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说了半天, 梁轩说的口干舌燥,一拍脑瓜:“差点忘了,爸妈特意去县城的老字号给你们买的烧鸡。不过天气热, 又闷了一路, 味道估计不怎么新鲜。”
安县烧鸡很出名, 梁鸢在江城吃过几次, 可惜那家店铺后来没了。
油纸包裹的烧鸡已经变凉但味道闻起来很不错。
梁鸢吃了几口,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宋黛吃着吃着突然扑到梁轩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哥,对不起, 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等什么时候放假后,我就和鸢鸢回去看你们。”
梁轩宠溺揉着她的发顶:“哥哥知道黛黛最懂事了。”
听到这话的梁鸢被呛了一下。
差点忘记书中梁轩喜欢女主,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梁鸢放下手中的鸡,把他们拉扯来,顺便岔开话题:“哥,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不耽误你们上工, 等会就走。”
目前来看, 梁轩确实是个好哥哥。
梁鸢觉得趁现在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可以尝试把梁轩的禁忌思想扭转过来, 眼睛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哥, 你最近是不是很清闲?”
“工厂已经忙了几个月, 这段时间确实没那么忙。”
这就好办了。
梁鸢抿嘴一笑:“哥,明天正好休息日, 我来白林山这么久还没去逛逛, 要不我们一起?正好你回去后可以给爸妈汇报我和黛黛在乡下的情况。”
当演员时和什么人都打过交道, 不夸张的说,随便说几句话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她觉得梁轩人不错, 对她好的人,她自然也会回敬对方。
而且感觉梁轩目前对女主的感情并不像书中那样无法自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要不做男女主感情之路的绊脚石,梁轩这条小命也就保住了。
宋黛也附和道:“哥,你就留下玩两天再走吧。”
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撒娇让他留下,梁轩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偶尔会有知青的家人来看望知青,宿舍空床多,男家长就住在男生宿舍,女家长就住在女生宿舍。
一听说梁轩要留下,陈泽屿饭都没吃,先把多余的床铺擦干净铺上苇席,又把唯一的毯子和枕头都给了他,脸上堆满了笑:“哥,你坐。”
梁轩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多谢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他自然也经历过陈泽屿这种阶段。
献殷勤也没用,他不能拿妹妹的幸福开玩笑。
梁轩不想欠他,从包里扯出一只鸡腿:“给你。”
没想到未来大舅哥就因为铺了个床就对他这么好,陈泽屿感动的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哥,我去烧水给你冲个澡。”
梁轩坐了那么久的车又走了那么远的路,确实热的不行,无功不受禄,他可不想给陈泽屿任何希望,免得到时候拿这个当借口去追求妹妹,于是摆摆手:“不用。”
陈泽屿哪里听到他的话,已经放下鸡腿去井边挑了两桶水,烧好后先是给梁鸢、宋黛一人装了一水壶,这才给自己的壶里盛。
“哥,洗澡水给你放在洗澡间了,温度刚刚好。”
看他忙前忙后,梁轩有些烦躁,他必须先把话说明白:“不必讨好也不要喊我哥。”
这话说的颇不留情面,可陈泽屿是谁呀,脸皮厚的要死:“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叫了,以后喊你梁哥,怎么样?”
陈泽屿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惹未来大舅哥生气,一切都得顺着他来,万一心情一好大手一挥再撮合他和梁鸢……想想都美的慌。
梁轩头疼的又从包里给他扯了个鸡腿:“随你怎么叫,这是烧水的谢礼。”
梁轩走后,宿舍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大家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鸡肉,何况还是鼎鼎有名的安县烧鸡,一个个直流口水。
见状,陈泽屿招招手:“鸡腿可以给你们吃,不过你们要帮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他们也愿意。
见他们点头,陈泽屿把鸡腿递给他俩:“这两天还请你们多在梁哥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张亮和卢林峰拍拍胸口:“小事一桩。”
宿舍角落重点的晋冲正在奋笔疾书,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陈泽屿已经见怪不怪。
吃过肉,卢林峰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出主意:“下午咱们开会,把梁哥单独留在宿舍多不好,要我说,干脆把梁哥喊过去一起热闹热闹。”
陈泽屿一听可行,开大会一般都是干部在上头讲话,下头干什么事的都有,正好他可以先借着这个机会了解了解梁家父母。
等梁轩洗澡出来后,陈泽屿就和他商量了了一番。
梁轩本不打算去,又一想到时候给队长打个招呼让他帮忙照顾下妹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下午三点陆陆续续有人往广场去,开会的地方很空旷,四周有树木,足足有上千号人挤在一起,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坐在旁边还能有点树荫遮挡,坐在中间就遭了殃,大太阳直接在头顶暴晒,梁鸢来的不巧,只有中间有位置,才坐下十来分钟,她就觉得汗流浃背,喘口气都觉得热。
幸好现在大家都不用化妆,不然会还没开完他们的妆先花了。
三点半大会正式开始。
这次不仅有王庆林和张波,还有几张生面孔,梁鸢不认识,听周围人说是县里的大领导。
陈泽屿殷勤的给梁鸢扇扇子:“鸢鸢,梁哥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明天我们带着梁哥去县城玩玩吧,你觉得怎么样?”
太热了,梁鸢无精打采的靠在椅子上:“行。”
“等开完会我再去池塘看看,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弄到鱼和龙虾……”
上次知青点弄到鱼后并不打算告诉大队的人,东西就那么多,大队的人吃了他们就没得吃,但大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鼻子灵的很,闻到了他们身上的鱼腥味,悄悄跟在后面就知道了池塘里的鱼。
这么一来,大队里的人跟疯了似的,大人小孩都跑去捉鱼挖莲藕。
好好的荷花塘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泥。
王庆林和陈泽屿的声音此起彼伏,梁鸢听着听着渐渐有了困意,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垂,最后竟然落在了陈泽屿的肩膀上。
夏日的烈阳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他看到了细小的绒毛以及微微颤抖着卷翘浓密的睫毛,就连她身上的香味都不停的往他鼻孔里钻。
陈泽屿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喉结也不自觉快速滚动。
唯恐惊动她,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梁轩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不满的把梁鸢的头扭到自己肩膀上。
自家妹妹自己疼,轮得到旁人!
陈泽屿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就不带他来开什么大会。
梁鸢极少与他靠的这么近,就这么一次机会,还被梁轩给破坏了。
“……前段时间,知青点女同志之间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某个女同志把同个宿舍的室友推到池塘里,要不是他人去的及时,掉入水中的女同志怕是已经没了性命,当然,推人的女同志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再和大家重申一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既然已经来了白林山生产大队,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要做偷鸡摸狗的事,也不要想着害人性命。国家的制度是健全的,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大家引以为戒,切莫犯错。下面有请县里的柳主任再给我们普及一下安全教育。”
知青点的同志都很年轻,没想到会出这么龌龊的事。
梁轩蹙紧眉头,小声道:“黛黛,你和鸢鸢一定要小心为上,别主动欺负人但也不能任人欺负。”
宋黛本来想说什么,想着梁鸢的嘱咐又把话咽了回去,咬着下唇“嗯”了一声。
大会从三点半开到六点,梁鸢也睡了这么几个小时,就是睡姿不对,起来后脖子有点难受。
陈泽屿笑意加深:“鸢鸢,回去后我给你按摩按摩。”
梁鸢想也不想就拒绝。
以前她不会接受,现在有梁轩在她更不会接受。
陈泽屿叹了口气:“那我帮你拿凳子。”
中午的饭还有好多没有吃,晚上兄妹三人凑合着吃了点。
梁轩知道张亮是知青队的队长,肯定也知道犯事的女知青,打算打听一番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出事的是梁鸢?我妹妹?”
见张亮点头,梁轩十分崩溃。
万万没想到,梁鸢才下乡不到一个月就差点被人害死,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现在才知晓。
梁轩眼眶微红,趿拉着拖鞋直奔梁鸢的宿舍。
梁鸢正在宿舍看书,见他来还以为是找宋黛培养感情,为了把这种感情扼杀在摇篮,她直接从上铺滑下来,大步跑到他面前顺便堵住他的视线。
哪知,梁轩越过她喊了声:“黛黛,出来。”
梁鸢不知道梁轩发脾气是什么模样,可宋黛知道。
别看梁轩平常温温柔柔,看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际上一生起气来,吓人的很。
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发怒的前兆。
宋黛犹犹豫豫开口:“哥,怎么了?”
梁轩淡淡扫了她一眼:“跟我来。”
异地他乡,仲夏之夜,星空和月光。
所有浪漫素材就位,男配若是在这个时候告白……完了完了,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梁鸢刚跟着走几步,就听到梁轩冷冰冰的声音:“别跟过来。”
梁鸢讪讪笑了声,只能留在原地徘徊。
也不知道他们在大树下说什么,梁轩神情突然激动了起来,双手用力按着宋黛的肩膀,而宋黛则梨花带雨。
该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梁鸢不打算再等下去,大步走了过去。
“哥,你们这是……”
“鸢鸢,你来的正好。”梁轩眼眶微红的看着她,“我们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家里人?”
梁鸢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我……”
下一秒,却被梁轩紧紧抱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鸢鸢,我知道因着抱错的事,你觉得待在宋家和梁家很尴尬便躲在了乡下。
你不敢信任任何一个人,就算出了事也不敢告诉我们。要不是来了这里,要不是开了这次的会议,我根本不知道你受过多么大的伤害,身为哥哥,我觉得自己太不合格。”
不知道是因为脸埋在他的胸口闷还是天气太热的原因,梁鸢竟然感觉心口沉甸甸的。
她原本以为梁轩就算不像书中描述的那样,对她也没有太多感情,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心疼她。
沉默了片刻,梁鸢才小声道:“哥,我真的没事,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
梁轩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鸢鸢,我们是你的家人,家人就该相互依靠。答应哥哥,以后无论发生好的坏的事都告诉我们好不好?”
第二十二章
因为一场意外, 梁鸢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宋家父母常年在外,梁鸢自小便与宋蔚相依为命。
起初她并不相信所谓的亲情,因为她的亲生母亲以身体力行告诉过她,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可……比她大四岁的宋蔚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带她去医院, 会把最甜的红薯留给她, 会在下雨天接她下课, 会在她生日那天煮上一碗长寿面, 即使个子不高也会踩着板凳给她做饭,在她第一次来月经期时会温柔的告诉她正确处理方式再煮上一碗红糖水。
宋蔚像哥哥, 更像是温柔的爸爸妈妈。
可以说是宋蔚打开了她早就关闭的心扉。
她也明白了宋家父母不是不爱她,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职责。
她开始爱这个世界。
老天偏偏就是这样残忍,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
好不容易拥有的新人生竟然是一本书,而她是书中浓墨重彩的恶毒女配,她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偷来的。
她的内心惶恐不安,她想逃离所有人, 她想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地方。
可刚刚梁轩的一番话是那样的真挚诚恳, 她的内心又一次动摇了。
梁鸢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垂着脑袋:“哥,我……对不起。”
“鸢鸢, 这句对不起该我们说, 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梁轩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 “答应哥哥, 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 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温柔,导致梁鸢反映过来的时候, 已经点了头答应下来。
梁轩把三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无论身在何处,我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梁鸢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宋黛眼眶红红的:“哥,我以后再也不钻牛角尖,还请你和爸妈放心,我和鸢鸢会互相照顾,等放假回去看你们。”
“这才对嘛。”梁轩哈哈笑道,“好啦,都哭成小花猫了,不是说明天要去县城吗?先回去好好休息。”
等二人走后,梁轩又在树下坐了很久才离开。
“陈泽屿,问你个事。”
陈泽屿受宠若惊,没想到大舅哥主动与他讲话,立刻点头:“梁哥,你尽管问?”
