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舞弊
林叶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右手拉着的这个孩子,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小五,你说什么?”
五阿哥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他仰起头看向汗阿玛,眼前只有一片朦朦胧胧的黄色:“汗阿玛,我好像看不清你在哪里。”
林叶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顾问行,叫太医。”他有些害怕地轻轻用手捧着五阿哥的小脸,难道说这是天花的后遗症吗?
像是天花、肺炎这种烈性病毒,就算已经痊愈,但因为破坏了人体的生理机能,通常都会给人的身体留下可怕的后遗症,像脸上长麻子留疤这种还算是轻的,更可怕的是会眼盲、耳聋甚至是全身瘫痪截肢。
王太医本来就在隔壁屋子住着,很快就进了五阿哥的卧房为他诊治。
等他诊治完,林叶把太医召到堂屋,询问五阿哥的身体情况:“小五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太医迟疑了两秒,谨慎答道:“五阿哥身上的天花之毒已经全好了,但阿哥爷毕竟年岁尚小,又中毒颇深,难免会对身体有所影响。”
林叶何尝不知天花后遗症的危害:“五阿哥的眼睛能治愈吗?”
王太医低下头:“……臣……臣只能尽力而为。”
林叶摆手,无奈地叹气:“罢了,你下去开方子吧。”
林叶进了内屋,五阿哥呆呆地坐在榻边,他能隐约看到一个明黄色的朦胧身影走进来,就知道是汗阿玛,不由抬头问:“汗阿玛,咱们还要去院子里看花灯吗?”
林叶牵着他的小手:“去,汗阿玛陪你去。”
五阿哥小声问道:“汗阿玛,我以后是不是都看不清了啊?”
林叶宽慰他:“等过几日朕让内务府的人帮你琢磨几副玳瑁眼镜,等戴上眼镜就能看清了。”还好五阿哥只是看不清,而不是彻底失明。
五阿哥知道玳瑁眼镜,他曾经见乾清宫的几个老大臣戴过。他心下安定下来,只是看不清而已,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院子里挂的宫灯美丽而精致,材质不一,形状不一,冰灯、琉璃灯、纸灯、走马灯、兔子灯、南瓜灯、祥云灯,将小小的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火树银花,美丽异常。
这些花灯原本是林叶让人准备着庆祝五阿哥痊愈的,但他现在看不清,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几日后,内务府为五阿哥送来了五副云母制作的玳瑁框眼镜,这些眼镜已经经过反复调整打磨,算是现有条件下最适合五阿哥眼睛度数的眼镜。
五阿哥戴上眼镜之后倒是能看清东西了,只是还有点不习惯,需要适应一下。
林叶见此也放下心,命人着手用死囚试验牛痘的事情,同时开始命人准备今年的春闱和恩科。
次日,戴梓命人给林叶传来好消息,冲天炮研制成功,邀请皇上到京郊观礼。
林叶想了想,同时邀请了太子胤礽和太皇太后一同前往京郊。
孝庄不解其意,但还是带着苏麻喇姑一同前往京郊。
高台之上,坐着整个大清国的三个最高统治者,皇帝、太子和太皇太后。
林叶心里讽刺地想了一下,若是底下放炮的人有反心,大概只要往高台上放几炮就好。
林叶唤来顾问行:“叫戴梓开始试验吧。”
顾问行弯腰行礼,小跑到戴梓身边:“戴大人,皇上吩咐开始试验。”
戴梓应了一声:“命人点火。”
站在十尊冲天炮前面的士兵举起火把将引线点燃,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犹如天雷齐响,不远处的小山丘顿时石土飞溅,山崩地裂,声震大地。
在场诸人的双手都在颤抖,几不能坐。孝庄双手紧紧把住雕花紫檀木椅两边的把手,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这样的威力,这样的威力,若是运用到战场上,大清又何愁外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等到硝烟逐渐被风吹散,不远处的那座小山丘已经被夷为平地。
林叶笑着看向身边坐着的太子:“胤礽觉得害怕吗?”
小太子摇头,脸上满是兴奋:“儿臣不怕,有此等神兵利器,大清边境无忧。”
林叶点头笑道:“既然太子不怕,那就继续看下去吧。”
随后,戴梓又命人展示了鸟枪、火铳、雷管等武器的威力,虽然比不上冲天炮带给人的震撼,但相较于弓箭等冷兵器,这些火器给人带来的影响是不可言说的。
林叶看向坐在旁边的孝庄:“皇祖母,朕——才是这天下之主。如今时候不早了,想必您也疲惫了,朕让太子送您回宫休息吧。”希望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林叶并没有找到孝庄对五阿哥下手的证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叶的直觉指向孝庄。他只希望借着这次火器试验的机会,能让这位老人家安心地待在慈宁宫里安度晚年,不要再随意插手朝堂之事了。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孝庄和林叶对视,他们都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孝庄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她的亲孙子,林叶也知道幕后凶手就是孝庄。
孝庄依靠在过来搀扶她的太子身上,微笑道:“保成,陪乌库妈妈回宫吧。”
她已经无力阻止他了,看在他对几个孩子尚且怀着一份感情的份上,她只能选择退步。
回宫的马车上,孝庄轻抚着太子胤礽的肩膀。
胤礽有些担心道:“乌库妈妈刚才和汗阿玛吵架了吗?”虽然之前汗阿玛和乌库妈妈之间只是很正常的对话,但他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
孝庄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没什么,保成之后乖乖听汗阿玛的话。只是你要记着,你是储君,是大清未来的主人。”
胤礽点点头应道:“是,保成记住了。”只是为什么乌库妈妈要强调这件事呢?
火器试发没有问题之后,林叶就让戴梓继续制造,同时成立火器营熟悉这些武器的使用。
二月是春闱,同时因为今年朝廷开了恩科,前来京城应举的人就更多了。
虽然学子们不知道农学和工学是什么东西,但听名字也能了解个大概。因为圣上规定农学和工学选中的士子地位等同于会试录取的贡士,所以也有不少自觉才能或者信心不足的举人前来应考这两门。
林叶其实并没有把握能找到什么人才,开这两科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千金买骨,让一些在这几方面有才能的学子能够有研究的动力,当然要是能找到几个人才的话那就更好了。
恩科和会试一样都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九天时间很快过去,然后几位主考官和同考官紧急批改试卷,然后张榜公示。
会试之后是殿试,殿试只需要写一道题目,不黜落人,只用来排定名次。内阁大臣选了几道题目,送到乾清宫的御桌上等待林叶挑选。林叶先把几道关于四书的题目排除掉,然后看了剩下的几道题目,都不是很满意,干脆大手一挥,写下:论强国之策。
林叶自觉这个题目能写的东西应该很多,应该不会为难到这群考生,就把题目用牛皮纸袋封好,让顾问行送到太和殿,让等在那里的几百位考生当场作答。
林叶等收试卷等得有点无聊,干脆带着太子溜达到太和殿看看考生们的情况。不用考试,做监考老师的感觉真好啊。
只是看着看着,林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那些坐在殿中作答的考生有一部分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慌张得不成样子。林叶心里觉得奇怪,像论强国之策这样的大题目,应该都很多方面都可以写吧,像是强兵富民,清政廉吏,随便扯一点都能写出很多东西,至于把这些经过了重重考试的学子难成这个地步嘛。
虽然八股取士经常被后人抨击,但不可否认科举制度本身还是很先进的,更何况林叶又没有叫这些学生写八股文,他出的题目是时政题啊。
答题时间匆匆过去,主考官命人收上答卷。
太和殿偏殿里,林叶正在细细翻看,结果他差点被这些试卷看傻了。
胤礽在旁边奇怪道:“汗阿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卷?是同考官收错试卷了吗?”眼前这些倒也不是完全的白卷,但几行字和满满一页字给人的对比还是很明显的。
一旁的张英、徐乾学、张廷枢等人,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林叶冷冷地瞥了三人一眼,一张一张地把白卷挑出来,仔细数数,竟然有百来份之多。殿试全部的考生加起来不过三百出头,结果交白卷的居然有一百多人?这怎么可能?他们好歹是全国选拔出来的栋梁之才,就算随便编点东西也不至于交白卷吧。
胤礽已经意识到不是同考官把失误收错答卷,而是更加严重的情况——有人科举舞弊,而且人数竟然达到数百人。
林叶随便抽出一张白卷,上面的名字的是钮枯禄塔山。林叶命人取来他之前会试时的答卷,条理清晰,言之有物,和这份殿试白卷上几个稀里糊涂根本的不成文的几行字对比,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作答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是因为会试时有人把题目透露出去,而殿试时林叶没有选内阁大臣呈上来的题目,而是自己随性出了一道题。那些作弊的考生遇到和之前背的答案完全不一样的题目,当然就答不出来了。
林叶怒道:“给朕彻查——”
历史上真有交白卷的大型作弊案,不过不是这一年,也不是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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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举荐
看着眼前这些大片空白的答卷,林叶心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好这次他突发奇想改了题目,发现了这次大型舞弊事故,不然把这些无才无德的贡士派往全国各地做官,遭殃的就是当地百姓了。
张英、徐乾学、张廷枢等人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太和殿偏殿里是一片死寂。
太子胤礽见林叶久久不说话,担心他气坏了身子,上前安慰道:“汗阿玛息怒,好在舞弊之事发现得早,这也是天下万民之幸……所以汗阿玛还是……”安慰不下去了,他也好生气哦,为什么会发生科举作弊这种事情啊。
林叶安抚地对着太子胤礽笑了笑,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个主副考官:“舞弊案可与你们有关?”
