成为真正的龙族，拥有成千上万年的漫长生命，甚至有机会拿到那个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神器。


    奥蕾莉亚怔忪了一下，笑了笑，“卡雷克，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愿望。是啊，我原来想着，要拿到时光神器，逆转时光，可现在我忽然发现，如果我连现在的人都救不了，那就算回到过去，恐怕也无法改变过去的命运。”


    卡雷克松了口气，有些欣慰地说道：“你总算想通了啊！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就算逆转时光，命运也无法改变，只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下去。哪怕你变成真龙，也无法改变别人注定的命运之路。”


    奥蕾莉亚苦笑了一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


    曾经以为可以放下的一切，却因为在晋升传奇时，看到那个被冠上她的名字的后裔的命运，让她重新记起了过去，那片被她遗忘的大陆，有过她痛恨的人，也有过她深爱的人，当时光将这一切掩埋之后，她毅然离开，走向这边未知的世界。


    经历无尽之海的空间风暴，闯过界域时的九死一生，奥蕾莉亚终于踏入这片魔法大陆时，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结果下一秒就是地狱。


    人类魔法师在这片大陆上，处于最底层的存在，这里的长生种有着成千上万年的寿命，他们都是天生的魔法种族，生来就具有魔力，在这个魔力充沛的大陆上，呼吸之间都能晋级，远远不是她们这些被限制等级经历生死才过来的魔法师们能够比拟的。


    从一开始成为龙族的奴隶，到后来二次觉醒了龙血，生出双翼，奥蕾莉亚成为人类魔法师中的希望，她们都盼着她能够进入圣地，如果她能够经过试炼成为真龙，那这些被奴役了数百年的人类魔法师们，就有机会得到自由，这是龙裔种族的特权。


    像那些永远无法晋升的地精和矮人，哪怕已经研制出可以跟精灵和龙族战斗的魔法武器，也永远是魔法大陆上的下等种族。


    可奥蕾莉亚在晋升传奇的时候，在幻境之中，看到了另一个奥蕾莉亚的命运。


    那是她的后裔，希雅·奥蕾莉亚·威斯特，是她留在奥斯维拉大陆上的最后一个血脉后裔。


    她看到，那个孩子在父亲战死之后，被人指认为女巫，教廷的神官将她投入河中没有淹死她，便将她绑在刑架上用神圣之火活活烧死。


    那股被神圣之火灼烧的痛苦，甚至传到了她的身上，让她愤怒地摧毁了整个幻境，甚至毁掉了一座雪山。


    可那时的界域未开，从魔法大陆根本无法回到位于下级位面的奥斯维拉大陆，奥蕾莉亚纵使愤怒，也无可奈何。正好她听说龙族有个时光神器，能够逆转时光，但只有经过试炼的真龙才能使用。


    于是她拼命地努力修炼，就是想要争取到进入圣地的名额，闯过最后一关，成为真龙，拿到神器后，就去救那个孩子。


    可她没想到，在她终于拿到名额之时，看到了来自奥斯维拉大陆的那场光影盛宴，那是结界被打破的象征，也是奥斯维拉大陆开启魔力潮的象征。


    她甚至感应到了那个孩子的魔力，与她一脉相承的魔力。


    虽然微弱，甚至并不怎么纯粹，但那是属于她的血脉传承魔力，她绝不会认错。


    于是她等不及想要回去，想要保护那个孩子，让她避开魔力潮带来的灾难，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至于那个比她离开前更加变本加厉的教廷，她也会一并清除掉，这次没有人能够再挡住她复仇的冰焰。


    为此，她请来蓝龙卡雷克帮忙，想要提前打开位面之门，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卡雷克就伸过去半个爪子，硬是被排斥了回来，现在想要再打开，恐怕还得等上一阵子。


    好在，刚才位面之门开启的时候，她感应到了那边的气息，卡雷克恐怕也是感应到了她的血脉气息，才会激动得失控，没能彻底打开门让她过去。


    那孩子现在的气息沉稳，比先前隔着界域感应到的更强了一些，以她现在的年龄，可以说是十分有天分了，这让她更加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卡雷克，走，跟我一起去疾风山谷，继续提升你的实力，练习打开位面之门，免得下一次再失败！”


    “啊？还要去啊！”蓝龙卡雷克哀嚎了一声，他想睡觉，他不想修炼，更不想去那个又冷又多风暴的疾风山谷，在那里开门，每次打开位面之门消耗的魔力翻倍不说，还容易引出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既不好吃又不好打，只有奥蕾莉亚才会把那鬼地方当成升级区。


    身为一头巨龙，升级难道不该是挖个洞铺满金币，钻进去睡个几百年就可以的吗？


    为什么他要这么苦命地陪着这个女人，去那连巨龙都怕的疾风山谷吃这种苦呢？


    “走吧！吃的苦中苦，方为龙上龙！卡雷克，你想想，这几年你跟我一起修炼，不是比你那些睡大觉的兄弟姐妹们快了许多？等下次他们醒来的时候，你就可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那感觉多好啊！”


    “那倒是……”卡雷克听着奥蕾莉亚的话，畅想着下次那几头巨龙醒来时，突然发现他已经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可以一只爪子就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时的那种震惊、不信、痛苦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我就再陪你去一趟吧！”


    等到了疾风山谷，卡雷克费尽力气再次撕开一道位面之门，迎面就有一群翼手龙从里面呼啦啦地飞出来，糊了他一脸都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奥蕾莉亚已经冲进翼手龙群，抓着它们的翅膀生撕下来，然后一片冰霜绽放，将那些失去了翅膀的翼手龙冻结成冰疙瘩，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奥蕾莉亚丢了几个冰冻翼手龙给他，然后挖出了翼手龙脑袋里的魔核，在手中一过，掌心冒出的清水惊将上面的血污和脑浆清洗的干干净净，然后丢进了自己的口中，跟嚼豆子一样，咔嚓咔嚓几下就吃了下去。


    她是在一次生死关头，连魔力都被消耗一空，释放不出一个最简单的魔法来，全凭着一口气，咬住了那头魔兽的脖子，生生地吸干了它的血液，甚至直接吃掉了它的魔核之后，发生了二次觉醒，竟然意外地觉醒了冰霜龙的血脉，成为从人类魔法师向着龙族进化的第一人。


    现在，她已经习惯了龙族的生活，哪怕还没有经过最后试炼成为纯血龙族，但这种生吞活剥的厮杀，她已经和卡雷克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点龙血，到底是与生俱来的隐性传承血脉，还是在这片魔法大陆上发生的变异觉醒。


    奥蕾莉亚不知道，希雅却已经有了怀疑。


    能够听懂龙语的，当时在希维尔背上的只有她，她并没有告诉卡莉斯塔她们，就是因为那种感觉很特别，仿佛在那一瞬间，脑海中多出来了许多不曾有过的记忆和知识，就像是当初她选择觉醒女巫血脉时一样，只是经过了粮种血脉同时觉醒的折磨，现在突然多出来的这些记忆和知识，还不至于一下子冲垮她的脑海。


    很显然，这应该是属于奥蕾莉亚的传承血脉。


    希雅深吸了口气，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接手这具身体，已经快一年了，原主的灵魂彻底离开，没有留下一分一毫，显然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而她继承的传承空间，从一开始觉醒魔法，到读完里面所有的魔法知识和笔记，也就用了十天的时间。


    这或许是她穿越来的一个福利，新世界的知识看似庞大，可对于一个接受过十二年基础教育和六年高等教育的信息时代女性来说，学习已经成为本能，虽然达不到安娜那种过目不忘的天赋，可是在各种辅助魔法的加持下，她完全可以将这些信息以最快的速度收入自己的记忆宫殿。


    这是在原来世界速记的一种方式，能够让人记住庞大繁杂的各种知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几乎是碾压式的学习方式。


    所以在接收到突然被传送过来的龙族知识时，她只是稍微晕眩了那么一下下，就坦然接收，很快梳理了那些看似磅礴浩荡无边，实际上废话和重复数据一大堆的记忆，归纳整理，成为了自己记忆宫殿的一部分。


    原来，她的那位老祖宗真的没有死，而是通过无尽之海进入了另一个位面，也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大陆，在那里二次觉醒了龙族的血脉，成为一个人龙混血的魔法师，如果继续升级下去，还有可能成为真龙。


    希雅挑了挑眉，既然她也能接受这些记忆和知识，看来她的龙族血脉也被激活了，真是想不到，这个身体里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还好，因为奥斯维拉大陆的限制，龙族血脉觉醒并不完整，只是传了点记忆给她，她现在既没有长出龙鳞龙角，也没有长出翅膀来，整体看来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不过，她也能感觉到，是体内的晨曦之力在影响着她，控制着她的发育，让她不至于那么快被龙族的记忆影响。毕竟，龙族那庞杂的记忆中，又不少都是血腥暴力的十八禁，还有一些则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咸龙生活。


    这种生活，并不是现在的她所喜欢的。


    只不过，想想摩根娜的梦想……龙骑士吗？这小家伙，原本成天让她抱着背着的，算不算已经实现过她的梦想了呢？


    希雅决定还是暂时保密，在自己真正发生变化之前，绝不告诉那三条人鱼，先前把她们吓了个半死的龙族，跟自己有任何关系。


    回到蓝达港时，那些随着海潮进攻蓝达港的海兽数量已经大幅度减少，从一开始需要艾尔维拉和多米尼克同时坐镇港口，到现在两人轮班都已经十分轻松。


    许多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也在港口“实习”，这次才上了一周魔法课的魔法学徒们，就被拉到这里进行实习课，从一开始手忙脚乱甚至连只螃蟹都打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组队配合用魔法抓住这些海鲜们进行现场烧烤和速冻。


    烧烤好的海鲜有人淋上酱汁后就当加餐，速冻起来的则是由水手们装箱运走，送回码头上，就有不少商人等着收购。


    这几天下来，蓝达港的人们已经从提心吊胆害怕成为海兽们的口中食，到开始欣然享受这些来自大海的美味。


    原本蓝达港的人就是以渔民为主，非常流行吃海鲜，只是后来海兽潮里的鱼虾蟹贝体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凶残，甚至以人为食，伤了不少海边的渔民和水手，才导致蓝达港封港。


    那段时间，几乎是蓝达港居民最难熬的日子，看不到头的海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而家里的食物越来越少，贵族和商人们还能坚持，普通的渔民和平民们却已经开始饿肚子。


    谁也没想到，一日之间，蓝达港就换了主人，庞大的霍奇森家族彻底倾覆，而那个传说中的女巫领领主带人入主蓝达港，一连串的法令颁布下来，同时开放了对平民的赈济，让他们不至于饿死，还能过去船厂和码头做工，养活家人。


    对于普通平民来说，无论谁掌权，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根本不在乎。


    更何况，现在女巫领的人，显然比原来的霍奇森家族更仁慈更大方，不但给了他们各种工作和食物，还消灭了这些危及他们生命的海兽。


    让他们从海兽的食物，变成了能够吃上海兽的人。


    这种翻身的感觉，让蓝达港的人格外扬眉吐气，连最重的苦力活，都有许多人抢着来干。


    没办法，这些搬箱子的活虽然累，可是那些商人们为了抢货给的打赏小费也不少，一天下来，能抵上半日的工钱，可以买上一根白面包回家给孩子们吃。


    如果自家的孩子能够吃好发育好，等大一点了，或许也能进入女巫领的学校，听说女巫领的公立学校也对平民开放，不光可以学习认字，还可以学到很多技术和知识，让孩子不至于也像自己一样只能靠卖苦力为生。


    搬着冰块箱子的苦力们，头上流着汗，可眼里都带着笑，走起路来的时候，都能挺起腰杆来，不必卑躬屈膝地向那些商人和贵族们低头哀求，就能赚到养活家人的钱，这种好日子，到哪里去找？


    船上的小魔法学徒们虽然不明白这些水手和苦力们为什么抢着干活还那么高兴，但也能感觉到，这些人，和晨曦之城的工人一样，身上都带着种自己家族领地的那些奴隶们身上没有的活力和干劲。


    “这些人，居然抢着干活还那么高兴，都是傻的吧？”


    “我家庄园里的那些奴隶，用鞭子抽着都要偷懒，为什么这里的人，还有晨曦之城里的工人，每天都抢着干活，甚至到点都不肯下工，生怕少干了吃亏……难道他们都被魔法控制了脑子？”


    两个魔法学徒一边吃着烤虾，一边好奇地看着那些兴高采烈地装箱搬运的水手和苦力们。


    他们已经有十岁，在这批魔法学徒里，年龄不算小也不算大，也曾经见过家里的父亲兄长管事的情形，如果按照以前的惯例，再过不了几年，他们就会被分一笔钱和一块小领地，去当一个领地骑士或男爵，管理属于自己的庄园和领地。


    在此之前，他们从四五岁就开始学习认字，简单的算术、礼仪、贵族家族知识和一些用人之道，原以为自己会像兄长和父祖们一样，成为一名骑士，建功立业后，继续当一个贵族。


    可魔法学院的成立，让他们的人生之路拐了个大弯，因为拥有魔法感知力，让他们走进了这所新成立的魔法学院，开始了神奇的魔法学习。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自己提前认字，比那些连字母都认不得几个女生们要强出许多，可从开学的第一天开始，现实就给了他们一个重重的打击。


    明明从小到大，他们接受的教育里，都说女人天生比男人笨，根本学不会算术，也不懂得经营，她们只会学习那些梳妆打扮和制衣烹饪就行，反正女人最后都是要生孩子照顾家庭，根本不需要懂得那么多知识。


    他们的姐姐们也都是接受这样的教育，这样长大、结婚、生子，然后操持家务，根本无需费心学习，按照父亲的话，这是对她们的照顾，是她们最好的路。


    可是在魔法学院里，第一天觉醒魔力池最多的，都是那些女孩子，甚至有个平民出身的女孩子在入学之前，就在广场上突然觉醒了，而他们还在苦苦地摸索着构建魔法池时，这些女孩们已经能够熟练地构建魔法回路，释放出小水球或者小火球，成功地将他们都比了下去。


    这对于小魔法学徒里的男孩子来说，就像是受到了挑战一般，每天用在学习魔法上的时间和精力，比当初被父亲和骑士老师用剑鞘敲打着还要多。


    可是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就让他们很郁闷，忍不住去问了多米尼克老师，那个胖墩墩的中级魔法师却笑眯眯地告诉他们。


    “因为你们本来就不如那些女孩子啊！”


    “女孩们对魔力的感知力，的确天生比男孩子要强，只是以前她们总是被打压着，说她们笨，说她们这不行那不行，学不好就不要学。甚至被当成女巫猎杀，根本不给她们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才让人觉得，女孩不如男孩，女巫们也不过是教廷的猎物……”


    “现在你们看到了吧，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就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差，所以啊，汉克同学，努力学习吧！否则期末考试过不了关的，是要被留级的呢！”


    汉克摸了摸鼻子，想起了多米尼克的话，忽然有感而发，“魔法，真的能带来奇迹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什么奇迹，愚蠢的贵族少爷，你就不想想，奴隶给你们干活，这里的工人是给自己干活赚钱，那能一样吗？”


    第96章


    说话的, 是个女孩，穿着淡蓝色的法师袍，带着一脸嘲讽的笑意, 看着这两个小魔法学徒。


    她身上穿着的，是已经觉醒了的初级魔法师才能够配备的法师袍, 听说还是领主大人特批奖励给这次入学前唯二的两名提前觉醒的初级魔法师学生的。


    汉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刚跳起来，在看清楚她身上的魔法袍后，就立刻泄了气，蔫头耷脑地“哦”了一声, 完全没有回嘴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他还是个连魔力池都没构建起来的魔法学徒, 人家已经是觉醒后的初阶魔法师, 甚至在第一堂课上就能召唤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球, 据说是这一届新生里, 除了安吉丽娜之外, 最有天赋的学生。


    哪怕她出身平民，若是早上一年半载被人发现她的特殊之处, 或许直接就会被送上教廷的火刑架。


    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觉醒，那就是魔法学院的明星学生，能够得到领主大人和众多魔法师们的保护, 还有不少的贵族和商人们送上钱财土地, 来换取以后的交易和庇护，可以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不管以前是什么出身，以后肯定是什么都不会缺。


    而像他们这样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 到了魔法学院里，却和那些平民子弟的待遇毫无差别，甚至说，有些天赋出众的平民子弟，比他们更受老师的喜爱和照顾。


    想要表达一点不满，就会得到老师毫不客气的回复：“这里是魔法学院，不看魔法天赋，难道还看你的出身和财富？笑话，只要魔法等级够高，学会制药术和炼金术以后，钱这种东西，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至于贵族身份，领主大人已经说了，在女巫领里，不承认奥兰王国的贵族授勋，所有人的薪水，都是按照工作岗位和工作成果获取，也就是说，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在这里根本无人承认。


    就像他，汉克·菲迪斯，父亲是休伯特·菲迪斯子爵，只有两个儿子，就算他的哥哥继承爵位，也会给他留个男爵领，让他一辈子不愁吃喝，继续当个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贵族。


    可到了女巫领，进了这个魔法学院之后，他简直被颠覆了三观，也被迫改变了原来的许多生活习惯。


    就比如，面前这个原来他根本不屑一顾的平民少女，现在已经成了他需要仰望的人物。


    就连被她嘲讽的时候，他都不敢还嘴……主要是上次遭受的打击太痛，真不想在这里再丢一回脸了。


    他蔫了，身边的另一个魔法学徒切斯特·凯南却有些不服气，他和汉克一样，都是子爵领出身，在魔法学院受到各种“冷遇”后就抱团取暖，在这会儿看到兄弟随口一句话就招来嘲讽，便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要不是魔法学院来这里抵挡魔兽潮，他们能有这个工作机会赚钱吗？说是魔法带来的奇迹，有什么不对的？”


