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有点怕天寿帝就这么被气死了,起身之后,他问崔冶:“御医在哪?”
崔冶回答:“大部分都在太医院,窦院判在偏殿。”
在大齐,御医全是太医,太医不全都是御医,而院判,必然是御医。
……
沾上御这个字,就代表了是皇帝和皇后专属,其余人想让御医给自己看病,都得先找皇帝要个旨意。
天寿帝刚刚生病的时候,太医院是全体出动的,几乎所有御医都来了,后来确定了是卒中,有的御医很疑惑,因为天寿帝平时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呢。
医学一道深奥至极,大概就跟哲学一样,永无尽头,哪怕是院判,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这世上的疑难杂症他都能解,那遇上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也就不是那么让人惊讶了。
再者,只有御医才会这么想,而其他人,上到文武百官,下到贩夫走卒,听说皇帝病了,大家根本不去想他是怎么病的,第一反应全是,啊~那个诅咒又应验了。
好惨,熬过了三十九,却熬不过这不惑之年呀。
……
当天寿帝的病情趋于稳定之后,给天寿帝看病的人就变成了三个,以窦院判为主,两个副院判为辅,论医术,还是窦院判最高明,所以诊脉、开方,都是他来,那俩副院判基本等于摆设。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窦院判又不是尚西关那种水货,那他自然会发现,里面有蹊跷了。
所以,在众人觉得崔冶带人过来却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其实他还是做了一件事的,那就是,把窦院判给软禁起来了。
孟昔昭问:“他是什么态度?”
崔冶:“一言不发,也不敢看我,怕是已经把我当做了豺狼虎豹。”
孟昔昭:“……”
不能怪人家,谁见了这个阵仗,能不害怕呢。
孟昔昭叹口气,站起身来,“我去见见他吧。”
崔冶点点头,然后叮嘱了他一句:“窦院判已是耄耋之年,二郎不要把他欺负的太狠了。”
孟昔昭:“…………”
什么话!
我是那种人吗!
……
有的时候,孟昔昭的认知会出现一些错乱,比如,他觉得崔冶脾气特别好,再比如,他觉得自己特别和善。
把战战兢兢的窦院判吓到老泪纵横、涕泗横流之后,孟昔昭又赶紧把人扶了起来,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不是他们窝藏祸心,而是这天下,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孟昔昭还把自己两次离开应天府,在路上看到的风景告诉了窦院判,并试图用年轻时的理想来勾起这位老人家的愁绪,学医者,哪个不是一开始抱了救死扶伤、拯救苍生的念头,能当上太医院院判,这就相当于是医者的天花板了,可待在深宫当中,整日只给皇帝、还是那样一个皇帝请平安脉,窦院判,你心里真的就一点怨言都没有
吗?
窦院判:“…………”
八十来岁还眼不花耳不聋,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大熊猫一般的存在,天寿帝也是看他这么老了还这么精神,才让他当了院判,因为他无比的希望,窦院判能把这种本事,用在他的身上。
这位老人精知道孟昔昭是想要忽悠他,可又忍不住的顺着他说的去思考,孟昔昭见状,立刻趁热打铁:“晚辈并非需要您做些什么,多余的事,由我、由旁人来做,您老只要醉心于医学就是了,您大概不知道,太子殿下十分关心民生,待到元宵之后,他便会向天下百姓,颁发农书,当中有这些年他命我研究的农时、肥料、育种、农具等等价值连城的内容,只要百姓们照着农书去做,收获的粮食必然会增长好几成,窦院判,咱们大齐的日子,当真是要越过越好了啊。”
窦院判:“……”
他看向孟昔昭,欲言又止,孟昔昭仿佛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他微笑道:“世上很快就会出现一个和农圣贾思勰齐名的人物了,他们会被百姓千秋万代的感恩、惦念,同是走在这救人、医人的道路上,窦院判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名字,也被后世广为流传吗?”
“不光是农学与医学,还有算术、体术、官课,这些往后都要著书、改革。窦院判,我孟昔昭可以在此指天发誓,太子殿下会是个明君、也是仁君,他心有抱负、且雄心勃勃,盛世就在眼前,晚辈无比希望,窦院判也能借上这股东风,让您精湛的医术,造福全天下的百姓。”
窦院判:“……”
不行了。
他这深沉,已经装不下去了。
窦院判呼吸都粗重了,这大饼,太香了啊!
他都忘了答应孟昔昭的前提是,对于他们干的事,他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现在就好奇一件事。
“可是此事劳民伤财,若真要做成,怕是会耗费许多……”
孟昔昭安抚的笑了笑:“不怕,如今国库有的是钱呢,即使国库的钱都花完了,依咱们太子的仁德,他会把内藏库也贡献出来的。”
窦院判:“……”
你说的好像内藏库已经归太子了一样。
可皇帝不是还在吗???
窦院判看向孟昔昭的眼神顿时惊悚起来,看他这模样,绝对不是今天才想出来的这些计划,而是老早以前,就想好要怎么花天寿帝的钱了。
好恐怖……
不久之后,孟昔昭带着窦院判出来,这个小老头不止不敢看崔冶,如今也不敢看孟昔昭了,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给天寿帝诊了脉,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然后才在张硕恭的陪同下,离开了华宁殿。
至于之后去哪,张硕恭会给他安排好的。
华宁殿里一股药味儿,还不是清苦的药香,而是跟发酵了好几天的药汁一般的臭味,而且这里特别热,连孟昔昭都受不了这的温度,因此,找人把苏若存叫回来以后,他俩也走了。
回到东宫,关上门,孟昔昭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而崔冶坐到他身边,问他:“我心有抱负、且雄心勃勃?”
