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盈也是第一次带男子进入闺房中, 屋子里收拾的还算整洁，直接问道：“你睡在地上可以吗？”
她本来就没打算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一来她习惯一个人睡觉, 二来他们只是假装恋人罢了。
少年听到她的问话，一怔，不是睡在一张床上吗？
他进来之前以为甄盈所说的同住一屋, 是睡在一起，看来是他想多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他回道：“好。”
甄盈见他应了, 给了他一床被子后，道：“早点睡。”
说完她就上床, 也没去掉外衣, 就躺下假装睡了。
“你屋里点了什么香？”阿昱忍不住问道, 太晕人了。
甄盈睁开眼, 回道：“我晚上睡前习惯点些沉香助眠。”
少年打好地铺也躺了上去，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晕, 屋子里除了沉香味，还有若有若无女子馨香, 让他睡不着觉。
“你睡眠不好？”少年继续问。
甄盈也睡不着, 毕竟屋子里多了个人, 平日里她都一个人睡得，虽然眼睛微微闭着，但就是怎么也不能入睡。
于是回道：“有点。”
“我也是。”少年回道。
甄盈有些惊讶, 想不到这个少年睡眠也不好，她是因为到了这个世界太陌生, 对外界总有了点警惕，所以需要沉香助眠。
那这少年是因为什么呢？
她很想问, 可想想这已经属于少年的隐私了，而她和这少年假装恋人，退婚成功之后就分道扬镳，也没有必要了解的那么细致。
“自从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睡得就不好了。”少年主动道，\"我总想若是他们还在那该多好。\"
甄盈没接话，她知道他说的是他家人。
这样想着，她忽然有些伤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之后，父亲会怎样处罚自己，但不管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回不到从前了。
可说她后悔这样做吗？甄盈一点都不后悔。
她被他们养育了十六年，总要报答点什么，若是因为她的退婚让萧翊和甄家的联盟毁掉，让甄家可以避免最终的结局，那她觉得是值得的。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轻微得打鼾声，她朝少年看去，不知道何时少年竟然已经睡着了。
甄盈笑，还说他睡不好，这睡得蛮快的嘛。
她熄灭了灯，也睡了过去。
甄盈晚上睡得一点都不好，许是没穿寝衣，总感到不是那么舒服。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醒来了，然后看着那少年还在睡梦中，于是也没出声，就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说实话，少年睡着后显得更加精致了，像是一个精致的娃娃，比醒来更惹人怜爱。
他似乎意识到有人看他一眼，翻了个身，将头转到了另外一边。
真小气，甄盈心道。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卯时了，该起床了，然后刻意弄出点声音。
就见那少年被吵醒了，睡眼朦胧中猛然看到甄盈，惊得坐起来道：“我这是在梦里吗？要不怎么看见仙女姐姐在旁边。”
“睡傻了。”甄盈用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道，“起床了，我们一起出去。”
两人稍微收拾了下，就出了屋子，就看到屋外有婢女在扫地，看到他们出来后，扫帚明显顿了下。
甄盈深情地看着少年道：“昨晚抱着你睡得真香。”
阿昱立马接道：“那以后我每晚都抱着女郎入睡，如何？”
“求之不得。”甄盈笑着回道。
说完就带着阿昱一起去吃早膳了，毕竟演戏也很耗费体力的。
小彩很早就起床了，她估摸着女郎也快起来的时候，安排那婢女去了女郎屋外扫地，之后她就去了院子。
这个时候见女郎出来，迎了过来，道：“女郎今日还要出去吗？”
甄盈回道：“今日我恐怕出不去。”
又吩咐道：“你让膳房多做些好吃的，你过会和我们一起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样，总要面对的。
小彩应了声好。
刘伯此时正站在家主书房外打着哈欠，昨日从主母那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守在这边，想等家主出来后立马告诉他主母找。
可是从晌午等到了傍晚，然后再等到了子时，一直没见家主出来。
后来书童出来说，家主忙的太晚，昨夜在书房里歇息了，让他先回去，等明日再来。
刘伯不敢回去，若明日他来晚了，家主出门了，那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而女郎的事情拖不得。
现在整个甄府最重要的就是女郎和萧公子的婚事。
现在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家主得知必然震怒，所以还是快些让主母告诉家主。
他继续等，一直等到刚过辰时，才听到了书房里有了动静。
大概书童说了他守候一夜的话，刘伯被叫了进去。
“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甄父问道。
他这位管家做事向来谨慎，能让他守一夜定然是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发生。
“是女郎的事情。”刘伯道。
“她又怎么了？”甄父皱着眉头道，就不能好好在府里待嫁吗？非要白费力气折腾。
刘伯道：“具体的主母说请您从书房出来后去她那，去了便知。”
甄父道：“正巧我没吃早膳，现在过去吧。”
刘伯在前面带路，甄父跟在后面往甄母的院子走去。
甄盈这边在屋外洒扫的婢女看到甄盈和那少年一起出来后，又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面她胡乱扫了几下，就赶忙往主母的院子跑去。
甄母这会刚起床不久，让翡翠多备些早膳，她已经听刘伯派来的人说家主今日会过来一起用膳。
慢慢地品着茶，想着过会如何和家主说女儿的事情。
这个时候，红玉忽然进来道：“主母，派到女郎院里的珍儿说有事禀告。”
“让她进来。”甄母道。
珍儿是她专门从自己院子挑去到女郎那边，人比较机灵，平日里不定时的过来说下女郎生活起居的事情。
只不过现如今有那少年在那，她刚好可以盯着那少年一些。
质问
只见珍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因为跑得太快，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到了主母跟前立马跪下, 上气不接下气得说道：“主……主母……我……”
甄母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道，这人是怎么了？平日里牙尖嘴利, 从来没有这口吃的毛病，她朝红玉看了一眼。
红玉立马送了一杯茶水给珍儿, 安抚：“慢慢说, 不急。”
主母最不喜口吃之人。
珍儿喝了茶水，情绪平稳一些, 才继续道：“昨晚那少年宿在女郎屋子了。”
“你说什么？”甄母惊叫, 猛地站起来, 手上的茶杯一松, 上好的瓷杯碎了一地。
红玉赶忙到了甄母跟前，道：“主母先听珍儿说完。”
说着她吩咐下面的婢女快些收拾地上的碎片, 以免扎到人。
甄母听到珍儿那句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的阿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将自己给了一个落魄的商家之子？
“继续说。”她努力镇定下来, 对珍儿道。
“今早奴婢正在女郎屋外洒扫, 然后就见女郎和那少年一起从女郎屋子里出来，女郎还说抱着少年睡得很好。”珍儿道，她当时也是吓得不轻, 虽然知道女郎让少年住在了院子里，但之前两人都是分开住在两个屋子里。
甄母道：“碧玺和翡翠同我去女郎院子, 红玉留下等家主。”
说完她就起身，往院外走去。
甄盈和少年吃完早膳继续去了院子小花园中荡秋千。
她坐在秋千上深吸一口气, 忍不住道：“真舒服。”
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少年也坐上来，挨着她坐。
阿昱笑道：“你是怕你母亲气得还不够轻吗？”
“我们昨晚已经睡在一个屋了，坐在一起有什么？”甄盈看着蓝蓝地天道，“大约是觉得再也没有比嫁给萧翊更糟的了，所以其他的都觉得还好。”
“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萧翊？”少年问道。
这其实是他一直不解的，来中原前，他原本以为这个任务会很难完成，毕竟萧翊在中原的这些英豪中属于上乘人选，若让他看待这在中原争天下的各路英豪中，也只觉得萧翊还是有点希望的。
幽州和北宴紧挨着，但自从萧翊成为幽州牧之后，北宴的领土再没有南扩展了。
除了担心出兵后，中原各大世家大族，各大英豪联合一起，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萧翊的确厉害，和他对战赢得把握不大。
萧翊若是和甄家结盟，那甄家能成为他的大后方，不断为他提供钱粮，萧翊统一中原用不了多长时间。
甄家家主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要将自己一直捂着的宝贝女儿献出来和萧翊联姻，以此让结盟更稳定。
而萧翊的个人条件来说，不管是相貌还是能力，以及手上握着的兵马，任何一个女郎嫁过去，那都是不亏的。
英豪都羡慕萧翊能娶了甄家女郎为妻，其他世家大族的女郎未尝不羡慕甄盈能嫁给如此的如意郎君。
所以他不理解甄盈的做法，虽然她这样的态度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甄盈转头以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旁边的少年，反问：“你想让我嫁给萧翊？”
“当然不想。”少年立马回道。
她嫁给萧翊他还怎么完成任务。
“那就别问了。”甄盈道，“扮演好你的角色，不该问的别问。”
她就算让他来陪她演戏，但也不是说，她就对他全然信任。
两人继续慢慢摇着秋千。
甄母刚一进甄盈院子，就见女儿和那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一起坐在秋千上，两人时不时笑着望着对方。
相当刺眼。
“阿盈。”甄母喊了一声。
甄盈立马从秋千上下来，笑着迎了上去，道：“母亲您来了。”
“跪下。”甄母道。
甄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疑惑道：“母亲今日所为何事？”
“你还有脸问我。”甄母道，“你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说着命人将那少年绑起来。
甄盈本来在地上跪着，见阿昱被绑起来，立马起身挡在他跟前道：“母亲要怪就怪女儿，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和阿昱无关。”
“你还敢护着他！”甄母说着让翡翠和碧玺将甄盈拉开，然后让带来的甄府守卫将少年捆绑起来看着。
“母亲~”甄盈喊道，“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若不是母亲不愿意帮她，她也不至于想出这个法子。
