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我是不是也指望不上你留我用饭了?”林铎把杯子一放。
“白饭两碗还是有的。”
“曾经同富贵, 难道你如今不肯同我共患难了?”萧逸道。
林铎起身:“你敢不敢当着你那些金子的面同我再说一遍这话!”
“雇几个厨子很难吗?!”
“你不会等着我阿姊陪嫁厨子过来吧?!”
林铎如今对嫁妆已经了解颇深,知道厨子管事之类的都可以陪嫁的。
“我明儿就去请,从南到北, 自东往西,什么菜系都有!”萧逸咬牙。
“如此铺张浪费, 年轻人, 你是一点不懂居安思危啊。”林铎摇头叹气。
萧逸不想同他说话了。
起身送他出去, 状似随意的道:“我明儿去看你们。”
“怎么去?跳墙?白天晚上?”
“光明正大。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会不会太显眼了?”
“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我表弟了,我去看你,不很正常?”
“话说回来,贾老太太, 没认出你?”
林铎摇头:“我昨儿戴了一个抹额。”
他有意为之,抹额显眼,可以弱化他的眼睛部分。
不过如果对他母亲印象深刻的,抹额根本没用。
“估计是老眼昏花?要么就是气的顾不上了, 毕竟昨儿我让她一天都挺忙的。”
气的根本停不下来。
“再者, 她最多见过我母亲一回, 这个老太太自从寡居,就多年不出门了。印象不深也是可能的, 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她家宝玉不就听说跟甄家的宝玉长的十分相似?”
“我同母亲也不过是眼睛最像罢了,我还未长开呢。”
萧逸点头:“有道理。那你就能多缓和几日。”
“你说北静太妃能认出来吗?”林铎抬头问道。
“能。”萧逸十分肯定。
“大张旗鼓去是不行, 你只能偷偷去。”
“过几日,我带你去。北静王府,有两个身手不错的。”
“嗯。”林铎低头思量。
“薛家似乎有意接近大皇子。”
“我让人盯着了。”
“呦, 这些烂泥里面居然出了个黄鳝?”林铎笑的不行。
“大皇子很有可能去刑部,听说, 他自己求的。”
“这么急?他知道了?”
只有知道了林铎真正的身份,才会着急去克制萧逸,在萧逸还未崛起的时候,就将他摁下去。
计策不错。
只是着急了些。
圣上明面上看,春秋鼎盛,未尝不能再有皇子,二皇子身子弱,不能为国本之想,大皇子剑指林铎,没毛病,就是太急了。
“他知道了,但他不敢透露给旁人的,反而恨不得替你遮掩。”
最好可以无声无息的把林铎处理掉。
那样皆大欢喜。
“他应该先学朝堂之策。若他没有治国之力,只是想着排除所有的竞争者,让人别无选择。那就已经落了下乘。”
“你能这样想,已经比他上了一乘。”萧逸道。
“我还小呢,无法入朝堂,又无人脉,无家族扶持,苟一苟才是最重要的,表哥,你也不要着急,刑部其实是个能为民做主的好地方。”
萧逸点头:“我已经在看所有的死刑,尤其是满门男丁抄斩的卷宗了,其实除了兵部,我倒是每个部都想去呆一阵。”
“大皇子越急,我倒越不急了。”
“嗯。”林铎没有遮掩,他的目光心事沉沉。
“表哥,还有一事,我看了我的国公府图纸,其实有一座小宅子,我根本无需把它划进我的府邸里。它的后门那里,经过一条长长的甬巷,就出了北静王府的地界儿了,然后再隔一条长街,就是贡院学子们爱租房的地方了。
“明年科举之年。”萧逸道。
“对。不如,就在那个宅子里,设置一个书馆。不是学馆,是书馆,将一些书允许抄录后外借。”
书其实是个贵重物品,有许多书,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而林铎跟萧逸拥有的书,是众多学子望尘莫及羡慕至极的。
“这会让京城震动,但妙在不是学馆,无人授课,方不会让人忌惮。”
桃李满天下,可不是一句虚言。
轻易开学馆私塾,都会被人以为所求甚大。
“这事儿表哥你别出头,你毕竟是武将,文武不要兼得。”
“我打算拉北静郡王下水。”
“他?那你可得费点事儿了,他能装的那么好,就不是个简单的。”
“嗯,待我想想。”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萧逸仍旧送他出门。
关了门后,姜茶就一瘸一拐的冒了出来:“爷,听说林姑娘给您回礼了?”
