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香香怔怔的望着她:“说‘不’?”


    梁鸢扬了扬下巴指着外头的人,好心又解释了一句:“不的意思就是拒绝。”


    说完打了个哈欠靠在宋黛床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刚开始孟香香还不知道她扬下巴的动作是什么意思,看到来人才彻底明白过来。


    所以,她的意思是……对吴春红说不!


    吴春红把宿舍门关上,和平常一样把盆扔在地上,颐气指使:“去把我的衣服洗了。”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孟香香抬头看梁鸢,试图求救该怎么说怎么做,怎么说不怎么拒绝,却只看到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孟香香像一只鸵鸟怯怯的埋下头,声音小的可怜:“不……我不想洗……”


    吴春红根本没听清,见她半天没动静,伸脚踢到她小腿上:“磨磨唧唧干嘛呢,赶紧去洗。”


    她的力气太大,孟香香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起来。


    孟香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我说我不洗。”


    这句话说完,她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这可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敢反驳吴春红。


    吴春红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说你两句还喘是吧,赶紧去洗,别再让我说第三遍,不然你知道什么后果。”


    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但她从小欺负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无论结果如何,孟香香都会妥协。


    孟香香双手握着拳头,梗着脖子,脸色通红:“我不洗。你说一百遍一千遍我都不会洗,你又不是没长手……”


    “啪”响亮的一声。


    孟香香的头被打偏过去。


    下一秒,吴春红拽着她的头发使劲往下拉:“是不是给你脸了,别忘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我家给你的,让你洗件衣服怎么了?”


    一个从小就被她呼来喝去的人,竟然敢当着别人的面甩她的脸。


    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不知道以后会怎么蹬鼻子上脸。


    “才不是。”孟香香使劲的把她的手往后拽,哭的稀里哗啦,“我花的是爸妈留给我的钱,爸妈去世后你家收养了我,霸占我家的……”


    吴春红呵斥道:“闭嘴!”


    担心孟香香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干脆直接捂着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想死的话就别乱说话,不然等回去后,有你后悔的。”


    孟香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瑟瑟发抖。


    吴春红松开她,笑眯眯道:“香香刚才发癔症了,不想洗就不洗吧,我自己来。”


    等人走后,孟香香失神的蹲坐在地上。


    宋黛欲言又止,试图上去搀扶孟香香,被梁鸢一把拉走。


    “鸢鸢,她……”


    梁鸢若无其事的摆摆手:“睡觉喽。”


    曹晓星则幸灾乐祸的看着孟香香。


    这一夜除了梁鸢,其他人都没休息好。


    梁鸢习惯早起跑步,回来后发现孟香香正站在吴春红的床边,小声喊道:“你起来……”


    吴春红被喊的不耐烦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叫魂呢!还杵这干嘛,赶紧滚!”


    孟香香没动,哭丧着脸:“轮到我们做饭……”


    “啧!”吴春红扯过毯子蒙住脸,“烦不烦啊,你自己都可以做了,喊我干嘛!”


    “我那个来了,肚子疼……”


    “每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干脆疼死你算了。”


    孟香香啜泣着:“你先起来做饭,不然大家都要饿肚子……”


    吴春红没搭理她,依旧埋头睡觉。


    孟香香看到梁鸢双手环胸以及戏谑的表情,又低头望了一眼吴春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走了出去,没一会端了一盆水直接浇在吴翠红的脑袋上。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胆小怯懦的人竟然能做出这种举动。


    梁鸢有些惊讶外,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吴春红更是尖叫着要撕烂她的脸。


    早上比较安静,宿舍发出的一点动静外面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一听到吵架声,其他宿舍的瞬间围过来看热闹。


    吴春红拽着孟香香的头发,孟香香也拽着她的头发,二人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曹晓星对着众人哭诉道:“孟香香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直接端盆凉水倒在春红的脸上。可怜春红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着头发殴打。”


    平日里吴春红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都是柔柔弱弱的,一听曹晓星这么说,顿时对着孟香香指指点点。


    曹晓星趁热打铁,直接污蔑梁鸢和宋黛:“都是受她们挑拨孟香香才变成这样。”


    张亮扒开人群,一看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女同志,头立刻大了起来。


    他一个大男人最不爱掺合女人之间的事,叽叽喳喳能闹半天。


    “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哪里能听到他说话。


    张亮只好救助:“梁鸢、宋黛,麻烦你们把她们拉开。”


    他觉得都是一个宿舍的,怎么着关系都差不了,没想到梁鸢自顾自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万一把我的脸刮花怎么办?”