三人立刻额头贴地:“臣等万万不敢做此等违法乱纪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林叶淡淡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道:“你们先起来吧。”
张英、徐乾学、张廷枢三人战战兢兢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林叶道:“既然你们说舞弊案与你们无关,那此案就交给你们三人调查吧。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不然朕处理的就是你们三个。”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当下苦了脸。
这桩舞弊案牵扯人数众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涉及了朝中重臣,他们三人虽然平日里也还算是得到重用,但顶了天也是做为皇上修书、给阿哥格格们讲书的工作,实在称不上什么大人物。皇上要他们三个小喽啰去调查朝中重臣,这是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啊。
但他们身为主考官,本就担负着清明考场的责任,出了舞弊案他们也需要受到重罚,如今皇上给了他们机会将功折罪,若是他们做得好,入了皇上的眼,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张英出列道:“皇上,臣等不通刑狱之事,还需请刑部的大人们帮忙。”
林叶道:“朕会下旨,让刑部、大理寺、步兵衙门和宗人府的人全力配合你们。”
听到步兵衙门和宗人府,张英的心不由得跳了跳,步兵衙门是专门管理旗人的,宗人府是管皇族宗室的,皇上提这两个地方,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按下心思不表,只继续道:“谢皇上。”
徐乾学不想让张英一个人就把话给抢完了,忍不住上前插话道:“皇上,此次科举就此作废吗?”
十年寒窗苦读,却因为旁人作弊导致辛苦白费,实在是让人不忍。
林叶看着手里的那叠试卷,道:“你们将白卷之外的答卷批改出来,重新排名,然后取会试排名之后的一百名,连同之前无辜的两百人,再给这些士子出一份试卷,要包含院试、乡试、会试三次考试的要求,删繁去简,让他们重新考一次。”
若是重新考试之后,这些士子的排名和殿试的差别不大,基本上能证明他们的清白无辜了。
三人行礼道:“皇上仁善。”
然后依次退出太和殿。
消息传出宫后,那些明显是白卷的考生已经被下狱,而原本因为会试落榜的后一百名学子倒是个个欢欣鼓舞,他们竟然因为有人作弊,重新得到了一次考试的机会,皇上圣明。
太和殿内,胤礽有些不解道:“汗阿玛何必让他们再考一次呢?若是其中真的有考生作弊,但又恰好能通过这次考试,这岂不是助纣为虐?不如干脆废弃这次考试,等到三年之后,让他们再考一次?”
林叶道:“胤礽,如果朕这次真的将这次殿试就此作废,有些人可能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书籍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那些寒门学子背后站着一个个沾满了血泪的家庭,将他们供上殿试几乎已经耗费了全家的花用,哪里还有机会再来第二次呢?
“君子当以仁为先,若是舞弊之人通过考试,他能通过第二次考试不也证明了他的实力?更何况,张英等人为了项上人头着想,想必也是会努力一下的。”
胤礽道:“汗阿玛觉得这事是谁做的?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吗?”
林叶笑道:“朕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是谁做的?不过能接触到题目的就那么几个人,在他们当中选就是了。而且,胤礽你过来仔细看这些白卷考生的名字——”
胤礽凑过去一看,多是钮钴禄塔山、乌雅白左这种旗人的名字:“这……”
林叶道:“其实挺正常的,毕竟旗人入关还不到百年,有些人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参加科举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胤礽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儿臣还需要学很多东西才行。”
林叶揉揉他的脑袋,笑道:“不早了,保成先回去休息吧。”
“儿臣告退。”
几天后,殿试舞弊案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倒是特开的恩科这边居然真的挖到了几个大佬。
林叶目瞪口呆地看着名单上梅文鼎的名字,心里道了一声卧槽,他本来只想千金买骨,没想到居然真的炸出一条大鱼。
认真讲,林叶对梅文鼎了解不多,但因为他妹妹的偶像是乾隆朝的王贞仪,王贞仪的偶像是康熙朝的梅文鼎,所以他隐约知道梅文鼎是清朝有名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
林叶命人找来梅文鼎的资料,他是明崇祯六年生人,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梅文鼎早年有神童之称,但考中秀才之后屡试不第,祖父父亲又相继去世,他既要守孝又要照顾家庭,也无就心科举了。
但屡试不第不意味着他学问不行,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大佬,怎么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梅文鼎对数学和天文学的研究与此时的科举制度不匹配罢了。
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考试做官,就擅长做学问,而科举制把这些人才都剔除掉了。
这也是林叶开恩科的原因之一,尽可能挑选出目前要用的人才来。
林叶原本打算的是在恩科里挑出一些人来送到火器坊去给戴梓帮忙,不过他现在看到了梅文鼎,心里倒是有了些别的打算。
目前的最高学府国子监虽然有算学,但学子们大多还是以国子学为主,算学只能算是末流。
像是天文、地理这种科目,更是属于学子们的业余爱好,不能算是正经考试内容。
但如果要在一地任官,至少要对当地的水文地理有所了解,才能合理促进当地的发展。
林叶召来李光地,和他商量改革国子监考试科目的事情。国子监作为全国最高学府,全国各地的书院都要向它看齐,先改了国子监的考试科目,拿它做个试验,之后也好推行全国。
李光地很快就随诏令进宫,林叶看他满身疲惫的样子,心里其实也很不好意思。李光地现在已经在忙着弄农部的事情,再把改革国子监的事情也交给他,好像确实太辛苦了一点。
但林叶目前除了李光地,暂时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人。倒不是说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而是朝中很少有人能跟上林叶的思路,目前也只有李光地做的事情最合他的心意,其他人要么就是进展平平,要么就是完全没有理解林叶的意思。
林叶和李光地说了想要让梅文鼎进国子监的打算,他当然不是想让梅文鼎进国子监读书,而是想让他当分院的院长。
李光地道:“皇上是想改革算学吗?”
林叶道:“与其说是改革算学,不如说是建立国子监分院。”之前的国子监几乎都是文科教学,但理科里的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化学、生物这些科目其实也是非常重要的。
今年是康熙二十三年,用公历纪年来算的话是1684年,在三年后的1687年,一个叫做艾萨克·牛顿的英国人将出版一本书——《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进而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林叶有时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危机感,尽管他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他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里的世界,但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却是真是存在的。
他希望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让历史不再重演。
李光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林叶道:“晋卿觉得梅文鼎能够担此重任吗?”
李光地笑道:“臣之前听家弟鼎征说,梅文鼎于算学一道见解颇深。皇上之前开恩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于是臣去信家弟,让他劝说梅文鼎入京参加恩科,没想到此人居然真的被皇上看中了。”
林叶之前一直奇怪梅文鼎这种大佬为什么会来参加恩科,原来这里面还有李光地的作用。
李光地继续道:“若是只论算学,梅文鼎自然是个中翘楚,但皇上若是还想要建立其他科目,恐怕还需要另外找些人才才是。”
林叶叹气道:“恩科的结果,想必晋卿也知道了。若非人才难得,朕又怎么会如此苦恼?”
李光地道:“皇上恐怕忘了一个人。”
林叶奇怪道:“是谁?”能用的人早就被他扒拉出来了,他还遗漏了哪位大佬吗?
李光地道:“原钦天监南怀仁。”
林叶下意识皱起眉,他不喜欢南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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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考级结束之后就有时间了,没想到之后还有见习报告、调查设计、综述,期末考试之后还有短学期,实在是没有办法兼顾码字,总之就是非常抱歉。
我发誓,寒假1月25日开始绝对绝对准时恢复日更,不会坑的。
(下一本一定要全文存稿,呜呜呜)
第43章
女儿
林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南怀仁是有理由的。
南怀仁是康熙帝的科学启蒙老师,对康熙自身的影响巨大,野史里甚至说康熙将南怀仁尊为父亲一般对待,玄烨这个名字也是南怀仁为康熙帝取的。现代很多营销号都喜欢夸大南怀仁在康熙朝的贡献,甚至传言说如果南怀仁能多活几年,也许清朝的命运就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且不说这些流传下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但单单从南怀仁在清朝和沙俄签订《尼布楚条约》时从中作梗出卖消息,让传教士徐日升和张诚从中捣乱,就足够林叶不喜欢他了。
以上当然也只是野史秘闻,但在《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后,康熙放开了传教士在华传教的限制,从只允许在北京一地传教到全国自由传教却也是不变的事实。
所以尽管任命在京的传教士比用恩科筛选有用的人才要快得多,林叶还是下意识忽略了那群传教士,他对这些人是发自心内的不信任。这些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虔诚又最疯狂的人,一旦让他们在这个国家蔓延开来,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
林叶看着眼前的李光地,作为一个聪明人,李光地应该已经看出他在逐渐疏远忽略那群传教者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新提起这件事呢?
