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我咬不动她 > 24、郎心
    青山环抱,古树参天。


    人面蛇身的魔姬虚弱地倚在从地面隆起的粗壮树茎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蟒身蛇尾上三寸的刀伤一片血肉模糊,狂奔了整夜下来不知失血几多,此刻她已经头晕眼花,浑身被虚汗湿透。


    视线中有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侧身对着她,握着手中纹饰精美的断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传闻藏春刀破魔之力极强,中刀的魔物不论大小伤势都必死无疑······


    或许是因为刀身折断的缘故,这条蛇妖尚且苟延残喘,机缘之下,将他带到了这里。


    卓姬不知这些关节,眼巴巴将他视作同类,语气恳切地说道:“公子,此处便是点金城圣地,乃魔尊统辖之领域,就算是上墟境大能者来了也动不了咱们······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往树林深处再走些······奴家伤势过重,实在是走不动了,恳请公子相助······奴家定将公子引荐给魔尊!”


    点金城圣地,归一个魔物统辖?


    迟宿勾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并未感受到昨夜那股令人惊骇的大能者威压。


    不知那个所谓的魔尊与修仙界第一剑修,孰强孰弱?


    一边如是想着,一边接过蛇女的话。


    “我也很想见见······这位魔尊!”


    卓姬见迟宿抬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以为他要抱起自己,面上不由地露出一丝娇羞,怎料那青年走到树茎前,手中幻出一个药包……


    随手将药包里的粉末洒到了蛇尾上······


    “这是上好的止血散······”迟宿冷声说道,“你再休息一炷香的工夫,应该就可以行动了······”


    卓姬好似迎面被人打了一闷棍,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修炼二百来年头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领会到那四个字——


    郎心如铁!


    卓姬颤巍巍地道谢,抬眼又见青年的面色不知为何沉了几分,十分有眼力劲地噤了声······


    迟宿听到了数里之外马车里本命剑的剑鸣声:万一白珞发现藏春刀没修好,气哭了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尖锐,刺得迟宿一时耳鸣。加上剑灵一番添油加醋的形容,迟宿一想到白珞为藏春刀的事伤心置气,情绪就肉眼可见地变得烦躁起来。


    闭嘴!


    他在脑海中命令道。


    那剑鸣声戛然而止,受了惊的剑灵直接撂挑子尖叫道:你就说怎么办吧!


    迟宿强忍住把这闹腾家伙折成几段的冲动,说:你只管保护她,要是哭了,我来哄······


    ······


    孟启身材高大,坐在马车里头都快碰到顶,是以只能弯着腰,梗着脖子,耐心地等待白珞拔刀出鞘。


    白珞双手拽着刀柄,咬着银牙,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也没能把“藏春刀”从鞘里拔出来。


    见孟启在一旁垂手等待,白珞又羞又恼,急得面红耳赤,朝“藏春刀”吼道:“今天早晨你不是出过鞘的吗?这会儿是怎么了?再不出来我真的生气了!”


    冰魄剑身死死嵌在刀鞘里,绝不肯挪窝一步。


    开玩笑!


    虽然它的剑身是幻形,但是这鞘可是实打实的藏春刀鞘,披皮掩藏在刀鞘的气息里,还有一线不被识破的希望,要是听白珞的话出鞘……恐怕要被孟启架在火上烤!


    孟启见白珞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拔出佩刀,极有眼色地安抚道:“法器需要与主人性情磨合一段时间,才能心意相通。今日时机未到,大小姐莫急。”


    白珞丢人丢大发,气得眼眶都红了,压低声音说了句“谢谢孟叔”,就缩到马车角落里生闷气。


    孟启倒也理解姑娘自尊受挫,耐心道:“大小姐不必介怀,法器与人一样都有成长的过程。少主当年继承冰魄剑的时候······”他提到迟宿时略作停顿,想了想又说,“也是历了一番劫难的。”


    白珞一听来了兴致。“迟宿遇到了什么事?”