    多娜被他说得一噎，接着又说道：“那是领主大人的仁慈，是领主大人的新政改变了他们，就算没有魔法，只要有工作机会，他们也能会这样卖力干活的。女巫领的工厂里，就有许多工人都是这样的！”


    切斯特刚要继续说，就被汉克拉住，“多娜学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多娜抿了抿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轻声说道：“你们或许永远都不明白，只有看到希望的人，才会竭尽所能地付出努力，来争取希望……就像你们，一开始，就生活在许多人连做梦都达不到的地方，又怎么能明白，为自己的希望而努力奋斗，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


    说完，她转身就走，根本不去管身后两个贵族男孩看着她发呆的样子。


    切斯特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们又没说她，她那么激动干什么？”


    汉克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可能……她想到的是她自己？她以前好像是个平民吧？”


    切斯特眨眨眼，“听说她和她母亲是逃难来女巫领的流民，现在她的母亲就在学院食堂帮工，她靠奖学金也足够生活的，有不少商人还找她想要高价买她第一次制药术的成品药剂，她居然还让母亲去当帮工……”


    在他的常识里，只要有足够的收入，就不该让家里的女眷出去做事，尤其是那种低三下四的帮工，简直就是丢了魔法师的脸面。


    要知道，现在一个正式的初级魔法师，也相当于贵族身份呢！


    哪个贵族会让自己的母亲去做个食堂帮工？


    这种不顾脸面的行为，也只有那些出身低贱的平民和奴……切斯特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转头望向汉克，低声说道：“你说……她会不会是哪里的逃奴？”


    要不然，她怎么会听到他们说奴隶懒惰的事就突然激动了呢？先前这位优秀的学姐，可是连眼角都不瞅他们这些落后的贵族魔法学徒一眼的。


    汉克立刻用手肘捣了他的肚子一下，“别乱说！进了魔法学院以后，不论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学生，你可别惹事，会被老师惩罚的！”


    他当初就是随口吐槽了一下，就被多米尼克老师拎去实验室打扫了三天的卫生，天知道那是炼金术实验室还是屠宰场，里面那些被提取完可用材料的魔兽尸体又脏又臭，恶心得他吐了好几次不说，连着几天看到肉都倒胃。


    要不是这次集体来蓝达港上户外实习课，他现在每天上完课还得去实验室打扫卫生。


    现在一想起来，他对手上的烤虾都有点提不起兴趣了。


    “知道了！”切斯特的眼珠转了转，随口应下，“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说的。毕竟，多娜学姐现在可是院长眼前的红人呢！”


    像这样的红人，以后肯定少不了资源，甚至比他们这些贵族子弟还要厉害，多少贵族和商人想拉拢都来不及，他，当然不会去“得罪”她的。


    多娜并不知道这两个魔法学徒的心思，只是刚才听到他们议论时，不知为什么心底的一股火气冒上来，就没控制住说了那么两句，现在，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妈妈跟她说过很多次，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她们现在能够在女巫领生活，已经彻底与过去分割开，再也不用去想过去的事。尤其是她觉醒了魔法，成为魔法师以后，根本不用担心生活费，她在魔法学院里工作也能管吃管住，比以前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以后她从魔法学院毕业，就能够进入女巫领的炼金工厂，拥有自己的房子和不菲的薪水，妈妈就可以继续跟她生活在一起，永远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不用再担心下一刻就会被卖掉……


    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肩胛骨处，有一个马蹄掌形状的烙印，妈妈的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属于马克斯韦尔子爵家的奴隶烙印。


    看来这次回去以后，得找安娜帮忙消除这个印记才好。


    “领主大人回来了！”


    “蓝鲸！人鱼！她们都回来了！”


    前方有人高喊起来，原本就忙忙碌碌的码头，瞬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许多蓝达港的人信奉人鱼，以前却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人鱼，直到上次处决了霍奇森家族的人，又杀了一批迫害女巫的贵族时，他们才看到新领主的身边，竟然有三个人鱼。


    按照霍奇森家族的说法，整个蓝达港，都是在人鱼的庇护下修建起来的，若是没有人鱼的庇护，这片海域里那些凶残的海兽根本不会让他们的船只下海，更不用说捕捉各种鱼虾蟹贝，与其他海港通商贸易。


    在普通渔民的心里，人鱼就是他们的守护神，当这个守护神忽然出现在面前，还揭穿了霍奇森家族一直以来的谎言，一开始让他们无所适从，可很快，这些人鱼和魔法师们，就出海去清剿那些海兽，眼看着那些凶残的海兽越来越少，不再对蓝达港构成威胁，他们终于安下心来。


    当初没信错守护神，人鱼依然庇护着蓝达港，现在又有了女巫领主的新政令，搬开了压在他们头顶上的贵族老爷们，让他们有了更多赚钱的机会，再也不用饿肚子，对领主大人和人鱼们的感激和拥戴之情，自然而然地在看到她们归来之时，涌上心头，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欢呼挥手，迎接她们的回归。


    梅丽莎尔看到这么多人在码头上欢呼，也有些意外，就算当初蒙迪·霍奇森剿灭最大一支海盗，得胜回港时，霍奇森家族组织了不少人来迎接，还举行了隆重的庆祝仪式，可那时的人和现在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现在这些人或许没有整齐的着装和洁净的仪表，甚至还有不少人衣着破旧，脸上身上也都脏兮兮的，并没有人组织他们统一地欢呼致敬，他们喊得乱七八糟的，却十分激动，十分兴奋，那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而且他们这种热烈的举动，和当初她所见过，完全听命行事时僵硬、死板、战战兢兢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么多普通人在码头干什么呢？他们就不怕海兽了吗？”


    希雅笑了笑，说道：“梅丽莎尔，永远不要小看普通人的力量。魔法，不是一切。更多时候，给普通人一些机会，他们也能做出很多了不起的事。这个世界上，魔法师的人数，远远比不上普通人，我们的魔法学院，不仅要教他们学习魔法，还要教他们怎样运用魔法，能够让普通人的生活更好一些。”


    “为什么？”卡莉斯塔问出了梅丽莎尔想问的问题，“学习和修炼魔法，难道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吗？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管那些普通人呢？”


    她原本对人类并没有偏见，甚至还曾经爱上过人类，结果却惨遭背叛不说，还被抽血削肉封印了近千年，现在还能和人类正常相处，已经是看在希雅救了她的份上，不迁怒于霍奇森家族以外的人类。


    至于那些普通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从未入过她的眼中。


    希雅能够理解她们的心理，便伸手指了指一个站在船头穿着淡蓝色法师袍的少女，说道：“那个女孩叫多娜，是个非常普通的平民家的孩子，我还有个学生叫安娜，是个厨娘的孩子。她们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但只要给她们机会活下来，就能觉醒魔法，成为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魔法师。”


    “这个世界里，贵族占据了大部分生存资源，平民和奴隶的生活都非常艰难，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他们有许多孩子甚至活不到开口说话……如果这些孩子能够活下来，可能又会多几个魔法师。”


    “现在我们要面临的不仅仅是这一波魔力潮带来的魔兽，还有正在扩张势力的黑暗生灵，甚至以后可能出现的异位面高等生物的入侵。这就需要更多的力量一起来保卫我们生活的家园。不论是碧空海，还是女巫领。”


    “卡莉斯塔，一个普通人的力量的确十分微弱，可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人在一起，他们能创造出来的，也同样是魔法无法创造的奇迹。”


    “我们现在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才能开垦出更多土地，修建更多的炼金工厂，打造更多战舰……这一切，都将是我们未来战胜魔兽和黑暗生灵的武器。”


    “我明白了。”梅丽莎尔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领主大人，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想了。”她又不是没见过威斯特公学，怎么就忘了，领主大人从晨曦之城建设开始，就从未放弃过普通人。


    或许，还是她骨子里霍奇森家族从小烙下的记忆作祟，竟然会对希雅的决策产生怀疑，她怎么就忘了，当初女巫领主去黑塔救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女巫们，到底是能够觉醒的魔法师，还是毫无魔力的普通人。


    就连她们这些被救回来的女巫里，那八个毫无魔力感知能力的同伴，现在也都在威斯特公学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过得并不比她差。


    卡莉斯塔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希雅说道：“看来，我还真的应该到你的领地，看看你所说的炼金工厂和制药工坊里，到底是怎样改变这些普通人的生活的。”


    “欢迎之至！”希雅笑着点头，以卡莉斯塔的能力和人鱼的天赋，想必也能为炼金工厂和制药工坊提供一点新思路，说不定还能开发出一条海产线呢！


    艾尔维拉看到她们回来，终于长出了口气。“领主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几天她带着茱莉娅守在港口，还得照看着魔法学院来“实习”的这些小魔法学徒们，杀的海兽不计其数，可看到那无边无际源源不断的海兽大军，还是让她担心不已。


    好在，随着领主大人和蓝鲸希维尔的归来，这些海兽大军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一般，忽然之间就散去了许多，再往希维尔身后看，居然没有再跟过来的了，等于说只要消灭了进入港湾的这一批海兽之后，这次的海兽潮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艾尔维拉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这两天消耗的魔力过多，总算可以休息了。


    “辛苦你们了，艾尔维拉，让学生们也都回去休息一下，等明天我们就返回晨曦之城。”


    希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想要采购蓝达港特产的，让他们最好换上魔法学院的校服，我会安排蓝达港商会的人接待他们。”


    蓝达港的商业十分发达，跟周围的几个海岛国家和南方大陆国家都有贸易往来，城中的商行林立，可以说是奥兰王国最著名的购物天堂。


    如今在新政令之下，商行们很快都恢复了营业，虽然有一些属于霍奇森家族和被处死的贵族的产业，现在重新拍卖或出租给了其他的商人们，陆陆续续地重新开业，都在争取这一波海兽潮带来的商机。


    原本因为海兽潮的包围，许多商人都准备离开蓝达港，可没想到，女巫领的浮空战舰一来，带着一群魔法师的到来，这些让原来蓝达港的人束手无策的海兽们，都变成了上等的魔法材料和食材，顿时就带火了整个蓝达港的贸易市场。


    就连那些被取缔了贵族封号的奥兰贵族们，现在也开始转行经商，他们手里有钱，只要能从这些魔法师的手里收购到新鲜的海兽，运到内陆的贵族领地出售的话，至少都是十倍以上的利润。


    没办法，谁让这种速冻保鲜的魔法冰箱，只有女巫领的魔法师们才会呢？


    就连那些十多岁的孩子，听说也有不少是各地贵族子弟，在女巫领开办魔法学院时送去求学的，听说也花了不少钱，可人家真的学到了东西，现在一个个都成了魔法学徒，这才多长时间？若是继续学下去，以后成为真正的魔法师，又可以保住那些贵族家的势力百年不衰。


    这些当初忌惮女巫领的没落贵族们，都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去女巫领，没把孩子送去女巫领学魔法，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能够重来一次的话，他们从王都逃出来之后，一定选择去女巫领而不是来蓝达港。


    当初为了能够留在蓝达港，他们还给霍奇森伯爵交了不少钱，算是落户安家费，可谁能想到，显赫近千年，拥有人鱼血脉的霍奇森家族，竟然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覆灭了。


    交出去的钱也收不回来，他们只能认了倒霉，可现在这个商机，就万万不能再错过了。


    为了规范这些本地的、外来的、转行的商人们的行为，希雅特地叮嘱市政厅成立了商务部门，对接这些商人们组成的商会，作为监督，避免这些商人们趁着现在市场大热的时候，哄抬物价、以次充好甚至强买强卖。


    这些贵族商人们的手段，当初贝尔曼夫人可是跟她抱怨过许多次，还是女巫领以强硬的手段整顿市场，驱逐奸商，让他们见识到领主大人的手段，这才渐渐老实下来，正经做生意。


    蓝达港的商人们还没经过抽打，难免良莠不齐，希雅可不想自己放出去的小学生们，被奸商坑到哭唧唧地回去找老师。


    穿校服购物既是让学生们感受一下集体荣誉，他们为这次魔兽潮出力不少，得到了蓝达港居民的感激，出去也会受到尊敬，还能够享受商会的专人接待，对于提升他们对学院的荣誉感十分管用。


    同时也能让蓝达港的人，看看这些小魔法学徒们的风采，这些校服可是希雅让人专门设计的，比普通魔法师的黑袍好看得多，羡慕这些魔法学徒的孩子们，以后如果能够测出魔法感知力，也可以进入魔法学院学习。


    这样不用多做宣传，就能让更多人知道，魔法学院的开放性和包容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孩子们能够开开心心地享受一下这个短暂的假期，用这次户外实习课亲手赚到的钱购买蓝达港的特产，然后就要回去继续卷生卷死的学习了！


    希雅先前就跟艾尔维拉和多米尼克说过，每个来“实习”的学生们，都可以领到一笔“工资”，按照他们在这次海兽潮出力多少来发放，她就是扫了眼码头上那些堆成小山一般的“魔法冰箱”，都能够大致算出来，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每个人都有一笔数目不算小的收入。


    到一个新地方，尤其是蓝达港这样的商业海港，购物天堂，不买点礼物回去怎么行呢？


    在她带着三位人鱼回市政厅的时候，就听到港口传来一阵孩子们的欢呼声，显然是艾尔维拉向学生们转达了她的决定，才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享受这种单纯的买买买带来的快乐了。


    摩根娜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衣袖，脸上也露出了渴望之色，“妈妈妈妈，我能不能也跟茱莉娅一起去逛街买东西啊？我也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呢！”


    她指指自己身上的校徽，她不光是魔法学院的学生，还是入学年龄最小，如今等阶最高的学生。作为一个不差钱的人鱼宝宝，逛街购物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梅丽莎尔连忙说道：“领主大人，我可以陪着摩根娜和茱莉娅一起去，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们的！”看到希雅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脸上一红，想起自己先前也是这么保证，结果却跟着摩根娜逃课去了碧空海，还直接传去了人鱼试炼之地那么多天，虽然收获不少，但……的确对领主大人失信了啊！


    “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让她们乱跑了！”她只能赌咒发誓，就差搬出人鱼祖先来保证。


    希雅见她脸都急红了，便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你了，梅丽莎尔。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管好她们两个的。”


    说着，她转头望着摩根娜，轻轻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下次你要是再乱跑走丢了，我可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摩根娜立刻抱住她的手臂，亲昵地在她的手上蹭了蹭，撒娇地说道：“不嘛不嘛！我再也不会乱跑了，希雅妈妈不能不要我！”


    希雅赶紧将她交给了梅丽莎尔，让她们去找茱莉娅一起逛街，这才带着卡莉斯塔去市政厅。


    多米尼克生正无可恋地坐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一边啃着比他脸还大的烤鱿鱼，一边翻看着面前的文件，一听到门响，就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有什么事等我先看完这些文件再说……啊？领主大人你终于回来啦啊啊啊啊！”


    他激动得都忘了手上拿着的烤鱿鱼，就张开手臂朝着希雅扑过去。


    一道弧形的冰棱出现在希雅身前三尺处，正好对上了多米尼克的脖子，像个项圈一样卡在他脖子上，冻得他一个激灵，立刻热情熄灭，冷静下来，抓着烤鱿鱼行了个贵族礼。


    “尊敬的领主大人，欢迎您的回归！这里正好与不少文件等待您的批示，您慢慢看……”


    “等一等。”希雅拦住了这个甩手就想跑的胖子，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处理行政事务，这几天辛苦你了。可你也得把这次招聘人员的情况跟我说一说再走啊！”


    多米尼克三两口吃掉了烤鱿鱼，抽出块手帕擦了擦手和嘴，然后麻利地说道：“要是来参加招考的贵族能用的话，我也不用在这里发愁了。”


    “领主大人，这里的贵族不是跟霍奇森家族有关联，就是从王都逃难来的，本地平民里，基本上没有识字能写公文的，所以来参加招考的人，目前是一个都没法用。他们根本无法领会女巫领政令的意义，就算让他们进入政务厅，也只会将这里变成下一个贵族领地。”


    “所以，我建议是从晨曦之城招一部分行政管理人员和文员，接手蓝达港的市政管理。至于本地人，可以在这里开办一所公学，像威斯特公学一样，先进行初等教育培训后，再从里面挑选合适的人员。”


    一本正经的话说完，他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抱怨地说道：“领主大人，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受的什么罪啊！跟这些人说话完全说不通，累得我都瘦了好几斤，简直吃什么都吃不香了……”


    希雅揉了揉眉心，“好吧，你先带卡莉斯塔去看看我们的浮空战舰，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刚才你的提议，我会发一封信给贝尔曼夫人，请她安排人手过来接管，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多谢领主大人！”多米尼克一听就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一样，浑身轻快，朝着卡莉斯塔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行礼带路，“尊敬的卡莉斯塔大人，请跟我来！”


    卡莉斯塔冲希雅点点头，她先前就想去浮空战舰上参观一下，人鱼一族从未有过这种大型战舰的工艺，她们都是以巨大的海兽为坐骑，称霸海域。


    可这次她看到了人类这些魔法浮空飞艇的威力，上面的魔能炮如果有充足的魔晶石，真的是连希维尔这样的高阶魔兽都无法抵挡的。


    更何况，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魔法飞艇，真的是可以飞上天，也可以在海面航行，不是坐骑而胜过坐骑，对于人鱼来说，能够在天空遨游的诱惑，依然不小。


    对于多米尼克来说，这三艘浮空战舰是他目前最得意之作，能够向一位活了一两千年的人鱼介（吹）绍（嘘），当然比坐在办公室里看公文要好。


    等他们走了以后，希雅翻看了一下桌上那些“试卷”，明白了多米尼克有多头疼。正如梅丽莎尔和卡莉斯塔的第一反应，这些出身贵族的魔法师，哪怕同样经历过苦难，也无法与真正的普通人共情。


