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31.
上次在厨房被她偶遇的时候,祁醒就该想到有今天。
他逃出去住,拒绝和人接触。
身边人一直不解为什么他不从叶伏秋这个点“斩草除根”,就连他自己都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非要等到这时候,让她终究撞见他最不能见光的伤疤裂开的这一瞬间,被她拿住痛处。
就满意了?
躯体化带来的耳鸣眩晕逐渐如退潮般从他的神经系统离场,祁醒沾着血的手指止不住地精神颤动。
他笑了一声。
你真废物,祁醒。
没想到下一刻,面前的人突然凑上前来,祁醒下意识后退,一抬头——
叶伏秋扯过一张厨房用一次性纺织布,拉过他胳膊,直接压了上去。
她晃动的目光透着害怕,像只被吓坏的兔子,说话声音都抖,可手上的力度却毫不减轻:“止血啊!你愣什么呢!”
如那洇透血的布,她的眼角有些红,又扯了一张新的附上去,“流这么多血等着晕在这儿呢?你,你傻啊……”
祁醒静静盯着她,半晌,举起另一只手,覆在她摁着自己伤口的手上。
两人的力气叠加在一起,去压制正泛滥的伤口。
“是,没你聪明。”他轻叱。
叶伏秋的手背被他掌心覆盖满,他温热又干燥的体温正顺着手背侵入她的身体。
她想不明白,拥有这种体温的人,对自己下手竟能那么狠。
痛疼因压力更加剧了,祁醒忍着眼皮的跳动,一歪头,看着她眼睛,“你哭什么。”
叶伏秋抬眼,茫然:“我没哭啊……”
祁醒抬手,指腹轻描淡写划过她眼角,然后给她看,“那这是什么。”
叶伏秋瞥了眼他手指上那片湿润,正在一点点沁进他指纹,和沾着的血相融。
“……不知道,可能是汗。”
“怕了?”祁醒拿开她的手,一掀开纺布,骇人的伤口又沁出血来,根本止不住似的。
但比起刚刚开闸泄洪的程度,现在已经止住不少了。
叶伏秋心想:怎么会不怕,大半夜撞见人拿着刀砍自己,就算是噩梦也是能吓醒三天忘不掉的程度。
“你这个要清理,去医院……”她话没说话,就接住对方抬眼的一记眼刀。
叶伏秋:忘了他不喜欢医院了。
所以她转头便问:“家里药箱在哪儿?”
别墅一楼经过无声却剧烈的动荡后逐渐回归宁帖,墙边的侧灯因为这番动响在万籁俱寂之时重新亮起。
然而这位流着血的大少爷根本不知道家里这些散碎东西都放在那儿,于是就有了这副画面。
祁醒捂着流血的伤口,倚在墙边睨着叶伏秋半跪着翻箱倒柜找药。
“我记得婆婆都把这些东西放在很好找的地方了……”叶伏秋一边翻一遍嘟囔,手
上着急:“怎么一要用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
比起以往无数次癔症过后沉默着为自己疗伤的画面,这一次多了小丫头喋喋不休的吵劲,倒让祁醒觉得特别。
他懒洋洋靠在一边,放松的眉宇描绘着莫名的享受。
哎,祁醒,你帮我看一眼上面的柜子,我够不到。?”叶伏秋说着要从下排柜子爬着站起来,她头顶恰好对着敞开柜门的尖角。
她起得匆忙,完全没预知到既定的磕碰,祁醒一手伸过去,用手护住她头顶。
叶伏秋一头撞到他手心,“啊”小声喊了一下,抬头瞧见他收手动作,“你干嘛?”
祁醒脸色有些白,却依旧散漫:“不干嘛。”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再找不到,伤口就要愈合了。小、护,士。”
伤成这样,还有闲心调侃。
“这不应该是你自己的事吗?”叶伏秋寻摸自己发个善心,还被催上了,反过来问:“药箱藏得这么严实,你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祁醒直接说:“我房间有自己的药箱。”
叶伏秋:“……”
你怎么没流血流死呢。
祁醒见她脾气上来了,一挪身子,开了自己身边这个柜子,正好看见了药箱。
“巧了,这儿。”
叶伏秋合理推断:“我怀疑你是在报复我。”
报复我晚上没事下楼溜达,碰到你梦游自残被人拿住了把柄对吧。
拿到药箱,叶伏秋拽着他衣角像牵狗一样把人带到客厅。
途中她瞥了一眼客厅光洁的地砖,心想:果然,那天喝酒回家以后看到的血迹,根本不是喝醉了的幻觉。
那就是真的血,是祁醒的血。
他应该是刺伤自己以后,匆忙上楼处理伤口时滴在一楼地板上的。
叶伏秋眉心更低。
这样的场景,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少次?