萧逸不看他。
他自己屁颠屁颠跟上去:“爷,您得谢我才对!要不是我弄错了,阴差阳错之下,人家林姑娘能给你送礼?”
“我这也是帮您探出了林姑娘的心意啊!”
“您也是,自己非要拆穿,您要是装傻充愣,林姑娘一心软,岂止一盒茶叶,还不得给您做点衣服啊…香囊啊…”
“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您踢出去了。”
萧逸冷哼:“你拉倒吧,人家林姑娘心地善良,就是遇到个乞丐,怕也会如此心软,我要是得寸进尺,被拆穿了,那就真是无颜见人了!”
“那可不行!遇到乞丐可不能轻易施舍,尤其是姑娘家!爷您忘了咱们遇到过的?!”姜茶自己把话题又带偏了。
“这可是要紧事!小公子眼里,没有哪个是危险的,自然也不会嘱咐林姑娘。”
“不如爷去嘱咐一下?”
萧逸一怔:“怎么嘱咐?跟林姑娘说,莫要像对我一样对旁人?”
这话怎么怪怪的?!
“嘱咐不要太善良啊!”
“爷!您都有婚约了!你们俩见一面是合规矩的!”
姜茶终于说出了重点。
“你闭嘴吧!”萧逸又给了他一脚,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但姜茶看着他的背影,得意的想:这事肯定成了!口是心非的家伙!
这心操的,够疼的啊!他捂着腿哎呦了两声。
那边林铎回去,先去看了黛玉,得知无事后,也没挪窝,就坐在炕上,看黛玉又再选布料。
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荷包:“我有蓝色了,换个暖竹色如何?显得我纯善干净。”
第 92 章
“嗯。”黛玉果然选了个暖竹色。
“我午膳在你这里用吧?”
“好。”
“我过几日, 去拜见北静太妃。不过不能走门。”
“跳墙?”
“嗯。”
“有点寒碜。”
“可不!”
“莫欺少年穷。”
“谢谢安慰。”
“苟富贵勿相忘。”黛玉笑道。
“别提这句了。”林铎忽的想起了萧逸那一库房的金子。
“萧逸一库房的金子!”
“他还给我喝白水!还要我陪他吃两碗没有菜的白米饭!”
“我不肯!他就说我这个人不能共患难!”林铎表示很气愤。
“一库房金子?”黛玉也惊了tຊ。
“所以?其实?”
“误会一场。姜茶那小子,自己身为贴身护卫,居然都不关注府里的库房跟账本, 一本正经的以为他家爷穷死了!我现在怀疑,他这是想盗墓发财了, 所以找借口呢!”
“早知道我也踹他两脚!”
黛玉:“盗墓?”
“嗯, 姜茶祖传的手艺…”
“哪天咱们要是都落魄了, 他这个手艺,能保我们衣食无忧。”
黛玉惊讶中又觉得很有意思。
林铎身边的人,每个都不一样。
忽的就这么联想到了无二。
“无二还未到么?”
“嗯,他突然要坐船!从济州来做什么船?!但他想做, 于是他们陪他绕路去了。”
“三日内就能到。”
“到时,我让他去看着修整咱们的房子。”
让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去看着修整房子…
“甚好。”黛玉笑了。
“我表哥明儿要来。”
“明着?”