    就更不用说那些一直高高在上的王国贵族们了，哪怕被剥夺了贵族的头衔和权力，他们依然有钱有闲有资产，想要考入市政厅更大的原因是不想失去权力。


    在他们看来，无论谁掌权，终究还是要靠市政厅的管理人员和文员们来管理整个城市，他们掌握知识，熟知律法，能写会算，还有着良好的社交能力……这一切，都是那些普通的平民们根本不曾接触过的技能，是属于管理者的技能。


    至于女巫领主的政令，他们可以照着执行，但在执行的过程中，操作的手段和方式，就完全由他们来掌握。毕竟，同一条政令，会语言艺术的，能够解释出好几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从这些试卷的选择题里，就可以看得出，这些人是多么会“揣摩上意”、“便宜行事”。


    只怕她前脚一走，这些人就能架空了她派来的管理者，重新掌控这座城市。


    多米尼克说的不错，想从这些腐朽贵族里面挑选出合适的人选，真的是比屎里挑金还难。


    当初刚成立女巫领，就能够遇到贝尔曼夫人这样精通政务的人手，真是她的运气啊！


    她写了封信，召唤出一只纯白色的小机关雪鹰来，小雪鹰一张嘴将这封信吞了下去，希雅在传入一道魔力进入它的身体，“送去晨曦之城，贝尔曼夫人那里。”


    “咕咕！”小雪鹰应了一声，呼扇着翅膀飞出了窗口，转眼就消失在天空中。


    这是最新一批传讯飞鸟，身上带有小型传送阵法，从这里可以直接定位传送到晨曦之城的政务大厅，属于政务专用版本，速度快，安全性高，就是造价高昂，还不能广泛推行。毕竟，现在的传送阵能够传送的物体受体积和魔力限制，能传送这种巴掌大小的传讯飞鸟已经是极限，再大的，需要消耗的魔晶石数量太大，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像碧空海人鱼族地里的那个试炼传送阵，都不知积攒了几百年的魔力，还是赶上了这次魔力潮界域开启，才能够让梅丽莎尔和摩根娜捡到这个机缘。


    就像卡莉斯塔所说，就算当初在人鱼王国时，试炼之地也是一年才能开启一次，可见这传送阵的消耗之大，若是不能研究出节约能耗的办法，恐怕就只能当个传信阵，而不能成为真正运送物资和方便同行节约时间的异地传送阵。


    说到底，还是目前的奥斯维拉大陆魔力元素不足，魔晶矿挖的还不够多，能源才是束缚技术进步的最大问题啊！


    晨曦之城里，贝尔曼夫人接到了希雅的飞鸟传书后，有些意外地笑了笑，“看来领主大人，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啊！”


    从一个丧夫的子爵领夫人开始，原本她是为了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果断选择投靠女巫领主。因为她很清楚，在这种儿子年幼，家有巨额资产和领地的情况下，如果她坚持和那些族亲作对，守护自己和儿子的权益，很容易就被人打上“女巫”的标签，举告到教廷去。


    同样是贵族，家族内部的争斗，都是用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他们只需要用一句话，一个可能是女巫的举报，就毁掉她的名誉和家。


    这个世界，对单身女人有太多的恶意，尤其是一个有钱的寡妇。


    希雅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连威斯特领地那样拥有强大兵力的伯爵千金，都差点被教廷审判处决，如果不是希雅真的觉醒了魔力，一下子就将那些教廷神官和举告她的背叛者们全都烧死，恐怕死的就是希雅自己。


    贝尔曼夫人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有魔力感知能力，不可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女巫，可她精通政务，以前就帮着贝尔曼子爵管理庄园，计算税金，经营领地，现在只是换一个顶头上司，对她而言，抱住女巫领的这条大腿，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好在希雅接受了她的投诚，甚至将贝尔曼小镇继续交给她管理，只是提出了一些要求，从释放农奴到开办工厂，都是贝尔曼夫人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想法。


    可她的领悟力很高，很快就发现了改革的原因，农奴们变成自由民后，给自己干活的动力更足，不用再安排监工和管事用鞭子抽打着他们干活，他们就会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努力。


    自由民们通过工厂能够学到技术，赚到工钱，有钱才有消费的动力，如果都是奴隶，每日挣扎在饥饿边缘，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那么就算有工厂有商行，同样也没有人消费购买那些产品。


    他们生产出的商品可以外销，吸引来商人，商人们也同样会带来大量的粮食和生活用品，有买有卖，这个市场才能正常运转起来。


    这一切，都是从女巫领主那些看似违背常理的政令开始的。


    贝尔曼夫人出于对希雅的感激和崇拜，对她的要求执行得十分到位，在这个过程中，她也理解了希雅的新政目的，这是一个魔法师对普通人的善意，是想要打造一个能让更多普通人活下去的新世界。


    贝尔曼夫人自己无法觉醒魔法，她的儿子也没有魔法天赋，原本以为在有了魔法学院，有了越来越多的女巫进入领地后，她就会渐渐被取代，渐渐消失在领主的面前。


    可她没想到，晨曦之城正式成立时，希雅任命她为第一任城主，由她继续主持晨曦之城的政务工作，而其他的女巫们，对此毫无异议。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努力和付出，认可了她的成绩，让她一个普通女人，能够成为这座奥斯维拉大陆上最耀眼的光之城的城主。


    现在，女巫领主甚至来信，“拜托”她挑选合适的人手，前往蓝达港接管那里的市政厅，同时在晨曦之城再招考一批新的政务文员——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让蓝达港这座商业之城，焕发新的生机，成为整个奥斯维拉大陆最闪亮的商业城市。”


    贝尔曼夫人嘴角露出笑容，不就是加点班吗？工作翻倍怕什么，领主大人都说了，她能够带出更多的人，当初能够将一座小镇扩张到一座城市，从管理几千人到如今的十几万人，再多一点，她也一样能够承受得起！


    对了，她似乎忘了告诉领主大人，她已经改了个名字，不再继续用丈夫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名字，她选择用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尊敬的领主大人，我愿遵从您的指令，无论是晨曦之城，还是蓝达港，都将在您的辉光照耀下，成为奥斯维拉大陆最幸福的城市。


    PS：我选择了一个新的名字作为我新的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贝尔曼夫人，请叫我乔安娜。


    您永远忠实的朋友：乔安娜敬上”


    小雪鹰从她的手里接过回信，扑棱棱地飞出了她的房间。


    乔安娜微微一笑，按下了呼叫铃：“半个小时之后，开会！”


    第97章


    女巫领的行政官来得非常快。


    快得完全出乎蓝达港所有人的意料, 尤其是那些正踌躇满志等着上岗接手政务厅的中小贵族们，忽然就看到一艘浮空飞艇穿出云层，飞落在政务厅前的广场上。


    银白色的金属舷梯从一侧降落在地面, 随后便是大卷的红色地毯从船上滚落下来，从舷梯的每个台阶, 一直铺到了广场上，哗啦啦地一边向前滚一边铺展开，直到最后一米抵达政务厅门前的台阶下，这才终于停止。


    正在广场上看热闹的人们都被这场面震呆了。


    希雅他们当时乘着三艘浮空战舰出现在码头时，大部分贵族和市民都躲在家里, 生怕港口的战斗引发海啸冲击到自己家里来，这可是以前霍奇森伯爵带着蓝鲸战斗时经常发生的事, 大家都已经学会了在港口有战斗发生时, 都在家里紧急避难, 绝对不会跑出去看热闹找死。所以除了当时在港口的人以外, 并没有多少人亲眼看到那令霍奇森举族震惊, 继而彻底覆灭的一幕。


    可现在，蓝达港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稳定, 前几天那些贵族们流下的血已经干了，活着的人很快就会将这些死去的人抛在脑后，想着如何在新港城中占据有力地位，从商机到政务厅的权力, 错过哪一个, 可能都会影响到一个家族未来的前途。


    前两天女巫领主和人鱼们外出剿灭海兽，留下艾尔维拉和多米尼克负责新港的政务官招聘时, 这些中小贵族就几乎包揽了参加考试的所有名额。


    在考场上，放眼望去, 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彼此会心一笑，哪怕女巫领主取消贵族们的爵位和特权，但只要城市需要管理人员，就少不了他们的位置。


    就算是女巫领主，总不能让那些大字都不认识的平民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进入政务厅管理政务吧？那些人懂得怎样征收税金，怎样维持秩序，怎样按照法律审判罪行吗？


    别的不说，就算是个文书，也要求能够熟记政令律例，能够独立撰写公文，光着两条，就足以筛掉99%的普通市民。


    他们这两天时不时来政务厅这边转悠，就是想看什么时候正式放榜公布招考结果，自己能考到什么等级的管理岗位，可没想到，女巫领主昨天才刚刚回来，今天就有一艘浮空飞艇声势浩大地直接降落在了政务厅的门前。


    从浮空飞艇上走出来的，竟是一大群年轻女郎，穿着利落的米灰色双排扣上衣和长靴裤，脚下踩着棕色牛皮短靴，英姿飒爽地走下舷梯，那气势和精神头，看着竟像是一群不佩剑不骑马的女骑士。


    而政务厅那边，女巫领主希雅和临时政务官多米尼克已经在门口等候着这群“娘子军”的到来。


    看到这一幕，原本已经觉得政务厅的职位手拿把攥的前贵族们，忽然心里感觉不安起来。


    这些女人……她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难不成女人也能在政务厅做管理人员？开玩笑的吧？虽然有不少市政厅都会录用一些女文员做秘书和接待工作，可真正的管理岗位，还得是男人来坐。


    走在最前面的，是贝尔曼夫人，哦不，乔安娜女士，看到希雅站在政务厅门口时，知道她是特地站在这里表示对她的支持，还是忍不住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来，急忙快走了几步，到希雅面前，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领主大人，这次我抽调了十五名有管理岗工作经验行政人员和二十名正式文员，以及九十五名威斯特公学的优秀学生，前来蓝达港接受工作安排。这是人员名单，请您过目。”


    希雅看了眼名单，上面三分之二的事女性，只有三分之一的男性，都跟在这批娘子军的后面，所以乍一看，前面全是女性，就让人感觉十分震撼，尤其是那些在广场上看热闹的前贵族们，脸上的表情更是格外耐人寻味。


    显然，他们哪怕看不起这些女人们，但面对女巫领主的压力，还是不敢说什么。


    希雅扫到了那些人的脸色变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握了握乔安娜的手，“很好，你能够来蓝达港替我分忧，我就能放心地回女巫领了。”


    乔安娜笑着说道：“恐怕领主大人回去也没法休息，马上就要入冬了，不光是晨曦之城，还有帕瓦尔山脉的工矿场区和各个要塞的过冬准备还需要领主大人检查一下。这个冬天，恐怕不那么好过呢！”


    依照她以往的经验，每年冬天，都会有不少的农奴和平民熬不过寒冬，这本来属于各个领地默认的自然减员。可今年从晨曦之城建立开始，女巫领主取消了农奴制，并且给这些新平民都分配了廉租房和暖炉，就是为了让这个冬天不要再出现冻死人的现象。


    乔安娜先前已经安排人去检查了今年的过冬储备，从燃料到衣物被褥，食物等等，并且安排了赈济院救助那些孤寡老人和流浪儿，原本的孤儿院大部分孩子都被送去公学读书，年龄大一点的已经开始半工半读，学校提供的宿舍和教室都有暖炉和火墙，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过冬问题。


    唯一要担心的，其实是这段时间还在不断涌入女巫领的难民们。


    现在整个领地的人口已经比半年前翻了几倍，乔安娜从一个子爵夫人，成长为晨曦之城的市政官，完全是随着女巫领一同成长起来的，所以也是女巫领的高速发展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自然知道，女巫领为了接纳这些难民们，付出了多少本该属于领主大人的税金收入。


    不过好在女巫领主拿下了蓝达港，有了这座被称为人鱼之城的海港贸易城市作为出口，女巫领现在越来越多的商品，就可以通过海贸大量外销，再不用担心那些炼金工厂建都起来之后的产能过剩。


    天知道她在看到那些炼金工厂生产出来的新式魔能纺纱机和织布机的产量时，差点吓得把叉子叉到自己的手背上去。一台魔能织布机，一天产出的布匹，相当于一个纺织女工10-15天的工作量，织出来的布匹平滑柔顺，更加紧实细密，虽然没有手工织布变化的花纹好看，但这些量产的布匹能够让整个女巫领的人都不用担心寒冬衣物，可以说是能够彻底改变人们生活的一项魔法工具。


    乔安娜甚至还担心，这些织机一旦开启，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布匹，只需要一两个月的产量，就让整个女巫领的人都消耗不完，势必会冲击到其他贵族领地的布匹市场，甚至有可能，整个奥兰王国都吃不下女巫领出产的布匹。


    幸好，现在有了蓝达港！


    她是从贝尔曼小镇的市场管理开始做起的，对商贸这块的业务格外在意，所以当希雅让她挑选能够接手人选时，她就立刻开会，召集了手下的管理人员，挑选出适合外交和商业管理的人员，再配上威斯特公学里的优秀学生做助理，由她亲自带队，来接管蓝达港的市政厅。


    希雅听了她的简短汇报，就带她们一起走进市政大厅。


    多米尼克尤其热情地欢迎她，“总算等到你来了，贝尔曼夫人，感谢你救了我的这条老命啊！”


    乔安娜笑了笑，说道：“领主大人已经宣布废除原来奥兰王国的贵族爵位，所以以后我也不是贝尔曼夫人，我有自己的名字，多米尼克先生，请叫我乔安娜吧！”


    “乔安娜？好名字！”多米尼克只是怔了一下，就立刻反应过来，笑着递给她一个金丝绒笔盒，“这是我的一份小礼物，算是感谢你接手蓝达港的政务，救我于水火之中。”


    乔安娜接过笔盒，看到里面只装了一支金笔，入手微微有些沉甸甸的感觉，最奇特的是这支笔竟然是实心的，根本没有灌注墨水的墨囊，笔尖也不是那种蘸水笔的形式，就让她有些意外，略一思索，便惊讶地问道：“这是一支魔法钢笔吗？”


    “没错！”多米尼克有点小得意地说道：“这是一支永不断墨的魔法钢笔，在它尾部的盖子里放入一枚魔晶石碎片，就能书写超过一百万字，不用蘸墨水也不用墨囊，不会弄脏女士们美丽的衣物，怎么样？”


    乔安娜点点头，十分冷静地问道：“成本多少？正常售价多少？如果我们政务厅的人集体配备的话，能够打几折？”


    多米尼克挠挠头，“这个，我目前就做了这一支出来，如果批量制作的话，还得等我回炼金工厂用模具制作成功后才能计算。唉，给你送礼，真是让人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啊！”


    希雅笑着说道：“下次你就该知道了吧！光是送给乔安娜一个人可不行，市政厅里这么多办公员，每天要处理的公文数量庞大，都得用到你这魔法钢笔呢！下次做这种东西的时候，记得要提前算好了才行！”


    多米尼克连连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原来送礼物的时候，收礼物的人都巴不得自己是礼物是独一无二的，可现在，从女巫领主到这位市政官乔安娜女士，那都是自己用得好用得方便了，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用上，从而提高工作效率。


    跟她们一起做事，真是让他每天都处于痛并快乐着的挣扎之中啊！


    交接工作格外顺利，多米尼克终于能将这些政务工作交出去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许多，他更喜欢更炼金工房里的工具和那些魔法造物们打交道，而不愿意跟这些心眼子多得要命还七拐八弯的前贵族和商人们打交道，可偏偏蓝达港最多的就是这两种人。


    普通市民和水手们，现在轻易不敢到市政厅来办事，根本接触不到这些管理人员。


    接下来，就是进行上次考试的放榜工作。


    等得眼睛都有些发绿了的前贵族们，终于看到了市政厅外的公告板张贴了上次的考试成绩。


    首先，正式录取人数为0，其次，有三十名考生通过了初试，但需要前往女巫领进行三个月的岗前培训，培训期结束后，通过考试的，才能被正式录用。


    这三十名考生，限期两日内前往市政厅报到，届时将跟随女巫领的浮空飞艇一起返回晨曦之城，接受行政人员岗前培训。


    前贵族们面面相觑，报名的有一百多人接近两百人，最后只有三十个，还只过了初试，需要前往晨曦之城培训，这就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始不安起来。


    这三十个考生，几乎都是各个贵族家中比较出色的子弟，如果让他们去晨曦之城，等于是将族中最出色的子弟送去做“人质”？这个念头刚有人提出来，就立刻被其他人压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整个蓝达港，所有的前贵族全家老小都在女巫领的控制之下，还需要什么人质，若是想收拾他们，岂不是跟上次被千刀万剐的那些黑暗贵族们一样，一句话的事。


    说人质，实在是太高看他们自己了。


    反倒是不少人对女巫领的这个行政人员岗前培训十分感兴趣，想知道自己考试没过，能不能也去参加培训，哪怕自费也行啊！


    这次考不上，如果参加了培训，下次能考上也行啊！


    反正看现在的情形，女巫领蒸蒸日上，奥兰王国的王室连影子都不见，他们已经当不成贵族了，若是再不赶紧抱个大腿跟着学习，难道还真的要沦落为普通平民，去跟那些渔民农夫和商人抢饭吃？


