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席打完电话后，他扭头向丁遥也打了个电话，目的是报备一下他有在勤勤恳恳地按照丁遥的嘱咐去工作，以及……
暗示丁遥可以一起来和白席谈签约的事宜。
刘柏松理所当然地认为白席与丁遥之间关系匪浅，否则也不可能投资两千万的其中一个条件是签下白席这个没有名气的新人。
只是丁遥的回应却不冷不淡，嘱咐了几句他继续好好干后就挂掉了电话。
这下一头雾水的人又变成了刘柏松。
他创业这几年，虽然资历不算老，但也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别的不敢保证，察言观色等社交技能自诩还是不差的，可偏偏却屡屡看不透丁遥这个人。
如果她跟白席没什么瓜葛，为何要费心让自己签下他，总不能是白席这个网络上都查无此人的小透明真有什么怀才不遇的本事吧。
刘柏松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放弃思考。
说不定他视为救命的这十五元，对丁遥来说只是个零花钱，还是不要去揣测有钱人的想法了。
很快，刘柏松和白席约定的见面日子就到了。
一般来说，娱乐公司签约新人的流程是由公司的星探将近期看好的一批素人约到公司来，再统一一个时间段进行试镜。刘柏松作为公司的老板，只需要在每逢试镜的时候出面一次，决定最终是否签约就可以了，否则如果公司每签约一个新人都需要他去打电话联系那他平时的工作根本就忙不完了。
不过像白席这样背靠“资本”的特例，自然不能按照常规流程走。
刘柏松今天将所有的工作都往后推迟，特意留了充裕的时间等待白席。
实际上，他近期的工作是非常忙碌的，虽然从丁遥这边拿到了足以供公司继续周转的资金，但因为之前的风波，公司走掉了一批员工，即便现在情况好转，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到鼎盛时期的状态。
刘松柏大可以节省时间让助理和白席去谈签约的事宜，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出于他内心对丁遥的感激与敬重。
“笃笃笃——”
刘柏松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他顿时凛声：“进。”
“刘总，白先生到了。”助理带着白席走进。
早先的时候，刘柏松就和助理吩咐过了，只要是白席来了，直接把人带到办公室，并且不得有任何怠慢之处。
刘柏松抬头，看向白席。
他很好奇白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只见来人穿着一件白色外套，身后背着一把吉他，身姿修长挺拔，五官精致又端正，尤其是一双圆亮的眼眸，带着独特的清澈透亮。
——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饶是刘柏松也不得不承认，他为白席的外在条件震住了几秒。
倒也不是白席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只是一眼望过去，会让人觉得这种男人非常稀缺。
尤其是在娱乐圈内。
刘柏松对白席的印象有了点改观。
他起身，向白席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刘柏松，流星娱乐的老板，我们通过电话的。”
白席和刘柏松握了个手：“你好。”
说完，白席眼神左右偏移，有些飘忽。
刘柏松敏锐捕捉到，猜测他多半是在找丁遥，不过他也没戳穿，只说：“你先坐，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你可以先过目一下。”
白席明显顿了一下：“直接看合同吗？”
刘柏松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之前我在签合同之前，一般会有个试镜的环节。”白席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今天也要试镜，特意还把吉他也带上了。”
刘柏松笑了两声，这下算是知道丁遥事先是真的没有和白席通过气了。
至于白席提议的试镜嘛……属实是多此一举，不过既然他已经准备好了，刘柏松倒是也不介意多花费上一些时间去满足他。
毕竟是金主爸爸点名要签下的人，面子还是该给足的。
“是有试镜的这个环节，你是准备了吉他弹唱是吧，可以开始了。”刘柏松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席没有扭捏，坐下后将背上的吉他拿出，修长的指节捏着拨片，一举一动当中能够看得出专业素养，只是微微颤动的呼吸透露出了几丝紧张。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指尖开始弹奏。
婉转的吉他声顺着白席的动作逐渐响起，这是一曲节奏平铺的民谣小调，不容易出错，却也听不出多么绚烂的技术。
刘柏松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会弹吉他的素人中十个里有八个都会选□□谣曲调作为试镜时的弹唱曲，打安全牌固然是最保险的选择，但同时也会让听者丧失新鲜感。
刘柏松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白席，开始思考之后要不要给他排几节演技课。
比起白席的弹唱，刘柏松还是对他的外表更有兴趣。
前奏过去，白席开口演唱：“笑望人世爱恨苍茫，荒唐过往，皆不过一场空……”
不是民谣，居然是古风。
刘柏松怔了一瞬。
这唱得……还不错啊？