孟昔昭:“……”
崔冶又问:“我关心民生、且要著书改革?”
孟昔昭:“……”
眨巴眨巴眼睛,他转过头来,脸上写着愤怒二字:“你居然偷听我讲话!这可不是一个好太子的作为!”
崔冶:“我都要成为明君和仁君了,何必还在意要不要做个好太子。”
两人对视,谁都不说话,最终还是孟昔昭先沉不住气,他对崔冶讨好的笑笑:“这种小事以后再说,明日是你的大日子,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说完,他就借口跑出去了,崔冶看着他一溜烟的背影,轻笑一声,倒是没跟他计较。
片刻之后,孟昔昭带着一个小太监回来,小太监举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新制好的太子冕服,天寿帝对崔冶不好,连带着宫廷里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给崔冶准备的服饰,总是最低规格,历朝历代储君的待遇都不同,显然崔冶得到的,都是最差的。
而孟昔昭提前准备的这一身,哪怕是天寿帝当太子的时候,都没穿过如此华丽的。
太子冕服一般都是红色,正红是标准,深红就有点擦边了,而这一件,深的都有点发黑了。
乍一看上去,有点像龙袍。
崔冶望着这套冕服,愣了愣,然后问孟昔昭:“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孟昔昭耸肩:“这你就别管了,我可是太子詹事,东宫的管家,制一件衣服,还不是简简单单。反正明日,你就悄悄的穿这个去,然后惊艳所有人。”
崔冶:“…………”
惊艳,恐怕是不行了,但惊吓可以。
他穿上这个,估计所有官员都会疯狂的猜测,他是不是已经按捺不住,连接下来的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决定直接篡位了。
崔冶不太明白,他们筹谋了这么久,并不缺这一时半会儿,此时露出马脚,倒是多生事端。
孟昔昭一向谨慎,他不像是得意忘形的人。
不明白,于是他就问了:“为什么想让我穿这个?”
孟昔昭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毕竟崔冶从来都是无条件听从他的话。
抿了抿唇,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把眼睛转到一边:“因为我感觉,你穿上以后会很好看。”
说完了,没听到回应,孟昔昭一转头,发现崔冶已经不见了。
他愣住,立刻问向旁边的小太监:“太子呢?!”
小太监:“……去更衣了。”
*
由于提前让孟昔昭过了眼瘾,他就不再坚持太子必须穿那件衣服亮相了,第二日,太子还是穿着普通的常服来到文德殿,如今他确实需要展露一些野心,好让决定追随他的人放心,但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搞这么大。
孟昔昭的想法是让他从细节上向皇帝靠拢,而崔冶的想法是,他要从任人唯亲上下手。
于是,他的第一个下马
威,是给孟昔昭再添一个职务,除了他本身就领着的太子詹事、还有应天府尹,如今又多了一个左散骑常侍,官升一级,且正式进入三省六部,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议政了。
太子要展现权威,别人肯定要拦着,官员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不代表他们没有打压太子的心思,太子弱了,他们行事才会更加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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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太子根本寸步不让,还拿出孟昔昭曾经立的功劳说话,说他之前根本就没得到过公正的奖赏,如今不过是补偿而已。
至于孟昔昭这个臭不要脸的,更让他们生气,他居然一点都不谦虚,一听太子要给他升官,立刻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要不是别人拦得快,他都已经鞠躬谢恩了!
你升迁速度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哪个年轻人能像你似的,给啥都接着!矜持,大齐的官员要矜持!好生气,大齐的官场,就是被你这种不知礼数的人给败坏了!
…………
其实孟昔昭心里也想骂街,领三个实缺,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往狠里用的,崔冶根本就没跟他武百官的面,孟昔昭又不能跟他对着干,男人嘛,在外都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等回去以后,他再慢慢的算账。
崔冶迎着孟昔昭想刀人的眼神,面不改色。
应天府尹这个位置,对于当下的他们来说,必须握在自己人手中,孟昔昭不信任别人,所以他绝对不会交出去,而太子詹事,孟昔昭愿意交出去,但崔冶不想让他交,因为他此时还住在东宫,没了这个职务,孟昔昭来这里找他的次数,必定大大减少。
如此一来,崔冶也是挑挑拣拣,才决定再多给孟昔昭一个左散骑常侍的职务,虽说看起来有点累,但他可以把职务分出去嘛,比如太子詹事,崔冶就不在乎谁来管东宫的内务,他只想让这个职务,成为孟昔昭的通行令而已。
这是一场君臣的初博弈,哪怕孟昔昭心里骂骂咧咧,也要努力的帮崔冶争取,最后自然是他们赢了,看见太子如此抬举孟昔昭,大家心里十分微妙,也有点担心,这只是个开始,紧跟着他还要提拔谢原、詹不休等人,把他的人全部放到重要的位置上,幸好,在这件事定下来之后,太子就微笑起来,像往常一样,继续温和的看着他们。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就是个下马威,也是一个信号,太子在借用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不是傀儡,更不是天寿帝那种好糊弄的货色,往后在他面前,你们的小心思都可以收一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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