    结果第二天前来报到的，就远不止被预科班录取的三十名考生，还多了五十个想要自费前去学习的考生。行政文员不敢答应下来，就赶紧去报告了希雅。


    希雅正好在跟乔安娜商量蓝达港海贸的事，因为这次海兽潮，导致蓝达港的海贸已经断了一个多月，大量的商船都堆积在港口，商人们不敢出海，怕再次遇到海兽潮，人财两失。


    现在多米尼克腾出手来，就开始带着人去改造蓝达港的战舰。


    希雅准备安排一支护航舰队，在海岸线附近巡逻，除了清剿海兽之外，还要对付那些常年在海上打劫的海盗，保证这些商船的顺利往返。


    这些商船在出海的时候，都会按照船上的货物缴纳税金，回来的时候，也会根据带回来的货物交税，这一来一回，缴纳的税金足以供给战舰的护航费用。


    以往商船抵达蓝达港的时候，不光要缴纳税金，还要让霍奇森家族先挑选一批货物，等到他们挑完了剩下的，才是他们能够自行销售的。霍奇森家族靠着垄断蓝达港的商贸，每年获取的巨额税金和其他货物利润，就连王室听了都眼红。


    包括以往被称为奥兰王国首富的威斯特伯爵领，那也是一个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的领地，加上祖辈们留下来的财富和从帕瓦尔山脉获得的魔法材料，跟蓝达港这种纯商业城市完全没法比。


    如今女巫领的高速发展和工业化进程，带来越来越多的商品产出，正好需要一个这样的商业城市来消化，可以说蓝达港的加入，不早不晚，刚刚好。


    这次海兽潮不但没有破坏蓝达港的城市建筑，还带来了大量的海兽产品，让这些海商们看到了女巫领浮空战舰和新型魔能炮的威力，心甘情愿地缴纳税金，以求能够得到保护。


    毕竟，缴纳的这些税金，比起海贸的利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若是没有战舰护航，万一在路上遇到了海盗或者海兽潮，那他们不光是赔钱，甚至连命都要赔进去。


    所以这两天申请出海的海商都格外积极报税，就是希望能够早日开海，得到战舰护航开始新的海上贸易。


    乔安娜自然是十分赞成，只要多米尼克能尽快改装好蓝达港的战舰，有从威斯特领调来的魔武骑士队长带队，这些战舰能够发挥更大的战力，作为护航舰队，越早出现在其他海港之中，就越能够体现出女巫领的力量。


    “就是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啊！”她从晨曦之城筹建开始，每天就只睡四五个小时，除了处理繁杂的公务之外，还要抽出两个小时来培训手下的行政人员，就是为了尽快培养出能够独当一面的管理人员。


    晨曦之城同样也是采取行政人员招考和培训双管齐下的方式，这半年以来，从各地逃难到女巫领的人员不断增加，从一开始大多是逃奴和贫民，或是难民和流浪者，到后来渐渐有了其他领地的平民和商人，甚至小贵族和学者们也纷纷开始迁入女巫领。


    一些贵族和商人，起初都是来这里寻找商机或求学，来了之后，发现这里的各种好处，就舍不得走了。


    招考聘用的人员，就是以这一类为主。而那些女性文员，则大多是通过培训选拔上来的。


    乔安娜自己就深有体会，很多女人，以前是根本没有机会学习，从小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不该参与正事，生孩子养孩子打理家务就是女人的全部。


    可真正给她们机会，女性独有的细心和敏锐，让她们在处理行政事务上，其实有着比男性更多的优势。


    同时，这些获得工作机会的女人们，也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无论是做事的认真程度，以及对待办事人员的耐心态度，都获得了一致好评。


    乔安娜用得顺手的四个秘书都是她一手从庄园就带起来的女仆，只是在加入女巫领之后，她就烧毁了她们的卖身契，让她们成为自由民，并且自由选择及时替她做事，还是回家嫁人。


    很显然，谁教出来的人像谁，这些女孩们有了新工作，根本不想回家嫁人。跟着乔安娜一起做事，她们能够见识到更多的人和事，现在有两个跟着她来到蓝达港，第一次看到大海和巨大的海船时，这些女孩们都高兴得放声尖叫呐喊，激动得流下泪来。


    放在一年前，谁能想到，她们能成为让贵族们都不得不仰视的市政管理人员呢？


    听到这里的落榜考生请求自费参加培训时，希雅忍不住笑了笑，“看来，这里的聪明人还不少呢！”


    乔安娜眨眨眼，问道：“不知道考生里，有多少女人？”


    希雅耸耸肩，“很显然，一个都没有。”


    毕竟，在此之前的蓝达港，市政管理人员没有一个女性，只有几个文秘女性，还都是贵族们装点门面用的接待人员，根本不懂得真正的行政事务管理。


    乔安娜干脆建议：“既然这样，那就要求他们自费参加培训也可以，但必须保证男女比例1:1才行。”也就是说，那些前贵族想送出一个参加行政事务培训的男人，就得再送出一个能接受培训的女人才行。


    对于这些大家族来说，女儿的数量绝不在少数，甚至不少家族的女儿从小也学习识字和算术，甚至精通好几门语言，只是当初让她们学习的目的并不是让她们参与管理，而是来提高她们的身价，能够让她们得到更高爵位的贵族赏识，在联姻市场上的行情更好。


    乔安娜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获得学习的机会。


    推己及人，她也不介意给这些前贵族家庭出身的女孩们一个新的机会。


    只要有机会，她相信，这些女孩们的野心和能力，绝对不会比她们的哥哥和父亲们差的。


    希雅听她一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笑着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通知很快发了下去，除了那三十个预录取的考生之外，其他考生如果想自费前往女巫领学习行政管理课程，必须以家庭为单位，男女搭配1:1前去学习。除此之外，蓝达港所有想要前往女巫领学习的人，不论出身，都可以在三日内报名并参加威斯特公学的入学考试，通过之后同样有机会前去学习。


    这个通知一发下去，整个蓝达港都轰动了。


    不仅仅是前贵族家庭，就连蓝达港的普通市民和商人们，也为此激动不已。


    经过这半个月来的新市政管理人员的管理，蓝达港的市民们也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正常生活，无论管理者是谁，日子都得一样过。更何况，现在的女巫领主，并不像霍奇森家族一样收取各种苛捐杂税，还在码头大量招收临时搬运工和船厂工人，让这些市民们更是安心不已。


    有工作有饭吃，对他们来说，就是好日子。


    没想到，现在还能有更好的日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威斯特公学的招生简章就张贴在市政大厅门外的公告栏里，还有人不断地宣讲答疑，让他们了解到这所公学教授的课程并不是那些传统贵族和教会学校教授的礼仪、历史、神学，而是更加实用的算术、行政、木工、厨艺、制衣等等，简直涵盖了各行各业，让许多人一开始都难以相信，这些足以养活一家店铺的手艺，就这样公开教学，难道就不怕教会了学生，饿死了老师吗？


    可事实摆在眼前，威斯特公学不但公开授课，还对成绩优秀的学生发放奖学金，并提供就业机会。


    比如行政第一期的学生，才学了三个月，就已经有几十名成绩优秀的学生进入市政厅实习，如果实习通过，他们就能够留在市政厅工作，这简直是普通市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就算普通市民家的孩子学习基础不够，不敢奢望直接去学行政管理，可那些商人家的孩子，有不少是有基础的，只是碍于商人与贵族之间的阶级壁垒，才一直没有上升途径。


    如今的贵族封号被褫夺，权力被废除，商人的孩子们，也可以和贵族的子弟一起学习竞争，而不必像从前那样，只能卑躬屈膝地依附于贵族，才能够正常经营。


    就连希雅也没想到，蓝达港的报名人数，比当初的晨曦之城更火爆，仅仅三天，报名参加威斯特公学入学考试的人数就超过了两千人。


    不光是那些自费进修行政管理课程的贵族子弟们，经过与家人的商议之后，也都纷纷带上了自己的姐妹们，一同前去求学，就连那些考上了的三十名预科学生，也主动要求带自家姐妹一起求学，哪怕让她们自费进修都行。


    所有的前贵族们，都已经看出来了，女巫领主大人，更看重女孩们的教育和培养，如果能够让自家的女儿们在学习过程中得到女巫领主的青睐，以后跟着她，说不定也能成为第二个贝尔曼夫人，哦不，乔安娜市政官女士。


    一开始，他们还打算从家族子弟中，挑选一些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若是能够接近女巫领主，这天生的异性相吸，女巫领主又处于十六七岁最容易萌生爱情的年龄阶段，一旦攀上了这门亲事，哪怕不能成为领主大人的丈夫，当个情人，也能带飞整个家族。


    结果……女巫领主身边，除了三位人鱼之外，唯一的男性是那个胖成球的中级魔法师多米尼克，那位据说也是出了名的死宅单身狗，活了至少有一百多年，连一个老婆孩子都没有过。


    从女巫领主到乔安娜女士，以及她们手下的那些女人们，简直一个个都是工作狂，跟人谈话，三句不离工作，根本无心跟你谈什么风花雪月，什么浪漫的音乐艺术，想凑上去来一次邂逅的人，都差点被巡逻军当成刺客给丢进大牢里。


    连续几个试探的美男子都折戟沉沙，前贵族们才彻底死了心。


    现在好了，儿子们没什么机会，女儿们还有啊！不就是学习和工作吗？乔安娜身边的女仆现在都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行政管理人员，他们这些贵族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们，难道就学不会这些简单的文书处理和行政工作？


    反正女巫领主说了要送就男女一起送，他们就干脆有多少送多少，族中愿意去威斯特公学学习的，也不局限于行政管理，想学其他课程的都去学，以贵族世家的底蕴和子弟教育，他们就不信，自家的子弟会学不过那些半路出家的普通市民和农民的孩子。


    热热闹闹的公学招生考试进行了三天，最终录取了一千两百人，已经和威斯特公学现有的学生人数相等。


    “看来，乔安娜，你这里也要准备筹建一所新的蓝达公学才行啊！”希雅看着这次送来的学生名单，十分欣慰，“可以从六岁的儿童基础教育开始，让更多的孩子能够接手教育，以后才能培养出更多合适我们的人才。”


    “好的，我会尽快安排的。”


    乔安娜明白她的意思，那些半路出家的学生，大多还是以贵族和商人子弟为主，城市平民和农民的孩子，基础太差，文化课知识远不如前者，但他们更加拥护女巫领的政策，是女巫领新政的最大受益者，所以对这部分人普及基础教育，就能够培养出更多更忠实更符合女巫领施政要求的人才。


    “我还让人将威斯特公学和洛山达魔法学院的招生简章发给了那些海商，让他们在其他海港交易的时候，将这些招生简章散发出去，这样能顾吸引到更多的人来蓝达港和女巫领。”


    希雅赞许地点点头，“做的不错。女巫领要发展，就需要更多的人认可我们的政策，这些海商们去的地方多，有商业往来的地方也有一定的信誉，正好可以帮我们做宣传。”


    “希望其他地方的女巫和有魔法感知力的孩子，在看到我们的招生简章后，能够来到我们这里。”


    这个世界的传讯方式太落后，哪怕女巫领现在已经逐步推广飞鸟传讯术，也仅限于再女巫领范围之内，卖给其他贵族的传讯飞鸟，他们大多也只在领地内使用，偶尔跟女巫领的亲友通信，都要担心被女巫领的人窃取了信息。


    所以希雅也没指望，女巫领的影响力能够短时间能扩散到整个奥斯维拉大陆。


    奥兰王国的教廷覆灭了，把整个王都都拖进了黑暗深渊，可是奥斯维拉大陆上的其他王国里，也有各种各样的宗教，有些与光明神教有关，有些则是信奉其他神明，但无一例外的，这些男性主权的国家，都曾受到光明神教的影响，一直对女巫施行打压和猎杀行为，只不过有的地方严重，有的地方稍微宽松一点而已。


    各个王国之间的距离遥远，对于一个国家的政局变动或许还关心得多一点，对于一个伯爵领的变化，其实大多数国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尤其是作为奥斯维拉大陆上最大的王国，奥兰王国如今的王都沦陷入黑暗之中，王室大王子亚历克西斯正在带领驻守南疆的骑士团准备回王都平乱，周边国家的密探和情报也大多都再关注着他的举动，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女巫领，密探们根本没有投以太多的目光。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伯爵领，在变成了女巫自治领之后，竟然能够兼并了周围几个子爵领不说，还一举拿下了整个奥斯维拉大陆最繁华的海港城市蓝达港，将原本属于霍奇森伯爵领的土地也都并入了女巫领的管辖范围。


    她们不光进行领地扩张，还开办了学校，从普通职业技术教育类的威斯特公学，到专攻魔法学习的洛山达魔法学院，都让周围的中小贵族们趋之若鹜。


    这种学院教育的影响，甚至比女巫领的扩张更加让大贵族们担心。


    尤其是蓝达港掀起的报名求学热潮，让更多的贵族们看到，女巫领在实行一种兵不血刃的扩张手段，无声无息地从他们的手中争夺资源和人才。


    可偏偏让他们根本找不出对策来，甚至连自己家族的旁支子弟都一个不留心，就有人跑去女巫领求学。


    甚至有些位于蓝达港和原来威斯特领地之间的中小贵族，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直接投靠女巫领算了，现在直接投靠，或许也就是被取消贵族头衔和特权，还能够保留家产和土地，若是等到她们腾出手来，肯定不会在两片领地之间，再留下他们这些小贵族领地的独立统治区域。


    到那时，一旦动手，他们这些连五百全装甲骑士团都配不起来的中小贵族，根本无法抵挡女巫领的骑士兵团，与其到时候被打败后成为俘虏，交出全部家产保命，还不如现在直接投靠划算。


    说不定，还能够从女巫领主那里，求都几个入学名额，能够让自家那些没考上的学生去当个插班生。


    接到这些中小贵族们的投诚书时，希雅被上面十分恳切的语句打动，最后看到他们提出的“小小请求”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打造几所好学校，用学区房来吸引更多人入住我们的城市，这个办法在哪个时代都很适用啊！”


    在她说话的同一天，开海后的第一支海商船队，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航行，终于抵达了奥斯维拉大陆南部法蒂克王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星月港。


    第98章


    看到悬挂着蓝达港人鱼旗帜的海商船队出现的时候, 星月港的人第一时间还呆了一下，前阵子的海兽潮影响的可不止是蓝达港，几乎所有沿海港口都被迫封港不出, 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看到商船的星月港，突然看到这样浩浩荡荡的一支船队, 瞭望塔上的守护者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人鱼旗！人鱼旗！那是蓝达港的商船！”


    瞭望塔上的守护者立刻拍起来昏昏欲睡的旗手，兴奋地一边捶人一边高呼：“终于有商船进港了！”


    码头管理处的收入，全都是靠这些进出港的商船提供，这三个月来，自己港口的商船出不去, 外面的商船进不来，不光是一些海商赔本赔得快要跳海, 就连管理处的这些员工们也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现在终于有船进港, 还是这么大的一支船队, 光看这些商船的吃水深度, 就知道上面肯定满载货物, 少不了一大笔进账，能够让大伙儿都跟着发笔小财。


    旗手懵头懵脑地站起来, 看了眼海平线那边越来越清晰的船队，顿时也来了精神，赶紧吹响了号角，然后拿着两杆绿色的三角旗, 开始朝着下面挥舞。


    码头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搬运工已经在这了当了快一个月的咸鱼了, 前期海兽潮汹涌的时候，他们得给守军搬运箭支和弹药, 还得帮忙将受伤的守军运回城里去救治，至于那些不慎掉进海里的, 当然就不用救了，就那密密麻麻的海兽潮，掉下去恐怕还没等着挣扎呢，就已经被那些海兽给撕咬成碎片吞吃下腹了。


    法蒂克王国虽然没有奥兰王国大，但也算是南部最大的王国，他们三面临海，处于热带地区，海运发达，故而信仰的是各种海神。


    没错，有信奉风暴之主的，也有信仰海之女神的，还也有信仰人鱼之神的，当然也有人信奉号称无所不能的光明之神的……就连法蒂克王国的王室成员，信什么的都有，没有同一信仰的结果，就是哪家也没法坐大，对魔法师的限制自然就不如奥兰王国那么严重，在这里，魔法工会甚至独立于各教派之外，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只不过，就算在魔法工会里，对女性的歧视依然存在。


    在魔力潮出现之前，整个奥斯维拉大陆的魔力元素十分匮乏，魔法师们想要晋级，就必须想尽办法争夺资源，不争不抢全靠自己冥想的话，很容易被人甩在后面，能够抢夺到更多的魔晶石和各种魔法材料，升级速度比别人快，实力强就能争夺到更多的资源，形成良性循环，以后无论升级速度还是自愿，都会原来越好。


    反之，不争不抢的，连个魔力元素充足的领地都占不到，更不用说魔晶石和魔法材料，炼金术和制药术那都是靠大量的材料和魔晶石才能堆出来的技能等级，没有这些资源支持，升级速度比不过别人，实力不足就抢不到资源，那就完全是恶性循环，结果就越来越糟，完全没有竞争力。


    在这种情况下，这次魔法潮对法蒂克王国的影响其实比奥兰王国更大，毕竟奥兰王国大部分属于内陆区域，沿海除了大片山地之外，人口多的良港也就蓝达港一个，海兽是凭着对食物的感应冲击大陆，基本上都集中在了蓝达港的港口处。


    而法蒂克王国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港口，人口都不算少，结果这次魔兽潮时，分散到十多个港口后，每个港口的压力依然不少，哪怕有各地魔法工会的支持，港口守军和水手、码头工人的伤亡数目依然居高不下。


    好不容易击退了海兽，他们可没有像蓝达港女巫领提前准备的捕捞网，哪怕被击杀的海兽，也大多被它们的同伴当场吃掉，根本没给他们留下多少材料。


    对于法蒂克王国守军和魔法工会来说，这波魔兽潮绝对是血亏。


    好不容易击退了魔兽潮，大家就尴尬地发现，不光是打海兽消耗大量物资和金币，还有连那些在港口的船只战舰都损失不少，甚至还有一些港口城镇甚至被海兽潮攻破，直接水漫入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这种情况下，哪怕海兽潮突然退去，海商们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现在是根本不敢轻易出海，就怕这一趟出去，钱还没赚着，人就先喂了海兽。


