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 > 15、第四封信
    年三十的烟花声果然一刻不停,吵得人头疼。


    喻晗关上了房门。


    听到声音的喻见生从厨房出来,和担忧的谭芬对视一眼,后者刚想说话,房门又打开了。


    喻晗好像没事一般,道:“妈,这卡片给我行吗?”


    “行啊。”谭芬松了口气,觉得好笑,“你自不自恋啊,自己写的小卡片也要收藏?”


    喻晗尽力笑了笑:“啊。”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笑越来越费力了。


    喻见生看了会儿,喊道:“来帮我择个菜。”


    “来了。”


    厨房角落的老母鸡扑哧两下,喻晗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爸,这鸡拉屎了。”


    估计是哪个亲戚送来的,活鸡。


    “大惊小怪,你处理一下就是了。”


    喻晗拒绝:“我不碰,你弄。”


    喻平生无语,抽了几张纸盖上直接扫掉:“在外面待几年还变讲究了。”


    “大概是被他影响了。”


    喻平生一顿:“他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吧。”


    “算是吧,反正满地跑的鸡鸭是没见过。”喻晗道,“不过娇贵得很,有洁癖,地上一根头发都不能见。”


    喻平生皱了下眉:“你搞卫生?”


    他依旧保持着传统观念,在外赚钱的人是不会搞家里卫生的,而他儿子赚钱肯定赚不过别人。


    “我搞?”喻晗随意道,“我搞卫生他估计连家都不想回……请了阿姨。”


    “也是。他这么爱干净,怎么瞎了眼看上你?”


    喻晗也想知道。


    贺平秋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他姿色不算上等,也没多少才华,但也许感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喜欢无需理由,恨才要理由。


    喻平生揪着鸡按在水池旁:“来,按着它。”


    喻晗照做:“现在才杀是不是来不及烧了?”


    “这是母鸡,炖老母鸡汤明早下面吃的。”喻见生说,“本来……”


    “本来什么?”


    喻见生语速很快:“本来不知道你那个…男朋友是哪里人,初一习惯吃水饺还是面,所以都准备了。”


    “不南不北的。”喻晗说,“他不喜欢吃水饺,也不喜欢面条。”


    “……还挺挑食,汤圆呢?”


    喻晗如实道:“也不喜欢,他胃不好吃,吃面食会胃胀。”


    喻见生大概已经在脑子里构画出了一个养尊处优、娇气大少爷的形象。


    他问了句:“跟他在一块很高兴?”


    喻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跟妈在一块这么多年,开心吗?”


    喻见生一开始没吭声。


    “最开始我跟你妈结婚的时候,哪有什么高不高兴的,我们又不能做主,也就搭伙过日子。”喻见生顿了顿,“这几年倒是挺开心,有种小年轻谈对象的感觉,分不开了。”


    “那就好。”


    喻见生快准狠地下刀,鸡血都流进不锈钢盆里。


    喻晗看了会儿,微不可闻地接上上文:“我也是。”


    “什么?”


    喻晗说:“吵吵闹闹的,也分不开了。”


    喻见生点头:“过日子就是这样,哪有不吵架的。”


    如谭芬所说,喻见生这些年的脾气确实好了不少,终于不再像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炸,也知道照顾家人的心情了。


    “好了吧?”喻晗松手,“我去上个厕所。”


    “去去去。”


    喻晗快速进入卫生间,门一关就开始呕。


    他全力克制着呕吐的声音,并不想被父母听见,可刚刚那盆鸡血还是喷洒在了他的记忆里,在浴缸里、在地砖上。


    “呕!”


    呕吐物的酸味在喉间翻滚,喻晗抵着绞痛的胃,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爬起来。


    今天吃早餐了啊。


    怎么还痛呢。


    喻晗漱了口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鼻子耳垂都很红,但唇色苍白,难怪母亲总用担心的眼神看他。


    喻晗抚上嘴唇,试图揉出些血色来。


    嘴唇的温度很凉,但吐出的气是暖的,下巴的青茬有点冒头了,摸着有点刺挠。


    他的动作一点点地缓下来。


    贺平秋喜欢接吻。


    刚结婚的时候,喻晗对两个男人的接吻表现得有点抗拒,比上|床还抗拒。


    但喻晗越抗拒,贺平秋就越硬来。


    除了口这件事贺平秋没强迫过,基本其他混账事都干了个遍,什么奇怪的姿势,家里的什么地点都开发过。


    而贺平秋接吻基本没温柔过,生气的时候就会很暴力,不生气也不温和,有很强的侵占性。


    特别是失去右腿的第一年,喻晗只要注意力稍有转移,贺平秋就会找存在感,重则不分场合的上|床、轻则暴力接吻。


    喻晗一开始是真不习惯,有次被惹急眼直接啃了回去,贺平秋直接懵了。


    “懵”这个词用来习惯贺平秋确实不太合适,有点太可爱了,贺平秋大多数时候都不可爱。


    不过当时他确实愣在原地由着喻晗啃,身体僵得不像话。


    大概是没想到喻晗会回应自己。


    虽然在喻晗这里不叫“回应”,只是报复。


    ——就你长了张嘴会啃人是吧。


    再后来喻晗就习惯了,既然已经结婚了,何必又当又立,报恩么,情绪价值得给满些。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开始时不时地回应贺平秋,偶尔做|爱的时候会主动去夹贺平秋的腰、或十指相扣。


    有时候贺平秋回家,他在打游戏或者看视频,还会主动招手把人捞过来,送去一个吻。


    甚至吵架的时候,他都能做到突然啃过去一口,然后不理僵住的贺平秋自己暗爽。


    喻晗本以为这些褪了色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再度流逝而消散,可它们反而像被时间再度上了色,变得更加鲜活明了。


    原来他情绪价值给的不够啊。


    原来他做的并不好啊。


    不然贺平秋生病后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自杀呢。


    唇色终于红润了些。


    喻晗突然拎起衣领,低头埋进去深吸了口。


    “晗晗?”