“做错了什么？”甄母道，“身为甄家女郎，万事都要以家族为先，你做了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下个月就要和幽州牧萧翊成婚，这个时候不安心待嫁，反倒和这野小子混在一起，你让我和你父亲如何跟萧翊交待。”
“大不了退婚。”甄盈直接道，“反正女儿这样了，是不可能嫁给萧翊了。”
甄母气地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她为她担心，她却一点都不在意。
“你以为不嫁给萧翊，你就没事了，对于家族来说你已经是弃子，你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她稳了稳身形，看见女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既心疼又心痛，女儿不知道身为女子要在这乱世中生存，夫家有多重要，而她却将她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东西随意作践了，也失去了自己唯一拥有的资本。
甄盈上前扶住了母亲，她自然明白母亲所说的，但她从打算和萧翊退婚，就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路。
甄母甩开了甄盈，道：“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不求你报答，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平安顺遂，现在连这个愿望都不敢奢望了。”
“这都是女儿的错。”甄盈复又跪下，道，“要怪就怪女儿，请不要责罚阿昱。”
甄母看着女儿，心疼的眼泪要出来，可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将那个野小子关起来。”甄父的声音忽然在院门口响起，“女郎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
甄盈朝门口望过去，就见父亲表情威严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冷意。
红玉和刘伯抵着头跟在甄父身后。
他们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甄父见没有人动，吼道，“不想在府里待赶紧滚出去。”
护卫立马将绑着的少年带了下去，而碧玺和翡翠则带着甄盈去了屋子。
其他围观着的婢女们也都四散开了。
甄父慢慢走到甄母跟前，拉起她的手，道：“回吧。”
甄母知道甄父会来，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因为阿盈这事，想瞒着夫君几乎不可能，就算她不说，刘伯也定然也会说。
更别说现在府里的下人们应该都知道昨晚那少年宿在女郎屋里了。
甄母被甄父牵着，一步一步地回了自己院子，过来的时候只走了一刻钟，回去后却走了两刻钟。
到了甄母院子，甄父道：“你先休息下，我还有事要忙，晚上我会过来，我们一同用晚膳。”
甄母点了点头，知道夫君现下不想和她讨论女儿的事情。
“好好照顾主母。”甄父对红玉道。
说完就带着刘伯离开了。
家主走后，甄母看着红玉。
红玉立马解释道：“主母早上刚出了院子不久，家主就过来了，见主母没在院子，就问了原因，我就说了女郎的事情。”
甄母闭上了眼睛，红玉没有错，她若是隐瞒着不说，现在也不会在府里待了。
“我累了。”甄母说着进了屋子，“不要让人进来。”
红玉应了声好。
甄府后院有一排排空屋子，平日里用来放杂物和柴火，府里有人犯错了就直接关进去。
护卫将少年绑着扔到里面后，留了两个人在柴房门口守着，其他人都离开了。
在柴房不远处，一直跟着少年的两个亲卫此时在纠结着。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救殿下呢？”其中一个亲卫说。
“我也不知道。”另一个接话道，“不过应该问，殿下现在想让我们救还是不救呢？”
“应该不希望我们救他。”其中一个道，“我们最好还是静观其变，扰乱了殿下的计划，那罪过大了。”
“你说的对。”另一个回道，“反正救也是错，不救也是错，那不如不救，还省点力气。”
说完两人继续啃起来在厨房里偷的地瓜。
真好吃。
啃了一会，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其中一个道：“你说殿下被关在柴房里有人送吃的吗？”
“我觉得不会有人送吃的。”另一个接话道，“毕竟他可是和甄家女郎睡在了一个屋子，看甄家家主那样子，恨不得立马让殿下从这世上消失。”
“他又打不过殿下，也只能想想了。”其中一个继续道，“这样说来，应该不会给殿下吃的。”
两人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地瓜，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吃，决定将这剩下的地瓜趁着守卫松的时候给殿下送去。
可不能让他们殿下饿肚子，要是殿下饿的不爽了，他们俩就要遭殃了。
在甄府里收拾不了他们，难保回了府里不收拾。
执念
甄母一直到了晚膳时间才从屋子里出来, 神情看起来正常多了，屋外跟前大丫鬟只剩下红玉一个人，她问道：“翡翠和碧玺呢？”
“还在女郎那边侍奉着。”红玉回道, 也不知道女郎那边怎么样了，平日里多么骄傲的人如今被禁足了。
“嗯。”主母应了一声，道, “你去安排下晚膳，多备些家主爱吃的。”
红玉没有动, 有些犯难, 主要是平日里主母的吃食都是翡翠安排，主母喜欢什么, 家主喜欢什么, 翡翠比较清楚, 而她大多数都是在主母跟前侍候, 甚少和膳房那边的人打交道。
若是直接跟膳房的人说备些家主喜欢吃的，他们应该也知道, 可若是其中一样菜不合家主口味的时候，那么便是她的错了。
但不管如何, 她也只能先应下了, 之后差人去女郎院里问了翡翠家主爱吃什么, 然后才去了膳房。
好在去问翡翠的婢女腿脚快，约莫一刻钟就回来了，然后她照着翡翠给的单子让膳夫照着做, 总算赶在家主过来之前菜都备好，摆上了桌子。
红玉松了一口气, 然后站在主母身边侍候着，不忘观察着家主的表情, 就担心家主不喜。
不过家主和家母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每道菜吃了一两筷子就放下了，最后剩菜收下去的时候，看起来跟端上来的时候没两样。
但家主也没说什么，也不是说对菜品没说什么，主母和家主从开始吃饭到吃完就没有说一句话。
吃完饭，甄父和甄母就去了书房。
刚一到了书房，甄母就愧疚地道：“家主，你要罚就罚我吧，阿盈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甄父铁青着脸，没说话。
晌午的时候从甄母这边回了书房后，让刘伯将这几日的事情都详细跟他说了，甄父才知道，阿盈之所以带个少年回到府里，这里也有甄母的原因。
“慈母多败儿。”甄父恨恨地道，“都是你平日里太娇惯着阿盈了，才让她养成这等无法无天的性子，闯下如今的大祸。”
甄父这样说的时候，他其实也有点怨自己，太轻看了自己的女儿，想着她人都在府里了，只要派人多盯着，量她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甄母着急问道。
“你想怎么办？”甄父问。
“我想着这事也只在我们府里发生，只要不传到外头去，我们将那少年处理的稳妥一些，想也不会耽搁下个月阿盈的婚事。”甄母建议道。
在她看来只要那个少年消失了，那么阿盈自会嫁给萧翊。
“你想的真好。”甄父道，“你自己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你不了解吗？你处理的了其他人，忍心处理你女儿吗？你能保证她配合？”
反正如今甄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道：“况且阿盈都跟那少年都睡在一个屋里了，我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是以后让萧翊知道了，难保他不会对我们怀恨在心，最后倒是显得我们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落得好。”
“那夫君的意思……？”甄母问。
这件事她还真没想的太复杂，只觉得现下不要影响阿盈和萧翊的成婚即可。
“退婚吧。”甄父叹了口气，道，“现下我们主动退婚，还显得我们有诚意一点，说不定那萧翊不计前嫌，还愿意和我们甄家结盟。”
甄母听甄父如此说，心里却有点不赞成了，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甄家幺女甄盈要和幽州牧萧翊成婚，这一下子又退婚，免不了被有心人恶意揣测，毁了阿盈的名声，那阿盈将来还怎么嫁人。
“不行。”甄母道，“若是我们主动退婚，让天下人如何看阿盈。”
“她做出那等子丢脸的事情，还在意天下人的看法？”甄父冷笑道，“这下正如她意吧。”
甄父的这句话，让甄母一时失了语。
的确这就是阿盈一直以来的目的，她一直求着自己帮她退婚，现下真的退婚了，她该很高兴吧。
然后呢。
“那家主打算如何处置阿盈和那少年？”甄母忍不住问道。
这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那少年自然是不能留了，至于阿盈，送到龙王寺旁边的尼姑庵修行吧。”甄父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不能为家族带来任何利益，破坏了甄家和萧翊的结盟，这样的处罚结果已经算是轻的了。
甄母知道这已经是家主开恩了，于是只能道：“也好。”
只要女儿在跟前，她总能照拂一二，不至于在这乱世中没有安身之所。
两人自此达成了一致。
之后又不再说话，过了许久，甄父叹了口气，然后出了院子。
甄母在甄父离开没多久之后，去了甄盈的院子。
到了后，只见院子外面围了一群护卫，甄母进去，见碧玺和翡翠守在阿盈的屋外。
她们俩见了甄母之后，立马道：“主母。”
“女郎吃晚膳了没？”甄母问道。
两人摇了摇头。
甄母让翡翠去准备些吃食，然后端了进去。
只见女儿正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小彩坐在屋内的凳子上，看着外面，见她来了，道：“主母~”
“你先出去。”甄母道。
小彩应了声出了屋子。
甄母到了床边，见女儿睁着眼，看着床顶的流苏，见她来了，问：“那少年怎么样了？”
“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那少年，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甄母道，“起来吃晚膳。”
甄盈没动，又问：“父亲已经决定退婚，对吗？”
甄母没吭声。
“父亲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不可能让有污点的女儿嫁给萧翊。”甄盈道，“他很看重萧翊，万万不愿意留下什么隐患。”
甄母终于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
“我就是不想他和萧翊联盟。”甄盈觉得已经达到了目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就像是一直以来的一个执念，终于解开了一般。
甄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该相信她说得哪一句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管怎样，女儿的余生都只能在尼姑庵中度过了。
再救