祁醒往沙发一坐,以俯身姿态,手肘撑在膝盖上,懂他的用意:他是怕血沾到沙发上,一晚上清理不掉,第二天被梅阿姨看见吧。
他对伤口的不痛不痒与娴熟处理,都让叶伏秋的心像没有着落点般不止下坠,说不出哪里难受。
她在对方身边坐下,打开药盒,熟练地拿出生理盐水,开瓶,扯过垃圾桶接着。
祁醒已经把伤口递给了她,叶伏秋托着受伤的手臂。
那被刀划破血肉都外翻的血痕,看得她都有些不适,直咽喉咙,皱紧了眉道:“要是疼就说。”
祁醒垂着眼眸,呼吸平稳,牵起唇角:“告诉你我就能不疼么。”
叶伏秋怔愣,才意识到两人竟产生了如出一辙的对话。
“都说了让你试一下。”叶伏秋不再像上次一样生涩胆怯,反而捏着他有力的胳膊,轻哼一声:“我还真有点想听你这种人叫疼,不知道是什么动静。”
()
说完,她倾斜瓶身,把生理盐水浇在他伤口上。
祁醒的腮颊有一瞬间的发硬,随之,他把头偏向一侧。
楞是没出一声。
叶伏秋望着他的侧脸,腹诽:明明很疼,这种人啊,最拧巴了。
“你这个是不是要去急诊打个破伤风?伤口不浅。”她提醒着。
沉淀了数不清的疼痛,祁醒再开口嗓音有些沙:“打了,还没过效用期。”
叶伏秋蹙眉,还是补了一句:“你说的是那种长期的疫苗吧,急救的黄金期破伤风你……”
对方直接抢了话:“都打了。”
她直接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样的自残行为,到底发生得是有多频繁。
生理盐水一点点流泄,滴滴答答的声音让叶伏秋想起了很多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她喝醉那天,晚上在地板上看见了血,第二天早晨,祁醒是不是晚了很多起床?
也没有晨练,当天穿得很严实,一个习惯开手动挡汽车的人,那天选了个自动挡的车子。
他送自己去学校,开车挂挡的时候,肩膀和手臂明显有僵硬,一动就会疼吧?
叶伏秋此刻猜想:他那时候身上有伤吧,受了刺伤的人,肯定是不会起大早去晨练把伤口弄裂。
生理盐水用完,叶伏秋把瓶子扔掉,去拿碘伏和棉签,所有细小的伏笔全部收集后,她止不住地觉得压抑,“祁醒。”
“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醒回头,对上她雾汪汪的眸子,语气压低:“你觉得我想说么。”
两人本就并肩坐,当祁醒故意压过身子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几乎没有了界限。
叶伏秋呼吸随着他接近逐渐屏小,紧接着她看着他吊儿郎当地偏头打量自己,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各个地方都停留过,最终从嘴唇流转而上,回到她眼底。
手上的动作,从她握着他胳膊,变成了他攥住她手腕。
“叶伏秋,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呢。”祁醒费解又猜忌,笑得再深都没有温度:“是怕我‘杀人灭口’,装装博爱,装可怜我么。”
“祁醒。”叶伏秋直视他气场强悍的眼睛,满脸的纯粹与坦诚,嗓音很软:“现在该装样子的不是我,是你不是吗?”
祁醒唇边的笑一点点淡去。
她也不管那么多,重新捏住他胳膊,沾上碘伏往伤口上擦去:“你帮我过几次,我不是喜欢一直欠着人情的人。”
“这一次,能算在账上了吧?”
或许因为失血,他脸色添上许多苍色,配上那双冒着光的丹凤眼,有点像被触犯到弱点,对无辜小动物四起杀心的反派角色。
眼前还有些眩晕,他睨着将黑发挽到耳后,不断用药物刺痛他的女孩,回忆起某个晚上的画面。
夜深人静,他捂着还没止血的伤口回到一层,用拖布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就在一切都回归常态的时候
,他瞥见了沙发上被胡乱丢在那儿的包包和单词本。
祁醒愣在了原地,瞬间意识到——意外的窥私者出现了。
他的世界,出现了那个敏锐又可怕的“福尔摩斯”。
月光缠绕枝头,无人知晓时,有人堂而皇之清洗所有证据。
他半跪在床头,握着熟睡女孩的手,用湿巾一点点擦去她指腹,指缝,指纹里所有血腥。
她每一次皱眉,每一次试图翻身的迹象,每一次醉梦呓喃,都成了能让他祁醒窒息的杀手锏。
那时候,他就该料想到。
会有今天。
…………
祁醒缓缓攥拳,手臂的青筋一点点虬起。
叶伏秋愣住,盯着他闷着力气的手臂,又看着它在几秒后,一点点脱力,放弃挣扎。
祁醒窝在柔软沙发里,熠熠目光死盯着她瘦白的小脸,半晌,自我反悔。
“最初,我就该把你弄走,让你滚出霄粤湾。”
叶伏秋眼睫半垂,给他上着药:“嗯。”
他说:“就不该饶过你。”
“嗯。”
“你就应该跟他们一个下场。”
“嗯。”
恶狠狠的困兽终于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
祁醒眯起眼,荒唐一笑,“所以叶伏秋。”
“开个条件吧。”
碘酒棉签丢进垃圾桶,叶伏秋抬头,和他接上目光,露出复杂又摇摆的表情。
起初咬牙切齿想要探索,拿捏他弱点的决绝心理,在此刻如摇摇欲坠的层层叠积木,再抽出一根,就要倾倒。
上天耍坏般施加了一个巧合,让她此刻,稳稳握住了猛兽的颈圈。
这就是祁醒身上致命的秘密。
……她,就这样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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