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那样的话你也信?”】


    横滨体育馆。


    因为发生了恶性案件,原本应该很热闹的体育馆变得非常安静,几个出入口都由市警封锁。


    ‘禁止入内’的黄色胶带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认真想要完成委托的中岛敦拿着侦探社的证件和驻守的市警简单交涉后,获得进入案发现场的资格。


    当然,这个入场资格也包含了橘真夜。


    作为嫌疑人,橘真夜十分理直气壮的自荐成为向导,带着中岛敦走进案发现场,那间封闭的向东的休息室。


    此时,休息室的门已经被打开。


    接到报案的市警第一时间展开初步侦查,所以,他们走进休息室时,室内的尸体已经被送到市警局接受尸检,其他的陈设则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和地面上寥寥几道粉笔白线一起还原当时的情况。


    负责此次案件的前田警官立在休息室的正中央,他是市警里专门负责处理恶性案件的小队长,因为和武装侦探社对接频繁,他和侦探社众人也算有点交情。


    “前田警官。”中岛敦一进门就向他发出问候。


    “是你啊,”前田警官从思索里回神,然后看向门口的橘真夜,“他是你们侦探社的新委托人吗?”


    中岛敦立刻点头:“是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橘真夜从中岛敦背后冒出来,热情的挥手:“下午好,上田警官,今天也很努力呢。”


    前田警官:“……我叫前田。”


    橘真夜:“……”


    橘真夜:“咳,那个,前田警官有什么新的发现,能够洗清我作为案件嫌疑人的身份吗?”


    前田警官冷漠:“并没有。”


    橘真夜:“啊,那可真是让人遗憾啊。”


    中岛敦:“……”


    前田警官更冷漠了。


    他表情几度变化,像是想要说出一些符合身份的话,但又想起昨天将橘真夜定为第一嫌疑人之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数十通他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政方大人物的电话一起打进他的手机。


    作为一个毕业于东京警校的普通市警人员,在横滨任职市警的七年时间里,他其实隐约能感受到,在这座城市之上,存在着一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真相’,那些‘真相’盘根错节,形成铺天盖地的网将普通人笼罩在内,而橘真夜显然就是‘真相’之一。所以他会被警告很正常,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一个警官,他的职责就是将罪犯绳之以法。


    “你来得正好,”前田警官道,“关于案件,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你交代。”


    橘真夜十分真诚的表示配合,然后他顺着前田的询问,又重新说了一遍他是如何看到死者走进房间,死者是如何自己反锁好门,如何翻出水果刀,如何一边惊恐一边坚定不移的将自己杀死,陈述内容与他昨天的笔录分毫不差,但正如中岛敦的质疑,谁会一边惊恐一边坚定不移的把自己杀死呢?


    前田警官的眉头皱了起来:“所以,你并不认识那位死者?”


    橘真夜:“完全不认识哦,昨天就是第一次见面呢。”


    前田警官:“……但是,死者的恋人和朋友都一致的认为同时待在房间里的你就是凶手。”


    中岛敦愣了一下,“死者的恋人?”


    前田警官:“是的。死者是来参加友谊排球赛的。案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市警抵达休息室的时候,他的朋友们甚至还不知道死者刚刚死去的事实,随后警方第一时间将他们分隔并逐一进行排查,然而在没有串通可能的情况下,他们听完案件的发生,都一致指认了橘真夜先生。”


    橘真夜挠了挠头,唇边是羞涩的微笑:“啊拉啊拉,这可真是……”


    作为侦探社的新人,中岛敦并不擅长破案,他只能提出自己觉得困惑的地方:“死者刚刚死去时,市警就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


    前田警官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橘真夜。


    “是的,我们接到了报警电话,电话称有人将在休息室内死去。于是,市警第一时间出动了警队。”


    中岛敦:“……”


    橘真夜眨了眨眼,举起手:“嗯,是的,报警的人就是我。毕竟我是第一现场目击者嘛~”


    中岛敦:“…………”


    抽搐着嘴角,中岛敦努力隐忍:“但是,如果死者的朋友都是凶手的话……”


    “确实,如果死者的友人都是凶手,那么他们确实可以不约而同的指认作为外人的橘真夜先生,但是他们都没有实施杀害死者的条件,因为他们当时都在密室之外。”


    唯一有可能实施犯罪的只有身在密室里的橘真夜。


    橘真夜也配合的露出思考的表情,“但是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根本没有碰过凶器,也就是那把水果刀,因为水果刀上根本没有我的指纹。”


    前田警官彻底沉默下来。


    这就是让他感到无比困惑的地方。


    这是一个密室杀人案,有第一最可能犯案的嫌疑人,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嫌疑人杀了人。