林叶敲了敲手指,淡淡道:“南怀仁年纪大了,朕已经打算让他颐养天年,又何必拉他出来劳苦劳心?”
李光地拱了拱手,笑言道:“那皇上可知近几日京中出的新鲜事?”
林叶愣了愣,不知道李光地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话说这些大臣对皇帝说话也要转这么多个弯的吗?他常年待在宫中,除了上次陪两个小姑娘出去逛了一圈就一直在处理政务,哪有功夫关注京中的传闻?
林叶道:“最近京中有什么新鲜事?”
李光地笑道:“近日城西又新建了一座教堂,听说有不少百姓前去围观呢。皇上,臣听说城西一带的不少百姓都开始信奉上帝不再念阿弥陀佛了。”
林叶心里低低地骂了一句艹,作为红旗下长大的无神论者,他自然是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敬而远之,也尊重其他人的信仰自由。但这是古代啊,百姓充满愚昧、迷信和无知,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去分辨这些东西的好坏呢?一个搞不好,又会出现白莲邪教霍乱朝纲。
还不如把这些传教士集中起来开办科学院,在儒家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儒生们总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传教士蛊惑吧,林叶有些不确定地想。
他看着眼前一直笑眯眯的李光地,这个老狐狸就是想要提醒他这件事吗?
“那晋卿觉得该如何是好?”他才是上司好吗,出主意的事情就该让下属来办。
李光地道:“微臣觉得,既然皇上要国子监分院,不若让南怀仁等人前来帮忙,也好过他们在京中妖言惑众。”
林叶见李光地用妖言惑众来形容这些传教士,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们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管这些传教士是在哪里惹到了李光地,至少林叶不用担心李光地被他们蛊惑了。他建议道:“除了建立国子监分院,不如再让国子监和分院联合办报,分院撰稿,主院审稿,以普及农学、医学、科学知识为主,开启民智。”
李光地拱手应是:“那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林叶看着眼前的李光地,谁找的麻烦谁解决:“分院以南怀仁为正院,梅文鼎为副院,两人协同合作。至于分院筹备建造事宜,就交给晋卿吧。”
李光地嘴角微抽,默默道:“是,皇上。”
林叶看着李光地疲惫的背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把这么多活都派给李光地,于是干脆吩咐梁九功:“你追上去和晋卿说,若是觉得事情多,只管多举荐些人来干活就是,不必事事都抗在自己身上。”
梁九功去传消息,林叶将手上的政务处理得差不多,想起好久没有行使“班主任的权利”,干脆起身带着顾问行往尚书房的方向走。
如今是二月中旬,冬雪未消,天气还有些寒冷。
尚书房里,几个孩子正在进行下午的第一节数学几何课。教室里的地龙烧得暖呼呼,配合着前面尚书房师傅的吟唱声,简直催得人昏昏欲睡。
只听见“咚”得一声,一个小脑袋就砸向了桌子,还是旁边的伴读施延及时讲课本垫在桌子上,才避免了五阿哥和桌子的直接亲密接触。
施延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了玻璃窗边的林叶,登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打算将五阿哥叫醒,却见林叶食指放在嘴边冲着他嘘声,只好按下不动。
林叶悄声走进教室,坐在大格格身边,用眼神示意老师继续上课。因为这节数学几何课的内容几个孩子都没学过,所以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几个年龄层不同的阿哥格格们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不过可能是因为内容太难的缘故,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伴读都听得昏昏欲睡,五阿哥甚至直接打起了小呼噜。
林叶心里发笑,面上却不显,问旁边的大格格:“舒舒呢?”舒舒是大格格的妹妹,同时也是她的伴读,是教室里唯一没有来上课的人。
大格格小声道:“回汗阿玛的话,舒舒得了风寒,所以这几天都没有来上课。”
林叶了然地点点头,冬天小孩子容易生病,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让梁九功带点东西去看看那孩子好了,也算是给宫里的人提个醒,让人不要疏忽了那个孩子。
林叶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大格格听得兴致盎然之外,其他孩子差不多都快阵亡了。六格格和四阿哥还在努力勉强自己认真听下去,但距离倒下应该也不远了。
林叶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这么温暖舒服的环境,再配上老师绵绵不绝的碎碎念,确实还挺催眠的。话说,学几何为什么要从刘徽的割圆术说起啊,这就一个历史背景而已,为什么也能讲这么久啊,直接精准知识点不好吗?
一个时辰的课终于结束,上课的老师耿介看着满教室睡着的孩子,为难地看着林叶,满头冷汗:“皇上,这……”
林叶摆手道:“罢了,今日你先回去琢磨琢磨怎么把课上得有趣些吧。”毕竟会学和会教完全就是两码事。
耿介颤颤巍巍地退下,大格格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汗阿玛,耿师傅之后还会来教我们吗?”
林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怎么,大格格觉得他上得好吗?”
大格格揣度着林叶的脸色,点头道:“耿师傅上课很有意思的,儿臣觉得算学很有趣。”
林叶没想到大格格居然会对数学感兴趣,不过他还挺高兴小姑娘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既然如此,那过几日再让耿介进宫吧。大格格既然觉得算学有意思,那朕明日给你送几本书和几个师傅过来,你好好看看学学。”再从梅文鼎那里抠几个徒弟出来,应该够小姑娘学一段时间了。
大格格脸上露出高兴的神采:“多谢汗阿玛。”
两人正说着话,其他几个孩子也陆陆续续地睡醒了,他们见林叶在这儿,连忙起身行礼。
林叶摆摆手:“免了,学了一天也累了,回屋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汗阿玛,儿臣告退。”
小朋友们放学,林叶正打算回乾清宫吃吃洗洗睡睡,便见皇贵妃身边的小太监来请。林叶想着自己确实很久没听皇贵妃报告工作情况了,干脆就带着人往承乾宫走。
到了承乾宫,皇贵妃佟氏已经命人做了一桌子菜静候皇上了。
两人先是从育婴堂说起,讲这个冬日育婴堂又救了多少无辜的孩子,再讲到寒冬里受苦的百姓,兜兜转转半天,皇贵妃佟氏终于把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皇上,大格格今年过了年已经十四了,按照汉人的规矩,十四岁及笄,已经是个大人了。”
林叶一时间没有察觉到皇贵妃想要说什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大格格满十四了,皇贵妃若是想要给她办个及笄礼倒也不是不可以。正好冬日里闲得慌,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热闹热闹也好。”
佟氏瞥了皇上一眼,自从皇上从五台山回来之后,她是越来越看不懂皇上在想些什么了。她直言道:“万岁,大格格已经十四了,您可想好了她的额驸人选?”
林叶放下筷子,久久不言。他冷冷地看向佟氏:“这些话是你自己想问的,还是有人吩咐你来问的?”这皇宫里能吩咐皇贵妃的,除了皇帝,也只有慈宁宫的那位太皇太后了。
佟氏低下头直言道:“无论是臣妾自己想问的也好,被人吩咐的也好,大格格是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当年皇上把大格格抱进宫,不就是为的这个?”
当年康熙后宫里的孩子生一个死一个,康熙惶恐不已。他听说自从大格格出生之后,恭亲王府的孩子们都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认为大格格是个有福之人。他把大格格抱进宫抚养,一是为了借她身上的那股鲜活气,好护住宫里的孩子们;二则是为了以后的抚蒙人选,康熙也是人父,能少一个女儿出嫁自然就少一个女儿出嫁。
佟氏道:“大格格从小小一个人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臣妾也为她付出了不少心血。如今大格格年纪到了,皇上就算一时间舍不得她出嫁,也该早早为她看好人选,为将来做好准备。”
林叶想到下午课堂上眼睛亮晶晶听课的女孩子,摇了摇头:“此事休要再提。朕的女儿不需要操心这么多,朕自然有能力让她们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你去转告慈宁宫,几个女孩子的婚事就不需要她老人家多操心了。”
皇贵妃佟氏轻轻地应了声“是”,若是她的八格格还在,也能遇到这样一位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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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离宫
林叶看着眼前的皇贵妃佟氏,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现代还是快快乐乐享受生命的年纪,她却已经操心起了整个宫廷的宫务,操心另一个女孩的婚姻。
林叶嘴唇动了动,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佟氏抬起头,看着眼前帝王胸襟处的玉石盘扣,摇摇头:“臣妾并无他求。对了,去年宫中没有选秀,今年皇上可要纳些新人进来?”按规矩说是三年一选秀,但若是帝王所愿,自然多得是留京的秀女想要进宫来。
林叶本来就嫌宫里人太多,又怎么会纳进新人,佟氏提起选秀这件事,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说,遣散后宫这件事,办起来难吗?”