“给我讲讲王队长的事。”
王庆林?
刚才梁鸢从门口回来时眼眶红红的,眼下梁轩又这样问,陈泽屿大概知道了什么原因。
他来的时间不长,却对整个大队的人了如指掌,主要是为了知己知彼的百战不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不能和江城时那样乖张,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梁鸢着想。
梁轩这样问,陈泽宇没有丝毫隐瞒的必要,当下便把王庆林的事都说了出来。
梁鸢翻来覆去没睡好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跑了几公里才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刚拿上牙刷去井口,就看到陈泽屿打了个哈欠走过来。
梁鸢奇怪的瞅了他一眼:“昨个夜里干嘛去了?”
原本正在打的哈欠被陈泽屿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鸢鸢,你什么时候起的啊?”
“有一会儿了。”
陈泽屿殷勤的打水顺便给她舀了一瓷缸。
如今许多人没有刷牙的意识,最多用清水漱漱口,可梁鸢以前饱受牙疼之苦,最最爱惜自己的牙齿,即便在这个时代,也是早早就开始刷牙。
供销社就有卖中华牙膏,价格相对来说合适,一管能用挺长时间。
知青点的早饭又是窝窝头配玉米糁,自己亲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梁鸢几人决定去县城下馆子。
今天大概是附近几个大队都放假,加上多云天气,因此不少人都往县城去,一路上热闹的很。
到了国营饭馆,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来都是趁着假期打打牙祭。
好不容易空出来个桌子,陈泽屿眼疾手快的跑过去占座。
孟香香热情的看着梁鸢:“鸢鸢,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
陈泽屿抬了下眼皮,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今天我请客,你等下一次。”
孟香香嗫嚅道:“……我有钱。”
陈泽屿没理会她,凑到梁鸢身边,美颜带着笑:“鸢鸢,你想吃什么?”
“咱们就五个人,一荤三素够了。”梁鸢又叮嘱他一遍:“等会还要去附近逛逛,点多的话吃不完还要打包,很麻烦。”
陈泽屿拍拍胸脯:“行,听你的。”
好不容易来趟县城又第一次请大舅哥吃饭,一盘肉哪够,他点了三个荤菜两个素菜还点了一盆汤外加五个花卷。
不出意料全是梁鸢爱吃的菜。
吃过饭时间还早,一行人打算去附近的庙逛一逛。
庙不大,十几分钟就能逛完,看着殿内的神像,梁鸢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莫名穿到书中,能活下来重新感受这个世界,她没有理由怀疑这些经历都是假的。
这座庙可是男女主定情之地,书中关于这一段描写的可唯美了。
女主回到宋家后备受女配欺负,加上梁宋两家人误解,在一个夏日偷偷回到了曾经插队下乡的地方。
男主正好休假,知道女主离家出走,便一路跟随保护。
当时下了场瓢泼大雨,男主只是摔了一跤,起来后就发现女主不见了,于是焦急的寻找。
找了许久,终于看到坐在庙里的女主,二人眼眶红红的互诉衷肠,至此定情。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女主开始反击女配。
只是现在男女相隔甚远,面都没见过几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出现书中的情节。
“鸢鸢,我弄了个好东西。”
庙小,周围没有休息的地方,一行人只能找个树荫下的台阶坐下凉快。
梁鸢无精打采的托着下巴:“什么好东西?”
陈泽屿拿出一根红绳,献宝似的凑了过来,“据庙里的师傅说,只要带上这个,就会与心仪的人白头到老。”
梁鸢早就不信这些东西,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
“鸢鸢,你帮我带上呗?”
师傅可说了,要心仪之人亲自系下这红绳才会灵验。
梁鸢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想到中午吃的那顿饭,还是接过给他带上。
陈泽屿瞅着手腕里的红绳,笑的像个傻子。
会与心仪之人白头到老?
想到了顾惊鸿,宋黛的脸猛地红了起来,扭扭捏捏问:“陈泽屿,红绳多少钱呀?”
“一块。”
梁鸢惊呼道:“就这么个破绳子,一块钱?”
她原本以为这个红绳最多也就几分钱,没想到竟然整整一块钱。
一块钱能买一斤多肉了。
这个败家子!!!
梁鸢毫不犹豫的伸手:“钱和票子给我。”
出发之前,梁鸢已经把管理的所有钱都给了他,没想到……就这会儿子功夫都被他大手大脚花了那么多钱。
见她面色不对,陈泽屿老老实实上交钱财。
孟香香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原本以为陈泽屿如此嚣张跋扈肯定谁的话都不听,没想到……在梁鸢面前温顺的和小猫崽似的。
梁鸢郑重其事道:“以后再花钱,必须写明原因申请资金,不然不给。”
陈泽屿心里乐开了花,梁鸢管他说明在乎他,不然怎么不去管别人。
教训完陈泽屿,一扭头发现宋黛和梁轩都不见了。
该不会……不行!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她一定要阻止这段禁忌之恋。
庙很小,没走几分钟就看到梁轩站在一个小摊位前。
果然!
梁鸢大步走过去,堆起笑脸:“哥,干嘛呢?”
梁轩慌张的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中:“没干什么。”
这眼神!这神态!
若是没干什么才是有鬼。
梁鸢笑嘻嘻的挽着他的手臂:“哥,你是不是也有心仪之人了?”
梁轩红着脸:“胡说什么。”
装!
使劲给我装!
梁鸢用一种看透了一切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今年已经21岁,村里像你这么大的早就当爹了,你喜欢的人我认识不认识啊?”
“鸢鸢,我真没有。”
梁鸢不死心的凑过去小声说:“没关系,你只告诉我一人,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见她如此,梁轩只好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你看。”
只见红色丝带上写了几个大字:愿家人健康、平安喜乐。
梁轩不自在的解释道:“我看买的人挺多,也想买个试试。”
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挺灵验的。”
他一向不信这些,是看到别人买了后莫名有了买的冲动。
梁鸢狐疑的看着他:“只有这个?”
梁轩反问:“还能有什么?”
该不会故意藏了起来?
梁鸢呵呵一笑:“没什么。是挂在那棵树上吗?”
高大的银杏树上飘扬着红色的丝带,红丝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心愿。
树高,二人合力挂了上去。
这会树下就他们二人,梁鸢小声问道:“哥,你谈过对象没啊?”
答案是肯定没有,毕竟深情男二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刚才是觉得挂丝带的大都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来挂丝带多少有些不自在,方才梁鸢就一直奇奇怪怪,梁轩若有所思侧头看她。
梁鸢被他盯的不自在,干笑了两声:“哥,怎么了?”
“鸢鸢,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陈泽屿?”
梁鸢:“……”
梁轩重重地拍着她的肩膀:“其实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男生很正常,只是喜欢归喜欢,但不能盲目的在一起。
你想啊乡下的条件这么苦,你若是和他结婚生子,一辈子都得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太苦了。
以后养孩子的费用更多,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你才十七岁,听哥一句劝,在这体验两年生活,等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回大城市。”
从见陈泽屿第一面起他就不喜欢,主要是陈泽屿长的好看又能说会道,看起来不像是农村人手里又有钱,这种人最容易沾花惹草。
他妹妹太单纯,估计哄两句就能跟着人走。
第二十三章
尤其昨夜回宿舍前看到陈泽屿和旁的女生在树下说话, 来县城的路上又有不少女生与他打招呼,就连去厕所的路上都有女生堵。
他太过招蜂引蝶,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托付。
于是梁轩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趁着妹妹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让妹妹离此人远远的。
梁鸢嘴角抽了抽:“哥, 你放心, 我并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先不说上辈子她家里的那些破事, 就说她在娱乐圈见过的什么剧组夫妻,什么出轨女富豪, 什么私生子私生女,再加上各种社会新闻,已经导致她完全不相信爱情。
不婚不育保平安,自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一辈子挺好的。
梁轩的表情显然并不太相信。
梁鸢也懒得解释,事实会证明一切,说不定他们子孙满堂时她依旧孑然一身。
“哥见到黛黛了吗?”
“没和你一起?”
听这意思他也不知道宋黛去了哪里。
梁鸢提议:“一起找找吧。”
哪知没走两步, 就看到宋黛和那个叫章朗的男知青站在一起。
书中的梁轩和章朗可没少掐架, 不知道现实……
果然, 梁轩的眉头紧紧蹙起:“那人是谁?”
梁鸢一副‘终于还是来了’的心情:“章朗,我们一个知青点的知青。”
“不像话!”
梁轩气的差点翻白眼, 陈泽屿招惹了一个妹妹, 章朗又来招惹另一个妹妹, 这两个家伙哪里能配得上他那单纯又貌美的妹妹们。
见他想上前,梁鸢连忙拉住他的手, 故意说:“哥, 章朗那人对黛黛挺好的。”
梁轩恨铁不成钢:“鸢鸢, 你和黛黛还小,见识少, 有些男人惯会花言巧语逗女孩子开心。
哥哥没有什么别的心愿,只想你们两个好好的,你们若是缺钱还是缺东西只管问家里要,别信那些小男生的话。
咱们不稀罕!”
说完,大步走到章朗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在这干什么?”
章朗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吓一跳,知道他是宋黛的哥哥,十分亲切的打招呼:“哥,我叫章……”
“去去去,谁是你哥。”梁轩没好气说道,“你们下乡是受国家号召建设新农村,不是给你们机会谈情说爱,一天天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章朗确实喜欢宋黛,只是没敢表白,被梁轩这么一说顿时尴尬的笑了笑:“……哥,你听我解释。”
梁轩摆摆手,不耐烦道:“不用解释。我妹妹身上可背着报效祖国的光荣使命,那些情情爱爱的自然都放在一边。”
见宋黛认同的点头,章朗黯然失色:“……我知道了。”
趁着天没那么热,几人又去了趟邮局。
梁鸢看看宋家有没有回信,顺便再寄封信回去。
没想到不只有回信还寄来三大包东西。
梁鸢大概拎了一下,还挺重。
梁轩力气大,直接扛起了两包:“你俩慢点抬,要是抬不动尽管放在我身上。”
原本他是要扛三包,梁鸢和宋黛觉得太重,再把身体压坏就不好了。
陈泽屿也收到了两个包裹,他当场拆开看了看,里面装了各种衣服、鞋子和零食,其中一个小包还装了不少钱和票子,甚至有一张自行车票和几张工业券。
“鸢鸢,陪我去一个地方。”
梁鸢自然也看到了自行车票:“你要买?”
陈泽屿在陈家受宠的程度不是吹的,现如今买自行车不仅需要钱,还需要自行车票和工业券,后两者尤其难得,只是……这里毕竟是乡下,人多眼杂,尤其他们这些知青下乡后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万一有些人起了坏心思,闹出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
梁鸢见状,叹了口气:“好吧,我和你一起。”
买二八杠可是大新闻,他们刚开口说买自行车,整个供销社顿时鸦雀无声,下一秒大家都挤过来看到底何许人买,不仅如此,就连门口都涌来不少人。
来了个大单子供销社自然开心,不仅给自行车绑上大红花,还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颇有九十年代结婚那架势。
有了自行车,五袋行李都是小意思。
回去的路上,梁轩彻底对陈泽屿没了好脸色。
陈泽屿嘀咕:“鸢鸢,梁哥这是怎么了?”