    苦熬了三个月的港口，终于迎来开张的时候，从码头上的搬运工到管理员，一个个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格外精神卖力，让蓝达港的海商们都吓了一跳，怀疑这些人如此激动，难不成是打算不给钱直接用抢的？


    带队的海商是奥古斯特的堂弟，也是布里斯奇商行的主管之一，叫艾尔伯特·布里斯奇，星月港这条航线他已经跑了有十来年，出于奥古斯特的关系，蓝达港的易主对布里奇斯商行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不但降低了税率，还成为第一批获得多米尼克和艾尔维拉改造船只福利的商船。


    经过炼金术和艾尔维拉的魔法改造后，现在这批商船无论是装载量还是安全性都有了大幅度提高，还都加装了好几门魔能炮，这些原本是普通商船根本不能配备的重型武器，希雅也大笔一挥，只要给钱，就让他们加装上了。


    毕竟，就算有蓝达港的战舰护航，也不可能完全照顾到所有商队的每艘商船，更何况，到了其他国家的海域，如无特殊情况，战舰是不会轻易靠近对方海域的。可万一碰上哪个国家不讲武德，看到这些商船动了心思，正规军改装成海盗的事也不是没有，常在海上走的商队，都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有需要的时候，他们甚至比海盗下手还狠。


    艾尔伯特看到乌压压一大片涌来的人群时，先是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船长和大副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准备好魔能炮，对准了星月港码头，如果见势不妙，只需要他一个手势，这十二艘商船同时开炮的话，最多一刻钟就能将整个星月港港口给夷为平地了。


    等看到率先迎上来的是星月港总督安东尼奥·米勒，艾尔伯特这才松了口气，立刻伸开双臂朝着安东尼奥总督大步走了过去。


    “月神保佑，我总算能再次来到您的城市，尊敬的安东尼奥总督阁下！”


    “星月港欢迎你们的到来。老实说，你们是这次海兽潮之后，第一个来到星月港的船队，今晚我会在总督府设宴，全城的商行都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


    安东尼奥和他拥抱了一下，就松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身后的十二艘商船，他也是高阶大骑士，眼神很好，刚才在艾尔伯特做手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十二艘船上，朝着星月港的方向，有黑洞洞的炮口出现，魔能炮和魔晶石中的魔力波动，对于他身边跟随的魔法师来说，就好像是大号的火把，根本无法掩饰。


    哪怕他也十分震惊这次艾尔伯特的船队配备的武装力量如此强大，但一想到刚刚过去的海兽潮就顿时释然，如果没有这么强大的武力护航，这些商船怎么敢在海兽潮刚退却就出海，没见整个法蒂克王国的老牌海商船队，到现在都没有一支敢出海的吗？


    艾尔伯特也笑着应下了这次邀请，总督大人如此给面子，亲自到港口迎接，显然是最近的港口生意不好，才能劳动他的大驾光临。法蒂克王国和奥兰王国的体制不大一样，因为整个王国处于一座半岛之上，耕地少，港口多，就没法像奥兰王国一样分封领地，而是在王室统领下的城市联邦制，各个港口城市的总督独揽军政大权，直接对王室负责，也享有一定的独立自治权。因此港口生意不好，就直接影响到总督的收入和地位，由不得他不上心。


    各个城市的总督信仰也不一样，比如星月港这位总督，信奉的就是月神，据说月神也掌管潮汐之力，跟大海也有点关系，能给港口带来收益的就是好神明，大家各信各的，反正这些神明之间，也没有什么非此即彼的信仰之争，并不影响彼此间的生意。


    在月神的注视下，举办宴会自然少不了歌舞美酒助兴，整个星月港的商人们对于艾尔伯特船队的到来都十分激动，想尽办法拿到总督府的邀请函，前来参加这次宴会，光是这邀请函的门票钱，就让安东尼奥总督先赚了一笔。


    大家除了对艾尔伯特此行带来的货物感兴趣之外，还有不少人关心他们蓝达港这次遇到的海兽潮情况。


    安东尼奥总督十分羡慕地说道：“蒙迪·霍奇森伯爵作为大海骑士，有蓝鲸相助，这次对付海兽潮一定轻而易举，不会像我们一样，损失了不少英勇的战士和水手。唉，这次星月港的损失惨重，恐怕不能像以前一样，大批采购你们带来的货物了。”


    艾尔伯特笑了笑，他从一进门，就听他们在卖惨哭穷，自然知道这些人看到他带来的船队货物不少想要压价，早有心理准备，听他寒暄了一番之后，终于说到正题，这才说道：“有件事尚未禀报总督大人，如今蓝达港已经不属于霍奇森家族，而是属于女巫领，归于女巫领主希雅·奥蕾莉亚·威斯特领主麾下。”


    “女巫？谁？”安东尼奥总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奥兰王国和光明教廷，不是严查女巫的吗？一但发现，就会被教廷裁判所处决，你们怎么会归于女巫麾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艾尔伯特就将希雅当初如何被教廷审判，如何觉醒了魔法，一举消灭了教廷神官和王国特使，宣布威斯特伯爵领更名为女巫领，独立自治，不向奥兰王国交税也不服从王室的管理云云。


    听得安东尼奥总督和一众宾客们目瞪口呆之余，还有些心生向往，这样一位刚觉醒就能反杀红衣主教的女巫，难怪敢闹出这么大的事，可光明教廷和奥兰王室也不是好惹的啊！


    在众人的追问下，艾尔伯特继续讲述了女巫领的发展过程，从女巫领推出的各种魔法商品到一次次击退了王室和教廷的进攻，甚至从王都救出了二十多个被关押囚禁多年的女巫，引发了王都事变。


    结果光明教廷不光没能消灭女巫和她的领地，反而因为教皇献祭了王都光明圣地里的所有神官召唤黑暗之神降临，导致王都沦为黑暗之都，除了少数逃出王都的人，大部分人都变成了黑暗邪灵的食物。


    安东尼奥总督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说教皇竟然召唤黑暗之神，更是差点就喊出“月神在上”了。月神其实也有黑暗权柄，但月神对信仰的要求不高，很少要求信徒大量献祭，更不需要以人命和灵魂作为祭品，平时哪怕是供奉点水果，祂也一样会降下月光，并不像黑暗之神一样，需要献祭血肉灵魂，还会将领域内的一切活物都变成黑暗生灵，这是正常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那些黑暗邪灵和吸血魔还有很强的感染性，要是爆发开的话，整个奥兰王国彻底沦陷都不是没可能的。


    他正担心着，如果奥兰王国完蛋了，那些黑暗邪灵会不会继续扩张，进入法蒂克王国？到那时，他们该如何应对？


    结果艾尔伯特就告诉他们，女巫领出了个觉醒了圣光的女巫，还有炼金术师合作制造出了大量的魔法灯，可以驱逐黑暗，并且通过雪鹰运送到王都外围，靠着大量的光板，硬是让那些初生的黑暗邪灵无法离开王都，这才给了女巫领更多的准备时间。


    “觉醒圣光的女巫？！”这个消息，跟光明神教的教皇召唤黑暗邪神一样，再次给了总督府主宾们一次暴击。


    信奉光明的教皇召唤了黑暗之神，被控与恶魔交易的女巫却觉醒了圣光之力，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可看艾尔伯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谎，就让大家更加好奇，这奥兰王国的女巫，到底有多厉害，才能逼得光明教廷的教皇都弃明投暗，带来这场差不多可以说是灭国的灾难。


    安东尼奥总督还是有些想不通，“可是霍奇森伯爵有蓝鲸啊，他还是人鱼的后代，女巫领的女巫再强，能在大海上击败人鱼后裔吗？”


    艾尔伯特笑了笑，继续说道：“击败霍奇森伯爵的，不是一般的女巫，而是真正的纯血人鱼。”


    “纯血人鱼？！”这下整个总督府的人都震惊了，有女巫不算稀奇，法蒂克王国也有女魔法师，虽然不多，但还算有，就连星月港的魔法工会分会里，也有一位水系初级女魔法师。


    可人鱼就不一样了。


    哪怕星月港总督信奉的不是人鱼之神，可法蒂克王国信仰自由，这里的商人也有信仰人鱼之神的，信仰归信仰，大家都知道人鱼在一两千年之前就已经灭绝，就连人鱼王国的遗迹无尽之海都成了一片有去无回的死地。


    能够有点人鱼血脉的贵族，那都是一方霸主，包括法蒂克王国信仰人鱼之神的城市，里面号称有人鱼血脉的贵族，那血脉稀薄的，连片鱼鳞都长不出来，也就是挂个名头听着好听，糊弄那些普通市民罢了。


    对于崇拜海族的法蒂克王国来说，跟这些海神沾点边的东西，都能卖上天价去，现在突然听说，竟然有纯血人鱼出现，怎能不让他们激动。那心情，比听说布里斯奇商行的船队进入星月港还要激动十倍。


    有不少商人立刻让随从出去传话，务必要第一时间传到家族掌权人那里，尽快安排船队前往蓝达港，一定要亲眼见一见纯血人鱼，如果能请回来，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他们就听说了人鱼卡莉斯塔和霍奇森家族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及霍奇森家族那个被逐出家族却成了女巫获得纯血人鱼血脉传承的女儿梅丽莎尔的故事，这一波三折离奇又离谱的剧情，听得一众宾客唏嘘不已，对霍奇森家族从一开始的同情，到最后都成了唾骂憎恶。


    “真是想不到，一直吹嘘自家有人鱼血脉的霍奇森家族，竟然是这样得来的人鱼血脉传承！”


    “这些人真是该死，竟然冒人鱼之神的名义，封印纯血人鱼，还用家族成员的血脉之力去契约蓝鲸，难怪霍奇森家族一个个都跟种马似的，每一代都生那么多孩子。”


    “就是，原来以为霍奇森家族是遗传的风流成性，谁能想到他们如此狠毒，居然想得出拿自己的子嗣作为祭品的魔法阵，简直太恶毒了！”


    “这种家族，就该被彻底消灭，一个不留才对！”


    “可那个蒙迪·霍奇森的女儿，不是最后也成了纯血人鱼吗？那怎么算？”


    “你没听艾尔伯特讲吗，那个女儿，先是被逐出家族，然后被卖给教廷当实验品，被关了好几年才得救，还是女巫领主亲自从黑塔里救出来，才有机会成为人鱼的。”


    “啊，还是那位女巫领主厉害啊，要不是她，梅丽莎尔没法成为人鱼，被封印了上千年的卡莉斯塔也没法重生，感谢人鱼之神庇佑，让可怜的人鱼能够重见光明！”


    “艾尔伯特，你还没说，那个小人鱼是怎么回事，刚才你说她管女巫领主叫妈妈，女巫领主难道也有人鱼血脉吗？”


    艾尔伯特：“那倒不是。女巫领主是火焰骑士和冰雪女巫的后裔，拥有神奇的水火双系魔法血脉，她在阿乌尤尼峰的火山岩浆里捡到了一枚蛋，孵化之后出来的居然是个水火双系的人鱼，那位人鱼小姐就当场认了她做母亲。”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是该羡慕那个被女巫领主捡到的人鱼宝宝呢，还是羡慕白捡了个人鱼女儿的女巫领主。


    反正哪一个的运气，都是他们想都想不出来的。


    有个宾客不禁惊呼一声：“啊，那这样算的话，蓝达港竟然已经有了三位人鱼？！”


    “三位纯血人鱼啊！”


    众人一阵激动，又赶紧让仆人们出去传话。


    若是只有一位人鱼，邀请过来恐怕是千难万难，可现在有三位！三位纯血人鱼！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和保证，说不定就能请到一位人鱼来法蒂克做客，到时候，能够带来的利益，绝不是区区十几船货物能够相比的。


    有些信奉人鱼之神的女宾客，这会儿已经激动得拿出嗅盐来，生怕过于激动一下子晕了过去。


    今生今世，有机会见一次纯血人鱼，这种事，说出去能炫耀一辈子！


    就连安东尼奥总督都忍不住激动起来，试探地问道：“那不知道，能不能荣幸地请到三位人鱼大人光临星月港？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盛情款待……”


    艾尔伯特却摇了摇头，说道：“恐怕很难。摩根娜小姐现在还是洛山达魔法学院的学生，听说这次因为她擅自逃课跑去人鱼族地的事，被女巫领主罚了不少功课，未来三年之内，她都不能离开晨曦之城的魔法学院了。”


    “至于卡莉斯塔大人和梅丽莎尔大人，她们现在都是洛山达魔法学院的老师，需要回去给学院的学生们上课，并不会常待在蓝达港……”


    “等等，你说什么魔法学院？什么上课？人鱼当老师？！”


    安东尼奥总督被他一连串的新名词，震得头都有些晕了，“你们那里的魔法师，竟然公开教授魔法？这怎么可能？教廷……”他本想说奥兰王国教廷和魔法工会干什么吃的，但一想，教廷已经无了，魔法工会在奥兰王国也是不存在的，就立刻哑了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人鱼大人怎么能当老师呢？”他不说，还是有人表示了不满。


    “就是，人鱼如此稀有，又是天生水系魔法血脉，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们都愿意供养着她们！”


    “是啊！女巫领也太苛待人鱼大人了吧！”


    “那什么女巫领主，居然还要罚小人鱼功课，这也太残忍了吧？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呢？”


    “就是就是，如果人鱼在我们这里，根本不用上学，不用做功课，只需要每天唱唱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所有的开支都由我们来出！”


    “我们不如去蓝达港，去女巫领，求见人鱼大人，让她们到我们法蒂克王国来，过上真正贵族的生活，尽情地享受人生，而不是给那个女巫领主干活！”


    “说得对！去蓝达港求见人鱼大人的，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安东尼奥没想到，这生意还没做完，自己请来的宾客们，就开始打算出海去蓝达港了，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感觉这些人去了，能不能见着人鱼还两说，怕是有些人去了就未必想回来了。


    毕竟，那些信奉人鱼之神的狂热分子，怎么会放着有真正纯血人鱼的城市不待，回到那些冒牌货的城市里继续供奉那些假货呢？


    信仰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好事，方便管理愚民，可有时候，愚弄过头了，让这些狂热分子一旦上头，恐怕事情就会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大家不要激动，是女巫领主救了人鱼大人，想必她也不会亏待人鱼大人的。”安东尼奥想让大家冷静下来，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这次艾尔伯特能够待这么多货物来到星月港，可见蓝达港和女巫领的物资充沛，女巫领又有那么多魔法造物，人鱼大人们在那边生活一定不会比我们这里差的。”


    宾客们还是有些不服气，“可人鱼大人去当老师，这种工作怎么能配得上人鱼大人呢？”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公学的存在，只有一些贵族的家族学堂和各个教会的学校，老师的地位并不高，而魔法师的使徒传承，并不公开对外，像女巫领这种魔法学院的存在，对于所有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艾尔伯特连忙说道：“洛山达魔法学院的老师，在女巫领的地位很高，我们的领主大人就是魔法学院的院长，人鱼大人在学院里是非常受欢迎和尊重的老师，并不是一般的老师。”


    “那你说的魔法学院，有多少学生？只招收贵族吗？”冷不丁地，冒出个女孩清脆的声音，提出了一个其他人根本没在意的问题。


    “当然不是。”艾尔伯特笑了笑，终于有人问到今晚的正题上了，他清了清嗓子，“洛山达魔法学院是女巫领公开对外招生的，只要能够通过学院的魔力测试仪检测，拥有魔法感知力的孩子，都可以申请入学。”


    “当然，女巫领本地的孩子，是免费入学，成绩好的还能获得奖学金。不属于女巫领的其他贵族领子弟，想要申请入学的，需要缴纳一定金额的学费。”


    “听说第一期的魔法学生有一百多人，在开学当天，女巫领主召唤晨曦之光，降下魔力潮，就有两名新生觉醒成为正式魔法师，不光学费住宿费全免，还有独立的初级魔法师学生公寓，都是天赋非常了不起的孩子呢！”


    “一百多个魔法学徒？！天啊，整个法蒂克王国的魔法工会，有没有这么多魔法学徒？”


    “开学当天就觉醒成为正式魔法师？这简直就是天才啊！”


    “看来奥兰王国的魔法师，没有教廷打压以后，会大批量出现了啊！”


    “他们还有魔法学院，有纯血人鱼当老师……我也想去怎么办？”


    “你想去？你有没有魔力感知，有没有那份天赋呢？还有，都几十岁的人了，有脸跟那些几岁的小孩子一起上学吗？”


    安东尼奥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话题的确是扭转了，没有人再想着去跟女巫领争夺人鱼大人的所有权，不至于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星月港外那十二艘商船上的魔能炮也不会对着他的总督府轰炸了。


    可他怎么就感觉哪里不对，艾尔伯特这个家伙，不是布里斯奇商行的商人吗？怎么忽然对魔法学院这么了解，如数家珍，就好像是他家开的一样……


    艾尔伯特听到大家的议论，继续说道：“其实没有魔力感知的孩子，在女巫领也一样可以上学。领主大人还开办了一所威斯特公学，招收各个年龄段的孩子，开设了算术、历史、文学、行政管理、炼金学徒、木工、造船、厨艺等几十门课程……”


    “等等！你说开设什么课程？炼金学徒？行政管理？这是能公开教授的吗？就算你们教了，学生学了能干什么？难道不会魔法的人还能当炼金学徒？不是贵族出身的人，还能做行政管理？”


    “是的，你说的没错。”