    孟启叹了一口气道:“当年雪影夫人陨落,冰魄剑灵也随之消散。少主继承的冰魄剑几乎是块废铁,经年养出的剑灵性情凶悍,常常反噬剑主,少主为驯服剑灵受的伤比降妖除魔时受的伤还多些。”


    他说的这段事约莫发生于迟宿少时在外游历期间。白珞那时候年纪小,根本没什么印象,是以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我看冰魄剑在阿宿手里可听话了,那剑灵从前竟有这么凶悍?”


    这听起来就像把野狼驯成家犬。


    “孟启绝无虚言。”


    全程围观他们谈话的冰魄剑剑灵:······啊啊啊啊啊为了哄女娃娃什么都敢瞎编!老子从来、从来就没在剑主面前雄起过!


    这剑敢私底下腹诽,却迫于剑主淫威不敢发出声响。


    作为一只聪颖的剑灵,一个合格的喽啰,它了解白珞在剑主心中的地位,亦联想到:要是剑主来安慰她,编出的花样只怕有过之无不及。


    白珞哪里不知道孟启是在照顾自己的面子,半信半疑却也不再使性子了,一路安分地待在车里,昏昏欲睡之际,听马车外一声吆喝。


    “点金城到了。”


    ······


    点金城地处中原沃野之地,富轹千古,百宝万货,乃天下修士神往之地。


    这座城池少说也有六百年历史,却是绿瓦红墙,崭新一般,城楼上牌匾硕大烫金的“点金”二字。


    入城,车马川流,人声鼎沸,喧嚣繁华自不必说,从城门处朝正北眺望,一座规模宏伟的宫殿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巍然屹立,像一条巨龙蛰伏在丛林;宫殿正上方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四方钟楼。


    “那便是丧魂钟。”孟启对白珞解释道。


    点金城富饶,圣地灵气至纯至净,不乏魔道宵小觊觎。徐氏一族每年祭祀都会敲响丧魂钟,以先祖庇佑之灵力驱魔卫城,传闻一声钟响,便可教百里内魔物魂飞魄散······故而多年来鲜有魔物侵扰,城中百姓安居乐业。


    白珞掀帘好奇地张望遥远钟楼上的那口青铜钟,沉寂的大钟如同巨龙安眠时警惕而睁的独眼,森冷肃穆,淡漠地注视着她这入城的新客。


    同样受到震撼的,不止有白珞,还有来自四面八方,参加仙门大比的修士们。


    他们连声赞叹着点金城的气派。一群人乌泱泱围拢在告示墙下,高声宣读点金城第一世家的告示。


    “仙门大比期间,修士凭名帖入城,凡入城者,一律食宿全免;商羽境以上修士,可于金石行领取上品灵石一袋;五化境以上修士,可获点金城内藏宝图一份;至曦境以上尊者,由徐氏婢子引路,享各项便捷服务;化藏境以上大能者,城中除玉典楼拍卖品,入眼之物,皆由徐氏结款相赠······”


    一字一句,无不彰显点金城徐家的阔气和奢靡。


    众多修士跃跃欲试,照着城外告示,纷纷在测灵台前滴血检验,展露自己的修为实力······嘈杂的人群中间,竟还真有一两位隐藏的化藏境大佬,被徐家的管事笑吟吟领着去了。


    那测灵台上血淋淋的,鲜红的、暗色的血滴混淆,汇聚成一条潺潺的小溪,顺着纯金打造的管道,不知流向了什么方向。


    人们被这座城市的奢靡遮了眼,纵情沉溺于盛大的温柔乡里,恣意快活。


    泯山迟家的车马不急不缓地驶入宽阔的街道。


    点金城城主徐无极麾下第二把交椅,徐无鸣,率众迎接泯山剑神车驾。


    孟启说明剑神伏魔之事,与他寒暄了几句,便被引着往主城去。


    迟家规矩森严,白珞倒是没听见什么人胆敢在孟启眼皮子底下去测灵台现眼,她好奇地撩开帘子参观修真界第一城,而车外的人们也在好奇地打量浩浩荡荡的迟家车队。


    便听有人声道:“怎么有个女人?”


    疑惑的询问很快转变为暧昧的笑。“莫不是剑神的新夫人?”