说了这句话之后, 她看向了母亲，想看看她的反应，毕竟这才是她想要和萧翊退婚最真实的原因, 但可惜的是，母亲似乎并不怎么想追问下去，只道：“饭菜放桌上了, 你记得吃，我回去了。”
但甄盈不知道那少年如今怎样了, 是否有吃的东西, 怎么可能有胃口吃下去，道：“母亲还没说父亲打算如何处置阿昱。”
对于那少年, 甄盈如今只剩下愧疚, 自己只想到要退婚, 却忘了父亲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而那少年，在父亲看来, 就是眼里的一粒沙子，自然还是不要存在的好。
甄母没说话。
“母亲, 这一切都和那少年无关, 他是无辜的, 请您和父亲饶了他。”甄盈请求道。
甄母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要求，他们怎么可能放了那少年，他的存在就是个隐患, 就是女儿不嫁给萧翊，他们也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他。
“难道你现在还想跟那少年在一起？”甄母问道。
甄盈点了点头。
“你父亲不会同意的。”甄母道, “你也别幻想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少年？”甄盈又问了一遍。
若是那少年因为她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么她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
甄母看着女儿急切的目光, 差一点就要说出了他们要怎样处置，可一想到若是被女儿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如何闹了，还不如先处理了，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告诉女儿也不迟。
她回道：“你好好休息，其他的先不要管。”
甄盈见母亲一直不回关于那少年的一丁点信息，知道定然是想瞒着她，这样想着，她忽然有些害怕，父亲母亲不会是想要将那少年处理掉吧。
她越想越害怕，这样的事情就算母亲不愿意，可父亲若是坚持，母亲也不能奈何。
怎么办呢？
“母亲，我想见阿昱。”甄盈忽然道。
“见他做什么？”甄母回道，“我也不知你父亲将那少年关在哪里。”
“母亲~”甄盈喊道。
“阿盈，忘了那少年吧。”甄母劝说道，“你已经因为他人生都毁了，再这样下去，连命也不想要了吗？”
甄母知道将阿盈留在山上的尼姑庵，这是夫君的底线，否则留在阿盈跟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逐出家族，以后再也不是甄家女郎，得不到家族庇护。而在这乱世中，一个女郎，没有家族的保护，很难生存。
阿盈自小在家里娇养长大，怎么可能适应外面的世界？
“母亲，若是那少年没命了，女儿也不活了。”甄盈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语气坚决，“女儿说到做到。”
“你这孩子……”甄母气得想给她一个耳光，恨不能将她扇醒来。
“请母亲放过少年，也放过女儿。”甄盈继续道。
甄母无法，只能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得看你父亲怎么处理。”
“那烦请母亲将女儿的意思转达给父亲，那少年活着我就活着。”甄盈回道。
她现在也没法了，若不这样说，那少年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甄母叹了口去，她的女儿，为了那么一个少年，值得吗？
说完出了屋子，嘱咐碧玺和翡翠好好照顾女郎，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话说那少年被关在柴房之后，也没怎么挣扎，只乖乖地待在那里，神情平静地像是待在自家屋子里。
可绕是再淡定，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到了夜晚的时候，有两个人影趁着门口守卫打瞌睡的时候，偷偷往空气中撒了一些粉末，等到守卫彻底睡了过去，他们偷偷地潜入了柴房。
“殿下，我们来给你送吃的了。”其中一个亲卫道。
“嗯。”被绑着的少年应了一声，然后任由另外一个亲卫给他松绑。
等着两人拿出烤地瓜后，少年明显变了。
两个亲卫赶忙诉苦：“殿下，我们也没办法，去了膳房只剩下地瓜了，您就先将就吧。”
少年拿起烤地瓜，啃了起来，问道：“甄家家主怎么说？”
“已经决定退婚了。”其中一个回道，然后问，“殿下，既然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要不现在回北宴吧？”
“不急。”少年吃完了一个烤红薯，慢悠悠地道，“若是现在离开，肯定会引起怀疑。”
“可您若是不走的话，就危险了，那甄家家主定然不容你。”另外一个亲卫劝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次殿下就带了他们两个，上次就是因为他们一时不察让大殿下的人将殿下伤了，幸亏殿下福大命大，恰巧被甄家女郎给救了。
“不会有事。”少年再吃了一个地瓜后，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两人见殿下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赶忙从柴房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门口的两个侍卫被人用水给泼醒了。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这人家主可是交待要好好看管，若是跑了，你们两个也不要活了。”刘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他身后除了跟着几个府里的护卫，还跟着一个婢女，只见那婢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还有一些吃食。
将门口的两人唤醒后，他叹了口气，犹豫了好一会才进去。
这样了结人性命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只不过以前都是针对的甄府家奴，这还是第一次针对一个府外人。
可家主的命令他又不得不从，哪怕他知道最后会得罪女郎。
但也没办法，谁让这少年自己不识相地非要招惹女郎。
他推门进去，却被少年的相貌惊艳到了，心道，怪不得女郎要为了他退婚，这样的容色天下难有。
“起来吃饭了。”他道。
然后让护卫去为他松绑，让婢女将饭菜和酒放在了他跟前。
“哈哈，真不错，还有酒喝。”少年笑道。
“快吃吧。”刘伯催促道。
赶紧了事，他赶紧走，实在是可惜了这样的好颜色，这么年轻就要折在这里了。
少年没动，笑着看着他。
这样僵持了大约一刻钟，刘伯没耐性了，示意旁边的护卫帮忙。
那两人上前，拿起酒壶就要往少年的嘴里灌。
“住手。”忽然甄家主母的声音响起。
刘伯回头，就见主母带着红玉往这边走来。
他赶忙跪下迎接，道：“主母怎么来这里了？”
甄母没看他，而是对那两个护卫说：“将饭菜拿走。”
才看向刘伯道：“你们都出去。”
刘伯没动，他身后跟着得人也没动，若是他今日没完成任务，定然要被家主责罚。
“出去。”甄母吼道。
“主母，这是家主的命令，我不能违背。”刘伯道，“请您别为难老奴了。”
“家主那我自会跟他解释，不会罚你。”甄家家母道，“带人出去，我要跟这少年谈谈。”
刘伯知道任务怕是完成不了，只能带着人先退出了柴房。
甄母看了一眼身后的红玉道：“你也出去。”
“主母。”红玉道，“我陪着你吧。”
她真怕这少年会伤了主母，虽然这是在甄府，之前肯定不会，但现在知道了家主不愿意留他性命，保不准做出什么来。
“没事。”甄母道。
红玉没法，也从柴房出去。
柴房里现在只剩下甄母和那少年了，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先是那少年忍不住开口：“谢谢主母。”
“不用谢我。”甄母道，“你要谢就谢阿盈吧，是她救了你。”
少年沉默了会，才小心问道：“女郎还好吧？”
这是甄母第二次见这少年，之前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细看，这次单独和他待在一起，只觉得这少年除了长得好看，身上还有一种贵气，很是吸引人，难怪阿盈会被她吸引。
可容貌再怎么优秀，都改变不了他是落魄商贾之子的身份，配不上
䧇璍
阿盈。
想到因为他，阿盈的一生都要毁了，说不恨自然是假的。
“你害惨了她。”甄母道，“若不是因为你，阿盈不会跟幽州牧萧翊退婚。”
“我喜欢她。”少年道，“恳求伯母让我和阿盈在一起。”
“阿盈就算不嫁给萧翊，也不会嫁给你。”甄母道，“你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少年心道，想不到他也有这一天，不过这甄家主母也是势利，嫌弃他既没钱又没权。
“我可以给阿盈幸福。”少年回道，“我喜欢她，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听到着话，甄母笑这少年天真，她道：“幸福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作为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乱世中平平安安就好。
少年沉默了下来。
甄母看着他，却一时有些犯愁，现在这少年既不能放出府去，但也不能就这么处理了。
她这次阻止了，难保下一次刘伯再过来。
可想到女儿那坚定的眼神，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冒险。
现在只能劝劝夫君，暂时先将这少年的性命留下。
夜谈
因为担心少年的安危, 晚上的饭菜甄盈一口都没有动，她被禁足在屋子里，外面什么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父亲打算怎么处罚那少年，怎么处罚她，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小彩,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甄盈看着小彩，问道。
“女郎,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不如想开点。”小彩安慰，“至少您成功退婚了。”
虽然这退婚成功的代价有些大, 小彩心道。
“你把翡翠叫进来。”甄盈道。
小彩应了一声出了屋子, 过了会, 翡翠进来。
“女郎。”翡翠道, “您叫我什么事？”
“父亲打算如何处置那少年？你知道吗？”甄盈问道。
她现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她知道, 不管她怎么闹，父亲都会让她活着, 但那少年就说不定了。
翡翠转头看向窗外, 并不答话。
其实刘伯早上带着毒酒去找那少年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传遍了, 即使她从昨日开始没有出女郎的院子，也从洒扫的婢女口中知道了。
翡翠从后山中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他不该出现在甄家的势力范围中, 女郎喜欢他，主母可以留他, 但家主不可能容他。
当然她没想到，女郎竟然还敢将他带回到府里, 这不是往家主跟前送吗？
这样做，可以让家主同意退婚，但也却将那少年置于危险之中了。
幸好，主母拦住了刘伯，救了那少年一次。
但这次是主母刚好出现，但下次呢，只要是家主不愿意让那少年活着，主母想阻拦，也是有心无力。