    艾尔伯特笑着点点头，“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可以。但在女巫领里，晨曦之城开办了许多炼金工厂，都是有中级魔法师主持，将一些魔法造物工业化，批量生产，所以需要大量的炼金学徒作为助手，这些人不需要有魔力会魔法，只要按照炼金术师的指挥工作就可以。”


    “至于行政管理，是从原来的行政文秘改的课程。原来女巫领的晨曦之城市政厅就有不少从里面进修的文员，还有一些行政人员一边工作一边在公学读夜校，就是为了学习更多的行政管理知识。”


    “现在就连蓝达港的市政大厅，也开始录用这些学生，原本报考行政管理人员的考生，都得去公学进修，学习行政管理知识后，通过考试才能正式上岗。这些职务，只看成绩，不看出身。”


    “反正女巫领主大人已经宣布，废除女巫领范围内，所有奥兰王国的贵族爵位，只保留家族财产，不再享有其他贵族特权。所以——在女巫领的学校里，已经不分什么贵族与平民了。”


    这句话，简直如同一枚魔能炮的炮弹投入人群，炸得大家的脑子都快要飞了。


    如果说一开始那些消息，只是让大家感觉很神奇，像是听什么异国他乡的新鲜事一样，到最后这句话，却彻底让大家都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艾尔伯特说的这些话，女巫领在奥兰王国的改变和影响力，会对远在法蒂克的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看人鱼，请人鱼来做客，那都是一种享受和娱乐，并不会影响到大家的生活。


    可是废除贵族制，却是一件动摇王国根基的大事。


    那个女巫领主，到底长了多少个胆，才敢做出这种前所未有的举动来？


    哪怕法蒂克王国并没有几个真正的分封贵族，就算是各个海港城市的总督，也不是世袭制，而是由城市里的贵族和商人们选举后，再向王室请求册封，等于是整个城市共同利益的代言人。


    就算没有封地，可爵位还是有的，这种无需王国支付薪水，由各个城市自负开支的爵位，不但没有工资，反而还需要花钱购买。


    所以法蒂克王国的商人们，为了名头好听，都会去找王室买个爵位，无论是出去做生意还是子女成亲联姻，都有个好听的名号。


    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侯爵伯爵满地跑，子爵男爵多如狗。


    可现在突然听说，他们引以为傲的贵族身份，居然在女巫领不值一文，甚至连被他们视为珍宝的魔法传承，在那边也是所有人都可以学习的公开课！


    这种打击，让这些宾客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还是那个清脆的女声再次打破了沉默：“既然女巫领的魔法学院和公学对外招生，并不限于女巫领的人，那么，我们法蒂克王国的人，能不能去报名呢？”


    嗖！几乎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站在门口的侍卫和仆从们，也都竖起了耳朵，静静地等着艾尔伯特的回答。


    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心跳急促得如同打鼓一般，就差点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每个人都想知道，女巫领所说的不限制出身和地域，是仅限于奥兰王国，还是包括所有的地方，比如法蒂克王国，比如他们的孩子，能不能有机会去那个什么魔法学院？就算没有魔力感知的，能不能去那个公学学习？


    这种在知识垄断的大环境之下，能够公开传授的魔法知识和各种技术，无论是不是浅显的基础知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改变未来人生的财富。


    在整个宴会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氛围中，艾尔伯特微笑着举起酒杯。


    “当然能！女巫大人慷慨仁慈，准许奥斯维拉大陆所有王国有心求学的孩子去读书，她曾经说过，知识是属于所有人的宝贵财富，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将它独占。”


    安东尼奥的脸色铁青，“哦，真是慷慨仁慈的领主啊！这杯酒，敬你们的女巫领主！”他回头一定要找出那个多嘴的女孩来，竟然在这里胡乱发问，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宴会里，变成了女巫领主的挖墙脚宣讲，简直蠢到家了！


    艾尔伯特含笑点头，看出了他的眼神与心思，仍是愉快与他碰杯，“敬女巫领主！”


    谁都没注意到，他身后那个瘦小的男仆，悄悄地退到了门口。


    就算安东尼奥今晚掘地三尺，也无法找出那个清脆的女声的主人。


    第99章


    凯特从未想过, 自己的特长能在这种地方发挥出来，能够为女巫领出力做出点小小的贡献。


    毕竟，在两个月前, 她还是个蓝达港里混街头的流浪儿，偶尔也客串下骗子, 跟着街头老大从那些外乡人手里骗点钱，既要养当初救了她的老婆婆，还得养被她捡回来的几个小流浪儿。


    以前蓝达港每日进出商船无数，那么多的外乡人来来往往，就算有那么几个被他们骗了, 就连城防军都懒得去查，对他们这些从小就在街头长大的流浪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是混口饭吃的苦哈哈, 看着凯特她们这些小鬼长大的, 只要她们不是惹上厉害的贵族或大商人, 收过保护费的城防军也不会去找她们的麻烦。


    不然, 今天抓了这这几个骗子, 明天可能就会有老婆婆和几个小孩饿死在街头，这种事, 他们见得多，管不了，反正那些有钱的外乡人多了去，丢几个钱死不了。


    这种生活对凯特来说, 早就习以为常, 甚至早就做好了有一天会被抓住被打死在街头的结局，先前老婆婆养大的一个姐姐就是这么死的。到死的时候, 她还抱着偷回来的面包不肯撒手，那面包上沾满了泥土和她的血, 早就没法吃了，可她就是不肯放手。


    或许她到另一个世界，就能吃上干净的白面包，再也不会为饥饿和寒冷而苦恼了吧。


    封海的那段日子，是凯特他们最难过的一段日子。


    不光是没了外来商户的进项，就连本地人也收入锐减，粮食紧张，以前偶尔还有面包店和餐馆的老板会施舍一些面包渣和剩饭给他们，可现在连买面包的人都少了，外出吃饭的人更少，这点儿免费的食物就彻底没了。


    第一个被饿死的是老婆婆，等凯特发现她把自己的食物都偷偷让给几个小孩子，自己却已经好几天都没吃过东西时，气得将那几个孩子都揍了一顿。


    老婆婆却说：“凯特，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活够了。用不着再浪费食物给我，孩子们还小，是我没告诉他们，你不要怪他们。如果……如果你养不起她们的话，就不要管了……不要像我一样……对不起……凯特……”


    凯特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倔强地不想哭，可当身边那个才六七岁的小家伙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说可以卖了她给其他孩子买食物时，她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下鼻子，抹掉那些因为进沙子流出来的眼泪，狠狠地教训了这个笨蛋，她才不会卖掉任何一个孩子，死都不会。


    她们这些流浪儿以女孩为主，大多身上还有些伤残，都是家里养不起或是不想要了就随便丢在海边，蓝达港渔业兴盛，渔民们更喜欢多生几个力气大能干活的儿子，而不愿养这些有缺陷的女孩，如果不是老婆婆把她们捡回来，早就喂鱼了。


    街头老大也不是没跟老婆婆说过，这些女孩养到六七岁，只要模样过得去，外面那些妓院还是有人肯花钱买的，卖掉一个就能养活好几个。可老婆婆不愿意，宁可每天打几份工，洗衣服洗得一双手都泡烂了，省吃俭用还是养活了这五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就在她们彻底找不到任何食物，饿了足足三天，凯特都觉得自己要去老婆婆说的另一个世界见她的时候，躺在码头仓库角落里等死的她，忽然看到了天空的云层中飞出了三艘战舰。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是饿死了出现的幻觉，或者说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战舰能够在天上飞，上面还有人，那个美丽的少女竟然能释放出巨大的火球，就连霍奇森伯爵的蓝鲸坐骑，载着的人鱼也跟她是一起的。


    凯特见证了奇迹之后，也终于等来了好日子。


    女巫领的人接管蓝达港的第一天，就让人收容救济城里的流浪儿，凯特和她的四个妹妹们一起进入了收容所，吃到了有生以来第一顿肉粥，哪怕负责给她们盛饭的大姐姐再三说，她们饿得时间太久，第一顿不能吃太饱，可她们吃完一碗将碗舔的干干净净之后，还是守在粥桶旁看了许久。


    就生怕吃了这顿就没了下顿。


    好在女巫领的人并不是给她们一顿饭就算完，而是真的安排了新的地方给她们住，据说那处豪华的庄园还是从霍奇森伯爵家收缴过来的。整个蓝达港里，像她们这样的流浪儿大大小小有上百个，都被带到了庄园里，让年纪大一点的负责照顾年纪小的，每天有三顿饭吃不说，还有个大姐姐来教他们认字和算术。


    凯特很震惊，原以为女巫领主也是跟那些贵族小姐夫人们一样，心血来潮时做做慈善，发放些粮食表达一下她的善良仁慈就算了，可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打算让这些流浪儿学习知识，还管吃管住，这是什么品种的神明或圣母啊？


    从小为了生存早就把三观喂了狗的凯特大惑不解，十分震惊，却也慢慢接受了。


    谁知道这些贵族们的善心，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凯特叮嘱妹妹们，要趁着有吃有喝的时候使劲吃使劲长个子，能学东西的时候使劲学，这些吃进肚子学进脑子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别人抢都抢不走，万一哪一天领主大人突然不想管她们了，她们还能靠学到的东西出去混饭吃。


    哪怕是餐馆的女招待，能认字会算账的，也会比什么都不会的多几个工钱。


    凯特自己就学得格外用心，像一块海绵似的，疯狂吸收着所能接触到的所有知识，回来还要督促四个妹妹们跟着学习，哪怕最小的凯丽尔只有四岁，也要被她抓着学数数。


    因为她知道，幸运是偶然的，人不能永远靠着运气生活，只有自己学会的东西，才能成为生存的保障。


    当女巫领新的市政官带人彻底接管蓝达港，并且宣布了洛山达魔法学院和威斯特公学同样在蓝达港招生时，整个蓝达港都沸腾了。


    凯特却很冷静，她还有四个妹妹，她没法丢下她们去上学。哪怕现在有收容所哦，后来升级为保育院可以照顾她们，但她还是不放心。


    包括她在内，五姐妹都有各种残疾，如果跟其他流浪儿在一起抢食物是肯定抢不过的，那些混蛋孩子肯定会欺负妹妹们，保育员姐姐和阿姨们就算再善良，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照看每一个孩子。


    只有她能保护她们。


    可是她没想到，四个妹妹里，竟然会有两个被检测出拥有魔法感知力，分别是七岁的海蒂和最小的四岁的凯丽尔，哪怕她们一个瞎一个瘸，可她们拥有魔法感知力，以后就能学习魔法，成为尊贵的魔法师大人！


    幸福来得太快，让凯特有点晕。


    拥有魔法感知力的孩子，会得到女巫领更多的关注和更好的抚养条件，哪怕她不在她们身边，也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她们，反而是她这个年长的姐姐，或许会成了她们的拖累，甚至是她们名誉上的污点。


    凯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有个叫露易丝的大姐姐找到她。


    露易丝原本是乔安娜身边的女仆，在乔安娜加入女巫领时，烧毁了女仆们的卖身契，也让她成为自己的助手。她就从一个贴身女仆，成为乔安娜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如今也随着她一起来到蓝达港，主要就负责教育和招生工作。


    “我查过你在蓝达港的案底，你能够模仿很多人的声音，曾经骗过不少外来商人。”


    凯特紧张地双手交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幸福的日子就要终结？现在的市政厅还要清算她们以前犯过的错？这是要她认罪悔过吗？会不会抓她去坐牢？或者取消了妹妹们的福利待遇？


    她脑海中无数个可怕的画面转来转去，使她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抱歉，我并不是想要找你问罪的。”露易丝看出她的紧张和不安，连忙解释道：“我们有一件事，想利用你的这项特长，帮我们个忙。”


    “啊？”凯特有点懵，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们挖出了她坑蒙拐骗的罪行，不但不惩罚她，还要让她帮忙？她能够帮什么忙？女巫领的这位行政官，需要一个骗子帮什么忙？


    难不成还想让她去骗人？有吃有喝的时候，谁想去做个臭名昭著的骗子呢？


    露易丝看到她变幻不停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把这个才十五岁，眼神却看起来已经有些沧桑和沉重的少女那干枯发黄的头发，“放心，不是让你做坏事。只是让你帮忙演一场戏。”


    “演戏？”凯特也曾经在蓝达港的玫瑰大剧院外卖过花，跑过腿，知道能够在大剧院里演戏的，都是非常厉害的演员，有些厉害的演员一晚上就能赚到好几个金币，可以让她们吃两个月的白面包。


    “可我不会演戏啊！”她倒是想，但根本没学过也没接触过啊。


    露易丝眨眨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可是听皮特说过，你能装成六十岁的老太太，也能扮成十一二岁的贵族小姐，哪怕是本地的人有时候都看不破你的装扮，尤其是你模仿别人说话的声音，连本人都会以为是自己的声音。这种本领，就算是玫瑰剧院的演员，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凯特不禁有些脸红起来，她那都是为了求生，才会拼了命去骗人，以前一提起这些事，老婆婆都会说她，外面的人也会骂她，没想到今天，这位市政厅的大姐姐，就连街头混混里的皮特老大都得恭恭敬敬说话的“大人物”，居然会为此而夸她！


    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培训，凯特这才知道，原来女巫领主不光在蓝达港招收学生，还打算在开海之后，让那些出海的商船带着魔法学院和威斯特公学的招生简章去其他城市招生。


    凯特一开始有些不解，“能够上学是好事啊，只要那些人知道，肯定会来的，为什么还需要我们去演戏呢？”


    露易丝就耐心地解释：“因为能够觉醒魔法的人毕竟是少数，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才，我们不光要让外面的人知道魔法学院和威斯特公学，还要让他们知道只要读书，都能在女巫领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还能找到合适的发展岗位……这个你以后慢慢就懂了。”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好事，但对于其他国家的国王和城市管理者来说，我们就是去跟他们抢人的，明白吗？所以就需要演一场戏，既要让他们知道女巫领开放招生的好处，也要让他们主动来求学，避开管理者的阻拦。”


    凯特明白过来，再看看要求她扮演的角色，顿时浑身轻松，“原来是这样啊，不就是帮着大商人们当个托吗？这活儿我以前干过，没问题！”


    露易丝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少女相貌平平，毫不起眼，在人群中很容易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不见，可她的眼神零活，一句话能换七八种声音说出来，从天真无邪的少女到垂垂老矣的贵妇，从幼童到青年，甚至连粗豪大汉的声音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真是一个神奇的孩子。


    她总觉得别人是奇迹，自己是垃圾，可实际上，她身上也有闪闪发光的地方，只要用到合适的地方，她也能成为一个新的奇迹。


    凯特扮成艾尔伯特身边的仆童跟他一起进入宴会厅后，就小心地聆听着身边那些贵宾们说话的声音，牢牢地记住了他们说话的特点，然后在艾尔伯特讲话的时候，适时地模仿那些人提出恰到好处的问题，引导宾客们的关注点和情绪变化。


    作为一个侍从，她当然要随时跟在主人身边服侍，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开口说话，只需要恰到好处地站在被模仿者看不到的角度，抛出问题后再换个地方，换个模仿对象，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先前提问的那些人里，有几个是真正自己说的话，有几个是她代替发问的。


    等一切结束之后，她就离开了宴会厅，在外面等候艾尔伯特出来。


    看到里面觥筹交错的画面，经历了这样一场“大戏”，凯特瘦小的身子都忍不住激动得颤抖起来。


    她忽然有种冲动，她想演戏，不光是在这里，还想在更多的地方，更大的舞台上。


    就是不知道，露易丝姐姐，会不会支持她的决定呢？


    艾尔伯特离开宴会后，带着凯特回到了自己的商船上过夜，明天星月港的商人们会来码头看货，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同时，看安东尼奥总督的脸色，他可不想自己在城里的旅馆里住宿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进了星月港的牢房，还得让布里斯奇家族的人来交赎金赎人。


    每年布里斯奇家族派出去的商队有十几支，总会有那么几个倒霉鬼在外面遇到这种事，有些地方的领主和贵族，不认布里斯奇家族的实力，或是什么都无所顾忌的时候，就会做出这种扣人勒索的事来。


    行商有风险，可风险越大往往利润也越大，为了巨额利润，商人们是敢拎着脑袋去任何地方的。


    像今晚这情形，让一个城市的总督到最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艾尔伯特都不得不佩服当初写出这份招生计划书的人，详细得连每个话术和对话步骤频率对方反应都做了预判，才能让他从容掌控全局，完成了这场成功的营销。


    至于商船上的那些货，他根本不担心被压价或是卖不出去。


    星月港现在什么情况，从安东尼奥总督亲自出迎就能猜到几分。


    这次海兽潮带来的影响，可不光是蓝达港，整个沿海所有城市都会受灾，防御力越差的受灾越重，那些海兽可不会发善心。而他们抵达星月港时，看到港口破破烂烂，停放的船只远远少于以前来的时候。


    很显然，星月港遭受的灾情肯定比蓝达港更严重，而他带来的物资，如果他们敢压价，他就敢带着船队继续航行，前往下一个港口。


    如果不好好做生意想来硬的话，他这十二艘商船上的魔能炮也不是吃素的。


    安东尼奥总督等到客人们都离开之后，有些头疼地回到书房，那里还有几个人在等着他。


    这是星月港最大的五个贵族世家，包括他所在的米勒家族在内，掌握着星月港九成以上的财富。


    可这个世界上，永远是越有钱的人，越想赚钱，也越容易赚钱。


    穷人赚几个铜板的难度，都远远超过了富人赚取千万金币的的难度。


    他们当然欢迎艾尔伯特的到来，蓝达港一向都是星月港的大客户，可如今他们的船因为海兽潮损失了不少，城里的物资匮乏，根本没有多少底气跟布里斯奇商行做生意，却又不愿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更何况，今天艾尔伯特说的那些女巫领带来的变化，也让他们非常感兴趣。


