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很久,一直未停,层层叠叠的白也掩盖不住蔓延的血红,鲜红的血液成为了边境一条明显的分割线。
彻骨的雪花与热烈的火纠缠,凛冽的狂风席卷着向上的火焰,将山上的匪窝烧得一干二净。
浓重的血腥味和肉身被烧焦的糊味混合在一起,朝着四方蔓延。
一身黑衣的清瘦男子从火光中走出。
烈焰的血红沾染他的黑袍,鲜血的颜色浸入黑色的丝线,浑身仿若绽放出的斑驳花朵,飘落的雪花也不敢近他的身。
他手执长剑,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滑落,融进堆积在天地之间的厚雪之中。
他手腕轻轻一抬、一落,将剑插入雪中,剑身上温热的血被纯白色的雪净化了大半。
“啧,”他抬手将剑拔出,微微皱了皱眉,那双比寒冬还冷上几分的眼眸,盯着剑身上还未被洗净的血迹,声音寒冷阴郁:“不干净了啊。”
阴森的声音在死寂的雪天里回荡,仿若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刚饱食了一顿,却不满意地寻找下一个猎物。
——
山下的一抹粉色在茫茫白雪之中缓慢移动,林观因缩着身子,抵抗着风雪。
她在雪地里走了很久,除了战场那处有着已无生息的人,走了好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林观因的黑发大半被落下的白雪覆盖,眼睫上也停留了不少碎雪,宛如零零碎碎的白色星子落在她的脸上。
吐出的灼热气息瞬间被寒风冰冻,冻得她的鼻尖通红,林观因难受地咳嗽了几声,伸出僵硬的手揉了揉鼻尖。
踩在松软的雪地里,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即使穿着古代的冬袄,也抵不住河口的冷风直吹。林观因冷得搓了搓手,又将手缩回袖子里。
她的腰间系着三个小小的锦囊,每一个锦囊里都有着一个任务,只要她完成这三个任务她就能回家。
本来她和所有穿书人一样,也是有一个系统的,但是!
这个系统说它是个超iii系统,只能把任务通过文字的方式告知她。
林观因:……
林观因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锦囊,满心无语。
她的身后不远处便是血腥残忍的战场,大片大片的碎尸堆叠,说是血流成河也丝毫不为过。
林观因就是在一片血水淋淋中醒来的,她躺在战场的边缘,一场战争已然结束,可战场的尸身还没有人来清理。
她刚睁眼,入目的就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手臂将断未断,还有一丝残留与身子相连。
一路逃跑,林观因将胃里的酸水都呕尽了,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恐惧感。
她怀疑自己根本不是穿进的一本言情剧本,而是一部恐怖血腥的剧本。
林观因上一秒还在化妆间看剧本,下一秒睁眼就到了这部叫《将军的心尖宠》里面。
她的身份是龙傲天男主百里承淮早死的白月光茵茵,她是百里承淮遇到的所有女人中,第一个为他死的女人。
说重要吧,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比起别的穿书攻略反派的艰巨任务来说,她的任务异常简单。
不过就是照着原剧本推动故事情节,只要百里承淮的主线剧情不崩,那她这个支线任务也就会很轻易地完成。
系统为了让林观因一来就能和百里承淮有一个难忘的初见,进行原文的剧情线,直接将她投放在了男主受伤昏迷的战场上。
但是谁敢去死人堆里找人啊?!
而且这还不是假的!他们流出的血都还没有凉透!
林观因脚下步子不停,一点一点远离战场。
至少、至少得找个人帮帮她,她才不敢一个人走进那片血腥之地。
林观因四处张望,正前方一缕浓烟冲天而起,她提起裙摆,往浓烟处跑去。
她的鞋袜早已湿透,紧紧贴附着她的肌肤,但她此时已经僵硬得感受不到冰凉的触感了。
从山上下来了一男一女,女人穿着一身喜服,明艳的红色在雪天里格外夺目。
林观因躲在雪堆后面,看着女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
黑袍男子提着剑走在她的身后,女人身上沾满了雪花,只有男子周身干净,连飘向他的雪花都改了道。
他步履缓缓,衣袂随着步子飘动,一条同色的腰带勾勒着他窄劲的腰身,玉质的衣带扣贴着他的腹部。
男子眉眼生得浓烈,但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君。
林观因舔了舔有些泛干的唇,仍躲在雪堆后面,只露出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她要看清楚面前的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再上前去求助。
只见那女人突然转过身,朝着黑袍男子跪下,还朝着男子行了个大礼:“多谢公子相救,和婉无以为报,愿追随公子至天涯海角。”
他的剑没有剑鞘,明晃晃的剑身暴露在风雪之中,剑身上还残留着一抹血红。
男子见状,提着剑的手紧了紧,后退了一步,“不用,叫你家人早日结清我的报酬就是。”
楚和婉的小脸被风雪冻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公子武力高强,风姿出众,和婉……倾慕公子。”
男子拧了拧眉,不解地看向楚和婉,再次推辞道:“我没钱娶妻。”
“我……”楚和婉还想说什么,男子突然舒展眉头,嘴角露出一抹笑。
“但我可以入赘。”男子点了点头,语气认真:“你这单是我这段时间赚得最多的,想来家中富有,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入赘。”
男人那双黑亮的眼眸格外认真,还带着些许笑意,仿佛是在对楚和婉表示善意,但林观因看着心中有些发毛。
楚和婉一时间愣住:“……”没见过主动要求入赘的男人,而且还是因为她家富有!
这样的男人与楚和婉心中所想的江湖侠客的模样差距实在太大!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和婉是想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既然是想报答救命之恩……”
男子冷冷清清地笑了笑,提起剑向着面前的楚和婉刺去。
林观因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傻乎乎地向前求助。
眨眼间,男人手中刺出的剑气混杂雪花,吹断楚和婉耳边垂下的一绺碎发。
楚和婉跌坐在雪地里,捂着胸口,眼中盈满了泪光。
刚才那一秒,楚和婉真以为自己会死在他的剑下。
林观因看他好像是笑着的,但说出口的话语气轻蔑,“胆子这么小。”
“我……”楚和婉欲言又止。
男人提着剑与她擦身而过,朝着战场那个方向走去,而楚和婉从雪地上起身,颇有些失落地走向停留在不远处的轿子。
林观因躲在雪堆后,看着楚和婉的身影,正想起身去向楚和婉求助,不知何时,一身黑袍逼退她头顶飘落的雪花。
男人足尖踏雪,停在她的面前。
找到她了。
“你在偷看我。”他说。
林观因僵硬地点点头,仰头透过白雾看清他的面容,头顶飘落的雪花也被男人的气场逼退。
他周身比冰雪更冷,笑起来的眼睛也没什么温度,“为什么?”
林观因垂眸看着他手心的剑,剑锋逼人,她小心翼翼地恭维:“……您长得貌如天仙、风华正茂、前程似锦……”
听不懂,但不堪入耳。
男人笑起来,眉心一点干涸的血迹像是独属于神的印记。
他提起手中的长剑,似乎要用刚才对待楚和婉的方式恐吓她。
林观因捂着耳侧的鬓发,急忙说:“我不想掉头发!”
男人的手顿住,他没想斩断她的头发。
他想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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