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四周的船只上也陆续有游客登船。
夜里风浪较大,安全起见,所有的船皆系在了码头上,并不出海,因此四五只船挨得不远,略一抬头,便可看见摇晃花灯下他人的身影。
傅绫依在师父怀中,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师父松开了她,她方长长喘了口气,如做贼般小声问:“师父,这样被人瞧见不太好吧……”
虽说有夜色遮掩,但他们两人如此紧抱着,被人看到也颇为不雅。
梅霁顿了顿,将她掉转过来,变成从后面拥她入怀。
傅绫倚在师父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心下安心了许多,这样即使被人看到,也不过是两人姿态亲昵些而已。
即使四师兄突然出来,她也有暇往前挪一挪,不似方才那般惹人遐想。
心神既定,她便开始专心为师父治病。
纤白手指一点点蹭上师父的衣衫。
眼前是一片汪洋,映出波光粼粼的月色。
身后却是师父渐渐急促的喘息,傅绫虽看不到师父的神情,但这段日子以来,师父的每一个细微神态她早已印入脑海,哪怕只凭着他气息的起伏,傅绫也可知晓师父此时的神情。
因挨得极近,师父的气息拂在她耳畔,温热中又夹杂淡淡的沉香,傅绫不禁舔了舔唇,突然觉得十分口渴。
顾及着尚在外面,傅绫只是摸了摸师父的胸膛,之后便安分地倚在他怀中,却没成想师父似是难受得厉害,竟如小狗般伏在她颈侧,气息深沉,仿佛想嗅出什么来。
若有若无的触碰使得傅绫颈后一麻,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音尚未飘远,她便及时收束噤声。
回头瞥了眼布帘,见并未惊动四师兄,这才小小声问:“师父,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梅霁静默须臾,“嗯,有一股淡淡的甜香,闻起来叫人心神安定。”
“啊?”傅绫很是惊讶,低头嗅了嗅,“我怎么自个儿没闻见?”
梅霁凝着她,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让她倚靠在自己膝上,两人一时无言,望着宽阔无垠的海面微微出神。
“师父,我听人说,海里有女妖出没,她们不仅长得极美,还会唱一些蛊惑人心的歌谣,引人前去,之后便把他们给杀了。”
梅霁道:“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傅绫却一本正经:“兴许真的有呢,咦——”
她惊讶起身,仿佛看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象。
梅霁微愣,也跟着起身,护在她身前,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目之所及一片昏暗,海面上除了隐约闪烁的月光外,并无他物。
“绫儿是看见了什……”
他话还未完,便忽觉颈间一凉,身后传来少女得意又狡狯的笑声。
“师父,你被我骗啦!”
原是傅绫起了调皮之心,想捉弄一番师父,便将方才所买的一只圆滚滚的彩石滑入他后颈。
见师父被惊得愣住,她眉眼弯弯,笑容颇为灿烂。
梅霁取出那枚石子,却并未还给傅绫,道:“从前我给过你一颗明珠,如今你赠我石子,也算礼尚往来。”
傅绫止住笑,嘀咕道:“那怎能一样,师父给我的那颗明珠又大又亮,价值连城,哪是这枚小石子可比得上的?不成,师父您先还给我,改日我挑一个别的礼物送您。”
梅霁却轻轻摇了摇头,眸中泛起一抹笑意,“这个我就很喜欢。”
“……”
傅绫颇为窘迫,她本意是戏弄师父,人家没跟她计较不说,还说喜欢她丢出的石子……
她心内暗忖,幸而爹娘和外婆姨婆不知此事,要是他们知道了,定要戳着她的额头教训她半晌,责怪她不懂得尊师重道。
“师父还难受么?”
方才两人只是亲了亲,若是依着往日里的程度,师父应当还是有些不适。
船身轻晃,傅绫一时没站稳,肩上蓦地被梅霁扶住,“我不碍事,前几日有你悉心帮忙,这两日感觉好多了。”
梅霁在说谎。
他的身体一日日地越发狂躁,与傅绫的亲昵,犹似饮鸩止渴,只可获得片刻的宁静,继而是愈发汹涌炽热的情.潮。
他想他是真的病了,欲念如随风燃烧的野火,无论怎样安抚,都无法熄灭。
或许,只有真的与傅绫……
梅霁眸色复杂,凝着少女白皙如玉的侧脸,她眉眼间一派天真,猫儿般灵动的眸子溢满生机。
她如天上月一般美好,不该与他这等俗人堕入无边的罪恶。
梅霁越想越觉得自己卑劣可恨,心中又升起浓浓的自厌来。
他之前试着逃避过,却还是与傅绫在山中不期而遇。
这一回,他不知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倘若有一日他没把持住,岂不是,岂不是害了傅绫一辈子?