    乔布·克罗尔子爵是克罗尔家族这一任的家主，他们素来以珠宝为主业，这次海兽潮带来的影响对他们家族最小，但因为大家都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自然要收紧消费，导致他们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


    “安东尼奥，你说那个女巫领是真的能开放魔法学院教授学生所有魔法吗？，不会是就教点小火球术来糊弄人吧？”他们家族也出过几个魔法师，倾尽家族之力，也就堪堪培养到初阶魔法师，一个都没升上中级的，如今一听魔法学院在开学第一天就有两个学徒直接觉醒晋级，就忍不住有些心动起来。


    “那可是魔法啊！那么宝贵的传承知识，你觉得你会轻易传给别人吗？就算是魔法工会的那些魔法学徒，不都得跟着老师先当上十年八年的学徒，才有机会接触真正的魔法，这个女巫领说得这么容易，一下子就招收一百多个魔法学徒，能教得过来吗？肯定是骗人！”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还有他们说的什么威斯特公学，居然还教授行政管咯，和什么木匠厨艺一起教，什么贵族平民不分等级都一起上学，简直是乱七八糟！”


    “这都是女巫搞的异端邪说，肯定是想把我们的孩子骗过去，不知道是想要污染他们的灵魂，还是骗取我们的钱财……”


    “安东尼奥，既然他们这么不安好心，我们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不如今晚就把他们的船都扣下来，没收他们所有的货物……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过这里。”


    “呵呵，我们不说，可今晚宴会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啊？”


    “我看今晚的宴会里，有不少人都对那个奸商的话动了心，安东尼奥，你可要早做打算，如果不动手的话，恐怕不少人都会跟着他们的船离开，去那个什么女巫领。女巫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邪恶的女巫，能做什么好事？”


    “魔鬼的话总是动听诱人，犹如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是啊，这些女巫都能搞得奥兰王国的王都陷落，到现在国王都没出面讨伐她们，如果我们不小心行事，万一被她们找上门来怎么办？”


    “那就不让人买货，让他们离开星月港，然后再……”


    听着身边这些人争论个不休，安东尼奥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说道：“劫船的事你们想都别想。艾尔伯特这么晚了都不肯在我这里留宿，也不愿去住旅馆，非要回船上去休息，你以为他是真的睡惯了船舱里的大床，睡不惯我的客房吗？他根本就是在防备着我们！”


    “你们没去港口，没看到，他们的十二艘商船，每艘船上至少装备了三到五门魔能炮，上面的魔晶石多的能买下整个星月港。如果你们去劫船，那好，明天恐怕整个星月港都会从地图上消失了。”


    众人面面相觑，魔能炮？！谁家商船装备那么多魔能炮的，这还能叫商船吗？这简直都可以拉出去当战舰，一次攻下一座城市都没问题。


    艾尔伯特是疯了吗？有这样做生意的吗？


    安东尼奥冷着脸说道：“我请魔法工会的魔法师出海去侦查了一下，除了这十二艘商船以外，在外海，他们还有五艘战舰护航，只要我们敢动手，他们就敢把战舰开进星月港来。”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想赚钱是都想赚钱，不劳而获空手套白狼是每个人都想的好事，可是跟命比起来，钱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乔布心惊胆战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挖人？”


    安东尼奥冷哼一声，说道：“明天先看看他们带来的货，正常交易，至于那些想去女巫领的商人，随他们去，到时候被骗了被人宰了，别回来找我哭就行。”


    “魔法工会的克劳斯会长跟我说了，他会派人跟着商队一起去女巫领，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你们回去都让家族的人小心行事，不要胡来，若是真的得罪了那些厉害的魔法师，就算我也保不住你们。”


    “行吧，正常做生意，我们又不是不会。大不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联合压价，谁也不许抬价，看他们怎么卖货。”


    “好。跟商会的人说一声，明天去看看布里斯奇家的货，一定要集体行动，决不能随便出价。”


    “那当然，我们星月港的商会，从来是最团结的！”


    几人信誓旦旦地说着，眼神交汇，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联合吃肉的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这点默契大家还是有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第二天看到布里斯奇商行这次带来的货物清单和样品展示时，原本还商量着要一起压价的几个家族代表，就突然都眼红起来，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完全忘记了家主之前叮嘱过的要联合行动，要统一压价，决不能一时冲动就跟着艾尔伯特的节奏走，被他给狠狠宰了。


    因为，艾尔伯特拿出来的第一件商品，是魔法药剂。


    “这种初级强化药剂，就算在女巫领也十分抢手，很多人有钱都买不到。是用于提升身体素质，不光是骑士喝了能够提高晋级几率，就连有魔力感知的人喝了，在构建魔力池的时候，也能够提高成功率。”


    “这次我一共就带来三支，还是领主大人说了，给三个港口城市，一个城市一支，多的真是一支都没有了。”


    “所以，不知哪位有兴趣？一百金币一支。”


    小商人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哪怕再眼红，也要看看自己的腰包里有没有这么多金币。敢不敢跟那些大商人和贵族们去争夺。


    一个城市就一支啊！那岂不是只有总督大人才能够享有？


    “我出一百五十金币！”乔布立刻喊了起来，“卖给我吧！”什么联合压价，什么给艾尔伯特一个教训，什么统一合作的力量，他已经全部都抛到脑后去了，眼里只有这支神奇的魔法药剂。


    强化药剂啊！这可是只在传说中听过，从来就能见过的神奇魔法药剂，就算是他们法蒂克的魔法工会，一年，不，十年五十年都很难见到一支这样的魔法药剂。


    一旦出现，那都是整个王国都会疯抢的货物，这些从女巫领来的商人竟然一下子就拿出来三支！！三支强化药剂，那就是能够成就三个大骑士，甚至三位魔法师！


    这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飞跃式的进步，别说一百金币，就算是一千金币，他也要拿下！


    他身边的雅克·菲尔丁一听就急了，原本昨晚商量的好好的事，这才刚刚开始，乔布就完全不顾大家的联合决定，出高价抢夺药剂，那后面这些货还怎么谈？！


    可是，可是他也想要啊！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最终没有阻止乔布，而是冲着艾尔伯特喊出了另一个数字：“我出两百！给我！”


    “你！——”乔布转过头来，愤怒地望向他，“雅克，你要跟我争吗？”


    雅克不服气地说道：“既然你能打破约定出价，我为什么不能？一个城市只有一支，为什么不是我家？”


    两人怒目而视，从先前的好朋友，立刻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我出五百！”他们身后的艾迪·麦克唐纳冷冷地发言，然后瞥了一眼前面两个根斗鸡似的家伙，冷哼道：“既然大家都不遵守约定了，那就各凭本事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好意思了。”特纳·布里格斯笑眯眯地说道：“我出八百！”


    听到这些贵族们一个较一个的喊价，周围的人都不禁热血澎湃，哪怕自己买不起，现在能够见识到这样一场豪气的拍卖抢购，也不枉来这一次了。


    他们争得厉害，从一百金币开始，几个会合，价格就被抬到了两千三百金币，几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每次出价之前，都要先跟一起来的同伴们吵上几句。


    这话说到气头上，就难免会越来越难听，少不了会揭对方的老底，爆对方的丑事，这竞价的过程，简直变成了互相揭底的过程，让围观群众们都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天啊，这么多大贵族家里的丑闻密事都被我们听到了，回头会不会被他们灭口啊！


    几人越吵越厉害，甚至都不是为了争夺药剂，而是翻老底算旧账，将陈年恩怨都拿出来说，越说越气，越说越上头，甚至雅克都忍不住脱下手套扔到了乔布的脸上，愤愤然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决斗吧，输的一方退出这次竞拍！”


    乔布不服气地说道：“你是大骑士，我可不是，你这样挑战我，分明是故意想要排挤我离开，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有本事，你去挑战我弟弟安奈斯卡，他可是跟你一样的大骑士！”


    雅克气得直咬牙，他要是能打过安奈斯卡，也不会来挑战乔布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乔布买这个强化药剂回去，就是给他那个弟弟喝的，现在安奈斯卡的实力已经远超过他，如果再被他用了强化药剂，那他们家族就会永远被乔布家族矮一头。


    “我出三千！”他愤愤然地说道，“乔布，别逼我！”


    “够了！”安东尼奥总督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传来，立刻所有人让出一条路来，看着安东尼奥总督在护卫们的保护下走了过来。


    雅克讪讪地朝着他行了个礼，乔布也连忙行礼，外加告状，“总督大人，刚才是雅克想要逼我退出竞拍，我才跟他发生争执的。”


    安东尼奥总督简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让他们闭上了嘴，悻悻地后退一步，站在了一旁，只是互相对视之间，还是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反正，就算今天谁也没拍到，他们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合作，继续当朋友了！别说患难见真情，这是宝物面前也同样能够考验人心和友情。他们之间的友情，简直比树叶还薄，比贝壳还脆，现在，彻底碎了，回不去了！


    安东尼奥走到艾尔伯特面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手中那淡蓝色的药剂瓶，缓缓说道：“这支初级强化药剂，多少钱？”从这里的场面一失控开始，就有人飞快地去禀报了他，他一听艾尔伯特竟然拿强化药剂来做开场，就立刻赶来，没想到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昨晚那几个信誓旦旦要联合给艾尔伯特好看的家伙，正你争我吵地就差动手了。


    利益面前，什么朋友，什么世交，不堪一击！


    艾尔伯特迎着他的眼神，不卑不亢地说道：“本来总督大人若是想要什么，我当双手奉上。只是这强化药剂太过珍贵，是我们女巫领主希雅大人亲手炼制，她的契约魔兽坐骑雪鹰，吃下强化药剂后，体型暴涨了一倍，已经成为中阶魔兽。所以领主大人的吩咐，我是不敢不听。这支强化药剂，刚才雅克子爵出价三千金币，如果没有人比他更高的话，应该就是属于他的了。”


    雅克面露喜色，正准备说话上前拿货，就听到安东尼奥总督说道：“五千金币，卖给我！”他刚刚迈出一半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中，绝望地看着安东尼奥，就知道，自己就算再有钱，也没法跟他争了。


    其他几个贵族也不再出价，艾尔伯特爽快地将强化药剂交给了安东尼奥，并且提醒他，“最好当面立刻服用，如果回去以后说是喝了不见效，我们可是概不承认的。”


    安东尼奥深吸了口气，这种药剂，他想喝，但又怕有什么问题，最终还是递给了身边的年轻人：“盖伦，你来喝了吧！”


    “谢谢父亲！”盖伦欣喜地接过药剂瓶，打开瓶塞，就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安东尼奥让人将钱箱抬过来交给艾尔伯特，冷笑道：“你们这次来，不会带的都是魔法药剂吧？有多少，我都要了。”


    艾尔伯特一脸无辜地说道：“当然不是，我还带了许多非常便宜的布匹，只需要一个银币，就能买到五尺结实又漂亮的布，你们要不要看看呢？”


    “一个银币五尺？！怎么可能？！”所有的商人们都震惊了，这是他们的成本价都做不到的啊，更何况还要带着这些布远渡重洋。


    第100章


    1银币等于十个铜币, 最便宜的黑面包也得2铜币一磅，法蒂克王国比奥兰王国更靠南方，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海洋气候, 所以服饰风格和奥兰王国的大不相同，没有奥兰王国的服饰那么费布料, 可就算这样，一个成年男子至少也得用掉十尺八尺布才够做身衣服的。


    就更不用说女人们的裙子，以及床单窗帘等需要大幅布料的地方。


    所以大多数平民的衣服，那是真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父母穿过的孩子穿, 大的穿了小的穿，直到衣物破损得实在没法缝补, 才会更换一套新衣。


    至于那些奴隶们, 更多人从生下来就没有衣服, 都是主人家随便“赏赐”的几条破布条, 能挡住要害部位就行, 根本无法称之为衣物。


    穷苦的渔民和城市平民家里，小孩子也经常是常年光屁股, 大一点也只有出门的时候穿条裤子，还是谁出门谁穿，别说换洗衣物，就连人均一件都很难做到。


    乍一听艾尔伯特带来的布料竟然如此便宜, 有不少商人都动了心思, 从他这里吃下货，转回头卖到其他城市, 那就至少是翻倍的利润，这种好事, 谁能舍得错过？


    至于那些家里有棉麻种植园和织布女奴的商人们，则是又惊又疑，难以想象，这些女巫领的人，是如何将布料的价格压到这么低的。两个铜币一尺布，他们连原料的成本都不够！


    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被这个离谱的价格引得所有人都顾不上再想安东尼奥总督重金拍下的强化药剂。


    比起可望不可及的强化药剂，他们还是对便宜的布料更感兴趣。


    说话间，布里斯奇商行的水手们已经将艾尔伯特身后的货架打开，从里面搬出了十几匹布料，拉开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殷红如血的红布展开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神，他们从未见过颜色如此之热烈饱满的红色，竟是将他们原本的布料都比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匹纯白色的布料，细腻柔软得布面被打开时，犹如一片白云，纯净无暇，白得仿佛不沾半点尘埃。


    那些商人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雪白的布料，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那大多都是用于供奉神庙或制作神官法袍的，造价不菲，就是因为一般的棉麻布料很难染出这种纯白的颜色，可用来供奉神灵的，当然要用最最纯净无暇的布料才能表达忠诚的信仰。


    接下来打开的有靛蓝、天青、墨绿、鹅黄、金黄、橙红、紫红、水绿、宝石蓝等等，颜色之丰富，远超七色彩虹，一幅幅拉开悬挂展示，就如同将天上的彩虹云霞拽入人间，任由人们挑选穿戴。


    不光是星月港的商人们看得目眩神迷，如痴如醉，就连艾尔伯特自己，其实也没想到女巫领出产的布料竟然会如此绚丽多彩，如此物美价廉，简直完全打破了他对布料的认知。


    他原本听说洛山达魔法学院和威斯特公学的学生，都有一年四季校服，而且每季衣服都有两套用作换洗，就觉得女巫领这种烧钱式的做法简直是不惜血本，真不知那位女巫领主大人是怎么想的。


    可等到接收了从女巫领运来的布料后，艾尔伯特才知道，原来女巫领如今生产的布料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


    听说是因为女巫领主在制药和炼金的过程中，“顺便”发现了不少种染料，然后又改良了一下漂染布料的技术，使女巫领出产的布料颜色更鲜亮，跟其他贵族产地的布料放一起，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画风。


    艾尔伯特无法想象，女巫领是怎么能生产出这么多的布料的，然后就听那些来“实习”的小魔法学徒们说，女巫领有好几个木系魔法师，每天的工作就是催生农作物，包括女巫领主在内的几个药剂师，还研究出了一种叫“化肥”得魔法药剂，专门用于提高农作物产量的。


    先前他就听说蝗灾刚过，女巫领缺粮的时候，就是女巫领主带着两个木系女巫大量催生小麦，才使得威斯特领地的农奴和平民不至于饿死。没想到她们度过粮荒之后，依然没有让这些魔法师们歇着，而是催生出了更多经济作物。


    而女巫领的炼金工厂中，就有一个事纺织厂，用魔力驱动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效率比原来提高了五六倍，完全可以消化掉源源不断产出了棉麻原料。


    结果就是生产的布料太快太多，多到整个女巫领每个人都有衣服穿了，还开始玩起染色印花，进步的速度让布里斯奇这样横跨几国贸易的大商行都为之咋舌惊叹不已。


    自己震惊完了，当然要带来震一震外面的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们！


    就连安东尼奥总督看到这些色彩绚烂的布料时，都觉得自己呼吸差点停滞，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艾尔伯特：“这些布料，都是1个银币五尺？”


    “当然不是。”艾尔伯特笑眯眯地说道：“1个银币五尺是起价，是那些褐色的粗布，最便宜的布料。其他这些布料，根据颜色和幅宽不同，价格也不一样。总督大人若是看上哪一种，我可以先给您挑几匹带回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要真的连这些色彩华丽的布匹都卖那么低的价钱，他们就真的怀疑，这上面会不会带着什么女巫的咒语，买了布料回去，会不会就不小心把灵魂卖给了女巫甚至恶魔。


    没办法，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看起来太美味，美味得都让人没有真实感。


    艾尔伯特看他们对价格最高的白色布料趋之若鹜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笑。


    当初给这些布料定价的时候，女巫领主希雅原本给白色的布料定价最低，因为在她看来，用于制作漂白粉的材料都是水泥厂和盐矿场的副产品，成本十分低廉，不像其他彩色布料还得制备颜料，从配色调色到固色需要的流程和人工远高于白色布料。


    可奥古斯特和艾尔伯特都一致建议白色布料价格最高，因为在传统工艺中，白布更为难得，而且这种纯白无暇的布料大多用于供奉神灵，不光需要的数量多，那些神官和信徒们都舍得花钱，所以这笔钱他们不赚的话，反而会让那些人怀疑他们的布有问题。


    希雅恍然大悟，发现自己还是被固有思维局限住了，对这个世界的市场经济还是有些想当然，反而不如布里斯奇家族这些从识字开始就在学习经商之道的商人们更了解市场行情。


    于是她也十分大方地将定价权和销售策略直接交给了布里斯奇商行，纺织厂按照成本价销售布料后，最终能卖到什么价位，就得完全看布里斯奇家族的营销方式了。


    至于她嘛，作为领主，每一笔销售出去的货物都要向她缴纳税金，哪怕她现在降低了税金比例，但架不住女巫领和蓝达港的出货量大，交易频繁，带来的税收收入源源不断，已经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最终，商人们发现1银币五尺的布料的确有，但并不多，而且限购，每家商行只能购买十匹特价布料，但其他的彩色布料价格也比他们自己生产的要便宜，唯一贵一点的就是白色布料，因为不知道女巫领用什么方式染色，这些白色布料不像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那么硬邦邦甚至有些扎手，而是柔软轻薄，光滑得几乎透光，看上去简直就是为神庙定做的一般。