他眉毛微扬，起了兴致，端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微前倾，开始认真聆听白席的歌声。
白席的音色和长相一致，都透着少年的清亮，但是他在唱这一首明显有些悲情的古风歌时，特意压低了嗓音，却是意外地和谐。
就像是古代时的少年将军，情感失意后放肆醉酒，对着空荡无人的夜晚吐露心声。
刘柏松不知不觉地沉浸在了白席的歌曲当中。
在唱到高潮的副歌段时，白席波动琴弦的节奏加速，倏地变了个调。
他垂下眼眸，嗓音也随着吉他的节奏开始变化，竟是改成了戏曲花腔的唱法！
压低的嗓音霎那提高，尖细的戏腔无一不彰显着超高难度的技法，极其容易出现失误的片段，偏偏被白席稳定的唱功流畅地唱了下去。
安全牌？丧失新鲜感？
刘柏松恨不得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如果这都算是安全牌，那些出道多年还在唱着平平无奇的曲调的歌手都不用干了。
白席无论是唱功还是外形无疑都达到了出道的标准，但最难得的是，他唱歌时会让人产生画面感。
对于一个歌手来说，充分的基本功和华丽的技巧是很重要的，可是并不是每个实力唱将都能够走红的。
一首歌要火很简单，在短视频软件疯狂投流刷屏后自然就能爆，而一个歌手要歌红人也红，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娱乐圈内从来不缺唱得好和长得好的，但稀缺的是——不可替代性。
白席显然就具备这最稀缺的条件！
第一，他有娱乐圈少见的少年感。
第二，他的歌声能够产生故事感。
第三，他的古风唱腔独树一帜。
三点结合，放眼整个娱乐圈，都很难找到第二个代餐！
一曲结束，刘柏松看向白席的目光彻底变了。
“好！”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不愧是丁小姐投资十五元也要签下的人，果然厉害！”
白席愣了一下：“投资十五元？”
刘柏松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立刻转移话题：“你唱得很好，而且风格很独特，可以看一下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签约了！”
白席固有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吉他，转而拿起早就被放置在桌上的签约合同。
刘柏松见白席没深究他说漏嘴的话，松了一口气。
既然丁遥没有告诉白席投资的事情，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缘由在，再加上像白席这样的好苗子普遍心高气傲，如果让他知道是丁遥砸了重金让刘柏松签下他，心里难免也会有些不舒服。
之前刘柏松确实是因为丁遥的投资才约白席谈签约，但一曲下来，刘柏松倒是真情实感地想要签下白席。
白席翻开合同细细查看了一番。
他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纯小白，在经历了上一家公司多年的雪藏时，上网研究了很多相关的法条。
而这一份合同，白席越看越心惊。
不是因为这份合同有多么的“霸王合同”，而是……
待遇未免也太好了。
合同当中不仅保留了白席的正当权益，甚至还标出了如签约一年内知名度没有任何提高，白席可随时提出解约等相关条例。
最夸张的是签约金额的那一栏，还真的写了一元钱！
白席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日，丁遥笑着对他说会替他找到最合适的公司……
所以……投资了十五元？
白席讶然。
*
在刘柏松和白席洽谈签约的同时，丁遥也在如火如荼地忙碌中。
只不过她是在一款名为《梦境江湖》的网游当中和一群网友激情打着帮战。
“靠！怎么又死了！”
“玩辅助还k头？这奶妈会不会玩啊！”
“别送头了，赶紧过来占点！就你们这种打法也配赢？”
丁遥怒火攻心，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却还是无济于事。
【失败！】
看着屏幕前硕大的两个字，丁遥口吐芬芳，恨不得将敌人和队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她打开充值通道，准备怒刷十个648来消解心中的忿恨。
只是……
【游戏处于内测阶段，暂时不接受任何渠道的充值，敬请期待游戏正式上线……】
丁遥又爆了句脏话。
这世界上比贫穷更气人的是什么？
是有钱却不能用钱砸死这群猪队友。
她愤愤地甩开键盘，直接退出了游戏界面，屏幕上却跳出了一个内测体验感的调查问卷。
丁遥随意瞥了一眼，在“您对游戏制作团队想要说的话”这一个方框当中，敲下了一行字。
【梦境江湖的游戏团队，您好！
我非常喜欢这一款游戏，游戏玩法新颖，制作精良，打击感强烈，尤其是pvp的帮战部分非常刺激！
唯一的缺陷是作为一款江湖题材的多人online游戏，在内测阶段无法开启充值通道，让我这一类氪金玩家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被肝帝和技术流们按在地上打，这让我非常的不爽。
所以——本人有意投资游戏五元的制作费用，助游戏尽早上线并开放氪金功能，有意向可联系：123xxxx4567。】
丁遥按下了确认键。
……
像丁遥这样没日没夜痴迷于《梦境江湖》甚至想要怒充十个648的内测玩家不在少数。
这是一个新上线一月有余的江湖风网游，虽然现在才到内测的环节，但是凭借丰富的世界观设定以及刺激的pvp玩法，已然在一众游戏爱好者当中掀起了一阵热潮。
只是鲜少有玩家知道，《梦境江湖》这样一个大型多人在线的游戏，是由一个只有十名成员的“小作坊”制作开发的。