    “来了。”过了两秒喻晗才开门。


    “家里有地暖怎么还穿着大衣?你脱了我给你挂门口去。”


    “妈,我自己来。”


    “行。”


    喻晗将大衣挂到门口,轻拍了拍。


    喻见生在厨房里喊:“来端菜!”


    年夜饭开始了。


    在老家吃年夜饭前要放鞭炮的,城市里显然没这条件,也不安全。


    不过城市里有漂亮的烟花,也很不错,但贺平秋应该看腻了,本可以带他去体验一下乡下的热闹与嘈杂。


    喻晗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谭芬拉着他坐下:“笑什么?”


    喻晗摇摇头。


    从前他一直想着,不要做他爸那样喜欢马后炮的父亲,口头禅就是“比如我本来想带你去哪、本来想给你买啥,但看你这样子还是算了”。


    如今喻晗虽没孩子,却继承他爸把这套用在了死去的贺平秋身上。


    你要是没死,我们本可以有很多个新年,有很多个可能。


    “来,碰一个。”


    喻晗回神,举起酒杯跟喻见生碰了碰,还轻轻对着门口的大衣架子举了举。


    如果贺平秋没死,母亲打来这个电话,他该怎么劝说贺平秋一起回来呢?他大概会用尽一切办法,死磨硬耗也好,牺牲色相也好。


    如果贺平秋能坐在这里,会是什么表现?


    大抵是僵硬且无措的,是不讨父亲喜欢的。


    但心软的母亲不会有偏见,会随着时间爱屋及乌,感受到长辈态度的柔软,也许贺平秋的偏执会慢慢转变。


    “来,尝尝你爸的手艺。”


    喻晗看着碗里的小山无奈道:“妈,您歇歇,我又不是客人,自己来就行。”


    喻见生:“他长手了。”


    谭芬:“好好好,你自己夹。”


    正常来说,年三十的晚上,总是要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的。


    但在这座小城市某小区的二十栋901号餐桌上只有回首过去的话题,有的人不敢提未来,有的人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没人提贺平秋。


    好像都把他忘了一样。


    谭芬不能喝酒,只能父子俩对对碰。


    喻平生一喝酒就上头,不过脾气早就没了前学年那么强的攻击性,显得有些絮叨:“我儿子脾气好多了啊,一天没跟我对呛了。”


    谭芬嗔怒道:“你受虐狂啊?”


    喻平生跟喻晗碰了一下:“他随我,对喜欢的人就百般耐心好脾气,对看不顺眼的人一点委屈受不得,有火当场就要发。”


    那喻晗大概也随了喻见生的受虐倾向。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刻,喻晗竟然想念起了贺平秋最后留在自己肩上的咬痕,只是三个月过去,什么都散了。


    白酒下肚,舌头和嗓子都是火辣辣的。


    没结婚前喻晗酒量不错,但现在确实退步了,才几两下肚头就开始晕。


    谭芬拿这两人没办法:“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喻平生揽过儿子肩膀:“谁红?谁红点?他猴子屁股,我可不是!”


    喻晗皱着眉,撑着脸:“你喝多了,说话都大舌头。”


    喻平生:“你放屁,你都没醉我怎么可能醉?就你那两毛钱的酒量,你老子我一个喝你十个……”


    他手臂一软,直接砸在了桌子上,碗筷都震了震。


    喻晗余光一扫,感觉自己也醉了。


    不然怎么会看见窗外夜色浓稠,一道黑影逆着璀璨的烟花站在阳台上,看不分明表情。


    烟花炸响,夜空亮了几度,喻晗一瞬间看见了对方的脸。


    是贺平秋啊。


    也该是他。


    谭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什么呢?”


    喻晗托着脸:“烟花好看。”


    谭芬:“你在城里年年看还不腻啊?”


    喻晗摇摇头。


    是啊,怎么就不腻呢。


    有一段时间他自以为贺平秋对自己只是执念,不见得有多深的爱恨。也许得到后过段时间就会失去兴趣,结果一晃就是七年。


    贺平秋一点没腻,因占有不得带来的痛苦反而愈演愈烈。


    晚饭一过,谭芬打开电视准备春晚:“碗放那就行,等会儿我和你爸洗。”


    “装个洗碗机吧。”


    “多花钱啊,哪有手洗干净。”谭芬随口道,“而且给人家的房子装什么洗碗机?”


    “自己的房子。”


    随着窗外烟花“砰”得一声,谭芬没听清:“你说什么?”


    喻晗摇摇头,他撑起身体,慢腾腾地打开阳台,走了出去:“我去抽根烟。”


    “这孩子以前也不抽烟啊……”


    “抽烟正常,工作了领导递烟他还能不接着?”


    喻晗不知道父母在聊什么,不过他确实还不会抽烟。


    这包烟是贺平秋的,以前没什么灵感的时候,贺平秋会去阳台来一根,知道他不喜欢烟味,每次抽完还会刷牙。


    只有吵架时贺平秋才会带着烟味撕咬他的嘴唇,喻晗会不客气地一巴掌呼他脑袋上。


    贺平秋走后,喻晗偶尔会来一根,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


    不出意外的,烟味刚过嗓子他就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越咳越停不下来,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能止住。


    很久,他才缓过气来,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缭绕的烟雾。


    “我跟爸妈吃完年夜饭了。”


    “没有你。”


    “气氛挺温馨的,他们没生气了。”


    “这是你想要的?”喻晗的声音在冷空气显得很轻,“贺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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