    这种需要供奉神灵的布料价格当然不能便宜，他们也买得心甘情愿，谁让这技术他们没有呢？


    等到采购布料的热潮过去后，艾尔伯特又拿出了速冻海兽肉和魔法冰箱。


    这同样让星月港的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惊。


    他们不是没抓过海兽，也不是没吃过海兽肉。但星月港地处亚热带，气温高湿度大，新鲜的海兽肉和鱼虾蟹贝根本放不过一天就会变质发臭，若是先前他们有这种魔法冰箱可以储存海兽肉，就不至于魔兽潮时，白白损失那么多的战利品。


    有两个魔法工会的初级魔法师一直在看艾尔伯特带来的魔法药剂和魔法造物，看到冰箱时，都有些面面相觑。这种魔法冰箱的制造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可以说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他们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可以将冰霜符文这样弄呢？


    更可怕的是，一问价格，他们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魔法造物，竟然只卖一个金币！


    按照日常法蒂克魔法工会的对外报价，哪怕是初阶的魔法符文卷轴，光是手工费就是五个金币起步的，这还不算冰箱本身的材料费和魔法符文板的造价。


    难道女巫领的魔法师都被压榨得连手工费都没了？


    不是说那位女巫领主对魔法师的态度十分友善，还开办了魔法学院吗？怎么会这样压榨魔法师的劳动力呢？


    两个魔法师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再看到艾尔伯特提供的魔法冰箱的数量，以及后来拿出来形形色色的魔法灯具，两个魔法师就彻震惊到麻木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压榨魔法师能榨得出来的生产力，魔法师也是人，绘制魔法符文也得消耗魔力元素和精神力，根本不可能无休止的工作，如此数量庞大的魔法造物，只能说，绝对不是一般魔法师用正常手段绘制出来的。


    从一开始看到魔法奇物时，还抱着学习偷师的心里，到最后只能头疼地在心里大喊“学不会学不会！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甚至开始想，要不要向王国总部的魔法工会打个申请，去女巫领调查的时候，也跟着学习学习那边的炼金术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能够如此大批量地生产各种商品。


    如果不学习，跟不上女巫领的发展速度，他们可以想象得到，要不了几年，整个法蒂克王国，就会充斥着大量来自女巫领的商品，从衣食住行吃穿用戴，到各种魔法药剂和魔法造物，到那时，他们这些魔法师不光是没法赚钱的问题，恐怕地位也要跟着大大降低。


    魔法师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其中一部分来自他们强大的实力，另外一部分就来自他们提供得各种魔法造物，无论是能够提高身体素质的魔法药剂，还是能够提高战斗力和防御力的魔法武器装备，以及各种生活便利的魔法工具，都是有价无市的特殊商品。


    可现在，女巫领一手将原本高高在上的魔法造物，价格直接从高端贵族奢侈品拉到了平民消费日用品的程度，就跟那些廉价布料一样，都是法蒂克的魔法师们根本无法想象的低价，而且那么多使用方便奇思妙想的魔法造物，都是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魔法贵族们想都没想过的产品，从这方面来说，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魔法师们想得很简单，打不过就加入，反正女巫也是魔法师，魔法师之间的交流，那本来就是无国界的，跟星月港和法蒂克王国都没关系。


    他们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直接跟着艾尔伯特的商船返航，都等不及星月港的商人们组织货物。


    可这些商人们忽然发现，看着很便宜的货物，买着买着……怎么就掏空了他们所有的钱包都不够了呢？！


    就连安东尼奥总督都没忍住，几乎是每种魔法造物都买了不少，最后付款的时候，带来的钱箱里装的钱硬是不够了！


    这就让总督大人十分尴尬了。


    好在艾尔伯特十分善解人意，发现了算账的总督府管家脸色不对时，就连忙跟安东尼奥总督说，“总督大人要的货物可以先记账，等着这次我们的展销会结束后，我们还要向总督府缴纳税金，到时候可以对一下账目，优先抵扣货款。”


    安东尼奥犹豫了一下，当初迎接艾尔伯特的事后，为了促进他们来星月港买卖货物，他甚至打算减免一部分税金的，可现在……想想5000金币的强化药剂，还有那些形形色色掏空了他钱箱子的魔法造物，他就觉得，这个减免，还是算了吧！


    怎么看，缺钱的穷鬼都不是这些能够在商船上安装魔能炮的女巫领商人们。


    呵，小丑竟是我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忽然之间，码头另一边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咆哮声，安东尼奥一转头，就看到盖伦激动得面红耳赤，整个人身上的肌肉膨胀，硬是将衣裤都给撑爆了，变成了一根根布条挂在身上。


    他咆哮着，一把将码头上用来栓缆绳的巨石高高地举国头顶，然后竟然一头撞上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的脑袋丝毫无损，反倒是那足足有几百斤重的巨石被他撞得碎裂成无数块，哗啦啦啦地掉落在地上，还有些滚落进海水中，激起了一圈水花。


    “父亲，我成功了！”盖伦激动地跑到了安东尼奥的面前，曲起手臂，给他看自己有力的臂膀肌肉，“我觉得自己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已经达到高阶大骑士的水平了！”


    他甚至想说自己感觉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可对上父亲的眼神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父亲的眼神里，不光是没有欣喜，甚至还有些后悔、懊恼和恼羞成怒。


    “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简直有失贵族骑士的脸面！还不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再出来！”


    安东尼奥怒吃着他，表面上是说他的莽撞冒失和爆衣露肤丢脸的行为，可他自己很清楚，看到儿子一瞬间爆发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的后悔。


    就算是属于亲生儿子的力量，那也比不上属于自己的力量。


    如果当初他不是怀疑这强化药剂有问题，让盖伦来试药的话，是不是现在能够强化体能甚至晋级的人就是他了？强化身体后，不光是能够带来身体素质的提升，同样也可以提升一部分寿命。


    哪怕是普通人，服用这种低阶强化药剂，也能够提升自己的寿命和身体素质，甚至更加容易晋级和觉醒。


    他怎么就一时糊涂给了盖伦呢？


    安东尼奥转回头，又盯上了艾尔伯特：“剩下的两支强化药剂，我都要了。”


    “非常抱歉，尊敬的总督大人，我已经在女巫领主面前立下誓言，保证将三支强化药剂销往三个海港城市，如果总督大人还想要的话，可以派人去下个城市购买，或者派商队去女巫领购买。”


    艾尔伯特十分遗憾地说道：“总督大人应该很清楚，对魔法师立下的誓言，是决不能违背的。恕我无能为力，不能为总督大人提供强化药剂了。”


    安东尼奥在心里狂飙了一万句脏话，脸上却只能保持风度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另外安排吧！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商船会在星月港停留多久呢？”


    艾尔伯特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只能停留三天，就会前往下一个港口。如果在此期间购买我们的商品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随时退货，如果满意还想购买的话，可以登记下采购数量并缴纳定金，我们会尽快安排女巫领的商队再来给各位送货的。”


    刚刚还在后悔自己花钱花得太快，看着图便宜买买买的快要剁手了的商人们，听到艾尔伯特这句话，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


    “送货是什么意思？现在交了定金报了订货数量，你们多久能送到？”


    安东尼奥更加在意的是：“你们难道还会派人单独回去订货？”难道艾尔伯特打算让那些护航的战舰返航？为了赚钱这些商人真是不怕死啊！


    艾尔伯特却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售货之外，我们还会在各个港口收购一些本地的特产，等完成所有销售和采购任务之后，我们才会集体返航。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女巫领发明了独特的飞鸟传讯术，可以利用炼金飞鸟进行空间传送，很快就能将各位的订单送回女巫领，让那边及时生产备货，不会耽误大家的使用。”


    他微笑着说道：“如快的话，说不定我还没回去，你们定的下一批货就能送到了！”


    “飞鸟传讯术？！”安东尼奥的后脖颈一凉，不由暗暗庆幸自己只是想了想，并没有真的动手，如果这些商船里还有这种魔法造物，能够随时传信给女巫领，那他们就完全没法无声无息地伪造海难或是海盗劫掠消灭这支船队，惊动了外面的那些护航战舰，等于给了他们一个正大光明的开战理由。


    难怪艾尔伯特如此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地到星月港做生意呢，这背后靠山硬还浑身带刺，让人根本摸不到下手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盖伦连蹦带跳离开的背影，在心底暗叹一声，只能这样了。


    错过的机会，是没法挽回了。


    刚刚掏空了钱袋的商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顾不上追问，赶紧派身边的随从回去喊人，拿钱，他们得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竭尽所能地下单，现在买的越多，回头就赚得越多。


    不得不感谢安东尼奥总督昨晚安排的宴会，让他们见识到了艾尔伯特带来的新世界。


    幸好星月港是距离蓝达港最近的海港，以前还总是有人说他们跟蓝达港做生意都是有亏无赚，现在好了，他们成了吃到第一批红利的人，肯定会让后面那些没机会采购的城市眼都急红了。


    安东尼奥想想，星月港的人如此疯狂的采购，那么订单很快发出的话，下一批送货的商船也会第一个抵达星月港，那么作为法蒂克王国和女巫领之间距离最近的港口城市，他就算是老老实实光收税也能收得盆满钵满，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既然无法实现，那就算了吧！


    艾尔伯特也看到了安东尼奥脸上的变化，手心里一直攥着的汗水，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开，被海风吹得凉飕飕的，可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他可不能让安东尼奥知道。十二艘商船上的魔能炮，其实有一半都是样子货，而且他带的魔晶石数量有限，这些战略物资女巫领对民用商船还是限量销售的。


    若是真打起来，他不敢说能不能赢，但肯定会有伤亡损失，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大家和和气气做生意，何必打打杀杀呢？


    以女巫领的商品质量数量和价格，无论到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绝对是碾压级别的优势，根本就不愁卖。


    能够通过交易就获得巨额利益的，而且还是细水长流源源不断型的，谁又真的会去做海盗呢？


    第一批货很快售完，商人们又去搬空了家底，交上定金后，预订了更多的货物，眼巴巴地看着艾尔伯特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雪鹰来，将订单“喂”进了它的嘴巴里。


    “去吧！将这些订单交给乔安娜女士！”


    “咕咕！”雪鹰飞上半空中，然后忽然绽放出一团耀眼的白光后，倏地消失不见了！


    魔法工会来的魔法师们顿时惊呆了，他们完全看得出来，那只雪鹰只是个并不算高阶的傀儡，可能够用傀儡施展空间传送术，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魔法啊啊啊！他们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可以用这种小巧玲珑的傀儡来送信呢？


    希雅并不知道最终震撼了法蒂克魔法工会的，是艾尔伯特发送订单的小雪鹰。为了区别传送消息的目的地，这一批雪鹰造型的飞鸟傀儡，那都是绑定了传送到政务大厅的微型传送阵，也就是说，就算被别人抓走了，拆了扒了研究，这鸟也只能飞到晨曦之城的政务大厅，然后根据身上的羽毛颜色区别，分别送往商务部、农业部、工业部或者行政部。


    这种绑定传送阵的传讯飞鸟，虽然比较废鸟，但效率高，速度快，安全性高，受到了商人们的广泛欢迎。这次艾尔伯特出海，就带了几十只不同目的地的传讯飞鸟，为的就是一个高效。


    希雅对此并不完全满意，她原本希望飞鸟能够逐步从送信发展到送货，这种魔法造物完全可以比美无人机送信送货。


    只是传送阵必须有对应的空间连接点，飞鸟傀儡身上有微型的空间传送符文，但只能传送到固定的传送接收阵里，所以才会将接收传送阵设置在政务大厅，那里每天来往的人最多，消息传递最快，不用让小飞鸟们到处找人，那样需要消耗更多的魔力源和更复杂的传送阵纹结构。


    毕竟，现在他们对传送符文阵法的了解还不够，加上整个奥斯维拉大陆刚刚开始魔力恢复期，许多地方的魔力潮并不稳定均衡，无法安全传送更大型的物件和活物，所以只能在这小小的飞鸟傀儡身上做文章。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奥斯维拉大陆的魔法元素恢复得更多，就能够使用更加复杂和高等级的空间传送阵，来实现希雅那些越来越刁钻古怪的要求了。


    多米尼克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也就是他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才能够勉强跟上女巫领主的思路，创造出这样一个又一个奇迹。


    在晨曦之城接到艾尔伯特的第一个飞鸟传讯订单时，威斯特领成为独立女巫领后的第一场雪也终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以前的冬天，几乎所有人都在“猫冬”。


    寒冷的冬季会增加体能消耗，更容易饿不说，大多数人的衣衫都无法抵挡北方的严寒风雪，大家只能瑟瑟发抖地挤在避风的窝棚或木屋里，靠着少得可怜的木柴取暖。


    每场大雪过后，都会有熬不下去的老人和受不了冻的孩子死去，大家已经见惯了死亡，对于这种死亡的接受度很高，甚至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在无声无息的睡梦中悄然死去，其实也是一种解脱的幸福。


    可今年，女巫领主说，要争取让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若是在从前，大家肯定不会相信，甚至会以为这又是贵族们搞的面子工程，将那些流浪儿和老弱病残提前清理出去，那么他们就不会出现在死亡名单上，美丽的城市依旧是干干净净毫无瑕疵的0冻死人口。


    至于那些死去的，根本不在城市人口的名单上，那又怎么能算到他们的账上呢？


    从各地逃难来到女巫领的难民们，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后来，他们发现，女巫领是在动真格的。


    女巫领甚至开放了一些用来种植的温室大棚，接待最新一批逃入女巫领的难民，在安置难民的廉租公房建设完毕之前，他们在这种温室大棚里至少不会冻着。


    从天气刚刚开始变冷，希雅就让人搭建了不少温室大棚，因为有魔法的缘故，艾尔维拉和茱莉娅母女负责的火山石矿场后来又发展处多个石灰窑、砖窑、瓷窑、甚至玻璃工厂，吸收了大批北方部落人进入窑厂和工厂，产量不断提高，这些商品因为运输问题暂时不好外销，她就干脆让人先盖房子盖大棚。


    这段时间进入女巫领的难民是越来越多，哪怕几个土系魔法师加班加点的干活，盖房子的速度也跟不上人口暴涨的速度。


    这些难民大多是从王都附近逃过来的，王都里的黑暗邪灵在吸收完王都的几十万人口之后，一直都在努力向外扩张，如果不是希雅让雪鹰们不断地投放圣光符文板，恐怕奥兰王国陷入黑暗的就不止是一个王都，而是大半个王国了。


    就算这样，王都周围的领地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黑暗侵蚀，不光是粮食绝产，就连鸟兽们都开始逃离，河水变得乌黑发臭，喝下去的人许多会生病甚至死亡，也有一些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种情况下，周围领地的贵族和平民都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哪怕贵族领主们有因为分封带来的“守土之责”，可连国王都丢下王都几十万市民自己跑路了，还能指望哪个贵族敢跟黑暗邪灵去斗争拼命？


    那都不是勇敢，那是傻得送死。


    大量人口涌入给女巫领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却也带来了更加爆发的生产力。


    有了这些温室大棚，加上木系和土系魔法师们的每日“实习授课”，就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高产的粮食作物，保证大家最基础的温饱。


    而这些难民们也不是完全免费享受女巫领的福利，有钱的可以直接交钱买房或者租房，没钱的临时住在大棚里，需要靠劳动来赚取每天的食物和生活费，赚不够的还可以先欠着，女巫领有的是干不完的工作赚不完的钱，只要有手有脚肯干活的人，总是能够赚到足够温饱的生活费。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玻璃温室大棚，任凭外面的狂风呼啸，雪花飘飞，在里面依然温暖得如同春天一般，根本不需要挤在一起取暖，也不需要厚厚的皮毛衣物和棉被御寒。


    “这就是神奇的魔法吗？”有人好奇地问。


    “不是，这是普通人就能够烧制出来的玻璃窗。”正在催生棉花的迪丽丝随口回答，在这种大棚里催生棉花后，等两天棉桃炸开，就可以让这些难民们摘棉花，赚取他们的生活费，而她则可以去下一个大棚工作。


    她一边干活一边随口解答了难民的问题后，继续给自己带的三个木系和两个土系魔法学徒们解释：“用这种植物生长药剂，也叫化肥喷洒到土地上之后，最好能够请一两个土系魔法师来帮忙翻地，让他们用土系魔法将土地翻得更均匀，土壤里的肥力和养分更充足，我们木系魔法师在施展木系催生技能时，才能节约更多的魔法元素，达到最大的效果。”


    “否则，光是一味的催生植物，很容易透支土地的肥力，导致虽然这一次快速丰收，下一次可能就会因为土地的肥力耗尽，导致大幅度减产甚至绝收。”


    “魔法不是万能的，我们在魔法学院里学习，就是要学习魔法与自然的平衡，而不是一味的光想着靠自己的魔法就能够得到最大的产量，万事万物的均衡，想要收获，必须有付出。”


    小魔法师们有些懵懂地点点头，他们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老师的说法，但看到周围那些难民们灼热崇敬的目光，他们就努力挺起自己的小小的胸膛，一定要表现出自己完全听明白了，很快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法师（农民）。


    希雅看着正在将晨曦之城染成白色的大雪，有些担心地朝北方望去。


    “先前通知了北方部落的人，尽量都集中到阿乌尤尼峰附近的窑厂和矿场过冬，不知道他们那里现在怎样了？”


    正在担心之时，就有两只小雪鹰傀儡扑棱棱着翅膀，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咕咕咕咕叫着，给她送来最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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