“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甄盈抓住翡翠的袖子，道，“告诉我，求你了。”
翡翠依然没动。
她不想告诉女郎，让她徒增伤感。
“那还……活着吗？”甄盈松开了翡翠的袖子，轻轻问出口。
她看着翡翠的神情，唯恐她朝自己摇头，要是那样的话……
甄盈不敢想，她提着气，不敢呼吸，等着翡翠回答。
翡翠将头转了过来，看着她，点了点头。
甄盈呼出一口气，活着就好。
她又问道：“父亲已经打算处置他了吗？”
翡翠继续点了点头。
甄盈见翡翠虽然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但是已经开始搭理她了，于是又问道：“打算将他赶出府？”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甄盈都不相信自己，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母亲可能会这样处置，但父亲不可能。
果然，翡翠朝她摇了摇头。
甄盈没有再问，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了，父亲不打算将那少年赶出去，但他也不可能将那少年长久困在甄府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我要见父亲。”甄盈看向翡翠，道，“你帮我跟刘伯说一声。”
翡翠点头，然后出了屋子。
话说刘伯因为办事不利，此时正被甄父罚跪在书房门外，虽然是主母阻挡的原因，但是也改变不了他办事不利的结果。
不过他此时却看不出一点不开心的迹象，嘴角甚至还带着笑。
虽然在甄府这么多年，刘伯干了很多这样的事情，但他本能地厌恶做这样的事情，他有时想，适应了这么多年，但他还是不适应，可能他本性里还是不太适合当甄府的大管家。
只是在府里生活，你不往上爬，自会有人踩着你往上爬，到了最后，爬不爬已经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必须爬了。
虽然他嘴上经常说姜阿嬷傻，放着府里主母跟前的阿嬷不当，非要一个人跑到仙女山别院去，但他心里其实羡慕姜阿嬷的，羡慕她可以不用做这些事，羡慕她清闲的生活。
刘伯感叹，真是老了。
忽然有人凑到了他跟前，说女郎要见家主。
刘伯自然明白女郎是为了那少年的事情，只是这件事现在不是他能决定的，最终还是要看家主的意思。
刘伯对来人道：“你回去告诉女郎，我也只能帮她传话给家主，至于家主见不见，他就不知道了。”
能帮女郎一次还是帮一次吧，经过这样的事情，女郎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来人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跪了大约有三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书童从书房里出来，扶起刘伯道：“家主让您回去休息。”
“我有事要禀告给家主。”刘伯道。
书童说稍等之后，然后又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对刘伯道：“家主让您进去。”
甄父此时正坐在书桌旁处理公务，见刘伯来了，抬起头道：“有什么事？”
“女郎说要见您。”刘伯道。
“不见。”甄父直接拒绝。
刘伯却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他道：“家主，虽然女郎这次有些任性，但我想您直接让我处置了那少年，若是被女郎知道了，又不知道怎么闹了。”
甄父抬头，第一次觉得身边这个老奴聒噪，不过他也没赶他走，继续听他说。
他微微揉了揉眼睛，就在刚刚不久，他的妻子，甄家的主母过来和他大吵了一架，因为他要处置那少年的决定。
当然也说了女儿的想法，即便如此，甄父依然认为，那少年留着只能是祸患，只要女儿还是甄家女郎，那么那少年的存在就不光关系到女儿的声誉，更是关系到甄家的声誉。
最重要的一点是，被萧翊知道阿盈因为那少年而退婚，甄家却没有处置那少年，那么不说结盟，不结仇就算是好的了。
甄母说他不爱女儿，可若他不时时刻刻将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甄家早垮了，依附甄家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您还是见她一面吧。”刘伯道，“看看女郎怎么说，也许会有另外的法子。”
甄父沉默，终道：“你将她带来吧。”
就见一面，以后女儿去了尼姑庵想见都难见了，只希望她能理解他的苦心，不要恨他。
甄盈自拜托翡翠之后一直在屋子里面等啊等，从晌午等到了天黑，从天黑一直等到了亥时，她以为都要没希望了。
忽然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刘伯的声音，对外面的翡翠和碧玺道：“家主要见女郎。”
甄盈立马打开屋门，道：“我跟您过去。”
晚上的风呼呼吹了起来，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像是又要下雨一般。
这样想着，到了甄父书房门口的时候，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刘伯笑着道：“好险，进去吧。”
甄盈回头，道：“您不用等我，回去休息吧。”
刘伯朝她摇了摇头，他能帮她也到这里了，也不是帮她，其实他是在帮他自己。
只要那少年能活着，就够了。
甄盈推开甄父书房的门，迟疑了下，才慢慢走了进去。
只见父亲坐在书桌里面埋头看着什么，见她来了，抬头看她，然后指着书桌另外一边道：“坐下吧。”
甄盈只觉得父亲又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她似乎好久没有和父亲聊过了，熟悉的是依稀还可以看到小时候父亲的影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坐了下来。
甄父看着她，感叹：“我们父女俩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聊过。”
“是父亲从来没给我机会。”甄盈回道，她想求父亲放过那少年，可知道，这样的话，两人还没开始谈就陷入僵局。
甄父觉得女儿很陌生，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般，有了自己的主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他想了想，却始终想不起来，不过有主意也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给了你很多机会。”甄父道，“但是你却让机会偷偷溜走了，比如萧翊，若是你两个姐姐还未嫁人的话，这样的好机会根本轮不到你。”
“父亲认为嫁给萧翊是机会，我却觉得这更像是一段孽缘。”甄盈道，“谁要给谁呗。”
“在中原这乱局中，虽说嫁到世家大族保安稳，但是最多也就那样了，很难往前走，但是嫁给萧翊不一样，他会一直往前走。”甄父道，“他是真正的英雄，为父看了一辈子人，不可能看走眼，所以没有经过你同意就让你们订婚了。”
甄父的话让甄盈无法反驳，因为她知道，甄父的确没有看走眼，萧翊是走到最后的人。
“但女儿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甄盈跪了下来，“求父亲成全。”
外面的雨滴滴答答下了起来，越来越大。
甄父问：“那个少年？”
“对。”甄盈道，“女儿此生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不仅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甚至还会拖累你。”甄父看着她道，“这样你也要和他在一起吗？”
“不管他以后如何，女儿都不后悔和他在一起。”甄盈坚决道。
因为她知道，若是她的态度不够坚决，甄父不可能饶了少年，她在赌。
“你想好了？”甄父又问了一遍。
“想好了。”甄盈回道。
见女儿这样，甄父脸上充满了悲伤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让我饶了他也可以。”
“父亲~”甄盈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您……”
话还没说完，就听甄父慢慢道：“除非你不再是甄家女郎。”
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若阿盈不是甄家女郎，那么她所作的事情也和甄家无关，相信萧翊也不会说什么。
甄盈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父亲也会赶她走。
之后她又笑了，这样的结果在她拉着那少年一起来演戏的时候，早该预料到，不可能什么都给她，她为了和萧翊退婚，那么也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
且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她似乎待在甄家也成了多余，与其这样，那不如去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也好。
“之前我和你母亲相商，若你愿意和那少年断干净，那么你即使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让你待在尼姑庵，家族会养着你，这是我们的底线。”甄父继续道，“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想跟那少年在一起，在你母亲跟前说出，若我们处置了那少年，你也不想活了的话。”
他顿了顿道：“既然你不想活了，你自去外面走一走，带着那少年，看能不能活下来。”
甄父一直觉得女儿之所以这么想，只想跟那商贾之子在一起，就是因为从小被家里娇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变得如此任性。
那么她既然想过那样的生活，他就成全她。
“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但我最多给你三天的时间。”甄父道。
最多三天，萧翊也该收到他的退婚书信了，到时候肯定要来府里，所以在他来之前，还是尽快将阿盈的事情处理好。
甄盈跪下，道：“谢谢父亲。”
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甄盈不知道，只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其实也不用父亲给她三天时间，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管怎样，她都要救下那少年。
至于从甄家出走，那么她刚好去看看这世界，听说中原很多世家大族去了南越，因为隔着越河，中原的混乱丝毫没有影响到那边，那里的人还可以过着正常的生活。
或许她可以去那边看看。
父亲虽然将她逐出了家族，但是她并不恨父亲，也感恩他们抚养她长大。
她现在退婚了，不知道父亲之后会和萧翊达成什么样的合作，但是没了联姻这层关系，结盟总不那么牢靠，也许还有书中的走向一样，也许不一样。
但不管是哪样，若她在南越站稳脚跟，她也会想法子让父亲母亲离开这里，如同书中后来很多的世家大族一般举家到南越。
因为她记得，虽然那些家族搬到南越，实力消弱了一些，但是比起来一直留在中原，在战乱中慢慢消失的家族来说，还是好太多了。