明眼人皆可看出,傅绫对他,只不过是对师父的尊重,并无他念。
若他因自己的怪病,而误了傅绫一生,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思绪纷杂,梅霁目光沉沉,望着海面出神。
傅绫见师父一脸肃色,似是在想什么极为重要的事,便以为是与三清大会有关,当即不敢再打扰,悄悄退至船舱,见四师兄伏在小桌上睡得正香,不禁起了捉弄之意。
过了片刻之后,成礼忽地惊醒,迷蒙地看了眼周围,见五师妹正倚在船壁小憩,自己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赶忙起身去了甲板上。
见师父正孤身一人立在船头,身姿修长,不知为何,背影瞧上去竟有几分落寞。
成礼怔了怔,开口道:“师父,弟子睡了多久了?”
梅霁回转过身,“没多久,你五师妹呢?”
话音倏地一顿,“你的脸怎么了?”
“她在舱内睡着了。”成礼不明所以,摸了摸面颊,“难不成是方才睡觉压到了?”
梅霁抬手拭去他颊边的胭脂,“定是成素捉弄你。”
成礼脸色涨红,有几分幽怨地看了眼帘后,叹了口气。
五师妹她……太淘气了。
梅霁脑海中闪过少女狡黠的神情,不禁弯了弯唇角。
未过多时,傅绫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师父,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客栈了。”
“嗯。”
三人下船上岸,回客栈歇息。
**
三清大会当日,傅绫等人换上了崭新的道袍,精神焕发地去参会。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道士,大小老幼,俊丑皆有,她对那些道经着实不感兴趣,强忍着哈欠保持端坐,一双乌黑杏眼却四处乱瞄。
平心而论,有几个年轻道士生得颇为秀气,有那么几分姿色,但若与师父一比较,就太不够看了。
傅绫扫了一圈,得出结论,还是她家师父身姿修长挺拔,长得最为俊美。
歇息时,傅绫凑到师父师兄面前叽叽喳喳,吃一些茶点,期间有好几个人前来搭话,口上说着讨教道法,眼睛却一直盯着傅绫不放,目光露骨又放肆。
眼神之中透露的猥.琐,仿佛下一瞬便要上前动手动脚。
傅绫心里直翻白眼,却碍于场合不好发作,梅霁的神色一如平日,冷淡不言,成礼却圆脸紧皱,十分不悦。
打发走那几人后,傅绫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参加大会!”
成礼却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离开的几人,“五师妹你快看!”
傅绫抬头望去,便见到方才那几人不知怎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解起了衣裳,几个男人互相抚摸了起来,神情痴迷,一时间丑态尽出。
众人皆十分愕然,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傅绫大笑,“该!报应来得真快!”
成礼满脸疑惑,“师父,他们怎么像是突然疯了?”
梅霁神色淡淡,“想是本来就疯癫无常。”
傅绫却直觉是师父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她悄悄打量,见师父负手而立,右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浅淡朱色。
她心中一动,登时明白,是师父替她出头教训了那几人。
不远处许多人正在指指点点嘲笑不已,有两个年长的道士沉着脸走来,将那几人劈头盖脸打了几巴掌。
见各人颈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朱砂符咒,知是遭人摆弄了一遭,却已丢人至极,难以发作,忍怒将几个不肖徒绑了回去。
看足了热闹,傅绫心情舒畅,对师父甜甜一笑:“多谢师父替徒儿出气。”
梅霁凝着她粲然的笑容,微微晃神,道:“不必言谢,我应当做的。”
成礼这才反应过来:“师父,那符咒是你弄的?”
他双眼圆睁,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一向严肃持重的师父,竟会如此戏弄他人。
梅霁正色道:“他们方才对成素那般无礼,为师自然要惩罚他们。”
“惩罚得好!”成礼连连点头,“弟子还在想,待会儿有暇,去找那几位道兄说道说道呢。”
傅绫忍不住问:“四师兄,你准备跟那些人说什么?”
成礼蹙眉道:“自然是讲一些为人处世、尊重他人的道理。”
“……”
傅绫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四师兄,你还是太年轻,要是我,哼哼。”
成礼赶忙问:“你待如何?”
傅绫摩拳擦掌,唇边露出一抹坏笑:“我就等天黑之后,寻到他们的落脚之处,捉一些……臭虫、癞蛤蟆丢他们房里,叫他们睡不安宁被咬一身包。”
她原本想说毒蛇、蜈蚣之类,又怕师父责怪她心狠手辣。
却没想到梅霁接口道:“只是这些东西倒便宜了他们,哪怕是丢几条蜈蚣也不为过。”
成礼满脸惊讶,心中大受震撼,他一直以为师父淡泊谦冲,早已看透世间一切,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
傅绫眼睛一亮,“师父也这样觉得?”
梅霁点了点头,眸光柔和:“明日大会结束后,咱们一起到醉烟楼去吃饭。”
“嗯?师父怎么想起去那里吃饭?”
梅霁顿了顿,“明日是我的生辰,便由我做东,请你们吃顿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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