梁鸢嘘了一声:“小声点。他现在心情正不好呢。”
能好的了吗!
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孩,自己还来不及表白,就有不少男人往她身边凑。
看来她要打持久战,才有可能让梁轩彻底断了对宋黛的念想。
梁轩心情确实不好,他之前察觉到陈泽屿的身份不一般,没想到他竟然是江城军/区大院陈家的人,家里有权有势,要是以此威胁梁鸢……那他的妹妹必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么妹妹的一生也会毁在这个“人渣”的手中。
倒是可以求助宋家,只是他们已经知晓梁鸢不是宋家的女儿,愿意为了她与陈家为敌吗?
越想他的脸色越阴沉,看着陈泽屿的目光越不善。
陈泽屿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大热天的打了几个冷颤,低垂着眼:“鸢鸢,我害怕。”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还会害怕。
梁鸢打趣道:“怕鬼?”
陈泽屿点点头,缩了缩脖子:“如果鬼来了,鸢鸢能不能保护我?”
梁鸢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陈泽屿推着戴着大红花的二八杠成为了十里八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男男女女都往这里凑,终于到了知青点,围观的人还没散场。
“我早就看出来陈知青不一般,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这么贵的自行车说买就买。”
“就是,我家要是有这么一辆自行车,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我看你家闺女和陈知青年纪差不多,看看能不能凑成一对?要是能在一起,以后你不就是享清福的命。”
“想啥呢,人家城里来的知青,哪里看得上我家闺女。”
“你家青青长得一点不输城里人,万一两个小年轻看对眼了呢。”
“哈哈哈,借你吉言。”
她们口中谈论叫青青的女孩,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
梁鸢到宿舍才打开信,宋青山、王流云和宋蔚各写了一封,絮絮叨叨一大堆,她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尤其是看到宋蔚在信中写‘买了些你爱吃的红薯’时,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流。
江城的红薯闻名全国,特别软糯丝滑,梁鸢从小就喜欢吃,没想到宋蔚还记得。
包裹中有她以前的衣服也有新买的衣服和鞋子,有中华牙膏、扇牌肥皂、海鸥洗头膏,还有不少她爱吃的零食,钱包里还放上了不少钱和票子。
梁鸢想过他们会寄钱但没想到会寄这么多,加上梁轩给的,就算她和宋黛什么也不干,也足够她们生活到过年。
虽然人在乡下可哪哪都需要花钱,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一年半,她和宋黛需要保证这段时间基本的生活,有了这些钱最起码日子不会太难过。
她把钱和票的数目都记在本上,决定以后赚了钱再加倍还给他们。
逛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梁鸢想去冲个澡,一出门发现不少人还在知青点门口站着,只好又退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
梁鸢扬了扬下巴:“人还没散。”
宋黛努努嘴:“陈泽屿也太高调了吧,自行车说买就买。”
孟香香也凑了过来:“咱们大队只有王队长有,新买的自行车大家可不得稀罕稀罕。”
“以后不用再跑王队长家借了。”
“啧啧啧,以前我去借自行车,队长那口子的脸耷拉老长了,给她送的礼后,立刻喜笑颜开。”
“谁说不是呢,不送个礼总感觉像欠她几百块钱。”
孟香香和宋黛意味深长的看了梁鸢一眼:“好在现在陈泽屿有了,以后咱们再用自行车就不用那么麻烦。”
梁鸢失笑:“你们在我面前开开玩笑可以,可别在
当事人面前说。”
“放心,一定不会。”
三个人挤在一起热热闹闹,曹晓星独单形影的缩在床头嫉恨的看着她们。
什么玩意!
不就是家里比她有钱吗,竟然看不起她,还在宿舍搞孤立。
想到陈泽屿,她的眸子不由得亮了几分。
那可是二八杠自行车啊,一百户人家中也不一定有一辆自行车,这便说明陈泽屿家里肯定有不少钱。
她虽没有梁鸢长得好看也没有孟香香有钱,可她有一身的力气,下乡的知青最需要的就是力气,只要她帮陈泽屿干活,陈泽屿一定会慢慢喜欢她。
只要她嫁给陈泽屿,以后定要把这些看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
只是现在陈泽屿满眼都在梁鸢这个狐狸精身上,她找不到任何接触的机会。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
晚上七点多,知青大院外的人才散。
梁鸢先去冲个澡洗个头,有了洗头膏和香皂,总感觉洗的都比以前干净不少。
宋家寄的东西都是双份,她和宋黛一人一份。
梁鸢把最近能穿到的衣服放在柜子里,厚衣服则塞在行李箱中,至于钱和票子,她把借陈泽屿的那一部分拿了出来,剩下的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
她不想把人想那么坏,但经历过了太多事情,还是多留两个心眼较好。
晚上梁轩和陈泽屿做饭,梁鸢刚好骑着自行车带宋黛去医疗点找陈医生复诊,顺便拿下一个月的草药。
梁鸢想了想,问道:“陈医生,你这有退烧药吗?我想买点备着。”
这是她的习惯,无论在何时何地她住的地方都要备有温度计、退烧药等必需品。
尤其现在这种条件艰苦的时候更要常备,以备不时之需。
上次发烧还多亏了备用的退烧药。
第二十四章
陈医生给她拿了几片, 特意交代:“一次不能吃太多,最多一片,否则会有性命危险。”
以前大部分人发烧后都吃这种, 二十一世纪被列为了禁药, 不过现在条件就这样, 有药吃总比发烧烧死好。
“谢谢陈医生。”
发现宋黛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梁鸢好笑道:“不就是吃药吗, 我那里还有水果糖,回去多给你拿几颗。”
宋黛长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还要吃四五个月的药, 我就难受。”
梁鸢轻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话还能这么用?”
梁鸢耸耸肩:“当然,而且你现在来月经是不是没之前那么疼了?”
这话倒不假。
他们就买了两根排骨,知青点人太多实在不够分,梁轩和陈泽屿索性用小锅做饭。
知道老式煤炉是梁鸢亲手所做,梁轩别提多骄傲了。
玉米排骨汤足足炖了一个多小时, 再配上香喷喷的大馒头, 一打开锅盖, 香味扑鼻,知青们被香的直流口水, 再低头看碗里黏糊糊的玉米糁, 顿时没了食欲。
不得不说, 梁轩的手艺真不错,梁鸢就着馒头喝了一碗汤还啃了不少玉米和排骨。
一锅汤, 五个人刚刚好吃完。
下午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 一行人爬上了白林山。
山不是很高, 两个多小时就能登顶。
这里的风景很好,空气很清新, 若不是每天必须赚工分,在此处修养个几年也挺好,可惜每日的劳作就能把人的心性磨没,哪来陶冶情操的心情。
二十一世纪有汽车,在宋家有自行车,今天纯粹靠双腿走到县城,再从县城走回来,又爬了趟山。
梁鸢的运动量从来没这么大过,导致坐床上时两条腿还在打颤,泡了会脚才稍微缓和了些。
担心小腿肌肉明显,她拿上磨好的棍子在小腿肚处按摩。
平日里跑完步她也会按摩腿部,她可不想以后一穿裙子就露出来肌肉腿。
一共就两天休息时间,一想到后天就要上工,梁鸢彻底生无可恋。
第二天睡到十点多才醒,刚出门就和从外头回来的梁轩打了个照面。
“哥,你去哪了?”
梁轩摸了摸鼻子:“随便转转。对了,等中午吃过饭我就回去。”
“这么快?”
“你们明天就要上工,我一个人待在宿舍实在无聊。来这里本就是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如今知晓过得还不错,你和黛黛相处的也好,我也就放心了。”
因着是难得的休息日,不少人还赖在床上,见四处无人,梁鸢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梁轩拉到一旁小声道:“哥,你觉得黛黛怎么样?例如,长相、性格……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黛黛?黛黛很好啊,小时候就长得好看,长大也好看,就是最近晒黑了不少,性格又好……”梁轩疑惑不解,“不过……你怎么会这么问?什么叫黛黛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梁鸢早就想好了借口:“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哥哥对黛黛有不一般的男女之情,醒来后觉得有些奇怪,便想问一问你。”
她想过了,与其各种试探倒不如一步就位,也能更直观的观察到梁轩的微表情。
不知道是梁轩装的太好还是她道行太浅,她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梁轩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你和黛黛都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对亲妹妹有其他想法,这不是□□吗,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
他的表情太自然,察觉不出半分异样。
梁鸢笑着打哈哈:“那就好,估计是白天走多了,想的多,梦也乱七八糟。”
梁轩揉了揉她的发顶:“哥哥希望鸢鸢把我当成真正的哥哥,遇到什么困难也能第一时间想到哥哥。
无论哥哥在干什么,都会赶来这里与你一起解决困难。
鸢鸢,我们不在的日子里你和黛黛要相互依靠,互相帮助。记住,你们也是亲人。”
“我知道了,哥哥。”
吃过午饭,一听到梁轩要走的消息,宋黛哭成了泪人。
梁轩心里也不好受,他和爸妈都是棉纺工厂的工人,原本打算等宋黛高中毕业后,找关系把她弄到工厂里,不曾想一场洪水袭来,宋黛竟然不是他的妹妹。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想把宋黛留在身边,留在棉纺工厂。
可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宋黛已经提交了下乡的资料,资料上还盖了红章。
一旦盖上红章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谁也变不了。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黛下乡。
下乡这半年,宋家三口吃不好睡不好,总担心她在乡下出现什么意外。
偶尔能收到她写的信,也是报喜不报忧。
他们本打算来这里看宋黛,可惜上半年的单子多,工厂太忙,主任还不让请假,无奈只能一直拖到现在。
直到找到了梁家真正的女儿,大家在宋家再次见面,宋黛比以前黑了不少,见他们也带着几分生疏。
找到亲妹妹他自然是欢喜的,但他也不想与宋黛变得如此生疏。
这次下乡,能明显感觉到两个妹妹之间的关系很好,平日里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和其他小女生没有任何区别。
这便是他所期盼的。
下午三点有县城直达北城的汽车,吃过饭陈泽屿骑车把人送到县城。
等车的时候,陈泽屿没忍住开口:“梁哥,我喜欢鸢鸢。”
梁轩忍住怒气,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陈泽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认真道:“我知道梁哥对我有意见,可我会行动向你们证明,我喜欢鸢鸢的心一直不会变。”
他才多大,就敢说这样狂妄的话。
梁轩淡淡道:“年少轻狂时的承诺一文不值。”
“我知道说再多也没用,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梁哥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
梁轩是梁鸢的哥哥,如果在她面前多说几句不满的话,那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
他好不容易才和梁鸢更近一步,自然不想就这么毁了。
梁轩沉默不语,不是他多想,是他来两天清清楚楚看到的事实,尤其过去的经历告诉他,越是好看的男生越会骗人。
去年,工厂来了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引了不少年轻姑娘围观,小伙子看起来不谙世事,与人说话还会脸红。
背地里却干了不少龌龊事,先是和工厂里的女工人不清不白,后又与其他工厂的女工人勾勾搭搭。
有次趁着休息日和女人在工厂里乱搞,结果被保安和主任抓了个正着。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小伙子不仅骗女人的身体还骗她们的钱财,家里有个二岁的儿子外又让几个女人同时怀了孕。
后来,当然被抓去派出所接受法律制裁,估计要被枪毙。
陈泽屿和那个小伙子一样,优质的外貌加上花言巧语惯会迷惑年轻女性。
梁鸢那么单纯,经历过被抱错的事件,若是再被人骗感情,怕是会想不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白林山,如果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梁轩嗤笑道,“乡下条件艰苦,你受不了。”
“梁哥,受不受得了,由我来决定。”
“我不管你如何,我只要我的妹妹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谁都不能欺负她,你也不行。”
陈泽屿嘴角上扬:“这也是我所想。”
“如果我的妹妹受到任何伤害,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公交车停在他们附近,梁轩深深看了他一眼上车离开。
梁轩说的他都懂,假如他有妹妹,自然也不想被臭小子骗走。
他一点都不生气,算起来,梁轩要温柔许多。
以前在大院,因着他总是跟在梁鸢身后,被宋蔚多次警告无果后还揍过他几次。
陈泽屿还挺开心,和梁鸢相识多年,总觉得她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纱,看不透猜不透,若是被更多人疼爱,那她就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喜欢,也就会慢慢放下心底的戒备。
他喜欢梁鸢,自然希望她开心。
回到知青点,天已经黑了,很多知青正端着饭盒坐在院子里吃饭。
陈泽屿寻了片刻,才在角落里找到梁鸢。
房间里煤油灯透过来的暗淡之光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似乎被光圈围住,衬的人柔和又温柔。
梁鸢显然也注意到他,挥挥手:“你的饭在这。”
陈泽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鸢鸢,我把梁哥送到了车站,亲眼看着他离开。”
“谢谢啦。”
陈泽屿骑了这么久的车,早就饿了,三下五除二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梁鸢托着下巴问:“饱了没?”