更没人知道，口碑甚好的《梦境江湖》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吴宴，不是我们不想再坚持下去，而是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吴宴正是《梦境江湖》游戏开发的主负责人，同时也是梦现游戏工作室的创始人。
此刻，他被工作室仅有的九名职员约谈了。
吴宴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一举一动透露着疲惫，却还是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们：“五年了，我们都已经坚持了五年了，梦境江湖马上就要公测了，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坐在他对面的九名程序员脸上的疲意并不比吴宴少上多少。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说道：“吴宴，五年前你说要做一款大型online游戏，哥们几个虽然觉得光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前，但我们还是挺你挺到了现在。那可是整整五年啊！我们烧掉了多少钱和时间！我们比任何人都想要看到《梦境江湖》成功上线！”
“但是现在，ox服务器宣布停止升级和维护，你不是不知道，online游戏的服务器就是地基，一个被官方放弃的服务器，之后会出现多少bug？游戏又会崩坏掉多少次？这些你不会不知道的。”
吴宴闭上了眼睛，双手压着太阳穴，嗓音沙哑：“我知道，但《梦境江湖》内测的口碑很好，只要我们找到一个新的服务器，更换掉ox服务器，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更换服务器？”程序员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游戏都做完了现在更换服务器，工程量有多大？你觉得可能吗？”
吴宴瞬间睁眼，表情波动极大：“当初说要做《梦境江湖》时你们不也觉得不可能吗？！”
他唰地起身，重重地拍桌：“现在游戏都做出来了，不过是更换一个服务器而已，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会议室内安静了片刻。
只是，很快便被一声讽刺的笑声打破了。
“技术上的问题咱们哥几个从来没有认输过，可现在最大的的困难，是技术吗？”
一名程序员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吴宴，嘴角挂着笑，目光却一片悲凉。
“当初做《梦境江湖》时，我们的口袋有多少钱，耗了五年后，现在还有多少钱？”
“我们不是换不了服务器，而是换不起服务器啊，吴宴。”
吴宴的表情电击般凝固。
他们说的这些，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不愿意就这样妥协。
梦现工作室是吴宴一手创立的，而包括他在内仅有的十名游戏开发员，都是大学时期最铁的一群哥们。
其中，吴宴的编程技术最为高超，校园时期便拿过几次大赛的冠军，毕业后舍弃了游戏大厂的offer，带着这几个兄弟一起创业，成立了工作室。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做的是小成本的单机独立游戏，进入了当年游戏大赏的榜单前十，后来一步步从单机再升级到了联机，也赚到了一笔不小的钱。
再到后面，吴宴的野心让他逐渐不满足于买断制的独立游戏，他爱上游戏的最初，便是和一群素未谋面的网友们在一款武侠网游中组建帮派快意江湖。
于是《梦境江湖》诞生了。
对于一个只有十人的工作室，做一款这么大的游戏确实不可能，但扩招员工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吴宴尝试过，但是招来的人要么是技术不过关，要么就是狮子大张口。
最终，吴宴放弃了扩招的想法，将一部分的音乐和美术外包了出去，就跟着这几个兄弟一起头铁了五年，成功将《梦境江湖》送到了广大玩家的视野当中。
要他现在放弃？
绝不！
吴宴沉默了许久，最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的。”
那名程序员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可肩膀上出现了一双手。
他回头，看到其余几个兄弟对着他摇了摇头。
几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
吴宴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一刹那间，整个人变得颓废了许多。
他坐回了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壁纸上《梦境江湖》的游戏海报，心乱如麻。
虽然他扛下了压力，但换服务器所需要的资金，少说也得几元钱，而以他现在的情况，连一角块钱都拿不出来，更别提这几元钱了……
半晌过去，吴宴深吸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玩家们填写的《梦境江湖》调查问卷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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