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城中一如往常,战死河谷的将士恍若一缕尘烟,除了各家的亲属会哭丧几日,而别的百姓们置若罔闻。
午后的天光照耀着屋顶的积雪,将这一座城池照得温暖和煦。
天气严寒,除了城门口的来往行人多,城中街道上只零星有几个人影。两旁的店铺开着,但也用着厚厚的帘幕将门外的风雪挡住。
还在营业的店铺檐下都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给这座城笼罩上一股诡异的气息。
钱玉询抱着她,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没点灯笼的医馆。
背对着门口、正在摘捡药草的大夫闻声,拒绝道:“今日不看了,请明日来。”
大夫看起来年纪不算大,头发还是乌黑的,他穿得厚重,显得有些臃肿。
“翁适,给她看看。”
翁适猛地回头,见到钱玉询的瞬间,立马哭丧着一张脸,“我的钱爷,你怎么又来了?”
翁适丢了手中的药草,急忙几步走上前来:“钱爷你把死人抱到店里作甚?”
被医者诊断为“死人”的林观因:……?
林观因有些僵硬地转头,对着翁适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还没死。”
钱玉询说:“嗯,她很能活。”
钱玉询将林观因放在医馆的案几上,手中的兔子也放在了她的身边,可怜的兔子残留着最后一点呼吸。
“这位姑娘是……?”
翁适哽了一瞬,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钱玉询带着活人到医馆看病。
别说钱玉询带着个漂亮姑娘来看病,就算是他十尺之内有个活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的顾客。”钱玉询答。
林观因也配合地点了点头,她花钱请他办事,应该算是顾客吧。
翁适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走到林观因面前,检查着她脚上和手掌的伤。
钱玉询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坐在一旁,悠闲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翁适在林观因身边捣着药膏,嘴里念念有词:“这已经是钱爷第一百零三次到小店了,您要是再来的话,小店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钱玉询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瓷杯,不解道:“是你自己说的终身免费。”
翁适仰头,与面前的林观因对视一眼,满面愁容,“但钱爷您也太看得起小店了,就连在千里之外受了伤,也非得来小店治。”
“噗……”林观因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钱玉询:“不好意思。”
翁适嘴硬心软,还是让钱玉询将林观因放下,为她仔细检查了一番。
翁适说:“脚腕扭了一下,还好骨头没有断掉。”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骨头没断掉,也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好。
翁适捣烂草药,敷在林观因肿起的脚腕上,然后包扎好,掌心的划伤也被认真清理。即使他心疼他的草药钱,还是不吝啬地用了上好的药膏。
“可以给兔子也治一治吗?”林观因侧了侧头,问一旁坐着的钱玉询。
这是他抓来做红烧兔肉的兔子。
钱玉询抬起眸子,一双清亮的黑眸看向她,看起来单纯无害,“治好了再杀掉做成兔肉吗?”
“它这么小一只,肉也不多,也不好吃啊。”
兔子侧倒在案几上,后腿上被剑锋吹开的一道口子已经没再流血了。
“但这是我的红烧兔肉。”
“之后有机会我给你做嘛。”
林观因很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兔子,它的后腿被兽夹夹断了。她那时候求着爸妈用她的压岁钱,带着兔子去宠物医院治病。
后来,兔子还是死了,死在了宠物医院的笼子里。
算起来,她和兔子也只有几天的缘分。
钱玉询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她的要求。
之后之后,不知道要多么后才能吃到这盘菜了。
翁大夫哀求:“钱爷啊!救人就算了,救兔子算怎么回事啊?”
钱玉询默认,笑盈盈地注视着林观因。
这是他的顾客,顾客的要求是最重要的。
虽然没有收到药材钱,翁大夫不太乐意,但还是给一旁的兔子后腿加了些药,绑了条白布。
翁大夫洗净了手,瞧着林观因娇弱的样子,嘱咐几句,“脚别使劲,手别碰水,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谢谢。”
钱玉询放下手中的瓷杯,站起身来,走到林观因面前,“救完了,你是不是该付钱了?”
“呃……”林观因转念一想,说道:“大夫说了我还得休养许久,银子的事自然要等到我全好之后,再付给你,你不要着急。”
钱玉询拿起一旁的长剑,回头看向翁大夫,清冷的声音问道:“是吗?”