佟氏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感觉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皇上,您刚才说什么?”
林叶犹豫着重复道:“……遣散后宫?”
佟氏只觉得火气开始从心底往上涌,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痛骂一顿告诉他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但想想他的帝王身份,便又冷静了下来:“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宫里的哪位妃子吗?当年顺治爷再怎么宠爱孝献皇后,也绝没有为她遣散后宫。皇上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主意,您是在和臣妾开玩笑吗?”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从五台山归来之后,皇上整个人就变得平和了许多,但同时他也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难道真的剃了个头就要去做和尚吗?
遣散后宫这个想法一直藏在林叶心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和佟氏说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佟氏一直贴心柔顺,无论是后宫的事还是育婴堂的事都没有让他操心,让他对她产生了信任;也许是刚才大格格婚事的冲击,总之他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
林叶向佟氏解释道:“朕以后不会再入后宫,她们正值青春年华,又何必困在宫中受苦,不如出宫去寻个如意郎君,难道不是幸福美满?”
佟氏听了这话,不免冷笑讽刺道:“皇上何时冒出如此天真的想法,这世间又有谁敢娶帝王的女人?再说,孩子们怎么办呢?她们出宫的最好结果,不过是常伴青灯古佛一生。皇上若是真的怜惜她们,倒不如时常给些赏赐,去后宫看看她们,也不枉她们的一片情深了。”
林叶:“抱歉,我……朕……朕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得到自己的幸福的。皇贵妃若是有时间,便帮朕问问她们吧。若是愿意待在宫里,以往的待遇也不会改变;想要出宫,朕也一定会尽力给她们安排妥当。这世上,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佟氏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冒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追问道:“那若是有生育的后妃呢?皇上也肯让她们离开吗?”
林叶点头道:“她们若是不要孩子,孩子自然是留在宫中;若是她们想要把孩子带走……”
佟氏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想要把孩子带走,如果孩子自己同意的话,自然也可以带走,宫中自然也会给出补偿。”
佟氏伸手,轻轻抚摸上林叶的额头:“皇上最近可曾觉得身体不适?”
林叶笑了,把佟氏略带冰凉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朕没有发烧,也没有觉得不适,朕现在很清醒,朕……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全是发自内心的。”
佟氏道:“太皇太后一定会发怒的。”
林叶笑道:“可是她现在奈何不了我,至于朝中大臣也不必担心。虽然出宫的女子可能会面临一些言语上的攻击,但她们既然有出宫的勇气,应该是不怕这些的。”
佟氏垂下眉:“就算是臣妾想要出宫,皇上也会想要放臣妾离开吗?”
林叶愣了愣:“朕刚才所说,包括后宫所有女子,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如果佟氏离宫会让林叶少一个打理后宫的帮手,但这个困难还是可以克服的。
佟氏仔细看了看皇上脸上的神色,见他果然是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头疼地点点头:“臣妾知道了,这事急不得,皇上先回宫休息吧。”
林叶点头:“抱歉,又要麻烦你了,朕先回宫了,你不用送了,好好休息。”说完便带着人离开承乾宫。
佟氏目送林叶的背影远行越远,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她回了自己的寝宫,只留下了打小照顾自己的大嬷嬷:“嬷嬷,皇上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才好呢?”
大嬷嬷还没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缓过神来,她犹豫道:“自从皇上从五台山回来就性情大变,之前太皇太后借着八格格夭折的事,请了不少萨满和尚和道士进宫做法事,也没试探出什么来……”
佟氏把她的话接下去:“相反,如今太皇太后只能龟息在慈宁宫里,借着大格格的婚事搅动风雨,势力大不如前。不管如今的这位皇上想要做什么,本宫倒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娘娘——”大嬷嬷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佟氏露出少女般调皮的笑容:“嬷嬷,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咱们的这位皇上不是已经遁入佛门了吗?只不过瞧他回来之后做的这些事,父子和睦,兄友弟恭,向来那人身上所附也并非作恶之鬼。若是他一直是皇上就好了。”
嬷嬷道:“娘娘不如想想皇上刚才说的那些话吧?难道这后宫里还真有想要出宫的女子?”
佟氏笑道:“怎么没有?不是还有永寿宫那个傻女人嘛?”
提起永寿宫的贵妃钮钴禄氏,大嬷嬷也不禁摇了摇头。后宫里没有秘密,那对母女的心思,后宫主位们应该都知道了,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佟氏道:“这宫里除了那些小答应小贵人,也只有那个傻女人一直以为皇上没变吧。明天请钮钴禄贵妃来承乾宫一趟,本宫亲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嬷嬷行礼应道:“是——”
另一头,林叶出了承乾宫,直接回了乾清宫。
躺在乾清宫的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对不对。虽然说步子迈得太大难免会扯到蛋,但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大概就是数之不尽的文官上书了吧。军权掌握在他的手里,火器营又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新的武器,这件事在文化层面的震荡还不足以颠覆整个国家。
让后妃出宫这件事听着惊世骇俗,但历史上做的比他还出格的皇帝多得多得多,只要没有影响到老百姓的生存,他们才不会奋起革命呢。所以这件事说大了也就是被天下的读书人议论几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过林叶觉得到时候应该朝中有大臣会罢官,刚好把他看中的几个小子提上来,也算是好事一件,不用他费脑子想怎么让他们退位让贤了。
林叶把所有可能的情景在脑子里预设了一遍,安安心心地进入睡眠。
林叶原以为这种事情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结果的,第二天下午皇贵妃佟氏就把他请到了承乾宫。
林叶到了承乾宫,发现在场的人里还有贵妃钮钴禄氏。原来想要出宫的人里有她吗?
钮枯禄氏见林叶进殿,立刻直直跪倒在地,吓得林叶赶紧把她扶起来坐下,能出宫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钮钴禄氏看向他,声音虚弱道:“皇上真的准许后妃出宫吗?”
林叶点头:“朕一言九鼎。”
林叶正等着钮钴禄氏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她一直在沉默,他只好继续道:“想必皇贵妃应该把事情和你说清楚了,朕也不再多言。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比如十阿哥,你要带他走吗?”
十阿哥现在还是个没几个月大的婴儿,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是要跟着父亲还是跟着母亲。林叶自认自己并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好父亲,所以如果钮钴禄氏想要把孩子带走,他也是没有意见的。
钮钴禄氏看向林叶:“既然皇上打算放我出宫,当年为何要纳我入宫呢?”
林叶看看左边的钮钴禄氏,看看右边闲着看热闹的佟氏,一时间觉得自己颇为心酸,虽然自己没有当渣男的天分,但一定有背锅的天分。
林叶很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人都是会做错事的,朕也一样。当年纳你入宫这件事,是朕做错了,所以朕现在才想要作出弥补。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合理,朕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钮钴禄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呐呐地开口:“我的十阿哥,我真的可以带走他吗?”
林叶点头:“自然可以。”
钮钴禄氏又沉默了。她一开始就不情愿入宫,她的姐姐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皇后,但姐姐封后没多久就因为积劳成疾仙逝了。后来,为了家族,她的恋人被父亲兄长处死,她进了宫,做了贵妃。她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就算他是无辜的,难道她就不无辜了吗?可是,看着那个孩子的睡颜,她又会忍不住地心软。母亲进宫为她带来了恋人的信件,她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这座围城。但是,她要考虑到失败的后果,她,她的母亲,她的恋人,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今天上午,佟氏和她说,皇上准许后妃出宫,她以为佟氏疯了,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钮钴禄氏突然那么轻松地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钮钴禄氏看向林叶,抿了抿唇:“皇上打算让我以哪种方式离开?”
林叶道:“你想要哪一种呢?是光明正大的离开,还是假死脱身?不管哪一种,朕都尊重你的选择。”假死脱身的影响当然比光明正大离开要小,无论钮钴禄氏选择哪一种,林叶都有办法帮她实现。
钮钴禄氏心想,若是假死脱身,谁又会知道眼前的帝王将来会不会反悔,想起今日之事恼羞成怒。光明正大离开虽然要受些秽语污言,却是保命的最好方式。万一皇上想要对她和她的家人下手,也要顾忌到天下人的眼睛。
钮钴禄氏道:“臣妾请皇上为臣妾赐婚。”
林叶:我要遣散后宫——
康熙:朕要打死你——
第45章
名字
听到钮钴禄氏的话后,林叶有一咩咩的震惊,赐婚什么的也太刺激了吧。
佟氏也为钮钴禄氏的大胆发言感到震惊,虽然皇上允许后妃出宫,但赐婚什么的……她难道真的不怕皇上发怒吗?