今天跑太多,消耗了不少体力,这点饭确实没吃饱,“……没吃饱。”
梁鸢轻笑道:“等着,我给你拿个好东西。”
没一会,梁鸢拿着一个黑漆漆、热乎乎的东西放在地上。
黑漆漆的东西隐隐透出诱人的香味。
陈泽屿抬眼望着她:“烤红薯?”
“哥哥寄来的,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以前在江城可以直接买烤红薯,现在没有条件只能自己创造条件。
红薯的外皮有点烫,陈泽屿扒开一个口子便迫不及待往口里送,十分给面子:“好吃。”
“一人一个,晚上吃太多红薯容易积食。”
想到了什么,梁鸢进了宿舍,片刻拿着东西走出来。
“之前答应给你做的衣服,你若是不喜欢的话……”
反正陈家给他寄了那么多衣服,不在乎这套。
陈泽屿一把抱在怀里护着:“给我做的自然就是我的。”
梁鸢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以后你若是敢嫌弃,我就……把你的头拧掉。”
看着凶巴巴而充满活力的梁鸢,陈泽屿耳尖红了起来:“打是亲骂是爱,鸢鸢你是不是对我……”
梁鸢送给他个白眼。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 张亮已经把七月份每个人上工多少天,干了多少工分统计好,并让知青们确认。
梁鸢上了十九天工, 总共赚了一百多工分, 算下来还不到八块钱。
现在大队说的是可以每月拿工分换钱和票子, 也可以集中到年底一起兑换, 如何选择全凭个人意愿。
梁鸢每月能去公社领取十块钱及四十斤粮食, 再加上梁宋两家给的东西,这点工分还是等年底再一起兑换吧。
中午吃过饭, 不少人跑去公社换物质,梁鸢也去了,她得领粮食交知青点,不然饭都没得吃。
进入到八月后,天气更热了,平日里站着都能出一身汗, 更别提下地干活。
梁鸢把帽子取下来扇扇风, 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唇。
实在是太热了。
大太阳正对着脑门直射, 周围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这年代是真的苦,去外地打工不仅赚不到钱还容易被人看不起, 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在农村上工赚钱养家。
梁鸢拿着水壶灌了几口水, 下一秒汗液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
“鸢鸢, 擦擦汗。”
梁鸢扫过他手里的纸巾,摇摇头:“你自己用吧。”
陈泽屿以前挺白, 自从下了乡皮肤黑了好几个度, 他干活快, 干完就来帮梁鸢。
不仅如此,他还给梁鸢做了个小凳子, 若是干活累了还能休息会。
梁鸢扬了扬下巴:“水壶里是不是没水了?”
“没事,我不渴。”
汗水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掉,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湿,梁鸢抿了抿嘴唇:“别逞能,你喝我的水。”
陈泽屿眸子闪烁扫过她的红唇,轻咳了一声:“不用。”
再这样下去,早晚得脱水。
梁鸢把水壶强硬塞到他手里:“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陈泽屿十分听话的点点头,想到即将和她的红唇触碰到同一个位置,他的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刚喝了两口,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晕倒了。”
算起来,已经是今天热晕的第五人,这么大热天砍树,也不知道宋黛和孟香香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了。
晕倒的是王庆林的大儿媳妇刘丽,王庆林叮嘱妻子:“你先把小丽送回家,让她刚好歇一歇,下午别上工了。”
汪小琴面色不好看,气势汹汹:“平常吃的挺多,一到干活了不是这疼就是那难受,敢情咱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人都晕了,说再多有什么用?”
“好你个王庆林,我是她的婆婆,连说一句的权利都没有了?”
王庆林烦躁的拍脑门:“先把人送回家,有啥事咱们在家说。”
汪小琴唠唠叨叨一大堆。
王庆林无奈的坐在地头,一口接一口的吸旱烟。
中午知青点开了个会,说是推迟上下工时间,早上调整为5点到10点,下午调整为3点半到7点半。
确实有点效果,至少晕倒的人没那么多了。
七月下了那场暴雨到现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没再下过雨,人蔫庄稼也蔫。
王庆林不能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种的庄稼被晒死,不然年底他交不了差,于是大手一挥通知所有人拉水浇地。
井里的水只够人吃,大家只能到河里拉水浇地。
大队东头有一条河,从河边到最近的庄稼地也有两里路,大队没有什么能用的工具,无非是桶、盆、水瓢和架子车。
于是几个人分为一组,有拉水的,有从河里舀水的,有在地里洒水的。
可是架子车就这么多,这样浇水无异于杯水车薪。
王庆林和张波干脆让每个人用扁担挑水浇地,一来是工具多,二来是免得有人偷奸耍滑。
听到这个安排时,梁鸢笑了。
两桶水,几十斤的重量,若是离的近还好,若是离的远,怕是走一路撒一路。
而且什么叫免得有人偷奸耍滑,整个大队属张波的小舅子刘阿方偷最多的懒吧。
这话梁鸢只敢在心里说,毕竟还要在这待上一年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挑水的效果明显不好,河边和路上撒的都是水,庄稼地里却没有多少水,不仅如此,有人掉入河中有人在路上摔的满身是血。
无奈,只好又换成了用架子车拉水。
知青点的16人刚好分为两组,梁鸢被分在第一组浇水的位置,陈泽屿运水,宋黛和孟香香从河里舀水。
一天下来,梁鸢的两个手臂竟然肿了起来,想请假又担心大队里的人多嘴,比起那些风言风语,她宁愿忍一忍。
陈泽屿不知道从哪知道她手臂肿的消息,急冲冲的跑过来:“我看看。”
梁鸢下意识把袖子往下拉,遮住痕迹:“没事。”
陈泽屿不由分说,直接拉过她的手,打眼一看手臂明显比之前肿了一圈:“我马上过来。”
片刻,陈泽屿拿了几通膏药贴在她的手臂处:“之前从家里拿的,还以为派不上用场……”
他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疼不疼?”
梁鸢轻咳了一声,错开他的目光:“不疼,这些东西别再给我了,留着你自己用。”
相比较而言,陈泽屿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要顶着大太阳从河边把水桶拉到田地里,再从田地里拉回河边,到现在后背还有几道明显的勒痕,明显他用膏药更合适。
“我身体强壮的很,一点事都没有。”
听到这话,梁鸢莫名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结实腹肌,眼神不自觉往他的腹部瞥了瞥。
陈泽屿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休息。”
第二天梁鸢正在浇水,隔壁地突然跑来了两个大娘。
“洪梅,你家青青掉河里了,你赶紧去看看。”
叫洪梅的一听,着急忙慌的拿着瓢往河边跑。
“你说队长和副队长想的什么馊主意,会游泳的小伙子还好,不会游泳的掉到河里万一出个什么事,谁能担得起。”
“就是,而且姑娘家家的,夏天穿的又薄,万一被人看光……”
两个大娘对视一眼:“哎,咱们也赶紧跟去看看。”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事,前几天孟香香还滑进去一次,好在有男知青在,很快把人捞了上来。
没一会男生们拉着架子车过来,梁鸢没看到陈泽屿,便问了句:“陈泽屿呢?”
张亮抹了一把脸:“刚才大队的李青青掉到河里,陈泽屿把人救了上来。”
担心她多想便解释了两句:“刚去宿舍换衣服,马上就回来。”
梁鸢轻笑了一声:“人没事就行。”
她和陈泽屿并不是旁人想的那种关系,可解释来解释去硬是没人信,再加上有陈泽屿这个挡箭牌在,在她面前献殷勤的男生都少了很多。
她便顺其自然,不解释不辩解不承认。
上了一天工,梁鸢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你们先去洗澡,不用管我。”
宋黛和孟香香点点头:“那你睡会。”
哪知二人洗澡回来后,脸色十分不好看。
梁鸢问:“怎么了?”
宋黛犹豫了会,还是开口:“李青青来找陈泽屿,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段时间太累,梁鸢有气无力的摆手:“好累啊,我再睡会。”
孟香香想了想,还是踩着凳子趴在她耳边小声劝道:“鸢鸢,你还是去看看吧。”
就算要感谢救命恩人也不用离的那么近,就差直接贴在陈泽屿的身上,用意未免太明显了吧。
梁鸢翻了个身:“我相信他。”
宋黛恨铁不成钢:“你不去我去。”
说完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很快孟香香也跟了过去。
梁鸢扶额坐起身,她是真的不想管,可现在宋黛和孟香香都过去了,她不能坐视不理,只好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跟了过去。
李青青一米六出头,长相清秀,此时双眼含泪:“宋知青,我就是来感谢陈知青的救命之恩,你不要多想。”
宋黛气的双手叉腰,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陈泽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都说过几百次了,无论今天谁掉河里,我都会救。”
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更不想被梁鸢看到他和其他女孩拉拉扯扯,平白败坏他的名声。
陈泽屿双手环胸,声音冷漠:“赶紧回家,我们要吃饭。”
这么一说,李青青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开口汁源都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陈知青,我只是感谢,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陈泽屿彻底不耐烦:“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谢意,不用多此一举。”
注意到梁鸢的身影,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鸢鸢,你醒了?”
“来找你的?”