翁大夫酝酿好的话语,一见到钱玉询手中的长剑,便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应承道:“是是是,姑娘的伤还是有些重的。”
翁大夫不害怕钱玉询,时常说些玩笑话,钱玉询也不会当真生气。
只是,翁大夫惧怕钱玉询手中的剑。在他眼里,这把长剑是比钱玉询还要可怕的东西,犹如黑白无常手里的招魂幡。
钱玉询对她的伤并不感兴趣,只对他即将得到的一百两满怀期待。
平静的苍穹被远处一道烟花般的鸣镝惊醒,传到林观因耳中几乎消失,翁大夫也并未察觉。
只有钱玉询望着医馆外,轻咳了两声。
“那你就留在这里。”他说。
“这样不太好吧?”翁大夫婉拒。
哪有来看了病,还赖在他这小医馆不走的?!
“你要去哪儿?”
她好不容易和钱玉询熟了些,若是他走了,她上哪儿去找另一个大侠,陪着她去找百里承淮?
而且钱玉询这人不麻烦,只图钱。
钱玉询淡然地扫过她一眼,并不想和她解释,她只是一个花钱雇请他的顾客而已,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钱玉询拿起剑,不等翁大夫点头同意,朝着翁大夫说了句:“看好我的顾客。”
“……好。”翁大夫瞥了一眼长剑,呆滞地回应道。
看?她又不是犯人!
钱玉询走得急,在林观因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抹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待钱玉询走后,翁大夫长舒一口气,对着林观因大吐苦水:“姑娘,你是怎么找上钱爷做事的啊?”
“偶遇,我正好在路上碰到他了。”
“哎!”翁大夫叹了口气,怕是在杀人的路上遇见的吧?
翁适没想到,这林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竟然和钱玉询是同道之人。
“钱爷人好,就是那把剑太吓人了。我不是针对姑娘,只不过钱爷那人行踪诡秘,姑娘在此,在下是担心有仇家寻来。”
林观因也同意翁大夫的话,钱玉询笑起来的时候比他手里的那把剑还诡异。
“行走江湖,有些仇家也算正常。”
就算丢下她,那也等到她付钱之后。
翁大夫咬了咬牙,这小姑娘果然一看就不简单,说话也像钱玉询那种江湖人士。
“当年我有幸得钱爷搭救,本想着报恩,才对钱爷许了个诺,日后来我翁家医馆定然终身免费。”翁大夫无奈地摇头,“没想到啊,这之后,钱爷是看准了我家小店。”
林观因想了想翁大夫的话,再结合钱玉询的爱好,这好像十分符合他。
极度爱钱的人设,林观因倒是记得剧本里面有这样一个角色,不过她这个背景板和那个角色毫无瓜葛。
那是日后这部剧里最大的反派,日后卖官鬻爵,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颠覆了他父亲打下的王朝。
林观因在拍定妆照的时候,正好听到编剧在和导演为这个反派角色争执不休。
只不过那个反派是这个王朝的太子,和作为江湖侠客的文盲钱玉询八竿子也打不着。
“姑娘如何称呼?我姓翁,单字一个适。”翁大夫说着,将林观因扶到一旁的躺椅上坐着。
木制的躺椅上铺着厚厚的绒毛,很是暖和,这医馆看着简陋,但屋中烧着的炭却是极好的,一丝烟都没有。
“我姓林。”林观因借着翁适的力,坐在躺椅上。
翁适安顿好林观因,又将昏迷过去的小兔子放在一张小毯上,还贴心地给它盖上。
“哎?”翁适弯腰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锦囊,递到林观因面前:“林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林观因低头,见着自己腰间挂着的两个锦囊还在,可翁适手中的锦囊也和她腰间的一模一样。
太荒谬了!
林观因压抑着情绪,不动声色地接过:“谢谢。”
她将失而复得的锦囊攥在手里,见着翁适背对着自己蹲下整理草药后,才警惕地打开。
之前超i系统给的任务纸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梁国的百两银票。
锦囊里面用红线绣着四个小字——
“任务完成”。
也是离奇,她都还没见到百里承淮长什么样子,这救人的任务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完成了。
还贴心地送来了一百两的任务奖励。
林观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哈哈哈,简直是被超i系统气笑啦!
谁家好人系统是和宿主通过锦囊交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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