林叶震惊过后就恢复了平静,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询问钮钴禄氏:“你是想要朕给你和未来夫婿赐婚吗?他叫什么名字?”
钮枯禄氏说出恋人的职位和名字后,便沉默地低下头,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承乾宫内殿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声响。若是眼前这位帝王同意她的请求,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瞬间暴怒,迎接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她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能冒着风险赌一把了。
她和恋人的婚事除非有一国帝王的背书,否则就算她能够出宫,父亲和兄长也只会把她关到家庙里,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姑娘们可以大胆放肆地求爱,热情接受恋人的追捧。但自从踏入这片土地,他们穿上了华衣华服,用上了美酒美食,学会用这片土地上的规矩来制约人奴隶人压榨人,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帝王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遣散后宫的心思,也许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起好玩,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生,亦或死,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林叶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钮钴禄氏,这也应该是他第二次认真和钮枯禄氏接触。之前从五台山回来的时候,他去看望了一圈有孕在身的妃嫔,当时只觉得钮钴禄氏清冷孤傲,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钮枯禄氏当时对他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冷漠。
不知道当年康熙纳妃的时候是否知道她是个拥有恋人的少女呢?不过,林叶想,就算康熙知道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眼前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将钮钴禄家的女儿纳入后宫罢了。
林叶道:“朕知道了,明日朕就把赐婚的圣旨给你送来。”
钮钴禄氏拜倒在地:“多谢皇上。”
乾清宫内,几个负责草拟圣旨的翰林学士跪倒在地,面对林叶的圣旨要求,一个个默不作声。
圣旨这东西,当然不是皇帝本人写的。这就跟写gg文案一样,皇帝本人是甲方,负责提要求,比如文笔优美一点或者要带点讽刺意味什么的;翰林学士是乙方,负责写圣旨的具体内容,打完草稿之后交给甲方皇帝过目。
林叶把要求说得很明确了,一定要突出双方美好的爱情故事,给贵妃钮钴禄氏加上溢美之词,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几个翰林学士只想哭着跪倒在地:臣妾做不到啊。
一个翰林颤颤巍巍地指出:“皇上,这份圣旨恐怕出不了内阁啊。”毕竟大部分的折子和旨意还是需要内阁审阅才能发行的。
林叶笑道:“这不过是一份赐婚的旨意罢了,又不涉及军国大事,哪里需要内阁通过。你们几个还是快些写吧,早点写完早点出宫。”
清朝也有内阁大学士的头衔,不过比起前朝,作用已经削弱很多了。一份小小的赐婚旨意,当然不需要几位大学士一起看一遍,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康熙之前给宗室里小辈的赐婚旨意可是按照批发量算的。
几个翰林心里默默吐槽,但这不是一份简单的赐婚旨意啊,帝王的后妃嫁给边关小将,难道还只是一份赐婚圣旨吗?总觉得明天的大朝会可能要出大事。
林叶一点也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淡淡笑道:“乾清宫的晚膳味道还不错,几位爱卿若是打不定主意,大可以等用完晚膳之后再动笔。”
说罢他笑着走进了旁边的暖阁。
暖阁里,宫里的四个女孩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们见林叶进来,纷纷行礼道:“儿臣见过汗阿玛。”
林叶摆手:“免礼,朕今天叫你们四个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你们已经读书上学有一段日子,给你们自己取个名字吧。”
几个小格格露出不解的表情,其实她们是有名字的,只是汗阿玛大概不知道而已。
宫里的皇子阿哥,不会一出生就立刻给他们取名字,反而会叫一段时间的乳名。这样做主要是因为这个时候孩童的夭折率太高,宫里的人担心寓意深刻美好的名字会压着孩子的命,所以只有等到四五岁孩子长壮实了之后,康熙才会给他们取名字。之前胤禟出生的时候,林叶直接把这个名字赐了下去,宜妃既为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得到皇恩感到高兴,又担心孩子承受不住这天大的福气不幸夭折,为此担心了好久。
但宫里的格格,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她们也是皇帝的女儿,但就算在玉蝶上也只会简简单单写上一句皇三女,皇五女,生母是谁谁谁。宫里的人只要能按着排行把她们区分出来就好。若是宫妃疼爱女儿,也许会给小格格取个乳名,但这也只是在自己宫里叫叫罢了。她们是天之娇女,能对她们直呼其名的,这宫里又有几人呢?名字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叶解释道:“你们的名字之后是要上玉蝶的,所以朕觉得你们自己的名字还是由你们自己取比较好。当然,你们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也可以征求你们母亲和朕的意见。”
六格格道:“汗阿玛,我们的名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吗?”
林叶摇头:“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如果你们想要和你们兄弟一样从胤字辈也可以。”帝王的名字需要避讳,反正应该没有人会和太子重名吧。
他伸手揉揉几个小姑娘的头:“这件事不急,你们几个慢慢想,过几天再给朕答复就可以了。对了,之前答应给大格格的书。”他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他之前从藏书阁里找到的书拿来交给大格格。
大格格歪了歪头疑惑道:“之前汗阿玛不是已经给儿臣赐人赐书了吗?”
萝莉少女真可爱啊,林叶忍不住揉揉大格格的头:“这套书因为译者的原因,那些奉命整理书籍的人并不敢拿给你看,所以朕亲自命人把它找来了。”
三格格有些好奇道:“译者?难道这书不是本国人写的吗?”
林叶笑而不答,把小太监手里捧着的书交给大格格。几个女孩凑在一起看书籍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几何原本”四个大字。
林叶解释道:“这是前朝礼部尚书徐光启和传教士利玛窦一起翻译的,是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一本了不起的数学巨著。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只翻译了前六卷,后面还有九卷并没有翻译完。”
五格格惊呼一声:“可是汗阿玛,那个人是前朝的大臣啊,而且他还是……”
林叶温柔笑道:“五格格知道徐光启这个人吗?”
五格格红着脸解释道:“汗阿玛之前命张师傅修《明史》,我从师傅那里听过一些关于徐光启的事……”而且,她总觉得张师傅对徐光启颇为推崇,对他的一些举措没有得到实施颇为遗憾,不过张师傅是汉臣,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汗阿玛知道了吧。
林叶笑道:“徐光启算得上是十分了不起的人呢。朕现在做的一些事,细细想来,和徐光启当年做的一些事倒是十分相似。”
三格格不屑地撇起嘴:“一个前朝乱贼,又怎么能和汗阿玛的壮举相提并论?”
林叶忍不住笑了:“三格格倒也不必这样说,有时候承认别人的长处才更能看到自己的短处。”
三格格红着脸低下头:“儿臣警领圣训。”
六格格好奇道:“徐光启当年做了什么事,值得汗阿玛如此推崇?汗阿玛能给我们讲讲吗?”
林叶笑着命人送上茶水点心,给几个小姑娘讲故事:“徐光启是一个善于学以致用的人。他出身农家,家境贫寒,科举久不中。后来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传教士利玛窦,拜他为师,皈依天主教,跟着他学习数学和天文学方面的知识。除了和利玛窦翻译《几何原本》,他还出版很多著作,其中《农政全书》应该是对百姓贡献最大的。此外,他还和人一起编撰了《崇祯历书》,不过这书上是前朝皇帝的年号,后来就被你们皇玛法改了名字,你们知道是什么?”
三个小丫头乖巧摇头,五格格不太确定地说:“是《西洋新法历书》吗?”
林叶点点头:“虽然说这是前朝大臣编的书,但这本历书本身还是很有价值的。你们皇玛法将这本书改名之后,依然颁行天下。”
“朕说徐光启的一些的做法和朕相似,是因为我们都做了类似的事。甘薯这种高产作物原本只在温暖的福建一带种植,是徐光启把它引入寒冷的北方解决百姓吃饭问题,为了便于储存,是他发明了地窖储存法并将其进行推广。此外,面对女真骑兵大举南侵,也是他提出组建火器军,兴建正兵,若是他的这些举动真的成功了,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大清了……”
六格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汗阿玛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而且女真骑兵什么的,不就是当年的老祖宗们吗?
她提出疑问:“为什么他的法子行不通呢?”
