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硝烟重重,火光恢恢。
被冲击力掀翻的警车中,林弱灰头土脸,用破碎的玻璃割碎了绑缚的安全带。
前玻璃碎了大半,扎在她脸上身上,细细麻麻的痛,像是被无数只尖嘴蚊子啃咬。
林弱按掉安全气囊,推开车门,从警车中滚了出去。
她小心地控制着落地的角度,肌肉仍因疼痛而控制不住的痉挛。
累,痛。
林弱趴在地上,缓着气。
她抬起头,眼前已几乎是废墟,唯独铁丝网还坚强地剩着一星半点,闪着熔融的红光。
随便放一个东西上去,就能被烫出一个窟窿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但从判断上来讲,应该没有太久。
天还是黑的。
地上也没有人走动的痕迹。
林弱缓了缓,确认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在警车后座捞起警服外套穿上,兜里放了块碎玻璃,手里拿着小锤子,顺着来路向着大门走去。
趁他病要他命,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直接结果蜗牛。
可来到大门内,那片成为废墟的空地上,只余下零星的血肉。
蜗牛不在这里。
周身一望平坦,并没有什么能躲避的地方,林弱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半靠在摇摇欲坠的铁丝网上,手中小锤子垂下,微微摇晃,如蛰伏的兽,透着随时蓄势待发的力道。
林弱等了很久。
久到她也不知道警察为什么能来得这么慢,明明用导弹攻击蜗牛,应该来得快一些,还能有个补刀的可能性。
那五个世界,跟在温警官身边时,她也在等待,但当时的时间似乎是加速了,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一点一滴的渡过的感知。
现在,她深切地体会。
警服外套给予她温暖,让她已累极倦极冷极的情况下,仍有一丝支撑坚持的清醒。
麻木的时候,林弱会狠狠攥一下手中的毛巾,毛巾链接着锤子,沉甸甸的坠感,感受着手指尖的触觉,她便重又清醒。
不能睡,也不想睡。
她想亲眼等着警察的到来,向他们传递那晚真正发生的事情。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们来了。
天仍是黑的。
警灯渲染着黑色的背景,警笛响成一片,在无人的社区中,惊起一片喧嚣,却越发沉得此处四下无人,安静得过分。
警察们扶住了林弱。
乐乐冲到前面,她的神情仍旧是镇定的,只是眼底深处有着慌乱:“他在哪?”
“温警官在哪?”
林弱指了指地上那几块碎肉:“温警官在这里。”
“蜗牛没有死,他逃走了。”
啪嗒啪嗒的眼泪落下,乐乐抬手一抹,转身向着“温警官”敬了个礼。
周围的警察也已听到,跟随着她,纷纷敬礼。
林弱不声不响地看着。
待到有光晃在眼中,她眨了眨眼才发现,有熹微晨光落在乐乐的帽檐上,经由徽章反射出微弱却耀眼的光。
原来,天亮了。
黑夜终被驱散。
这要是放在电视剧中,是一副很感动的,取景很美的场景,林弱觉得自己该感动的。
可她被警察扶出去时,内心一个想法:天快亮了才来,好晚。
再晚一点,温警官的“尸体”都要臭了。
林弱出了铁门,视线中,有警察围着去检查那辆翻转的警车。
那车承受了导弹释放的边缘威力,半明半暗的晨起中,像是挣扎的肋骨刺出的巨兽。
她竟然在这样的威力中活下来了,命挺大的,阎王爷这是不肯收吗?