这样想着，她心定了下来，看着甄父，表明态度：“女儿还是要救那少年，请父亲成全。”
“好……好……好……”甄父连说了三个‘好’，之后好似苍老了许多，道，“你回去吧。”
甄盈跪下来道：“女儿不孝。”
“走吧。”甄父朝她摆摆手。
这条路既然是她自己选的，希望她不要后悔。
离开
当天空中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钻出来, 给雾蒙蒙的城外洒下一束光。
“天亮了！”有人喊。
原本寂静的城外瞬间热闹起来了。
东倒西歪的大汉坐了起来，开始和旁边人兴奋地唠嗑；照顾了一晚上幼儿的妇人，刚眯了一会, 又醒了，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还有坐在马车里的贵人，撩开帘子看向了城门。
瑶城, 终于到了。
甄盈昨晚睡得不错，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少年怀里, 她没什么负罪感地坐起, 活动了下筋骨。
看着那束光，以及那城门, 心里开心极了。
要说一个月前, 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北方流民中的一员, 那时候的她还在甄家过着娇贵的世家小姐生活, 吃饭穿衣皆有人伺候，唯一的烦恼是如何打发无聊的生活。
她曾想, 若是这样无所事事地在这个世界过一生也不是可以。
总比以前当社畜的生活要好。
只是老天似乎就要和她过不去一样，非要让她知道自己是穿书的, 且她若是跟男主成婚后,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她没得选, 只能跟男主萧翊退婚，被赶出家门。
而旁边这个貌美少年，是她计划中的意外。
她救过他, 所以求他和自己演了一场戏，骗过了父亲母亲, 在打算来南越的路上，她觉得两个人的缘分到此结束。
毕竟最终她让他安全从甄家出来, 两人算两清了。
跟他说两人就此分开后，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又哭上了，说他现在在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亲人了，若是不能留在她身边，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硬是在一路跟着，对此，甄盈也很无奈，到最后变成结伴同行了，甄盈跟他说了自己的到南越经商的计划，少年立马表示，他可以跟她一起，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貌美的一男一女很是扎眼，只不过长时间赶路，到了瑶城城外，大家都饿的筋疲力尽，和自己无关的人是不大想搭理。
甄盈这一路走的还算顺利。
等待城门打开的这段时间，甄盈无聊，索性盯着少年看了起来。
这张脸，她看了无数回，但每次都感觉都像是第一次看一样。
比如这次，她发现他的眼睛很亮，尤其在阳光照耀过来的时候，眼里彷佛藏着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
她不由地哼起儿歌。
“你哼的什么曲子？”少年问，他又想睡觉了。
甄盈没再唱，笑着道：“小星星呀，你眼里有星光。”
“哈……”少年背过身去，不想理她。
真奇怪，怎么还生气了呢。
甄盈想不通，也不去想了，反正他想留想走随意，她无所谓。
他们本也两不相欠，没必要绑在一起，她是这个世界的一片孤舟，只想活着就好，无所谓在哪里。
但他生于这个世界，必然有属于他的牵挂。
他不该和自己待在一起。
甄盈让他走，是有私心的。
是她不想再种下因果，有了不该有的牵绊，到时候痛苦的是自己。
自大瑶城破之后，北宴发生动乱，除了一部分土地被北宴收入囊中外，其余土地被其他势力范围分割，大家谁也不服谁，早几年还算安生，百姓虽然生活的苦，但忍忍也能活下去。
可这一年来，战乱纷起，各个势力蠢蠢欲动，唯恐自己落于人后。
普通百姓生活不下去了，听说大江以南原本附属于大瑶的南越富庶安宁，尤其是都城瑶城，经贸极其发达，是经商的好去处。
南越成为了大瑶附属国之后，派人到大瑶学习前进的耕种技术，文化等，最后将都城名字也改成了瑶城。
大瑶稳定的时候，南越的很多富裕人家都会派族中年轻人到大瑶学习，可自从大瑶摇摇欲坠后，反而是很多大瑶人纷纷奔赴南越，尤其是在瑶城，因为多年来学习大瑶文化，这里的饮食文化最像大瑶，很多人来此寻求一线生机。
导致瑶城的人口扩大了两倍，城区又向南扩张了一倍。
流民中有各行各业的手工艺人，丰富了瑶城的产业，让瑶城更有生机，同时也为瑶城的治安带来了隐患。
加之流民涌入越来越多，瑶城根本容纳不了，于是一个月前，城主下令：只准持通行令的人进入。
至于通行令如何获得，这就是各自的事情了。
当太阳完全升起，瑶城的大门甫一打开，所有人一拥而上，没有通行令的流民想要趁着守城的兵士不备，偷偷溜进去，奈何被守城的兵士一把提起，绑起来扔在一边。
连续抓了十几个之后，大家才乖乖地排起了队。
甄盈没有去排队，她甚至都没站起来，就坐在原地，啃着刚烤好的红薯。
“你没有通行令。”少年忽然道。
甄盈没理他，继续啃着红薯，真好吃。
少年忽然凑近她跟前，一把夺了她手中的红薯，然后也不管是她吃过了，拿起来就啃了起来。
“我饿了。”他说。
虽然知道这人一直是这德行，甄盈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进城之后，不要跟着我了。”她道。
这样的大爷，她要不起，谁爱要谁拿走。
少年却笑了起来，回道：“再说。”
她有通行令就好。
甄盈很少见到少年笑，从救起他开始，哭的次数都比笑要多，这次又是为何笑？
不过笑起来真好看，她想。
算了，不生气了，就当喂狗了。
但想想真被狗吃了，比让一个大美男吃了更让人心塞。
甄盈没脾气地笑了。
少年见她不生气了，他看了一眼排队等待通行的人，问：“什么时候进城？”
“再等等。”
甄盈说，说完她一直看着城门的方向，目光里充满着向往。
这一等一直到了晌午，日头正照在城门口，忙了一上午，负责收通行令的官员开始不断打哈欠，明显有些疲累。
身边的少年半靠着她，似乎也要睡着了。
“喂，进城了。”甄盈轻轻推了下。
少年似乎被惊吓到了，猛地睁眼，眼神里露着凶光，彷佛下一刻就要攻击人一般。
待看清眼前人后，眼神恢复正常，解释：“刚做了噩梦。”
甄盈其实也还好，刚把少年救回来的时候，他醒来时候的的目光就像小兽一般，看着总不像是正常人。
这目光第一次看得时候真被吓到了，但多经历了几次，竟然也习以为常。
只是觉得要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只要睡着就做噩梦。
看少年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心疼。
两人去排队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他们。
甄盈从怀里摸出两块令牌，递了过去。
那官员看了一眼令牌的名字，给他们写了一份在瑶城的身份证明，木然道：“放。”
甄盈和少年慢慢往城里挪动。
和父亲决裂后，北方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只要她还待在大瑶，那么不管到哪，都躲不过甄家和萧翊，只要他们想，总会找到她。
甄盈既然已经决定离开甄家，那么她若还是在甄家的眼皮子底下，母亲担心她的话，总会找人来寻她回去，而她一旦回去，必然引来萧翊。
而北宴，更不能去了，书里的血阎王就在那，她一个弱女子去了不是如羊入虎口么。
想来想去，还是南越瑶城最合适生存。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回到一月前那个雨夜。
当晚她从父亲书房出来之后回了院子里，父亲就命人撤了护卫，并将少年放了。
小彩打着伞一直守在院子外面，见她回来，哭了起来。
她问：“哭什么？”
“我以为女郎不会回来了。”小彩回道。
她是真的害怕，隐隐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帮她将少年带到府里来，若是少年不来，女郎就不会惹怒家主，家主也不会惩罚女郎。
甄盈看着小彩，想了想道：“小彩，若是我离开了甄府，你要怎么办？”
这是甄盈不想面对的，她不想带着小彩到外面的世界，不管如何，甄府对于小彩来说，都是最好的地方。
“我跟着女郎一起离开。”小彩毫不犹豫地道。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她从小跟着女郎，若是女郎不再府里了，她也没有待在府里的必要了。
“我会跟姜阿嬷写信，我离开之后，你就去姜阿嬷那里吧。”甄盈回道。
去了南越，不知要经历什么，小彩没有错，没有必要承担她犯错的后果。
“我不去。”小彩拒绝。
不过想到女郎所说的，她问道：“女郎为何要离开甄府？家主主母如今只有女郎一个人在跟前，若是女郎好好道歉，他们必然还是愿意让女郎待在府里。”
甄盈回道：“是我自己要离开，不关他们的事情，留在府里，即便没了萧翊，也会有另外的人，只要我还依靠着甄府，那么我的命运便始终不能由我自己掌控。”
这是甄盈最想离开的理由，被父母可怜，让她留在山上的尼姑庵，不缺吃穿，免受战乱，可那样的日子，是她想过的吗？
再者，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为了一辈子待在尼姑庵，最终跟着甄家一起被灭吗？
告别
对于甄盈所说的, 小彩表示理解，但依然要随着甄盈一起离开。
甄盈见劝不动小彩，索性也不劝了, 加上太晚，昨日因为担心少年，她也没睡多长时间, 所以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甄盈没等母亲过来找她, 就去了母亲院子, 她不想和父亲的谈话由别人告诉母亲。
到了母亲院子的时候，翡翠站在院外, 似乎在等她。
“母亲醒来了吗？”甄盈问道。
“还未醒来。”翡翠答道。
她看着甄盈, 忽然道：“我后悔了。”
翡翠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甄盈本来已经准备进院子里, 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昨天不该告诉你那少年的事情。”翡翠道。
因为她和碧玺一直在女郎院子里待着, 所以昨自然知道晚女郎去见家主的事情，只是女郎和家主具体谈了什么, 她们并不清楚, 差人去问了刘伯, 刘伯那边也不说。
这让翡翠更担心了，她不知道家主会怎样惩罚女郎。
甄盈想着母亲还没醒来，于是招呼翡翠去了湖边的凉亭边, 这个地方她们上次也待过，这是两人第二次来, 只不过这次的心境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谢谢你，翡翠。”甄盈道,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个少年的命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她见翡翠没说话，道：“家主已经让阿昱回来了，他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女郎跟家主怎么谈的？”翡翠问道。
甄盈想着反正都要离开甄府里了，以后说不定很难见到翡翠，所以她想好好告别，于是道：“我不再是甄家女郎了。”
“什么？”翡翠惊叫。
“这就是我跟父亲谈的条件。”甄盈道，“只要我不是甄家女郎，那么我所做的事情便也和家族没有关系，父亲自然也不会因为我做的事情去处置少年了。”
“为了那个少年，女郎值得吗？”翡翠反问。
在这乱世中世家大族女郎的身份多么珍贵，是一个女子都懂，像她的出身能在世家大族中做个婢女已经足够幸运，而在世家大族中做女郎那更是幸运中的幸运儿。