陈泽屿呵呵一笑:“小事而已。”
热闹没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李青青一脸怨怼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双壁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
八月中下旬,不少人累的坚持不下去,可还有一大半的地没有浇,王庆林愁的头发都白了,看着大家今天病明天病的,毫无斗志,只好忍痛给大家放了两天假。
一大早,陈泽屿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大中午才姗姗归来,梁鸢坐在树下乘凉,见他后座上带了一大包东西:“这是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喏,这个给你。”
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饺子和红烧肉。
又是上工又是吃玉米糁,梁鸢早就受够了,看着红烧肉,眼睛都亮了几分,语气轻快问了句:“你吃了没?”
陈泽屿点点头:“你和你姐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这会正是饭点,不少人都在屋檐下坐着乘凉,见陈泽屿捣鼓来捣鼓去,便都围了过来。
“陈泽屿,这什么呀?”
“你是要弄什么机器吗?”
“又是铁管、又是塑料管,肯定是在搞发明和创作。”
“……”
梁鸢凑热闹也过去看了眼,她大概知道他要干嘛了。
第二十六章
如今有些大城市已经用上了自来水, 再不济也用上了压井,用水方便也更干净卫生,但白林山位置偏僻, 经济又不发达, 就连县城用的都是井水。
白林山大队基本一个村子一口井, 一个村子上百号人, 可想而知用水有多麻烦。
更别提知青点了, 不仅需要和村子里的人共用一口井,还要走个十五分钟, 赶到天晴还好,若是遇到下雨下雪天,来回走上一趟身上要甩不少泥巴。
不过陈泽屿怎么想起来弄压井?
陈泽屿捣鼓了半天,抬手抹掉脸上的汗,“我需要人帮忙。”
有几个男知青挺感兴趣,立刻自告奋勇站出来。
“你说需要我们怎么做?”
“陈泽屿, 你先说说到底要干嘛吧, 我们心里好有个数。”
陈泽屿耐心解释, “我要做的是压井,需要先找好水位, 再把铁管打进土中……”
听他解释完, 其他人惊了, 他们虽然见过可没自己做过,这么大的县城都没有压井, 就靠他们自己真的能行吗?
万一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到最后什么也没弄出来, 平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到最后竟推三阻四谁都不愿意帮忙。
陈泽屿孤零零的站在中心接受众人的质疑, 神色黯淡却也没有说什么。
“我来!”
梁鸢扒开人群走到他面前,“我知道大概的流程但没实践过,弄错了你可别说我。”
以前在江城时围观旁人怎么打过。
陈泽屿愣了下,静静地看了她几秒,而后嘴角微微上扬,“一定不会。”
宋黛和孟香香也走了过来,“我们也来帮忙。”
其实最难的是找水位,四个人都没有经验,买的铁管也只有十米长,如果水位超过十米,即便他们再努力也弄不来水。
四人垂着脑袋坐在树下唉声叹气。
“光想没用,要我说咱们不如行动起来,万一第一次就能弄出来水呢。”
“鸢鸢说的对,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有几个知青出来看热闹,“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歇歇吧。”
“就是,这么热的天,费那么大劲儿,到最后什么没弄出来,不是让人看笑话。”
“真是闲的没事做。”
梁鸢最烦这种人,不帮忙也好冷嘲热讽也罢,问题是能别当着他们的面说吗?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冷笑了一声,“大热天的你们不回宿舍休息来这里看热闹才是闲着没事做。”
“啧,生什么气啊,说两句怎么了?”
“女生就是麻烦。”
“我来考考你,你知道压井的原理吗?”
“……”
陈泽屿攥紧拳头挡在梁鸢面前,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会不会说话!”
说他可以,说梁鸢不行。
梁鸢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绕过陈泽屿直面那些男知青,她走到叫嚣最厉害的男知青面前,“考考我?你是老师?教过多少学生?你有什么成就?”
男生叫晋冲,个子挺高,皮肤黝黑,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平日里总是拿支笔在本子上涂涂写写,他也没想到梁鸢竟然直接质问他,嗫嚅道,“你……你管我。”
他和陈泽屿一个宿舍,平常看着沉默寡言,没想到竟是这幅德行。
梁鸢双手环胸,嗤笑道,“你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明白,还敢对我们指手画脚,真是可笑至极。”
“谁说我搞不明白,是我懒得和你说,好男不和恶女斗。”
解释不清楚就开始性别歧视了?
梁鸢其实并不太想和人打嘴仗,一是没有成就感,二是怕对方会被她的战斗力吓哭,毕竟她曾经和数十位黑粉打了一天一夜的嘴仗,并且最后以胜利告终,但今天她忍不了了。
她微微朝晋冲靠近,轻嗅了两秒,随后嫌恶的扇开面前的空气,“啧,我说怎么那么臭呢,原来狗改不了吃屎,嘴巴臭,全身上下都臭。
我劝你没事多洗几个澡,天气那么热,早晚得生蛆。万一到时候蛆虫顺着你的鼻孔里、眼睛里……爬出来,咦,好恶心。”
画面太美,所有人都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晋冲面色僵硬,“你……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呀。就事论事嘛,对了,我考考你哦,就事论事的释义是什么?”
没想到梁鸢会用他说过的话堵他,晋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灰溜溜走了。
宋黛和孟香香捂嘴偷笑,“叫他嘴贱!”
梁鸢仰着脑袋,摆摆手,“低调。”
一转头就看到陈泽屿一脸骄傲的看着她,梁鸢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陈泽屿笑笑没有说话。
这会太阳太大,几个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先把位置定在知青点门口。
几人说干就干,孟香香和宋黛先挖个半米深的坑,然后梁鸢找好位置并把铁管插进去,双手扶着,最后陈泽屿拿着铁锤把铁管锤进土里。
每当一米的铁管锤进一半就要在上头接另外一节铁管。
锤了六米左右,梁鸢找了个旧床单,撕成小条,顺着管道垂下去,布条并没有湿。
四人只好把剩下的四条管道都放了下去,遗憾的是,第一次试验失败。
从他们开始操作,附近村子的人也不嫌热,风风火火的跑来看热闹,眼下知青点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我就说不可能成功吧。”
“我看也是,这些下乡的知青就喜欢出鬼主意。”
“反正不是花我们的钱,咱也不用心疼。”
“也是,再说人家可直接买了辆二八杠,这点小钱绝对不会看在眼里。”
“他们使劲捣鼓吧,正好咱们看个热闹。”
“哎,要不咱们打个赌,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弄出来水。”
“这还用赌吗,几个小娃娃肯定弄不出来嘛。”
一群人哄堂大笑。
就数陈泽屿出力最大,此刻衣服湿哒哒的贴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听到那些人的话,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
不知道想到什么,梁鸢嘴角微微上扬,“大爷,打赌有什么彩头?”
大爷呵呵一笑,“我家还有二十个鸡蛋。”
二十个鸡蛋算得上大手笔。
梁鸢神色淡定,“这样吧,既然要玩咱们不如玩大一点。我出五块钱,今夜十二点之前,我们四个要是打不出来水,这五块钱给赢了的人,要是打出来水……”
这可是五块钱,算得上一笔巨款,有些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赚这么多。
大爷眼睛一亮,自信笑道,“只要能打出来水,二十个鸡蛋都给你。”
大娘赶紧拉住他的手,“咱家可就二十个鸡蛋,要是输了……”
大爷信心十足,“老婆子,你就听我的,绝对输不了,等拿到钱,我去县城买几斤肉去。”
大娘这才讪讪收手。
梁鸢笑了起来,“还有没有人赌?”
其他人早就迫不及待,纷纷出手,“我压半斤白面。”
“我压一两红糖。”
“我压一筐青菜。”
“……”
梁鸢给宋黛使了个眼色,宋黛立刻跑回房间拿了纸笔出来,把大家的赌注都写在纸上。
为了避免有人耍赖,还纷纷按上手印。
因着这个赌注又来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围的严严实实。
宋黛脸上带着喜意,小声道,“鸢鸢,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哪里有水?”
梁鸢摇头,“不知道。”
“那为什么……”
“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梁鸢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每每都是深思熟虑后才敢做决定,可刚才看到陈泽屿,她莫名的想让那些人闭嘴。
她现在手里的积蓄还挺多,五块钱而已,权当花钱买个高兴。
她回头看陈泽屿,刚好撞上他的视线。
只是他看起来……梁鸢抿了抿唇,走过去,“怎么了?不高兴啊?”
陈泽屿蹙着眉,语气有些沉闷,“鸢鸢,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逞能……”
要不是他,梁鸢不会被那么多人嘲笑。
要不是他,梁鸢也不会冒着大太阳跟他挖井。
都是他的错,早知道……他就不想什么馊主意了。
梁鸢双手环胸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印象中的小霸王可从来不蔫了吧唧,既然赌注已经下了,咱们可不能自怨自艾。”
以前梁鸢不怎么喜欢搭理他,更别提说这么多鼓舞人心的话,如今听到这些话,他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好,我们一定会成功。”
四个人没有再浪费时间,继续寻找下一个水源。
第二个……失败了。
人群中冷嘲热讽的声音逐渐变大,依稀有一小部分人为他们加油。
第三个……失败。
为他们加油的人沉默不语。
第四个……失败。
唱衰的声音更大。
第五个……
第六个……
直到天黑,他们都没弄出来水。
“要我说,你们赶紧认输吧。”
“啧,晒了一下午,啥都没弄出来。”
“县里都没人能弄出来,他们几个小年轻能弄出来才怪。”
“我就说这些小知青不行吧。”
“平常干活都不行,挖井更不行了。”
“你们说这些知青也真是的……”
大队的人看不起知青,知青也看不起大队的人。
二者互相嫌恶。
知青们一听,大队的人竟然从攻击梁鸢四个已经牵连到所有人身上,顿时面色不好看,心中埋怨梁鸢等人闲的没事做,但他们又不能当着大队人的面说,不然他们知青内部分裂暴露出来,平白让人看笑话。
大爷说,“小姑娘、小伙子,要我说你们干脆认输,至少少受点累。”
挖井太耗费体力,要不是因着有一口气坚持,梁鸢早就累趴在地上。
她喘了几口气,抬手擦掉脖颈里的汗,“大爷,现在才哪到哪呀,要我说不如大家先吃个饭,等回来咱们再继续。”
第二十七章
见梁鸢这么坚持, 大爷乐呵呵摆手:“行吧,那就吃过饭再过来,到时候输了你们可不能哭鼻子。”
梁鸢抿嘴一笑, “我们既然敢说就绝对不会反悔。”
人群渐渐散开, 梁鸢松了口气, 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下一秒, 陈泽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个军绿色铝水壶, “干净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好歹能找个凉快的地方遮阳,他们却实打实在太阳下晒了一下午。
梁鸢接过去喝了几口, 而后递给宋黛和孟香香。
宋黛晒的脸颊通红,“咱们先吃点饭补充一下体力。”
孟香香附和道:“对对对,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坚持不下去。”
这会知青点刚做好饭,四人只洗了把脸便跟着排队盛饭。
以前大家基本都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吃饭, 没事还能聊聊天, 这会明显把他们四人排斥在外。
确实因为他们的原因导致知青点所有人被说, 可这并非他们故意导致的结果。
未来还要在这待上一年半,梁鸢可不想与大队的人闹完别扭还和知青点的人搞不愉快, 不然以后的日子肯定很难熬。
吃过饭, 梁鸢一行人找到张亮并说明了来意。
张亮叹了一口气, “我倒不是心里不舒服,而是觉得你们太冲动了, 赌注可是五块钱, 要是真输了, 你拿什么吃饭!”