    一直以来,橘真夜给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虽然有政府高层力保,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傲慢和暴躁,反而十分积极的配合警方调查,仿佛他就是一个随和的人,但从他目睹案件,却什么补救措施都不做,只是报警然后笔录陈述的情况看,他……又是那么冷漠。


    冷漠到就像一台记录仪那样,站在不远的地方,安静的看着一个人死去。


    “橘真夜先生,”前田警官转向橘真夜,目光如炬,“虽然凶器上没有您的指纹,但您依然是最有嫌疑的人,所以为了摆脱您的嫌疑,接下来的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第一,昨天下午十六时,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体育馆,并径直朝着这间休息室而来?”


    “诶,这个问题嘛,”橘真夜撑着下颌,“我没有说过吗?其实我是一个画家,励志要将世界的光明与美好都描绘在笔下,而昨天天气非常好,从这个房间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碧蓝的海面——嗯,本来是应该在早上过来的,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洒落,这边会变得非常美好,不过很遗憾,我睡过头了,没能爬起来,哈,哈哈。”


    前田警官:“……”


    中岛敦:“……”


    橘真夜:“你们不是没收了我的素描本吗?应该已经看到了吧,上面的作品可都是我花费无数心力,寻访世界美好之物后,才一笔一笔描绘出来惊世作品呢!”


    前田警官沉默了,他重复了一遍:“欣赏着美好的海平面画出来的惊世作品?”


    橘真夜忙不迭点头:“嗯嗯嗯。”


    前田警官不置可否,他从公文包里默默地翻出一本很普通的素描本,一页一页翻开,然后在中岛敦震惊的注视中,指着本上凌乱的,就比小学生手工好上一点的,勉强能认出来的线条绷带小黑猫,重新问了一遍:“欣赏着美好的海平面画出来的惊世作品?”


    橘真夜:“……”


    橘真夜:“…………”


    “真是失礼的问题啊,”橘真夜弯眸,微笑不变,但下一秒温度骤降,“小心我杀了你们哦。”


    中岛敦:“……”


    前田警官:“……”


    十分钟后。


    当面威胁市警的橘真夜被中岛敦拖出休息室。


    木门砰地合上,再三道歉的中岛敦直起腰,对着橘真夜露出死鱼眼。


    抱着素描本走在狭长的体育馆走廊上,橘真夜丝毫不反省自己,甚至变本加厉:“这明明是世界上最最最最美好的东西,亏他们收缴随身物品的时候,我还特意将素描本留在警局供他们鉴赏,结果居然这么不知好歹,果然,我还是去把那个上田警官杀了吧。”


    “……那是前田警官,”中岛敦好没气的塌下肩膀,“而且,橘先生,那样吓唬人不太好吧,你可是一个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的人,嗯?为什么这个表情?”


    橘真夜欲言又止的看着中岛敦。


    茫然的中岛敦歪着头。


    橘真夜目光带上怜悯,“踩死过的。”


    茫然的中岛敦:“但是你之前说……”


    橘真夜更怜悯了:“傻孩子,那样的话你也信?”


    中岛敦:“……”


    中岛敦:“…………”


    中岛敦:“………………”


    “这么单纯好骗的吗?嘶,死掉的良心居然隐隐作痛起来了……”留下石化的中岛敦,橘真夜摇头叹气着重新迈开脚步,走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啊,对了,敦君,素描本的内容可不能告诉阿治哦,不然的话,会被我杀掉的哦。”


    良心作痛,但不妨碍再来一次。


    苍白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橘真夜璀璨的金色眼眸微笑着。


    明明很协调的一幕,但中岛敦却莫名的战栗起来,这个反应让他一瞬间想起早晨的会客室,当时这双璀璨的金色眼眸也是这样看着他,不,那时的眼眸带着更多的审视和判断……只不过那一眼变化太快,快到他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也一样。


    战栗只有一瞬,快得仿佛是错觉。


    没等中岛敦反应,凝望他的目光一收,再回神橘真夜已经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悠闲的往前走:“看来短时间没办法回家了,唔,那就拜托辻村老师帮忙浇花吧……”


    电话拨通,没等橘真夜开口,电话那头就依稀传来咆哮声。


    说了什么中岛敦没听清,他只是看着橘真夜走远,看着橘真夜走到走廊尽头,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橘真夜之所以愿意被国木田先生踢出门,就是因为他想回来拿回这本素描本吧。


    但是,既然很珍惜的话,橘先生又为什么愿意将它留在市警处呢?


    远处的橘真夜已经停下脚步,回头朝他挥手。


    “喂,敦君,有点饿了,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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