女郎就这么轻易地舍弃这个身份？一点都不心疼。
“是家主的意思还是……？”翡翠继续问。
“父亲提出的，我同意了。”甄盈笑着道，“我对于家族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与其被关在这府里，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翡翠听了，却摇了摇头，她从小跟着父亲走镖局，外面什么情形她清楚的很，早些年还是能走镖，但最近几年很难走一趟镖，因为你不能确定在路上会遇到什么。
“女郎没出过府，自然将外面的世界想的很好，可是外面正逢乱世，男子在外面行走时刻都有危险，何况一个女子？”翡翠道，“奴婢劝女郎再想想，去跟家主认个错，待在府里吧。”
甄盈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留在府里，只是我不能，若是我留在府里是以阿昱的性命来换，那么这份安稳，我宁愿不要。”
“那个少年……”翡翠道，“那女郎以后是跟那少年一起生活吗？”
甄盈眼神闪了闪，她从来没有计划着那少年一起生活，只是现下不好说，于是含糊回道：“再看吧，先将他送出府。”
翡翠知道自己一个做婢女的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道：“若是女郎需要我什么帮助，请尽管说。”
虽然和女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她心里，已经将女郎当成了朋友。
“照顾好母亲。”甄盈道。
要说她最不舍的是谁，那就是母亲，虽然这次母亲没有帮她去说服父亲，但她并不怪母亲，这么多年一直跟母亲在一起，忽然要离开母亲，说不伤心自然是假的。
“我会照顾好主母的。”翡翠道，“你也别担心主母，主母在府里，不缺吃不缺穿，平日里没事礼佛，也没多少烦心事。”
在翡翠看来，甄府里比外面要安全多了，只要甄家还没倒下，依附甄家生活的人过得也不会太差。
她担心的是甄盈，习惯在甄府里被那么多人侍候，要什么有什么，这一出去必然不适应。
想到这里，她叮嘱道：“女郎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真的生活不下去的话，一定要回来。”
就算家主家母再怨女郎，毕竟是甄家的女儿，也不可能完全不管的。
“知道了。”甄盈道，看看时辰，母亲也要醒了，“我去找母亲了。”
翡翠跟着一起过去，她昨晚没怎么睡觉，一直想着女郎的事情，所以今日天还没亮的侍候，就在院外等着女郎，因为她知道女郎今天一定会回来找主母。
两人到了甄母屋外的侍候，红玉和碧玺也起床了。
看到甄盈过来，一点也不惊讶，道：“女郎来了。”
“母亲醒来了么？”甄盈问。
“奴婢一会进去看看。”红玉回道，“女郎稍等。”
“不急。”甄盈道，“我陪母亲一起吃早膳。”
她以前并不怎么爱陪母亲一起吃饭，只是想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陪母亲一起吃早膳，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伤感。
她微微转头，看向了屋外院子里。
翡翠站在她身边，看着她，道：“夏天快到了，湖里的荷花也要开了。”
“是呀，一年又一年。”甄盈回道。
两人没再说话。
甄母在屋里里听到了甄盈的声音，见红玉进来，问道：“女郎解除禁足了？”
“嗯。”红玉道，“女郎一大早就过来，说要陪您一起吃早膳。”
甄母道：“什么时候解禁的？”
具体的红玉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碧玺说起来，女郎昨晚去找了家主，之后就解禁了。
“您过会可以问问女郎。”红玉道，“奴婢也不清楚。”
甄母知道红玉一直陪在她身边，并不比她知道多，索性也不问了。
不知那个少年现下如何？但想来女儿都自由了，那少年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了。
就是不知道父女俩谈了什么条件。
甄母洗漱好出了屋子，甄盈立马迎了上来，道：“母亲。”
饭菜已上桌了，除了主母喜欢的饭菜，还有女郎喜欢吃的。
“过来吃饭吧。”主母朝着甄盈挥着手道。
甄盈凑到母亲跟前，坐在母亲身旁，不时地给母亲夹她喜欢吃的菜。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
等到吃完后，甄母道：“陪我去花园中走走。”
甄盈立马起身，扶着甄母的胳膊，陪着她一起去了花园。
红玉、碧玺以及翡翠跟在身后。
“你们别跟着了。”甄母道：“我跟女郎单独说说话。”
待会不知道会谈些什么，有些话不适合流传出去，虽然她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也不是那般多嘴之人，但还是谨慎些好。
两人一直走到花园中的牡丹园，甄母才停了下来，道：“我最喜欢这牡丹雍容华贵的气韵，其他花都比不上。”
甄母叹了口气，道：“在你们姐妹三人中，我一直觉得你更像这牡丹，未来也和这牡丹一样，成为那人上人，可惜了。”
甄盈微惊，她没想到母亲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母亲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她安慰母亲：“女儿倒是觉得这牡丹虽好，但是总归太过娇弱，不堪风雨。”
“等你到了母亲这个年龄，自然就明白，母亲为何喜欢牡丹。”甄母感叹道，“世事无常，能如牡丹一样被人呵护，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甄盈没有接话，她懂母亲所说，若她不是从现代穿越而来，若她不知道甄家最终的结局，她会选那条路。
只是，没有若是罢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甄盈在等母亲问她，而甄母在等甄盈主动说，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花园中转了一圈后，甄盈想出口，想到母亲拿牡丹来比人，忽然不知道若她说出后，母亲会是什么反应。
但不管如何，她总是要说的。
“我听父亲说了，你们商量好了，之后让我去尼姑庵。”她斟酌了下，决定先铺垫下，“可是女儿不想在尼姑庵待一辈子。”
“你不想在尼姑庵待着，那你想去哪？”甄母道，“你做了那样的事，不可能待在府里了。”
“女儿知道不能待在府里，因为这件事萧翊总会知道，所以……”甄盈停顿了下来。
“所以什么？”甄母问。
“女儿决定离开府里。”甄盈闭上眼睛，直接道。
说完她也不敢睁眼看母亲。
等了好久，也没等母亲有什么回应，她偷偷地睁开眼，就见母亲在流泪。
甄盈慌了，跪了下来：“母亲你若是怨我打我都好，别哭啊。”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哭，因为她。
“打算去哪？”甄母擦了擦眼泪，问道。
“我想去南越的瑶城看看，听说那里没有战乱。”甄盈回道。
甄母点点头，道：“既然你都决定好了，我也不拦着你。”
“你起来吧。”甄母道。
甄盈没动，她觉得很是愧疚。
甄母道：“母亲没怪你，只是在怨自己，保护不了你。”
拥抱
甄盈在母亲跟前的时候一直忍着没哭, 这会进了瑶城，想起母亲在花园中所说的话，眼泪却不争气得落了下来。
进入瑶城的这两块通行令是母亲给她的, 不仅如此，母亲还将她的嫁妆拿出来一部分折成现银给她，她不要, 母亲说，这本就是她为她留的, 本想她成婚的时候给她, 但她既然已经不跟萧翊成婚了，就让她带走。
母亲所给的这些父亲想必是知道的, 只是不说而已, 当然也因为母亲如何处理自己的嫁妆, 父亲没有权利管, 这是母亲的私产。
少年在她旁边走着，看到她流泪, 将帕子递了过去，道：“新的。”
甄盈接过, 将眼泪擦了擦, 觉得在少年跟前流泪有些丢人, 毕竟两人还不太熟，她想忍着，可越忍眼泪流的越快, 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了。
她索性蹲了下来，将头埋入膝盖里, 痛快地哭了起来。
少年僵直着身子站在她旁边，表情严肃。
大概是少年长得太过好看, 又或许是少年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正经，没过多久，就吸引来一群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肯定是那个少年惹了小娘子生气。”
“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
“这少年长得好看是好看，可一点都不解风情，都不知道去安慰下，还是我们家的知道心疼人。”
“那小娘子哭的好伤心啊，看得我心都要碎了。”
“若是现在有人抱抱小娘子，她也许就不哭了。”
阿昱第一次被人围观看热闹，属实有些不舒服，若是在北宴，若是有人如此多舌，那索性不要舌头好了。
只是这里是瑶城，只有他和阿盈两个人，他倒是很想出手将这些人教训下，可一想到若是给阿盈惹祸了，就生生忍住了。
可阿盈这要哭到什么时候？
他该怎么做？
忽然，他听到有人说抱抱就不会哭了。
阿昱犹豫，又犹豫，慢慢地蹲了下来，慢慢地伸出双手，有些笨拙地将甄盈圈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会陪着你。”
甄盈哭得放佛失去了听觉，她感到自己一个人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看不到前方的路，听不到任何声音，自己被困住了一般。
刚开始她只是因为想起母亲而哭泣，只是后来完全变味了，她想到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孤单地在这个世界中待着，没有人相伴，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到现在，一时更加悲伤了。
她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走着，想要走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仍是大雾漫天，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直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说我会陪着你，甄盈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开，然后她听到了街市中的吵闹声，以及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她微微抬头，见眼前一片黑，仔抬了抬头，发现原来她不知何时竟然被阿昱圈着抱在怀里。
因为两人贴得很近，她的鼻子挨着他的胸那里，然后一股少年特有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甄盈的脸不知不觉红起来。
她想起自己和阿昱一起进了瑶城，然后……
微微将他推开，道：“放开我。”
阿昱刚开始抱着甄盈的时候，只觉得她哭得人烦躁，之后他的鼻尖漫入一股少女特有的沁香，很好闻，他狠狠地吸了几口，整个人开始变得晕晕地，已经忘了她在哭，只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燥热起来。
直到甄盈的声音想起，他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甄盈已经不哭了，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少年猛地放开了她，解释：“我只是想安慰你。”