    泯山剑神的风流韵事不少,能够出现在他身侧的红颜知己都不是泛泛之辈。


    白珞可没为此心虚地放下帘子,坦荡地对着声音来处倾城一笑。那一片乌泱泱的人,她自己是辨不出是谁在大言不惭,但迟家的人显然可以,只见人群中有个人被凭空抽了一巴掌,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连声告饶。


    这一招杀鸡儆猴,众人不敢再胡乱言语,看向迟家队伍的眼神更生畏惧,只是人心浮动,对车中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


    徐无鸣与孟启策马并行在队伍前方,亦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作出谨慎、谦卑的姿态来。


    “徐某先前不知剑神随行中竟有娇客,现恐家中准备得不齐整,这便差人回去细细检查一番。”


    孟启怎会听不懂这老狐狸的试探,暗示道:“二当家,我等都是粗人,风餐露宿也不要紧,只是车中之人,是断断委屈不得的······”


    徐无鸣眼珠转了转,笑着谢过孟启,便对底下人吩咐:“你速去回禀。这位女客一应用度比肩白长老,不可轻慢懈怠。”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白珞耳朵里。她脑子里过了几个念头,终是按耐不住挑起事端来,捏着嗓子拿腔调:“是传闻中那位要与点金城退聘的临仙门长老,白楚?”


    当着主人翁的面问人家家里最劲爆的丑闻,就算她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一定是个笨蛋!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却又架不住白珞一语抓住了他们八卦的好奇心。


    徐无鸣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不可谓不精彩,只是孟启在身旁不好发作,含糊地回应:“此事有些误会,徐家与白氏的婚事尚在商讨之中,姑娘切莫听信那些莫须有的传闻。”


    白珞长长地“哦”了一声,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聘礼都退到家门口了,还死缠烂打做什么呀?”声音也不大不小,刚好能落进徐无鸣的耳朵里。


    这话是许多看客的心声,却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宣之于口罢了。


    徐无鸣身为点金城二当家,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如此数落,怒火攻心,策马握鞭的手爆出青筋,却未敢在孟启眼皮底下发作。


    孟启一贯老成持重,哪怕白珞言语再出格,也不会教旁人欺负了她去。


    迟家的车马驶入主城,人们望着马车上高高飘荡的“迟”字旗帜,由衷地感叹:有实力说话就是硬气!


    虽然徐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白珞狠狠落了面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在点金城获得优待。


    作为今年仙门大比的东道主,徐氏主城将西侧几处宫殿都划给八方来客下榻。


    白珞被一群女婢簇拥着进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屋舍,看着餐桌上的珍馐和一应绫罗绸缎,又扫了一眼徐家送来的长长礼单,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饮食男女,人之所欲,在这样的销金窟里浸淫,就是神仙也得晕乎。


    “届时仙门大比已经到了关键时期,现已角逐出前三名青年辈的高手,明日便将迎来决战······”


    十年一度的仙门大比,乃是各大仙门声名角逐,充实新鲜血液的重要竞赛。


    那些年纪在而立之下的男女修士,无论何门何派均可参赛,其中不乏一些天赋高的散修,在比赛中脱颖而出后投身于世家宗门。


    白珞一边享受婢女的经络按摩,一边听孟启介绍仙门大比的情况。


    “这三人都是五化境,修为相当,各有千秋,唯有点金城城主之子徐天宁······”孟启说到这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大约是仗着自家主场,又是不差钱的主儿,各种法器用的得心应手,已有夺魁之势。”


    白珞听得一阵怅然,挥退殿中婢女,道:“若是迟宿也参加这次仙门大比,该是当之无愧的魁首罢!”


    迟宿二十又二,与现今角逐出的三名青年辈佼佼者相比,年纪小了半轮,却是已经越级战胜过至曦境剑修的,青年辈里毋庸置疑的第一。


    这是他唯一一次参加仙门大比的机会,但,造化弄人······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纱裙,白珞略带局促地望着孟启。“孟护法,我想知道阿宿入魔之事······迟叔叔打算如何处置?”


    孟启仿佛早料到她有此一问,俯身恭敬回禀:“家主说,虎毒不食子······”


    起了个好头。


    又补充几条。


    “废去修为,打断手脚,伏魔不诛,永禁泯山。”孟启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是他堕入魔道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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