梁鸢主动承认错误,“队长, 都是我的错……”
话还没说完,陈泽屿挡在她面前,老老实实向张亮认错,“队长,这件事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买的工具,是我起的念头,鸢鸢只是好心帮我,一切都与她无关。”
今天,在无人选择他的时候,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女孩,毅然决然的站在他面前,一如多年前他被几个孩子堵在巷子里的那天。
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她与多年前的那个她重叠在一起。
那样耀眼,那样夺目。
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也没想到把梁鸢也给牵扯了进来,这件事就算没有好的结果,他也没有任何遗憾。
数年后再提起今日,他能想到的就是和梁鸢一起接受质疑,一起并肩作战的大好时光。
张亮来回踱步,“现在不是追究谁的问题,而是把钱要回来。”
他下乡三年多,一双布鞋穿了两年,一条裤子穿了三年,就连他妈做的那个褂子都是翻来覆去的穿,乡下条件有多艰苦这些刚来的知青不知道但他知道。
一分一毛都要省着花,不然就要勒紧裤腰带饿上几顿乃至几天。
他知道陈泽屿家庭条件好,那么贵的自行车说买就买,可他觉得钱就该花在刀刃上,拿来打赌未免太过不理智。
“这样吧,我去请王队长来调节一下,争取取消这个赌约。”
“队长!”梁鸢喊住他,“今天的事闹这么大,不少人都想知道一个结果。
大队的人一直以来和咱们不对付,若是直接弃权,背后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咱们。
今天试验了那么多次,我们已经稍微有了点经验。
距离比赛截至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结果如何未可知,要我说倒不如将比赛进行下去。
万一挖出来水,以后咱们用水方便,再也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去挑水,更重要的是能扭转知青们在那些人眼中的形象。”
张亮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对,只是那钱……”
“队长不用担心,反正对半的概率,是输是赢等会就知道了。”
“唉,好吧。”张亮又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解释道,“今天不是不想和你们一起挖,实在是因为我是知青点的队长。
若是被王队长和张队长知道我带头闹事,对知青点影响不好,你们……别介意。”
梁鸢早就猜到了这个原因,笑了笑,“队长说哪里话。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挖井。”
张亮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几声,“注意安全。”
夏天蚊虫多,有些地方植被茂盛,还要先处理植被才能再开挖,梁鸢把清凉油贡献了出来,每人都涂了一层。
村里的娱乐活动少的可怜,因此大部分人一吃过饭就冒着被蚊子咬的风险跑来看热闹。
村里没有通电,四人只好用煤油灯照着的亮光挖,难度比白天大多了。
这次梁鸢把位置远在大树对面一百米开外的位置。
四人说干就干,可惜的是依旧以失败告终。
围观的人立刻唏嘘道:“还是早点认输算了。”
“就是,别瞎忙活啦。”
“啧,小年轻有钱有胆识,不要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嘛。”
“……”
任凭别人怎么说,四人始终无动于衷。
梁鸢拍了拍宋黛的肩膀,“你们先休息十分钟,我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知青点再往前走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田野两边有一米多深的沟渠,只可惜这么多天没下雨,沟渠里面的水早就干了。
梁鸢叹了口气,她哪里能分辨哪里有水哪里没水,忙活了这么久,说实话她确实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她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如果五次内真的打不出来水,那么第六次他们就把时间线拉长到十二点,到时候输了旁人顶多会嘲讽他们不自量力而不是认怂。
梁鸢又在附近绕了许久,最后选中知青点院后的一处地方。
宋黛和孟香香挖了一米左右,梁鸢选中位置,陈泽屿往里砸。
铁管一米一米的往下落,眼看还有最后两米。
“看来这次又要失败了!”
“哈哈,真是人傻钱多。”
“等了这么久,赚了这么多钱,值!”
“……”
梁鸢拍着手给大家加油打气,“咱们还有机会,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放弃。”
陈泽屿重重点头,而后抡起铁锤往下砸。
刚砸进去一半,地面突然溢出来水,而后大片的水流了出来。
“水!!!这里真的有水!”
“竟然挖出来了!”
“他们成功了!!!”
人们伸直了脖子朝这里望。
人群中叫嚣最厉害的几个人此刻蔫巴的厉害。
四人呆愣了几秒而后抱做一团欢呼。
今天这场赌约太难赢了,本以为必输无疑,没想到……
“我们挖出来水了!”
挖出来不算,还要能压出来水。
梁鸢和陈泽屿立刻跑回知青点把剩下的材料都拿了过来。
最开始压出来的水浑浊不堪,压了将近大半个小时,干净清凉的水流了出来。
有人诧异:“这水能喝吗?”
梁鸢就着煤油灯看过,很清澈,于是当着他的面喝了一碗。
清清凉凉,隐隐还有丝甘甜。
这可是北县的第一个压井,知青们沸腾了,村里的人也沸腾了。
以后他们不用再跑那么远去打水,不用再和上百号人排队,在家门口就能实现打水自由。
“知青们真是好样的。”
“这些小年轻真厉害!”
“知青点果然人才多啊!”
王庆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趿拉着鞋跑了过来,眼含热泪,“你们好样的,知青队好样的。”
要知道,这可是知青点建立以来头一次被王庆林夸奖,围观的知青们也感觉脸上有光。
他们终于不再是人们口中只懂享受不能干活的小年轻,而是能做出大事的人才。
大晚上大家没事就来试试压井,喝喝压井里的水。
一时间热闹极了。
赌输的几人并没有耍赖皮,没一会儿就把赌注都拿了过来。
大爷把鸡蛋塞到梁鸢手中,激动道,“小姑娘,你们太厉害了。大爷有个事想请你们帮忙。”
不用说,梁鸢就知道什么事。
果然大爷开口:“明天能不能给我家打一口井,放心,管你们一天的饭。”
见梁鸢犹豫,大爷和大娘咬咬牙狠狠心,“小姑娘、小伙子,明天中午给你们包猪肉馅的饺子。”
只要能给他们挖井,别说一顿饺子,就是两顿,他们也愿意。
梁鸢几个人商量了一番,点头同意。
反正他们闲的没事做,打一口井要不了多长时间还能蹭顿饭,这买卖很划算。
一同意不要紧,立刻有大批的人涌上来让帮他们打井。
陈泽屿身材高大,挡在梁鸢面前,防止那些人踩到或碰到她,“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个慢慢来。”
而后张亮、王庆林等人都加入维持秩序中。
可人太多,梁鸢总共就四个人,力量实在有限。
“王队长,张队长,要不这样……”
打井是个力气活,光靠他们四人肯定不行,梁鸢的想法是教给愿意学的人,等他们学会再教给更多的人,这样挖井的速度快,还不耽误后续上工。
王庆林兴奋道,“这个办法好,我这里也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梁鸢正了正神色,“王队长,您尽管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
“是这样的,还有一半庄稼到现在都没能喝上水,我想着等你们四个什么时候忙完了,去地头看看能不能挖几个压井,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忙活,到时候是要工分还是要别的东西,能给的我都给。”
这条件一听还行。
梁鸢四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番,“队长,我们知青下乡的任务就是支援农村建设,工分什么的还是算了。”
顿了顿,她才继续道,“要是有荣誉证书的话……”
王庆林一拍大腿,“这样吧,明天我先去县城买压井所需的材料,等你们挖完井后,不仅给你们颁发荣誉证书,还给你们开个表彰大会。”
梁鸢心里激动极了,面上依旧矜持,“队长,这不好吧……”
王庆林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谁敢说不好。”
梁鸢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了这个保证,荣誉证书是跑不了了。
第二十八章
这年头工分不好挣, 荣誉证书更不好拿。
梁鸢之所以想要荣誉证书,一是觉得有了这个东西后,十里八乡的人至少不会像今天一样肆意嘲讽他们, 二就是故意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不是瞎忙活。
她不是无私奉献的人, 做好事必须要回报, 即便是厚着脸皮要来的也无所谓。
人群渐渐散开, 再回到知青点, 明显能感觉到众人的态度不一般。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行。”
“早知道我就加入你们了。”
“你们三个女孩子辛苦了,明天好好歇歇吧, 剩下的我们男人来吧。”
“你们可真厉害呀!”
“……”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梁鸢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不会为知青点白天的态度难过,也不会为他们如今奉承而开心,因为她不会为不重要的人浪费半分情绪。
梁鸢笑着打哈哈,“累了一天了, 明天还要去大爷家忙活, 我们得先休息了。”
衣服反反复复被汗浸湿又被晒干, 到现在浑身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梁鸢把全身上下冲洗一遍,又把洗好的脏衣服搭在院子里的绳上。
她的头发又长又浓密, 不好干, 便拉了个凳子坐在大树下吹风。
“鸢鸢。”
扭过头就对上了陈泽屿的笑脸, 冰冷的月色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星光点点。
她在娱乐圈待了三年, 见过数不清的俊男美女, 可就在方才, 她的心好似被暴击了一下,猛然漏了一节拍。
陈泽屿长的很好看, 剑眉星眼,有时狂妄的不知所谓,有时可怜巴巴的好似被遗弃的小可怜,更多的时候则是满含笑意的望着她。
好像她的存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梁鸢反应过来才发现竟像个痴汉般盯着他看了好久,不自在的背过身,手中撩动着未干的秀发,“你怎么来了?”
陈泽屿安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莫名说了句,“鸢鸢,我很开心。”
“你别瞎想,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站那太可怜,才跟你一起弄什么压井。”
嘴上说不喜欢他,却在他有困难时挺身而出,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什么,他自然也要装作不知道。
不过梁鸢对他的这份心思真是藏的深沉,之前他一直以为梁鸢讨厌他,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的心意。
陈泽屿垂着眸子羞涩的笑了笑,“嗯,我都懂。”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再分咱们赢来的赌注。”
陈泽屿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我的那份都给你。”
“也好。”
她那里有一口锅,赢来的东西不少,到时候可以开开小灶。
有她一口吃的,自然也少不了他。
梁鸢偶然扭头就看到陈泽屿一会咧嘴笑,一会蹙眉,一会喃喃自语着什么。
梁鸢眯起眼睛看向他,“你在干嘛?”
陈泽屿好似被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没……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
梁鸢也懒得追问,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觉了。”
“鸢鸢……”陈泽屿扭扭捏捏开口,“鸢鸢,我的头发太长了,你能不能帮我剪一剪?”
她还以为什么事呢。
“小事一桩,明天给你剪。”
迷迷糊糊中,梁鸢被人叫醒。
原来是昨天的大爷大娘喊他们四人去吃早饭。
大爷早早就让儿子去县城买了材料回来,还特意买了两斤肉,就等今天中午包饺子。
知道他们睡得太晚,还特意晚点过来叫人。
宋黛和孟香香已经起床,梁鸢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洗了把脸,喊上陈泽屿,拿上工具就去了大爷家。
大爷家在村子西头,距离知青点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几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住处离的也不远。
弄一个压井,一大家子都能用。
早饭是绿豆粥加窝窝头,还炒了个南瓜,比知青点做的饭菜香多了。
吃过饭的功夫,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
四人商量过地点后就开始挖土、砸铁管,这次异常的顺利,铁管刚下去五米,水就流了出来。
一大家子高兴极了,纷纷跑过来压水,没多大功夫,浑浊的水彻底变清,喝一口,凉丝丝的。
大娘更是拉着梁鸢的手,笑的合不拢嘴,“丫头,太谢谢你们了,中午一定过来吃饭,我给你们包饺子。”
“麻烦大娘了,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队长王庆林一大早也去了县城买材料,这会已经等在外面。
趁着这会太阳不大,他们先去地头试试能不能挖上水,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挖井的,水又是怎么流出来的。
王庆林推着一车的材料,“梁知青,你看看在哪挖合适?”