林叶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国力堪忧,官场腐败,天夺其命。”
阻力太大,再好的办法又有什么用呢?林叶最近梳理自己穿越以来所做的事情,发现自己和徐光启做的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无非都是兴农业,建火器和推广科学知识罢了。就算隔了四百多年的时光,有些人的智慧依旧是远远超过现代人的,他所凭借的只不过是多了解的一些东西罢了。
六格格悄悄把小手放在林叶的手心里:“但是儿臣相信,汗阿玛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的。”
小萝莉的笑容甜丝丝的,真可爱啊。
林叶握住她的手:“六格格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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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朝会
二月十五,乾清门大朝。
三声响亮的御鞭响起过后,文武大臣分列入朝。
大朝会的第一件事情是今年下半年九月林叶决定南巡启銮。现在虽然是二月,但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朝臣们对此并无异议,至于南巡的具体行程,自然是要交给乾清宫小朝会的几个重臣前来商议。
第二件事,则是之前科举舞弊的结果。张英带头出言,拉下了一大批皇族宗室和皇亲国戚,甚至连皇贵妃佟氏的弟弟隆科多都被牵扯了出来。
朝中的诸位大臣纷纷对张英侧目,没想到张英这个浓眉大眼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隆科多虽然本人目前没有什么官职,但架不住他家世好啊,他父亲是议政大臣佟国维,妹妹是如今正得宠的皇贵妃,虽然还没正式封后但地位已经相当于副后。更别提论起亲戚关系来,他可算得上是当今圣上的表弟。这样的人物也敢在大朝会上大刺刺地说出他的罪名,这张英果然是犯了糊涂。
张英如今心里也是虚得很,当日他把涉嫌舞弊的人员名单呈上去的时候,皇上一点表示也没有,今天他已经把佟家得罪惨了,如果皇上对隆科多轻拿轻放,这朝中必然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张英念完涉罪人员名单,大朝会上一片寂静。
林叶坐在高位之上,撑着头敲着手指,淡漠道:“诸卿以为如何?”
佟国维派系的大臣出列道:“臣以为,此事尚存疑点,不可妄下定论。更何况张英之子张廷玉与隆科多素有嫌隙,张英大人此举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还请皇上明察。”
听了这话,林叶倒是来了兴趣:“怎么回事,你说说?”
张廷玉和隆科多都是雍正朝的名臣啊,没想到这两个人在康熙朝居然还干过架。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隆科多一直以皇上表弟自居,在京里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整日做点欺男霸女、调戏民女的勾当。至于张延玉,如今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朋友,每天乖乖地跟着同学到国子监上学国放学。这两个人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重臣之子,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产生什么交集。坏就坏在隆科多每天到处闲逛,这次强抢的民女是张延玉一个同学的妹妹。虽然小姑娘被顺利救下,但少年人热血冲动,当下就跟隆科多打了起来,被隆科多手下的爪牙打折了一条胳膊,如今还在家里养伤呢。
佟国维派系的大臣解释完来龙去脉,总结道:“所以臣认为,张大人是对之前隆科多对张延玉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恶意报复。”
林叶呆了一秒,提炼出其中的关键信息:“所以隆科多不止涉嫌科举舞弊,还强抢民女,打伤朝廷重臣之子?”
那大臣一下子愣住:“不是皇上,微臣的意思是——”
林叶看着座下急急忙忙解释的大臣,心里忍不住发笑,现在的朝臣都这么可爱的吗?他到底是佟国维的手下还是张英派出的双面间谍?
林叶:“其他人可还有异议?”
众大臣皆是摇头。
林叶道:“所有涉案的宗室大臣降爵降等,三代以内永不录用,包括隆科多。”
涉及到儿子的前程,佟国维忍不住出列求情:“皇上,隆科多不过是一时糊涂,还请皇上赎罪。”
林叶道:“说起来,张英查到的证据是隆科多等人买通了乾清宫的小太监,偷看到试题。可是,佟大人身为议政大臣,不也和其他几位大臣一样,知道殿试的试题吗?”
佟国维见火差点烧到了自己身上,无奈道:“臣已无异议。”
这次的舞弊案,张英查出来的结果和林叶预想的有点不一样。他原本以为透题的是当时出题的几个重臣。但查出来的结果却是隆科多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联合了一群处在宗室边缘的老王爷,胁迫小太监偷了试题。这群老王爷是入关的时候封的,一个个没什么实权成天净想着生孩子,虽然每年朝廷都会给他们禄米,但子子孙孙无穷尽,有些人甚至连曾孙都有了好几个,大半小子吃死老子,这么多的孩子就算是爵位再怎么高的王爷恐怕也承受不住,更何况他们几个还没什么实权呢。
至于隆科多,这小子纯粹是闲得慌想要搞笔钱花花。因为顺治规定满人不能经商,所以没有土地的人最好的出路就是科举入仕。趁着祖辈还有点钱攒着,趁着这个机会搞个正经的官当一当,也是光宗耀祖了。
不过林叶私底下猜测佟国维对于隆科多私底下的小动作应该是知情的,毕竟科举满人不占优势,能多考几个上去也是好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林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见朝堂上平息了一些,林叶命人宣读了钮钴禄氏的赐婚圣旨,正等着朝中大臣反驳呢,没想到宣旨太监念完之后这群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害得林叶浪费了半天的表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礼部尚书才僵硬着出列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没意思,礼部尚书每次都说这句话,好像就没有其他台词一样,林叶道:“哪里不合?你具体说说。”
礼部尚书苦笑,这哪里都不合啊,哪里有帝王会把自己的宫妃嫁给别人的,这不就是往自己脑袋上带那啥吗?但眼前这位陛下自从五台山回来之后就多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之前的那些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今天的这道赐婚圣旨是要闹哪样啊?皇上少年登基,一直以来对政务勤勤恳恳,若是能一直保持下去,称得上是一世明君。但如今年近而立,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怎么一个比一个多,难道这就是迟来的中二期?
礼部尚书出列道:“自古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方为正礼。女子本该洁身自好,又怎可二嫁他人?若是风气打开,百姓纷纷效仿,岂不天下大乱?”
礼部尚书还比较委婉,不敢直接怼皇帝,把矛头对准了钮钴禄氏,而光禄大夫、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黄机直接怼起了林叶:“钮钴禄贵妃自进宫以来为皇上诞下一子,微臣未尝听闻其有过错之举,皇上为何辱其至此?如此行径,怎可堪为人君?”
黄机认为钮钴禄氏没有犯大错,林叶给她的赐婚圣旨是在侮辱他,所以直接怼上了林叶这个皇帝。
林叶:喵喵喵,我好冤枉。
黄机是顺治朝的老人了,老人家年纪一大把,林叶也不好意思像怼其他人一样怼他,只委婉道:“朕不懂黄大人的意思,能否请黄大人为朕解惑?”
黄机怒言:“难道皇上不是在行当年晋元帝之举?”
晋元帝,这位兄台是哪位?晋朝那么多个皇帝,他只听说过何不食肉糜的傻皇帝司马衷啊。
经过黄机的连珠带炮中带着愤怒的科普,林叶发现自己果然不是最奇葩的那个。
奇葩皇帝朝朝有,两晋南北就是多。当然,前提是排除掉明朝的那些奇葩。
晋元帝司马睿,是晋朝世家南渡之后的第一个皇帝,用不太准确的说法来说,就是东晋的开国皇帝。事情是这样的,晋元帝后宫里有个妃嫔不得宠信,就在宫里到处散布谣言。晋元帝把这个后妃查出来之后,一不做二不休,责令这位妃嫔改嫁,帮她找了一个朴实的姓马农民做丈夫,把她嫁了出去。晋元帝借着这件事杀鸡儆猴,后宫再也没出过乱子。晋朝的皇帝果然都是人才,居然能想出这么聪明绝顶的主意。
所以黄机认为林叶把钮钴禄氏嫁出去,是在模仿晋元帝,在钮钴禄氏没有过错的前提下刻意羞辱她。
对此,林叶只想说,您老人家实在是想太多了。
徐乾学出列道:“黄大人此言差矣,皇上此举正是仁君的表现啊。”于是他引经据典,从汉文帝讲到唐太宗,来说明这些历史上有名的皇帝都曾经有过放宫妃出宫的举动。
汉文帝两次放宫人出宫,允许除了皇后到少使之外的妃嫔改嫁,并且没有强制分配婚姻,而是让她们自己选择自己的丈夫。此后历朝历代皆有效仿,唐高祖、唐太宗也曾经将宫妃放出,允许她们任求伉俪,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只是到了宋代,这样的行为就很少看到了。到了明朝,明太祖朱元璋甚至将宫妃殉葬定位祖制,明英宗虽然在明面上废除了殉葬制度,但却仍然阻止不了自己弟弟的姬妾继续殉葬。直到康熙彻底废除奴仆为主人殉葬,这种活人殉葬制度才被彻底废除。
可是,殉葬制度真的废除了吗?林叶心里冷笑了一下,它不过是由明面上明目张胆的活人殉葬,改成了所谓推崇的贞洁烈妇罢了。山东那枉死的一百多个烈妇,不过是这种变形了的、穿上虚伪道德外衣的殉葬制度的牺牲品罢了。
皇室在一定程度上是民间道德的风向标,林叶开了这个嫁宫妃外加遣散后宫的先河,民间才可能会有更多和离改嫁而非孤独终老甚至是“自愿殉夫”的少女。
林叶看着底下徐乾学的侃侃而谈,心里不禁感慨。本来他是把当托这件事交给张英的,不过张英转头就向他推荐了徐乾学。徐乾学在历史上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听,贪财、欺压百姓,但林叶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个才子,这引经据典的功夫,怼得旁边的几个老大臣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叶总结道:“圣旨已下,不容更改。退朝——”
领事太监一声声喊道:“退——朝——”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除了晋元帝这个奇葩,皇太极也让宫妃改嫁过,而且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给皇太极生了两个女儿,还是被他赐给了叶赫部的贵族南褚。不过这种事和男主的性质肯定是不一样的。
第47章
南巡
乾清宫内,太子胤礽静坐在林叶身旁。刚才,他从太子太师汤斌那里知道了大朝会上发生的事。他以为老师是在和他开玩笑,他英明神武的汗阿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没错,莫名其妙,这是胤礽对钮钴禄氏被赐婚整件事情的唯一看法。这一切的事情都显得那么荒谬,胤礽第一次对汗阿玛产生了疑问:
“汗阿玛,您在想些什么呢?”