甄盈将眼泪擦了擦，大脑变得特别清明，她站起来，看着围着他们的人群，拉起少年，对人群道：“各位，借过借过。”
围观的人群看小娘子也不哭了，觉得没意思了，纷纷让开道。
甄盈和少年终于开始在瑶城的街市中逛了起来。
隐藏在围观人群中的两个亲卫，小五和小六，见两人离开，也悄悄跟在了他们身后。
“你说殿下是不是喜欢上了甄家女郎？”小五问道，“虽然我没有围在最里面一圈，但也看到了殿下抱着甄家女郎的时候，脸红了。”
“怎么可能？你忘了殿下的名号？那可是血阎罗，他会爱上人？”小六立马反驳。
他之前跟着殿下四处征战，亲眼见过殿下对敌人的残忍手段，他怎么可能有心呢？也就是小五一直在府里当值，所以才将殿下想的那么好，也不知道这次殿下怎么让他一起过来。
“怎么不会？殿下都跟着甄家女郎来到了瑶城？”小五继续坚持他的真爱论，坚决守护他好不容易磕到的一点糖。
“殿下必然有他留下来的原因，可能担心若他不看着的话，甄家女郎会跑去找萧翊。”小六坚持他的无爱论，继续反驳。
两个人一时争的面红耳赤，等再一次抬头一看，咦，殿下和甄家女郎呢？
原来他们俩不知不觉中到了瑶城最繁华的瑶华街，街道两旁除了南越的小食，还有大瑶以及北宴的小食，是瑶城最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美食多，人更多。
只见一个人挨着一个人，若是前面一个人不走，后面得人也挪动不了半步。
小五小六因为将殿下跟丢了，于是心里特别着急，就使劲往前挤啊挤，想努力挤出这个瑶华街，终于往前挤了两三个人的位置。
忽然前面一个身壮如牛的大娘转头，挥着帕子，指着小五小六，骂骂咧咧：“哪里来得龟孙子在挤，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
小五小六被骂的想找个缝钻进去，动作也慢了下来，两人现在也想骂人。
满含同情地看了彼此一眼，乖乖地随着人群流动往前挪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五觉得有两个时辰，小六觉得有三个时辰，他们终于从瑶华街出来。
两人站在路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双双感叹：再也不想来瑶城了。
然后一抬头，就见前面不久，殿下和甄家女郎一人一手拿着糖人，慢慢地舔着，不时地还说着什么。
不知为何，心情更复杂了。
甄盈大哭一场，将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藏在心中的郁气哭了出来，此时整个人感到神清气爽，看什么都特别美好。
她一直以为阜宁城够繁华，但来到了瑶城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看得太少了。
瑶城很像现代的江南古城，走几步一座桥，河流两边有很多人家，河道里莲花朵朵盛开，有采莲女划着船穿梭在其间。
让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她当时之所以同意父亲的建议，主动离开甄府，除了为了避开萧翊，她也想要一点自由。
一直待在甄家，自然不用担心缺衣少食，但与此同时，自由也被剥夺了，尤其是父亲说了，她不与萧翊成婚，此后一生，只能于青灯之下过完一生。
她又不信佛，真让她在尼姑庵待一辈子，平日里要不和龙王寺的小沙弥交流，就是和尼姑庵里的尼姑交流。
她觉得自己会疯了。
所以她宁可离开甄家，去博一份不确定的未来。
本来她来南越之前，还有点担心，现在却觉得自己赌对了，这个地方她很喜欢。
不仅气候喜欢，瑶城里浓浓的商业氛围她也喜欢，怪不得有人说，天下财富聚于瑶城。
刚从瑶华街走过，那里不仅有各地的美食，更是有各地的人。
北宴的，中原的，南越的，混合在一起，大家都习以为常，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四2贰二吾玖一似柒彼此不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异类一般。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人陪着。
这样想着，她转头望向了身边人：“甜不甜？”
少年第一次吃糖人，因为这种小孩儿喜欢的小食在北宴根本没有，他从小吃的最多都是牛羊肉，小食也是用牛乳做的乳酪糖。
他点了点头，比乳酪糖甜多了。
“我在龙王镇的时候最爱吃糖人，那些糖人师父手真巧，还可以让你选一个图形样式，当场给你做出来。”甄盈道，“比起吃，我其实更喜欢看他们做的过程，感觉很新奇。”
“嗯。”少年应了一声。
“本来以为来到瑶城就再也吃不到糖人了，没想到竟然在瑶华街看到了，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离开家一样。”甄盈笑着道，“以后有地方解馋了。”
少年担心她想家又哭起来，于是道：“你若是喜欢的话，我找那做糖人的师父学，到时候做给你看。”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没看甄盈的反应，自己先觉得讶异，什么时候他会说这样的话了，且当时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到怪异，只是自然而然地出口了。
他看着甄盈的眼神深了深。
眼神往别处望了望，正看到跟着他的两个亲卫朝他挥手。
小五小六感动坏了，殿下竟然开始关心起他们来，还会看他们跟上没跟上。
殿下和甄家女郎在一起，果然变得奇怪了。
较劲
瑶华街位于瑶城中心位置, 旁边紧挨瑶河，瑶河岸边则立着一家家酒家，酒家后一排则是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客栈, 从这里到城南、城西、城北以及城东距离都不远。
甄盈从瑶华街出来后，过了桥，带着阿昱进了一家叫做瑶城特色菜的酒家。
“店家, 将你们家的招牌菜都上一份。”甄盈喊道。
“好咧。”小二应道，将他们引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两位一看就是刚到瑶城, 要吃瑶城本地菜，你选我们酒楼, 算是选对了, 我们家做瑶城菜最正宗。您坐在这个位置, 打开窗户, 暖风夹着瑶河的水汽，很舒服, 最关键的是，瑶河每日不定时会有画舫表演, 若是你们赶上了, 可真……”
“好了, 先上菜。”甄盈打断小二的介绍，他再介绍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到饭菜了，本来她已经饿过了, 大哭了一场之后，肚子更饿了, 刚刚的糖人一点都不裹腹，还是要吃点正菜才好。
店小二应声下楼了。
“只我们两人, 你不用点那么多。”阿昱道。
“我们这一路上都啃得干粮，好久没好好吃一顿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瑶城，自然要饱餐一顿，再议其它。”甄盈道，“放心，吃不完的话，大不了我们打包到客栈再吃。”
甄盈觉得自己饿的可以吃一头牛，肯定不用打包。
这段时间日夜相处，阿昱已经习惯她嘴里吐出一些他没听过的词，比如她今日所说的打包，大约也是将吃剩的东西包下，然后拿走的意思。
明白了意思，但他觉得难以接受，他从来没有吃剩菜的习惯。
“不用打包，剩下就剩下吧。”他出声反对。
“你觉得……脏？”甄盈问道，这是她唯一想到的，没想到这人还有洁癖。
阿昱看了她一眼，反问：“你不觉得脏吗？”
吃食放久了本身就影响口感，更何况是吃过的东西，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我觉得还好，是我们自己吃过的，又不是其他人。”甄盈道，“若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也不勉强。”
这事因人而异，有人介意，有人不介意，她在现代的习惯是，若是她一个人去外面餐厅吃饭，那么碰到自己喜欢吃的有剩下，那一定要打包，虽然很多时候，她一般都是点多少吃多少，并不会浪费，但是一群人去吃饭的话，她绝对不打包。
阿昱心道，她的意思是她不嫌弃他吗？
这样想来，心情瞬间变好了许多，道：“随你。”
两人聊着天，看着外面，没过多久，菜品上了上来。
小二上一盘菜，然后给他们说下菜名，有栗子炒鸡、瑶河醋鱼、叫化童子鸡、油爆虾、鱼头豆腐、虾爆鳝面。
“客官，菜齐了。”小二道。
“招牌菜只有这几道?”甄盈看那盘子的分量，感觉都不够她一个人吃。
“这六道菜都是用我们瑶城本地食材所做，是我们当地的特产，贵在一个鲜字。”小二道，“您先尝尝。”
不等甄盈回话，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当然这六道菜对于二位客官来说还是显得多了，本店建议客官下次点菜的时候量力而为，浪费食物可不好。”
“嗯？”甄盈只听说过，点的越多，酒家越开心的理，从来没听过还嫌客人点多了的理。
“这些鱼虾都是本地渔民辛苦捕捞的，每年产量有限，所以能节省一点也节省一点。”小二继续道，“再者虽说我们这里不缺吃食，但是大瑶正发生战乱，很多普通老百姓都吃不上饭，因而瑶城府尹去年下令，凡是开办酒楼，若是客人浪费的食物积累到一定量，禁止营业。”
小二在说的时候，甄盈和阿昱一直不说话，只认真听着。
甄盈脸上出现惊讶的神情，这不就是她在现在所提倡的光盘行动吗？南越不仅商业繁华，官府的治理理念也很超前。
阿昱听着小二介绍，陷入了沉思，北宴距南越较远，路途遥远，又有河流阻隔，因而从来没有吞并南越的想法，他以前对南越也不感兴趣，毕竟南越的面积还不足中原的五分之一，加之河道众多，到处都是山地，不适合耕种。
他一直以为这里是蛮夷之地，不值得费心，但今日听一个普普通通店小二所说之话，却觉得和南越相比，他们北宴才是真正的蛮夷之地。
“好了，我们知道了。”甄盈道。
“请二位客官别介意，我也只是看二位刚来瑶城，既然来我们店里吃饭，那也是缘分，总要让客官知道。”小二犹豫了下道，“我们店里有规定，若是客人剩下的饭菜多，我们店里是要多收十分之一的饭菜钱，当然若是客人愿意将剩菜带走的话，这钱我们不收。”
甄盈心道，幸好只有六道招牌菜。
小二下楼后，她看着阿昱，无奈道：“吃吧，若是我们不吃光的话，由不得你了，必须打包带走。”
阿昱没反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甄盈也跟着吃了起来，她在现代出生在北方，因此多食面食，喜欢吃辣。
瑶城本地菜味道比较清淡，且每道菜都有淡淡的甜味，类似于现代江浙一带的口味，她大学暑假的时候曾经跟着朋友一起去杭州旅游，吃过当地的特色菜，和瑶城的相差无几。
她倒没有什么不习惯。
阿昱吃了一口后，表情奇怪，问道：“这菜里是放糖了吗？”
甄盈点了点头。
“做菜为何要放糖。”阿昱皱眉道，“味道好生奇怪，白白浪费了食材。”
“你没吃习惯罢了，多吃几次，就不奇怪了。”甄盈夹了一块醋鱼，“你不觉得酸酸甜甜更好吃吗？”
阿昱摇了摇头，在北宴，他们得牛羊肉都会撒上辣椒以及花椒，还有盐巴，吃起来才有味道。
这儿的菜只是看起来精致，但吃起来味道不怎么样，他停下了筷子。
甄盈在吃鳝面，吃着吃着，忽然见对面人坐在那，看着她。
于是她将嘴里的面吃完后，强调：“不能浪费哦。”
阿昱无奈继续吃了起来，表情扭曲。
小五小六在旁边一家做北宴菜的酒家吃过饭之后，来到了殿下和甄家女郎吃饭的酒家外面等着。
两人无聊，就看到殿下表情痛苦，似乎在忍受着难以忍受的东西。
“殿下怎么了？”小六道，“看起来像是被人逼着吃饭一样。”
“谁敢逼殿下吃饭？”小五道。
平日在府里，殿下吃饭的时候，他们这些侍奉在旁边的人可是战战兢兢，惟恐殿下皱一下眉头，不喜欢上的饭菜，更别说殿下这种吃的表情都扭曲的样子，他们就该担心见不到第二日的阳光了。
于是他转而看向甄家女郎，只见甄家女郎在吸溜着面条，看起来吃得很欢畅，她也没看殿下，就像是殿下在自己跟自己较劲，非要将那些菜吃完。