    张亮无奈的看向宋黛。


    宋黛也赶紧摇头:“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张亮只好自己上手去拉人,结果人没拉开,脸还被挠花了。


    知青点和附近的村子共用一口井,天热的时候,人们一般直接在井口刷牙洗脸,宋黛蹲在地上一边刷牙一边叹气:“还是头一次见到香香这样,要是我早就忍不了了。只是吴春红下手这么狠,香香肯定会被打的头破血流。”


    越想越觉得还是得回去看看。


    “鸢鸢,我得去帮忙,不能让香香被揍的这么惨。”


    整个知青点能帮孟香香的只有她了,她不能见死不救。


    梁鸢拉住她的胳膊:“急什么呀。我看倒未必,说不定被打的那个人是吴春红呢?”


    宋黛仅仅想了一秒就赶紧摇头:“你都不知道吴春红平常对香香非打即骂,香香哪里能打得过她。”


    梁鸢洗了把脸:“赌不赌?”


    宋黛犹豫了片刻:“赌什么?”


    “输的人帮赢的人洗三天衣服。”


    “行。”


    梁鸢勾唇笑了笑:“我赌吴春红伤的更重。”


    二人刚到知青点大门口,就看到众人围成一圈。


    吴春红鬼哭狼嚎,声音大的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在床上好好睡觉被人平白无故泼了盆凉水,现在竟然还把我的脸挠成这样。”


    梁鸢扒开人群一看,吴春红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哀嚎,脸上、脖子上被挠了很多条血淋淋的印子,头发也乱七八糟。


    反观她对面的孟香香,虽然衣服脏了点,头发乱了点,但身上没有多少伤痕。


    看到梁鸢,孟香香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


    吴春红也注意到了梁鸢,伸手一指:“队长,都是梁鸢挑拨的,你要为我做主啊。”


    张亮快烦死了,一大早吵吵闹闹,马上到上工点了,一群人都还没有吃饭,眼看大家伙都得饿着肚子上工,他没好气道:“那你说她是怎么挑拨的?为什么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亮又不傻,之前就察觉到吴春红和孟香香的关系不对,但她们都是女生,他又不好多说什么,现如今竟然直接扯到梁鸢身上去了,人家才来几天呀。


    吴春红刚想说什么就被孟香香打断。


    孟香香清了清嗓子:“我没有被任何人挑拨,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我早就想做的。既然大家都在,我就把我和吴春红之间的事都说个明白。我和吴春红的确有关系,她是我亲舅舅的女儿。”


    原来孟香香十岁那年父母工厂失火,二人救了不少人出来,最后发现女儿还在工厂于是又折返回去,谁曾想把女儿救出来后,二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送到医院没多久人就去了。


    当时工厂给了孟香香一大笔赔偿金,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没办法独自生活,这时舅舅舅妈便寻了过来,说会好好照顾孟香香。


    把孟香香手里的钱都骗走后,舅舅舅妈一家彻底换了张嘴脸。


    冬日里他们一家都在睡觉,她就要起床做饭洗衣服,每次吃的都是他们的剩饭,穿的也是表哥表姐的旧衣服,还时常被他们殴打。


    但舅舅舅妈惯会装腔作势,在外人面前对孟香香极好,在家则非打即骂,那几年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也幸好他们好脸面才让她一直上学。


    好景不长,吴春红第一年下乡,第二年舅舅舅妈说政策下来,她也必须下乡。


    也是后来才知道,因着父母救人,所以工厂早就给她留好了位置,舅舅舅妈想把那个职位给表哥才找了这么个理由。


    她本以为下乡后日子会好过一点,没想到竟然和吴春红分在一个大队,二人还分到一起做饭。


    吴春红在家都不愿意干活来这自然也不愿意,便全程指挥她来干。


    她也想反抗,可是那些年被打的记忆印象太过深刻,她不敢。


    自从梁鸢来了后,她发觉梁鸢能轻易的让吴春红吃瘪,她羡慕但怯懦。


    直到昨天……她一夜没睡,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出生到父母去世前她没有吃过一丁点苦,若是他们知道她过成这样会难过的吧。


    她又想起梁鸢说的话。


    死很容易,活着很难。


    她要是这么死了,以后还有谁会记得爸爸妈妈?


    舅舅舅妈一家会懊恼吗?


    不,他们反而会庆幸。


    因为只要她死了,那些财产和工厂的岗位也就拿的理所当然。


    可是,凭什么?


    明明她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人渣而死。


    他们不想看她好,那她偏偏要活出个人样。


    昨天是她这七年来第一次反抗,不得不说,感觉很爽。


    所以今天她没有再继续忍。


    她这些年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力气比吴春红大多了,能轻易的压着吴春红揍。


    此言一出,众人讨论纷纷,看吴春红的眼神也多了几丝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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