周围都是大片的田野,梁鸢在地头找了几个位置。
没想到找的几个位置都挖出来了水,以后再浇水就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即使平常去地里干活也能来这洗把脸。
中午吃过饭,等到半下午又跑到另一片地里挖井。
其他人也都学习的差不多,纷纷来此帮忙。
不过两天时间,田地里已经有几十个压井。
又开始上工后,浇水快的多,没几天庄稼都浇了一遍。
眼看着蔫巴的庄稼又恢复正常,王庆林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下就去公社申请给梁鸢等人颁发荣誉证书,还开了一场大会,当众表扬四人。
不仅如此,其他大队的人纷纷邀请梁鸢和陈泽屿去帮忙,一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等忙碌结束后已经到了九月初。
白林山的九月虽没八月那么热,但依旧晒人,梁鸢早早就缝了顶帽子,专门干活的时候带,这段时间倒没有晒黑多少。
念着梁鸢、陈泽屿、宋黛和孟香香在这次挖井中立了大工,王庆林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安排在田里拔草。
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玉米早已经结穗,草也不怎么多,一天还能有八工分,他们甭提有多高兴了。
这天下工后,梁鸢刚从地里出来,就看到李青青等在地头。
自从救了李青青后,她便隔三差五去知青点找陈泽屿,不是送窝窝头就是送布鞋。
陈泽屿明确拒绝过,奈何李青青像听不懂一样依旧去找他。
外头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
就像现在。
“青青,又来找陈知青呀?”
李青青害羞的笑了笑,“是啊,张婶。”
“哎呦,陈知青模样长得俊个子又高,青青的眼光不错。”
李青青笑道,“哪有,张婶别瞎说。”
“知道你脸皮薄,那我不说了。”
李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她,小步跑过来,“梁知青,你见到陈知青了吗?”
梁鸢淡淡道:“没有。”
她不是不开心……好吧,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明白自己和陈泽屿绝无可能,即便陈泽屿与旁人有什么,她也没有立场说三道四。
只是,李青青这个人有点不对劲。
那段时间掉入河里的人不在少数,被陈泽屿救起来的不下十个,其中也有和李青青这么大年纪的姑娘。
其他人顶多道谢再送点家里种的菜,没人像李青青一样各种献殷勤。
李青青搅着手指头,“梁知青和陈知青关系这么好,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在这等等他吧。”
她的声音小又一脸的委屈,远远看去还以为梁鸢在欺负人呢。
这茶味太浓了,梁鸢忍不住警惕起来。
果然下一秒,陈泽屿走了过来,只不过他的眼神并未落在李青青身上,而是径直走向梁鸢,“鸢鸢,回去吃饭了。”
王庆林虽然让他们拔草,可没分在一个地方。
相对来说,梁鸢和陈泽屿离得位置近一些,每次下工后,他都会跑过来和她一起回去。
“她在等你。”
陈泽屿愣了片刻,而后慌忙解释道,“我早就和她说明白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一直缠着我。”
梁鸢自然知晓。
自从关于陈泽屿和李青青的流言起来后,陈泽屿不想她误会,便和她解释了无数次,有次甚至于差点哭了起来。
梁鸢和陈泽屿相识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他就是个人傻钱多的二傻子,性格单纯和盛世白莲花有的一拼。
小时候,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男人总是在学校附近的路上乞讨,陈泽屿看人可怜,便把攒了许久的零花钱给了那人,可晚上路过国营饭馆的时候却听到那人和旁人调侃,说是乞讨比上工赚钱多了,有个小傻子把钱都给了他。
陈泽屿承受不住打击,哭的稀里哗啦,还是她略施小计把钱要了回来。
可惜男人已经花了不少,只要回来几块钱。
梁鸢啧了一声,“谁让你长得好看呢。”
陈泽屿阴沉着的脸立刻又灿烂起来。
梁鸢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你好好和她解释清楚,不然不明不白,以后收不了场。”
无论什么时候,说的人多了,假的慢慢就会变成真的。
陈泽屿单纯,李青青可不单纯。
这个年代人们太看重女性的名声。
李青青就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用舆论来造势,如果能和陈泽屿在一起当然好,毕竟他是知青,长得不错家里又有钱,自然不愁过不上好日子,如果不和陈泽屿在一起,也会把给他扣上一定‘始乱终弃’的帽子,届时所有人都会同情她,然后更多的舆论压着陈泽屿,他被迫负责。
无论怎么做,对她都没有坏处。
梁鸢在娱乐圈待了那么几年,这点小把戏自然看得明白,她之前不想理会是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复杂,但最近的剧情走势太过奇怪,还是早点处理为好。
陈泽屿重重点点头,“那你等我会,我马上回来。对了,给你这个。”
第二十九章
几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落在掌心, 糖果下方透着带着颜色微弱的光,大概在口袋装了许久,摸着有点温热。
梁鸢收紧手指, 催促道, “你快去吧。”
待人离开后, 她微微低下头, 拿出一颗绿色的糖放在口中, 清凉的薄荷味瞬间闯入口腔,连带着喉咙都清凉了几分。
梁鸢打了个激灵。
“梁知青, 回去吃饭呀!”
“梁知青,刚下工呀。”
“梁知青……”
如今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了压井,大家用水更加便利,对梁鸢等人很是客气,连带着对知青点的知青也客气了几分。
平常上下工若是遇到了还会打声招呼说上两句话。
梁鸢站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脸上挂着礼貌而疏远的笑, 实则在想陈泽屿怎么还不回来。
陈泽屿找到李青青, 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李同志,关于救人的事我已经给你解释了许多次, 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一直对我纠缠不休。
说句不好听的话, 那日掉入河中的无论是一只猫一只狗还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我都会救。
避免你有其他想法我再一次表明我的态度,我喜欢梁鸢, 正在追求她, 而且, 这辈子我只会喜欢她一人,爱她一人,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要放在以前,陈泽屿哪里会这么客客气气,自从经历压井一事,他变沉稳了几分,说话不那么激进,也导致李青青纠缠不休。
光方才那些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偏偏李青青好似听不懂一样,总是往他身边凑。
最近关于他们的流言更是多的可怕。
他想解释,可大队的人那么多,他解释不过来,而且他也不敢直白的告诉所有人他喜欢梁鸢的事,万一再为她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所以,他现在遇到李青青能避则避,今天要不是梁鸢在这,他早就溜走了。
李青青眼眶湿润,小声抽泣着,“陈知青,你真的误会我了,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聪明的人,不仅救了我还发明了那么多好东西……”
陈泽屿懒的听她唠叨下去,“李同志,压井根本不是我发明的。要论起来,当初之所以要弄压井,就是为了鸢鸢。”
李青青咬着下唇,片刻才柔柔道,“为什么……”
陈泽屿臭着脸,“平日里鸢鸢刷牙洗脸要走那么久,还要排队才能用上水,之前庄稼干旱,她为了浇水,双臂都肿了,我看不下去,想让她轻松些,才想到那个法子。
之前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难堪,顾念你是女生,给你留面子,若你再纠缠我,或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我保证你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安生。”
他说到做到。
李青青观察了知青点的那么多男知青,就他长得好看,家里有钱,人又聪明,原本打算靠舆论和他撮合成一对,没想到……
她心里怨恨死梁鸢了。
不就比她好看点吗,凭什么让这个人为她死心塌地。
她不见得多喜欢陈泽屿,可被人当面这样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李青青双眼含泪,“陈知青,你真的误会了,是不是梁知青给你说了什么。”
陈泽屿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蠢货吧?以为哭两声我就会心软?还把话题往鸢鸢身上引?
你是你,鸢鸢是鸢鸢,你们没有丝毫可比性,所以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这种把戏我见的多了。”
他不傻,相反,幼年跟着父母亲见过很多人,早就知道人的脸皮上常常挂着一张面具。
他之所以愿意在梁鸢面前放低姿态,是因为太喜欢梁鸢,所以即便梁鸢对他的态度再差,他都欢喜。
至于旁人想什么,与他何干。
陈泽屿看到歪脖子柳树下的女生无聊的扯着狗尾巴草玩,彻底对眼前人没了耐心,“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独处,以后别再找我,免得让人误会。”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歪脖子树下跑。
李青青眼神怨恨的盯着远处的一双璧人。
既然让她来到这个时空,那么一切都该按照她的心意来,区区一个男人而已,她想要的早晚会得到。
“鸢鸢……”
梁鸢扭过头,“走吧。”
陈泽屿试探问道,“你不问我和她说了什么?”
“没必要告诉我。”
陈泽屿立刻举手发誓,“该说的我都和她说清了,以后她不会再来找我了。”
“……不用和我解释。”
陈泽屿笑眯眯道,“我不想让你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我心里才不会那么难受。”
梁鸢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很远就听到汪小琴骂骂咧咧的声音,只见她一手拿着瓜子,一手拿棍子驱赶前面的女人。
女人正是汪小琴的大儿媳刘丽,她面色苍白,瘦弱的肩膀上还挑了两桶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可汪小琴却像看不到一样,嗓门大,骂得又极其难听,因着她是王庆林的妻子,旁人不敢上前制止。
梁鸢听李大娘说过王庆林一家的事。
早些年,王庆林村子里发了大水,他逃难到这个村子,遇到了汪小琴的爹。
汪小琴的爹看他浓眉大眼又一身的力气,便让其入赘。
王庆林能干,不过几年时间就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子也更上一层楼。
他为人忠厚朴实,汪小琴的性格偏强势,再加上他确实因为汪小琴爹的救助才得以存活下来,所以即便汪小琴做的再过份,他也不会多说半个不字。
长此以往,汪小琴便在家中独大。
王庆林和汪小琴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王杰早些年结过婚,媳妇生了个女儿后再无所出,汪小琴又经常搓磨,儿媳受不了便和她大儿子离了婚。
不久后,王杰和刘丽结婚也生了个女儿,汪小琴重男轻女的厉害,对刘丽非打即骂,好在三年后刘丽生了个儿子,日子才好过一点。
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二儿媳,也是有女儿后受尽煎熬,生了儿子后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
这些年,他们家上上下下都被汪小琴管制的服服帖帖,用李大娘说的话就是有她在,其他人连屁都不敢放。
梁鸢厌恶每一个重男轻女的女性,尤其是许多生了儿子后便把自己当成男人的女人,她们不把女人当人,觉得女人生来低贱,就该为她的儿子服务。
明明她们也是女性也遭遇过不堪的事应该更懂女性之苦,却彻底男性化。
在她看来,若是那些人的母亲知道自己十月怀胎后生下的女儿是那种德行,怕是早喝一碗堕胎药流掉。
不过,她并不想插手汪小琴的家事。
第一,王庆林身为一队之长,他有责任让家庭合睦,却完美隐身徒留儿媳被折磨。
第二,王杰和王凯已经三十多岁,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子,枉为人夫。
第三,汪小琴是个能言善道、惯会演戏的人,与她纠缠,占不了半分便宜。
三者结合下来,梁鸢选择明哲保身。
只是,她有些奇怪,前段时间明明王庆林家也打了压井,为什么还要刘丽跑到井里去打水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呢,刘丽突然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衣服被水泼的透透的,浑身剧烈的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汪小琴气坏了,“天天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要你挑一桶水难为死你了。”
“妈……我身体真的不舒服。”
周围人来人往这么多人,汪小琴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了刘丽一顿。
刘丽本就面色苍白,此时更是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梁鸢冷冷的望着人群里的王杰,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被打成这个模样,他却依旧无动于衷,眼看着刘丽快喘不上气来,她没忍住大步走上前挡在刘丽面前。
“梁知青?你没事来我家凑什么热闹?”