林叶平静地看向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孩子,他将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现在他的一些行为让这个孩子产生了迷惑,这是他的问题。林叶道:“保成要不要猜一猜朕想做些什么?”
太子胤礽垂下眉:“您让钮钴禄氏改嫁,是因为她触怒了您吗?”
林叶摇头:“不,她并没有过错。”
太子提出另一个猜测:“那是因为钮钴禄家?可是,遏必隆早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钮钴禄氏剩下的几个兄弟虽然在朝中任职,但都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职位。汗阿玛,儿臣想不明白。”
林叶道:“为什么保成不觉得,朕是因为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心有愧疚,所以才给她赐婚?”
胤礽笑道:“汗阿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钮钴禄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她既然已经身为帝王之妾,自然应该恪守宫规,怎么可以妄想其他?”
林叶道:“可是朕却觉得是朕做错了,朕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其他人的幸福呢?朕,不,是我,我就不能单纯地为我所作的事作出弥补吗?”
胤礽微微愣住,顿了顿道:“可是汗阿玛是帝王,您本来就是这天下之主,您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的。您执意要把钮钴禄氏嫁出去,可是因为之前惨死了的那些山东节妇?”
若是因为这件事汗阿玛这样做倒是说得通,之前汗阿玛在那次朝会上大发雷霆,他也有所耳闻,如今遏必隆已死,钮钴禄家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势力,但钮钴禄氏又是贵妃,姐姐是皇后,身份尊贵,用她的出嫁来改变社会风气,倒是能够引起百姓的热议,而且反对的阻力也不会太大。
“可是钮钴禄氏出嫁,十一弟要怎么办?要交给哪位宫妃抚养吗?”
林叶道:“他跟着钮钴禄氏一起走,到黑龙江生活。”
胤礽对这个刚出生的弟弟没什么感情,但也为汗阿玛的绝情感到心惊:“黑龙江那么冷,十一弟又还小,恐怕经受不住长途奔波。况且,他毕竟是汗阿玛的孩子,这样跟着钮钴禄氏出宫真的好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先封他一个贝勒吧。”这样应该不会有人小看那孩子了吧。
胤礽:“???”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
钮钴禄氏之后的嫁妆和婚礼,林叶都交给礼部和内务府操办,比照固伦公主出嫁的规格把钮钴禄氏嫁了出去。此外后宫中想要出宫的小贵人小答应,林叶也叫人准备了钱财,以保证她们将来至少衣食无忧。
朝中虽然对此事还是略有争议,但鉴于圣旨已下,林叶心意已决不容更改,对这件事的讨论倒是慢慢淡了下去。
时光一下子从寒冬飞跃到酷暑,在此期间无论是火器营还是农部、国子监科学院都已经基本建设完备,呈现一幅欣欣向荣之态。
转眼到了九月,林叶正式启动南巡计划。这次南巡,他带上了十一岁的太子胤礽。皇帝和太子同时离京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一旦两人同时出了意外,这个国家就会因为继承人问题陷入一片混乱。
不过,好在朝堂上还有明珠和李光地,两人可以相互制衡。
其实最好的掌权对象应该是处在后宫、熟悉政事的太皇太后,但是经过五阿哥的事情,林叶对这位看似慈祥的老人并不怎么信任,与其把权利交给她,还不如让两派大臣之前相互制衡。
九月二十八日,御驾浩浩荡荡出京口,乘坐龙舟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向下,南巡行程正式启动。
历史上的康熙帝南巡主要是为了检查黄河治理的情况,但林叶经历的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者没写的缘故,黄河沿岸基本没有泛滥,林叶虽然也派人去治理,但基本上黄河处于良好状态。所以林叶此次南巡的目的不是为了看黄河,而是查看海禁开放之后江南一带的成果。
龙舟一路向下,直达杭州。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从宋朝都城南迁之后,杭州就一直作为一个繁华的商业经济中心屹立于江南一带。同时,这里也是林叶前世的家乡。
由于当地官员事先疏通了水系,所以龙舟一路从运河行驶进了西湖。林叶前世偶尔身体好的时候也会来西湖边走走,只是大多数时候游客太多,留下的垃圾来不及清理,这种游览就缺了几分意趣,渐渐地就去得少了。
这个世界的西湖虽然别有几分风光,但到底不是他的家乡了。
人毕竟不能总是住在船上,林叶及胤礽一行人最终居住的地方是杭州织造局行宫。当天夜里,太子胤礽起了低烧。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太子胤礽上能骑马打猎,下能学文理政,只可惜这孩子有个不大不小的缺点——他晕船。
在船上的时候胤礽就吐了两回,为了不让汗阿玛担心硬生生忍了下来,如今终于到了岸上,他的意志力终于坚持不住,便发起了低烧。
林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因为晕船导致发烧,虽然苦笑不得,但还是暂时放下政务,耐心地守在这孩子身边。
太医说胤礽低烧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除了晕船,水土不服也占一部分因素,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叶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孩子,他只有十一岁。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把这个孩子逼得太紧了,但他身为这个王朝未来的皇帝就必须肩负起其他人无法体验的重担,这是这个孩子的命运。
而林叶自己,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预感,他不会在这个时代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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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南巡2
深夜,屋内的烛光微微晃动。
胤礽悄悄睁开眼,看见汗阿玛守在他身边看书。他微微张嘴想叫一声汗阿玛,半晌顿了顿又放下了心思。
汗阿玛真的是他原来的汗阿玛吗?
应该不是的,自从五台山回来之后,汗阿玛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突然想起这次南巡临行前,乌库妈妈把他叫到慈宁宫里对他说:“如果这次南巡他要带你去,你不要去。”
他有些奇怪,反问道:“为什么乌库妈妈不许我跟着汗阿玛一起去南巡?是担心安全问题吗?可是之前汗阿玛带我和大哥去草原北巡的时候也没出什么事啊。”
乌库妈妈像是被他的话激怒了:“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他算你哪门子的汗阿玛?他根本就是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邪祟!”
胤礽心里“咯噔”一声,站起身道:“够了——乌库妈妈,您虽然是我的曾祖母,但汗阿玛是我的父亲,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我不容许您这么说他。”他垂下眉,悄声道:“乌库妈妈,保成先告退了。”
他径直离开慈宁宫,一个人回到了毓庆宫,这个汗阿玛特意为他修筑的宫殿。他窝在床上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得了天花,所有太医都说他没救了,是汗阿玛特意罢朝十日,日日守在他身边向神明祷告,才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他的汗阿玛,是这世间的大英雄。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擒鳌拜,平三藩,统台湾。他的汗阿玛,怎么会换了个人呢?
虽然这些日子汗阿玛的举措让人有些看不懂,但他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果真是孤魂野鬼占了汗阿玛的身子,他怎么可能毫无私心毫无保留地去做对这个国家有利的事情呢?
“保成醒了?”汗阿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叶俯身摸了摸太子胤礽的额头,林叶笑了两声,“烧已经退了,保成起来吃点东西吧,要朕喂你吗?”
胤礽一下子脸红:“我自己可以的,汗阿玛。”
林叶就笑着命人送温热的白粥进来端给胤礽。
胤礽一边喝粥,一边问道:“汗阿玛刚才在看什么书?”
林叶:“是一本诗集。”
胤礽:“诗集?”
林叶点头:“应该是这江南一带的少女们结社作诗出版的诗集。”
胤礽看了看汗阿玛的脸色,问道:“您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这本诗集了写了什么犯忌讳的内容吗?”
林叶摇头:“不,诗集的诗词篇篇隽永灵秀,写得极好,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内容。”
胤礽:“那汗阿玛在为什么而难过呢?”
林叶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惋惜。这些诗词虽然只是感触伤悲的闺阁之作,但都写得极有灵气,可惜了她们的一身才华不能付诸于朝廷。”
江南一带流行才女文化,官宦或者富有的商人会聘请名师教导家中的女孩子,让她们学会琴棋书画。只是她们学了这一身的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只是为将来出嫁得个响亮的添头罢了。时人讲究内言不出,这些女孩的诗集能出版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更枉顾其他?