“殿下为了甄家女郎真是牺牲太大了。”小五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为了甄家女郎才忍受着不喜欢的食物。”
不得不说，小五差点真相了，但这次，离真相还差一点。
“殿下才不是为了甄家女郎，他自己喜欢吃。”小六反驳道，“他从不会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甄家女郎长得是美，但是也没有殿下美，殿下只是要利用甄家女郎，才不得不接近她。
“走开，别挨着我。”小五嫌弃道。
他刚磕到的一点糖再一次碎成渣渣了，伤心。
“你……我偏要挨着你，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故意往小五那边撞了下，然后小五不小心碰到旁边的桶，扑通一声，桶和人都倒在了地上。
甄盈听到响声，往外看了眼，没看到什么。
从他两个亲卫出现在外面，阿昱已经感受到了，于是道：“没事，小孩子打闹而已，继续吃。”
甄盈吃完一小碗鳝丝面，感觉饱了，好久没吃饭了，她高估了自己的饭量，但是这些菜必须吃完。
鳝丝面是在一大碗中放着，他们面前又各放了一个小碗，甄盈将阿昱的小碗拿过来，挑了些面放进去，又给里面加了点鸡肉，鱼肉以及虾肉，让小二拿了点辣椒过来放里面，然后推到阿昱面前，道：“你尝尝。”
阿昱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食物，不想动筷子。
可看着甄盈期待的眼神，他慢慢吃了一口，甜味中和辣味，形成神奇的甜辣味，虽然味道还是奇怪，但比单纯的甜味好吃多了。
“怎么样？”甄盈问道。
“还不错。”阿昱笑着道，很快将面前的一碗面吃完了。
在现代的时候，甄盈有一次跟着朋友去吃烤鱼，有一道菜叫怪味清江鱼，又甜又辣，味道很奇怪，但却让人忍不住吃好多。
自那之后，只要去吃烤鱼，她必点怪味。
刚看阿昱实在不喜甜，但这些菜她一个人又吃不完，想起怪味清江鱼的味道，尝试下，没想到他还不讨厌。
“好吃你就多吃点。”甄盈又为他添了一碗面。
小五小六看着，心道，甄家女郎添的面条有那么好吃吗？
不易
剩下的菜伴着加了辣椒的面条, 很快被阿昱吃光了。
甄盈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六个盘子，有种奇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朝小二喊道：“结账。”
那小二上楼来一瞧, 惊叹：“哇，不愧是北边来的客官，真是……好胃口啊。”
‘大饭量’三个字被他生生忍住没说, 临时换了，说着拿起算盘拨打着, 道：“一共五百文钱。”
说完开了一张单子, 上面写了桌号以及金额。
“这么贵？”甄盈又被这里的物价吓到了，想想五百文在阜宁足够一户人家花一个月了, 而且他们也只点了六道菜。
小二笑着道：“客官, 拨打算盘我要说是店里第二, 没人敢说第一, 绝对不会算错。”
“没怀疑你算错，只是这六道菜也太贵了。”甄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刚说完, 立马见小二有些生气道：“客官这话可说错了，您点的这几道都是招牌菜, 食材是瑶城最好的, 这个价位一点都不贵, 不信你过会再去几家做本地菜的酒家问问，我们店因为价格童叟无欺，回头客可是很多呢。”
甄盈想起顾况开白居易玩笑那句：长安大, 居不易。
现下她要说：瑶城大，居不易。
甄盈没和他再计较, 付了饭钱，店小二立马换上笑脸道：“真是遗憾, 二位客官没看到画舫表演，听说今日可是北面勾栏来表演，一月仅有一次，平日里只有瑶城达官贵人和富户才看起来他们家，其他人都是等着这一月一次的瑶河画舫表演，才能一饱耳福。”
“他们家很贵？”甄盈问道。
“当然贵啦，要去他们勾栏看表演，至少要六贯钱才能有座位。”小二说着，“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进去里面听小小娘子唱曲，听说她声如天籁，比夜莺还好听呢，不过只在勾栏里表演，从不参与画舫表演。”
甄盈没听后面的，只听小二说得六贯钱，去一次可养阜宁一户人家两年，这也太离谱了。
“这么贵有人去看？”她继续问。
她一直觉得现代那种为了看一次明星现场演唱会花几千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里的人更夸张。
“那是北城，临城有钱人聚集区，区区六贯钱，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小二平日里碰到的都是瑶城本地人居多，他知道的，人家比他还知道的多，因此并不喜欢他叨叨，一直憋着，难得碰到两个愿意听他唠嗑的外乡人，那可是可劲地说，“那边的宅子也贵，都是一户人家住在一块，另一户隔得老远，每家宅子都有大花园，出入必是车马随行，是我梦想中得生活，反正这一辈子我是买不起了。”
听到小二说起宅子，甄盈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现在又不能回甄家，肯定要在瑶城常住，那么买宅子那是必须的，而且看瑶城这每日从中原来的流民，宅子买了肯定不会亏，就算以后不在这里住了，卖了也是好的。
说实话甄母给她的嫁妆不少，足够她一辈子用了，本来甄盈没打算买宅子，只打算用来开铺子，但现在觉得不买的话，以后大约都买不起了。
于是问小二：“若是买宅子的话，该去哪找？”
“这个你要去牙行问问。”小二回道，“凡在我们瑶城买宅置地，都要通过牙行。”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前面另一个街道，道：“那边就有一家牙行，不过要买宅子，最好还是去想买的地方附近牙行看看，他们宅子多些。”
甄盈道：“谢谢。”
然后带着阿昱一起下楼，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通过和店小二聊天，甄盈也大约了解到了瑶城的一些情况。
心里有了底，伸了个懒腰，道：“我们去找客栈睡觉。”
这一个月她都没有好好睡觉，从甄家出来的时候坐的是马车，但是到越河岸边，需要坐船渡江，她索性将马车卖了，船靠岸后，她随着流民一直走到了瑶城城门口。
阿昱点头应好。
客栈位于酒家后一排街上，他们从瑶城特色菜酒家出来左转，大约往前走二十米，再左转就进入了客来街，这里每家都挂着灯笼，客栈里的店小二看到来客都会上前问一句：客官，可要住店？
甄盈带着阿昱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来客街尽头，然后才进去，给她和阿昱各定了一间上房，连续定了五天。
“这儿安静。”她看阿昱盯着她看，解释，“沿街的虽然离商铺近一些，但总太过于吵闹。”
这个客栈名为福来客栈，分为前院、中院以及后院，越是往里面，越贵一些，甄盈和阿昱就住在最里面，推开窗户，还可以看到外面的瑶河。
阿昱跟着甄盈先来到一个一间房，房间里也分了两个部分，里屋是睡觉的地方，外屋是待客的地方。
她道：“这儿不错，清净，我要睡觉了。”
“嗯。”阿昱应道。
“你的房间在隔壁。”甄盈回道。
阿昱应声出了屋子，甄盈听他进了隔壁房间后，立马躺在榻上，刚开始还不瞌睡，但被舒爽的凉风吹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五小六见殿下出来，已经等到了屋外，他们可是风餐露宿了一个月，加上甄家女郎一直和殿下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机会接触殿下，这会终于有机会了，忙上前道：“殿下。”
“北宴那边什么情况？”阿昱问道。
“殿下，您还是快些回去吧，陛下一直没有找到您，悲痛不已，现如今已经开始重用大殿下了。”小五道，“若是您再不回去，可能大殿下都要替了你的大司马之职。”
“不急。”阿昱回道。
“大殿下本就视你为眼中钉，若是让他成了大司马，不知道要如何对付您。”小六焦急道。
阿昱看着两个亲卫着急的样子，难得好心情地解释：“我之所以不暴露行踪，就是防止他再搞暗杀，先容他得意几日。”
殿下的能力和魄力，小六自然不怀疑，只是殿下不在北宴待着，不让陛下知道他还活着，反而让大殿下占去了好多便宜。
小六有些为殿下不值，殿下辛辛苦苦为陛下在外面执行任务，这会却比不上在跟前吃香喝辣，啥事都不干的大殿下。
太憋屈了。
小五见小六一直缠着殿下说些殿下不喜欢的事情，殿下看起来已经很烦躁了，于是赶忙道：“瑶城这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属下很喜欢。”
忽然想起来殿下吃得本地菜，问道：“殿下，今日您吃得可还好，瑶城本地菜好吃吗？”
“好吃，你们没事的话，也可以去尝尝。”阿昱违心地说道。
不能让他一个人忍受那样的折磨，得有人陪着，他这两个属下就不错。
“真的吗？”小五开心道，然后转头对小六道，“我就说，殿下很喜欢吃。”
小六转头不想理他。
他跟随殿下上了那么多次战场，殿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表情，他最清楚不过，刚开始那表情明显就是不喜欢。
只不过殿下如今这样说，他又有些迷惑了，觉得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至于殿下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来逗他们，小六绝对不相信殿下是那样闲的人。
于是在殿下说他要休息的时候，小五和小六决定去尝尝那家殿下说好吃的瑶城本地菜。
结果是他们俩不仅没吃饱，还被店小二骂了浪费粮食，说同样是外地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最后多付了十分之一的菜钱才成功从酒家里出来。
出来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抱头痛哭。
当然，这是后话。
甄盈这一觉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直接第二日晌午才醒来。
“小彩，端洗漱水来。”她伸了个懒腰，喊道。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进来，才意识到这里不是甄府，她也不再是甄家备受宠爱的女郎，她被赶出来了。
而小彩已经让她送到姜阿嬷那里。
有些失落，她起床，将窗帘拉开，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色，这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如天籁般的歌声传来，她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间画舫刚好从瑶河经过，到了福来客栈这边。
船头站着一名歌女，在唱着曲子，她头上插着一朵凤凰花，经过福来客栈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在窗边站着的甄盈，面露惊艳之色，朝她笑了笑。
只见画舫上插着一个旗子，上面写着‘北城’两字，想来这就是小二所说的北城勾栏的表演了。
若刚唱曲的女子只是北城勾栏最次的，那么最厉害的表演者的确可以值得六贯钱。
“女郎醒了吗？”门外阿昱的声音响起来。
“嗯，稍等。”甄盈道。
然后迅速洗漱，换好衣服出门，道：“你几时醒来的？”
“我也刚醒来不久。”阿昱回道，“这间客栈不错，很安静，我睡得很好。”
说着端进来一些清粥小菜：“这是我借客栈膳房煲的，尝尝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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