梁鸢笑容未至眼底,“咦,这条大路是你家的啊?唉,都怪我眼神不好,是我的错,竟无意间闯到你家。”
“你给我走开,”汪小琴飞扬跋扈惯了,“我管教自己儿媳和你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还要拿棍子抽过来,却被身材高大的陈泽屿握住。
陈泽屿嘴角微微上扬,“汪大娘,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若是闪了腰可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知青真是无法无天了,我管教儿媳天经地义,你们胡搅蛮缠不说还敢威胁我。”汪小琴捋起袖子,“好啊,我活这么大岁数还被两个小辈欺负,可算是白活了。”
没等她先哭,梁鸢先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拍着地面,“哎呦,我不过是正常下工从这里路过,却不曾想汪大娘直接一棍子打过来,你们看我的胳膊现在还红着呢。
我虽然年轻可也身怀着报效祖国的使命才来到白林山生产大队,前段时间更是给全大队都装了压井,如今荣誉证书在手里还没捂热呢,就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唉,我的命好苦啊。”
她本就长得好看,这么一哭,眼睛鼻尖红红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多亏了梁鸢他们才不用那么辛苦去井里挑水,也多亏了梁鸢庄稼才得以浇灌,而且他们本就知道汪小琴的为人,这下所有人都站在梁鸢的一边。
“汪婶,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给个小姑娘计较啥。”
“就是啊,你家不是有压井吗,怎么还让儿媳妇挑水呢?”
“对啊,你儿媳妇自从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更是对你言听计从,何必做的那么难看。”
“汪大娘,趁现在王队长还没回来,不如早点回家吃饭,也让两个小知青回去吃饭。”
人群里七嘴八舌,句句都在指责汪小琴。
第三十章
汪小琴快气死了。
她当家惯了, 即便是王庆林,也不敢指着她的鼻子骂,这些人倒好……竟说的如此难听。
归根到底, 都是梁鸢这个小贱人的错。
她早就察觉梁鸢不是个好东西, 长得这么好看, 跟个狐媚子似的, 下乡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
第一次来她家, 老头子的眼神就直勾勾的放在她身上。
不仅她家老头子,就连整个大队的年轻小伙子都在讨论她, 且她身边还一直跟着个剑眉星目的小伙子。
在人前就如此风骚,人后怕是更加不堪。
汪小琴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不愧是知青,就是比我们这些乡下人伶牙俐齿,且不说别的,就说我管教儿媳是自己的家事, 旁人都不多管闲事, 你倒是操心的很。”
梁鸢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我小小年纪就远离父母来到白林山生产大队,下乡之前政府和我们说,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 本以为这里是我另外的一个故乡, 没想到……刚才不过是多看了你殴打刘姐,竟被你诬陷成了这样。
大马路上这么多人, 你怎么不说他们, 是不是看我年纪小才尽找我的事, 若是这样的话,我还待在大队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陈泽屿趁机添了几把火,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来评评理。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私尔而耳午旧一丝妻平日里我们格外尊敬王队长和王大娘。
可她倒好,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们一通臭骂,知青人微言轻,可我们也是大队里的一份子啊,王大娘这样说不是伤了我们的心吗?”
围观的知青们在大队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早就有怨言却不敢开口,听见陈泽屿这么一说,纷纷附和起来。
其他的人早就看汪小琴不顺眼,也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
“我就说她喜欢欺负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吧。”
“前几天,我婶子和王队长说了两句话,就被她指着鼻子整整骂了一夜。”
“就是,整天不是怀疑这个就是怀疑那个。”
“……”
“你们……”汪小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指颤抖着指着众人,最后恶狠狠的瞪了梁鸢一眼,“你给我走着瞧。”
路过刘丽的时候还踢了她一脚,“回去再给你算账。”
见汪小琴离开,人群也渐渐散了。
“鸢鸢,人都走完了。”
梁鸢这才抬眼,白净的脸上哪里有什么眼泪,侧头看了眼刘丽,发现她还在地上躺着且浑身打着哆嗦,上手一摸,果然发了高烧。
这个时间点医疗点已经关了门,好在她在宿舍备的退烧药,此时刚好能派上用场。
见梁鸢费力的把她扶起来,陈泽屿连忙上前扶着,“我背她去宿舍吧。”
梁鸢闷闷道,“陈泽屿,咱们这下可是把队长和副队长都得罪干净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她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看路过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向刘丽伸出援助之手,不免有些感慨。
陈泽屿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永远会保护好你。所以,别怕。”
梁鸢慢悠悠的看过去,“就你这小身板……”
被她的眼神一挑衅,陈泽屿差点没把背上的人撂下来,好好和她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到了知青点,大家正在院子里吃饭,看他们的神情倒像是知道了路边发生的事。
梁鸢原本想他们会不管不问,没想到不少人围了过来,语气十分关切。
“把人放在床上吧。”
“锅里还有粥。”
“我这里还有一点红糖。”
“……”
梁鸢把人放在宋黛的床上,先是喂了退烧药,又去拿毛巾把她的脸和胳膊擦一擦。
这才知道原来刘丽的胳膊竟如此瘦,且上面伤痕累累,看着触目惊心。
围观的知青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丽她身材瘦弱,力气却不小,知青们刚下乡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多少受过她的恩惠。
“那个老太婆,真是可恨至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旧社会呢?到底是把儿媳当人还是当牲畜。”
“旧社会已经灭亡了,新时代马上就要到来,她猖狂不了多久。”
“……”
那么多人都挤在这个小宿舍,空气都不流通了,梁鸢把人推了出去,“大家干了一天活,先好好休息,我们来照顾刘姐。”
张亮有些不放心,“有事去宿舍喊一声。”
等人走后,梁鸢才吃饭,只不过食不下咽,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宋黛和孟香香眼眶红红的,“刘姐也太苦了。”
“黛黛,晚上你先和我挤一张床,让刘姐好好休息。”
“行。”
刘丽昏睡了几个小时,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连忙坐起身趿拉的鞋往外走。
上铺突然伸出来几个脑袋,“刘姐,你醒了。”
梁鸢很快爬下床点亮煤油灯。
刘丽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知青点的宿舍。
一直以为梁鸢保护她的那段是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刘丽父母去世的早,自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可以孝敬老人的时候,老人却去世了。
她无依无靠也没有个手艺,当初王家来提亲的时候,她想以后自己也有了家人。
嫁了人生了孩子以为会过上好日子,夫家却把她当牛做马。
背后又没有依靠,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结婚的这些年她太累了,要不是顾念着两个孩子,她怕是早就一头扎进河里,一了百了。
可她小时候遭受过白眼的日子,自然不想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遍。
婆婆汪小琴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打骂她,她和丈夫提过很多次,每每丈夫都拿“她是我妈,你让着她点”“我妈年轻受了不少苦,你多担待”来推辞。
她担待来担待去,今天还差点把命丢进去。
自从生了孩子后她的身体就不好,今日更是发起了高烧,家中明明有压井,却说什么井水好吃,非要她去井里挑水。
她没坚持住倒了下去,她看到了婆婆的丑恶嘴脸,也看到了丈夫的冷眼旁观。
哪怕她已经晕倒了这么久,她放在心底的家人却没有一人出来寻她。
反而是与她没有太多交集的知青帮了她。
刘丽嗅到了手臂上残留淡淡的薄荷味,不用看就知道是她们涂了药膏,眼眶湿润,“今天,太谢谢你们啦。”
梁鸢把她按在床上,手心贴着她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刘姐,你先吃点东西,夜里睡一觉,明天要是还烧,再吃一片退烧药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太麻烦你们了,我还是回家吧。”
梁鸢和宋黛拉住她:“刘姐,刚才王哥和你的孩子过来了一趟,说让你好好在这休息,明天再回去。”
其实只有她的继女和女儿来看她。
至于她的丈夫,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像死了一样。
刘丽半信半疑,“真的?可我身上太脏了,怕把床铺弄脏。”
“没关系呀,反正夏天天热,到时候洗一洗很快就能干。”
刘丽这才坐下来吃饭。
一碗玉米糁和一个窝窝头,配了点咸菜,比家里的条件差很多,却是她结婚后吃过最安心的一顿饭。
寂静的夜晚,啪嗒啪嗒掉落在饭里的眼泪显得格外清晰。
刘丽伸手一抹,继续大口大口吃饭。
梁鸢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梁鸢一大早就起床跑步发现下铺早就没了人。
难道走了?
梁鸢也没多想,跑了两圈回来,才发现宋黛的床单已经洗干净搭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不仅如此,厨房里水缸是满的,灶后面的木柴码放的整整齐齐,就连院子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刘丽给她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梁鸢点点头,“刘姐,你的烧退了?”
“早退了,要不是你的药我怕是现在还烧着。”刘丽定定的看着她,“梁知青,谢谢你。”
“不用谢。”
刘丽握紧手里的扫把,“梁知青,我虽然没钱却有一身的力气,等以后我帮你做工,答谢你救我之恩。”
“真不用。”
她当时本不打算管,只是看到刘丽的处境心里觉得不舒服,这才决定插手。
说起来,她觉得一切都是刘丽亲手种的果,正是因为她对知青有恩惠,昨天才能住进来,不然知青点肯定一堆怨言。
是曾经的她帮了现在的自己。
“我……我的手艺也不错,衣服若是坏了我可以帮你缝……”
梁鸢失笑,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刘姐,真不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你……我得罪了汪大娘,她会不会针对你。”
她顿了顿,试探问道,“你就一直打算过下去?被汪大娘打,被丈夫抛弃?”
“……我就是个小小村妇,要学问没学问,要钱没钱,就连家人……我也没有。”刘丽抽了抽鼻子:“我只想把我的孩子养大成人,其他的……忍忍就过去了。”
很多母亲为了子女都会百般忍让,却忘记了她们也是人,她们也会痛也会难过,她们的感受同样重要。
梁鸢垂下眸子,“刘姐,给口饭饿不死也能长大成人,给孩子良好的家庭氛围也能长大成人。
你觉得你的孩子在亲眼目睹母亲被奶奶咒骂和殴打后,亲眼见证父亲的冷漠后,能否健康长大成人?”
“我……”
孩子年纪虽小却很容易分辨出好坏,她们肯定也不想母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梁鸢嘴角微微上扬,“刘姐,与其让自己深陷泥潭中,倒不如远离泥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刘丽沉默了很久,直到知青陆续起床,她才回过神,“梁知青,谢谢你,不过我得回家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梁鸢都说了,至于刘丽怎么想怎么做,那便是她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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