林弱抬起头,向远处看去。
那一点日光像是只局限在周围,远处还是很暗,看不清楚。
她被扶上一辆警车。
警察要先送她去医院,然后再护着她回来做笔录。
林弱同意了。
她靠在车上,明明想再撑着,可不知为何觉得昏沉,在警笛声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林弱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好了。
开车的警察说她得到了医生“除了外伤外,体壮如牛”的评价。
“温警官以前也被医生这么说过呢。”他笑笑,很快又转为悲伤。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就是温警官的体质啊。
林弱沉下眸子,摸摸一直未曾松手的小锤。
警察本想挑起气氛,没想到却让情绪越发悲伤,他苦恼地挠挠头,缓慢踩下刹车,平稳停车。
“好了,下车吧。”
在扶林弱下车时,他又补了一句:“放心,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林弱心紧了紧,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一眼,是朴实地一眼就能让人忘掉的大众长相。
一眼看过,就忘了。
林弱又看了一眼,可转眼还是记不住。
倒是很符合“她的丈夫说她有病”这一点。
下车后,林弱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的吗?”警察关切地问。
是,不舒服。
很奇怪的不舒服。
她微微转身,视线下移,唇角轻轻抿起。
身旁警察跟随她的视线看去,全都大惊失色,立刻掏出配枪警戒。
只见原本完好干净的警车前盖上,被人写上了一句话。
“gamecontinues”
话是红的,血一样的红,话是黏腻的,碎肉一样的黏腻。
就像是被什么恶心的虫子爬过留下的痕迹一样。
林弱知道这信息是留给她的。
捉迷藏的游戏还没有玩,蜗牛也不会放过她这个逃脱的猎物。
可她不觉得怕。
真装逼,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写这么长的“continues”不觉得废血嘛。
“走吧。”林弱对身旁警官说道。
这一次循环,终于与前五次不同了。
因为林弱的存在,不论法医那边的验证结果如何,他们相信了这个受害者的证词,也考虑到了蜗牛——这个能在导弹攻击中活下来的男人的恐怖,将仅剩的碎肉——即使从里面检测出了蜗牛的dna,作为温警官殉职的结果。
因为dna检测结果,碎肉没有被埋进温警官的坟墓,警察们效仿远古,为温警官立了衣冠冢。
林弱偷走了确信是温警官身体一部分的眼珠,偷偷地埋在了他坟墓前的土里。
警局针对蜗牛发布了通缉令。
但在这样一个现代社会,却没有查到蜗牛的名字和影像。
通缉令与其说是通缉,则更像是一种警戒。
蜗牛没有再杀人。
警局里开始有另一种声音。
说她病了,对蜗牛太恐惧,看到的根本是幻觉。
说蜗牛早就死了,是被温警官杀死的,有活着可能的反倒是温警官。
说那什么“gamecontinues”也没准是谁恶作剧涂的,估计是一直没注意,怎么可能那么大字凭空出现呢。
说这通缉令发出只是为了堵她的嘴,省得她每天都找过来很烦。
说她疯了,怪不得她老公不要她。
林弱没什么所谓。
她安静地养伤,无声地锻炼着各种格斗技巧。
最初,林弱还跟乐乐,以及其他警察提过这个世界可能有异能者存在的事情,希望找到异能者一起对付蜗牛。
她还企图去找某一次循环中,跟着温警官看到的报纸和新闻,但人们看着这新闻,有的反驳她,有的应和她。
可虽是应和,眼中带着的仍旧是“她疯了”的怜悯。
颇有点背负着理想信念,带着温警官的份,一起对抗世界的悲怆。
想出这想象的林弱送给了自己六个点:……
她好歹坐拥好几亿的资产,养伤都是顶级护理,有钱能使磨推鬼,怎么也惨不到这程度吧。
而且,不相信她说明脑子不够。
她不和蠢人合作,怕被坑到。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些钱做不到的事情。
林弱试图拿到蜗牛相关的所有档案,包括被他杀死人的资料,但警方的回复一直是有规矩和制度,在走程序看能否申请,林弱一直没有拿到。
即使她用了点非常规的手段,也没能拿到。
她倒是顺便处理了丈夫以及他那位漂亮的红颜知己的事情,只是也有点拖拖拉拉的,对方没有见她的意愿。
律师说,官司拉扯还需要一定时间。
偶尔,她会怀疑自己真的会看上这样的男人并且结婚吗?
甚至如果这里不是法制社会,出现冲突直接比谁的拳头硬,她可以一锤子把他解决了。
她可以见孩子,丈夫没有阻止她,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她与孩子见面,也可以接回孩子。
但最初想起孩子时有想念和相见的冲动,如今这冲动却被按了下来。
林弱的理由是,蜗牛还在,她接回孩子甚至是见孩子,都会给孩子带来危险。
所以,哪怕周围常见到亲子一家人的甜蜜互动,哪怕就连警局的人也劝你该接孩子回来,甚至于他们介绍的心理医生,也说了同样的话,林弱都一直拒绝。
至于她的丈夫,就交给律师去处理了。
她选了行业中最“臭名昭著”的律师,对方保证这场离婚官司会让她的丈夫刻骨铭心。
既然不能用锤子给他刻骨铭心,用官司一点点消磨他,像是在脖子上套上绳索,缓慢收紧看他挣扎无望,也是不错的刻骨铭心。
训练之外,林弱立志尽可能多地享受,高级旋转餐厅,提琴小夜曲,夜市摊子,游乐场,图书馆,喷泉广场喂鸽子,能去的地方,她都会去。
如果不是买机票时被警局以保护为由拦了下来,她甚至还想出国旅游一下。
时间就这样过了三个月。
一天夜晚,月亮很圆,很亮。
睡梦中的林弱睁开眼睛,瞬间清醒。
她的床前,高大挺拔的身影站着,手中砍刀寒光森冷,耳朵位置带着耳麦,微微鼓起。
林弱被子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按下了警戒铃。
她动的时候,蜗牛的视线也转过来。
但他没动,似是在等着。
早在警察撤走保护之前,林弱就花重金雇佣了一整支保镖团队。
团队中全是雇佣兵出身,手上都是实打实见过血的人,还有人曾徒手掰开过黑熊的脑袋。
她不傻。
拥有钞能力的情况下,不会一个人等着蜗牛上门。
当然是要群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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