胤礽笑道:“汗阿玛既然已经来了江南,想必是要做些什么的,您又何必担忧?”
林叶无奈道:“保成说得对,不早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胤礽:“汗阿玛也请早点回房歇息吧,儿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次日,林叶下了一道旨谕,召见浙江巡抚、布政司、按察司和杭州知府。
他对众人道:“朕昔日读史,尝闻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梁红玉、秦良玉之名,观之我朝,未尝见此类奇女子也,深感憾之。不若建一女子书院,培养这般奇女子,也好名传后人。”
在场的官员听懂了皇上的言下之意,就是建书院培养奇女子呗。只不过前面几个名字就算了,秦良玉是抗清名将啊,皇上您把她提出来真的好嘛。
林叶又对众人说,他听说杭州是江南一带最繁华的地方,如今京城国子监正在兴办科学院,杭州也可以搞一下嘛。学子们也不一定非要死读书考科举,科学院也很缺人啊。
众人继续点头,心里记下小笔记,建科学院。
林叶继续道,杭州这么繁华,商贸什么的可以继续搞起来,当然农业也不要拉下,可以多尝试研究怎么让作物高产。医学院也可以搞起来,江南人杰地灵,要全方面发展啊……
众人记笔记,商贸,农业,医学院……
林叶说了一大堆,好在当地的这几个官员是之前符合他的发展理念换上来的人,他也不用担心他们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
谈完未来的五年计划,林叶带着胤礽在当地玩了几天,又乘坐龙舟前往此次南巡的真正目的地——福建泉州。
之前开海禁的时候,这里曾经作为试点之一。
作为一切的开始,林叶想去看看这里的变化。
福建泉州府,街上往来游人如织。形形色色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官话的异国人在街头随处口见,尽是一片繁华景象。
林叶带着胤礽登上泉州府第一高楼,远处的泉州港正尽情吞吐着往来的高帆船只,商旅遍布各地,货物往来密集。
胤礽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颇感惊叹:“汗阿玛,这里看起来比杭州还要繁华。”之前的杭州城已经够繁华的了,但却远远不及泉州这座港口城市的热情。这里的人们对杭州街头的小摊小贩更多了一股冲劲和拼搏向上的热情。
林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一点不同。”
胤礽仔细向远处看去:“泉州的风气更加开放,有很多做生意的女子。”如果说杭州还是小家碧玉的秀气才女居多,那泉州更多的是在街上做买卖的泼辣女子。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福建总督跟着两人身后笑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去洋行看看,有不少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胤礽点头,跟着身边的人下楼,留下林叶和福建总督说话。
林叶:“这段时间有发现倭寇的踪影吗?”
福建总督答道:“回皇上的话,最近未见倭寇的身影。”
林叶点头:“虽然未见倭寇,但海防依然不可放松,水军还需勤加苦练。”
福建总督点头应是。
林叶道:“咳咳,既然海运已开,就不必只拘泥于开港口。本朝商船大可以多去其他地方走走,看到高产的作物、畜牧大可以带回来,别国好的技术也可以偷师嘛。”
福建总督继续点头,皇上真是为这些是操碎了心。
明日继续奋斗
第49章
回京
林叶带着太子胤礽在泉州停留了半个多月,不仅看了港口和商铺,还对新训练的新式海军进行了阅兵,成果让人大为满意。
离开泉州后,龙舟返程抵达江宁府,也就是前世的南京。
南京相对杭州和泉州,繁华中带着一丝肃杀和庄严。
林叶让南京官员带领他参观了明太-祖遗留在南京的明宫。
南京明宫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变成破壁残垣,破旧不堪。宫中的花木却愈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南京当地官员见林叶皱起眉头,连忙解释道:“回皇上的话,这里毕竟是前朝的宫殿,又年久失修,难免破败不堪。皇上若是想要赏景,不如让微臣领您去拙政园和虎丘。”
林叶轻轻摇头:“这宫殿荒废了着实可惜,不若让人把它拆了,为当地学子建一所书院吧。”
当地官员连连点头:“皇上说的是。”
大致地游览过南京,众人回到江宁织造府休息,准备之后的祭奠明孝陵。
看过礼部尚书呈上来的祭奠议程,林叶动手改了几个地方,把从孝陵中门进改为从中门旁边的小门进入,把常用的两跪六叩改为三跪九叩。
胤礽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汗阿玛改了这两处地方,心里颇为委屈:“汗阿玛以前就算是祭奠皇玛法也不过是两跪六叩罢了,您何必对一个前朝皇帝如此尊敬?”
林叶温柔地抚着胤礽的头,柔声道:“保成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汗阿玛这么做的原因吧。”
胤礽瘪起嘴,半晌才闷闷道:“汗阿玛是为了得民心吗?可是您是大清的皇帝啊,一国帝王也得这样委屈求全吗?”
林叶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帝王,也不过是这天下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胤礽,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所向方能天下太平,将来你即位之后也得牢牢记住这句话才是,咳咳。”
胤礽听见汗阿玛咳嗽,立马顾不上其他事情了:“汗阿玛,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得了风寒?”
林叶摇头,苍白着脸笑道:“我……朕没事,保成不要担心。你快回去休息吧。”
胤礽担心地看着林叶:“汗阿玛真的没事吗?还是叫太医过来看一下吧。”
林叶笑着把他推出屋子:“好啦好啦,朕知道了,你快回屋吧。”
胤礽三步两回头地离开,等确定他离开之后,林叶才用力攥住自己的胸口,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梁九功原本安静地站在房间角落里当背景板,此刻他见皇上倒在地上,连忙吩咐小徒弟魏珠去叫太医,自己则上前扶着皇上坐在塌边休息。
皇上不喜欢别人伺候,在和太子说话时总爱把伺候的小太监们辇得远远的。这下出了事,身边竟然只有他和徒弟魏珠。
为了防止意外,专门伺候皇上的王太医本来就住得不远,很快就进屋为林叶把脉。他沉吟了片刻,就是不知该如何与皇上明说。
林叶虽然心如刀绞,满头冷汗,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王太医直说便是,朕这是什么病症?”
王太医犹豫了片刻才道:“之前微臣给皇上把脉,只觉得脉象突变颇为奇怪。今日臣再为皇上把脉,这脉象竟然像极了……像极了……”
梁九功在一旁呵斥道:“像什么病症你快说啊。”说完又觉得自己没规矩,连忙向皇上请罪。
林叶摆手看向王太医:“无事,你直说便是。”
王太医脑子一横直言道:“这脉象竟然像极了心疾之症,可是皇上从前从未有过心疾啊。”
“从前没有又不代表现在没有,”林叶看向他,认真问道,“朕还有几年可活?”
王太医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直直跪倒在地上。帝王得了绝症询问寿命,这一个回答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微臣竭尽全力,只能保皇上五年无忧。”
“五年啊,”林叶长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不必跪着。”
王太医:“是,是。”
林叶吩咐在场的两人:“朕的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太子。”
“臣遵旨。”
“奴才遵旨。”
林叶:“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
屋子里只剩下林叶一个人,五年,这个时间巧合得让人怀疑。他穿越之前的年龄比康熙原本的二十九岁小六岁,现在过了一年,剩下五年。这算什么,把他原本的时间补给他吗?
算了,能多待一天是一天吧,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之后明孝陵的祭奠自然是一帆风顺,文人百官纷纷对林叶这番祭奠的诚意所感动,民间满是一片赞誉。
龙舟继续回程,经过山东,林叶去曲阜祭奠了孔庙,然后罢黜了山东巡抚。
认真讲,他忍这个又蠢又坏的白痴很久了,这次趁着局势稳定,终于能换上自己心中满意的人选了。
换上新的山东巡抚之后,林叶在孔府举行了一场文会,邀请当地的学子前来辩论,辩题为仁。
儒家的仁爱带有明显的阶级性,这就导致部分儒学官员不会把庶民当做民,不会把奴仆当做民,他们只会把乡绅豪富当做民,这才符合他们的阶级利益。
林叶举行这场文辩的目标自然是重新树立学子心中关于“仁”的概念,虽然可能短期之内没有什么效果,但也聊胜于无。
离开曲阜,龙舟返程,终于于十二月中旬抵达京城。
回京之后,林叶先带着太子胤礽到慈宁宫向两宫太后请安,见过几个孩子和后宫里仅存的几个后妃,然后回到乾清宫,命所有人退下,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闭上眼,看向藏在自己内心深处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灵魂。
“康熙,你还在吗?”
一片死亡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自从林叶能够独立掌控政事之后,原本的那个康熙就很少再出现了。
他至今没有搞清楚自己穿越的原因,也找不到回家的办法,只能日复一日,尽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去改变那些自己觉得不合理的荒谬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不会有结果,他只是想要再尝试一下,再努力一下,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改变。
至少,他希望自己在面对那些不公平的事情时,能够无愧于心。
太医说他的时间只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他能把胤礽教好吗?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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