“自然。我们来了,他不来才奇怪。”
林铎说着,又皱了皱眉:“还有个坏消息。”
“大皇子身边有高人, 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
“坏消息里还有个好消息, 他应该只是刚刚知道。”
黛玉也跟着担忧了起来:“大皇子如今还不能随意出宫吧?”
“快了。他的府邸在修整了, 府邸建好,就是封王出宫, 然后侧妃进府。”
“为什么独独提侧妃?”黛玉总是敏锐的。
“薛家。同大皇子那里,走的颇近。”
黛玉一惊,宝钗原来所求如此大?
倒是青云之志。
难怪搬出去再不回头的。
说起来, 若非宝钗这样搬走不回头,二太太也不必那么急,更不必忍着对她的不喜, 试图…
“宝姐姐,明年就及笄了。”黛玉低声道。
“她当不得侧妃。身份差了些。”
“皇商也是商, 不过是薛家姻亲都不错,又富贵,才能在世家中有一席之地。”
“大皇子,虽然是庶出,但皇家嫡庶不那么重要,再加上他的母族还算强盛,他的曾外祖父是敬国公,嫡亲舅舅如今是吏部侍郎,他的侧妃之位,至少也得是个伯爵府的嫡女才行。”
“不过薛家若有意,得一个庶妃,也是够的,待生下子嗣,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薛家姑娘,给自己找了一条她能找到的,最好的路了。”林铎道。
“总归是妾室…”黛玉其实也见过几个妾室姨娘的。
荣国公府的赵姨娘就是一个。
粗鄙市侩,难登大雅之堂,自己也已经看不起自己了。
“兴许宫妃不同,人各有志。”黛玉道。
“若她真进了大皇子府,我同她再见——”
就不是姊妹手帕交了。
当初那点争锋就不值一提了,她们以后,就是性命之争了。
“她进去,也不配见你。能请你去的只有正妃,侧妃都不敢轻易下帖子。”林铎冷笑。
“阿姊,你是燕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当家的女眷。明面上,是教养我的人。放眼京城,同你平起平坐的也没多少。”
“所以,我得横着走?”黛玉笑出了声。
“我怕你摔着。”林铎无奈的也笑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笑过之后,黛玉轻声道:“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多了吧?”
“大皇子的府邸,明年初就能完工,时间不多了。”林铎回道。
“不过我们守孝,不必出去应酬,他一时半会无可奈何,只能利用荣国公府。”
黛玉眉心一皱:“大皇子母族是敬国公府,四王八公明面上是一体的,恐怕不用大皇子主动,荣国公府也会攀上去吧?”
“是。”
“太上皇已经老了,圣上态度模棱两可,更爱用一些新贵,旧人的利益就受到了威胁,他们所有的指望,如今就在大皇子身上了。”
“原先都没有攀上,不过是因为圣上对大皇子课业要求甚严,他不得出宫,不得结交群臣,再加上太上皇那时候还握着权,这些世家,不到狗咬屁股疼了,也不爱太折腾,所以只吃着老本,捧着太上皇也就够了。”
“如今青黄不接,他们恐怕就要急了。”
“西宁王府,恐怕有想把嫡次女给大皇子做侧妃的打算。”
“侧妃?”黛玉一惊。
“王府是因为老王妃还在,所以才称为王府,其实已经降爵,如今也只是个国公而已。”
“世代荣华要紧,面子不面子的有什么用呢?你看荣国公府,在外面,很要面子么?”
黛玉摇头:“我只有一点不明白,咱们都能看清圣上的意图,圣上宏图大志,想一改山河颓废,创一场太平盛世。为何从小养在身边精心教养的大皇子,反而不懂呢?”
林铎笑了:“这就又说回到了,女子的教养。”
“大皇子不懂,是因为他的母妃不让他懂,如果有个人,心心念念是她的母族荣耀,她会怎么教她的孩子?”
“大皇子的心性已经被养偏了,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毕竟几位太傅只管着教授知识,又不管帮他争皇位,所以无人告知他。”
“而他能接触到的,都是他母亲的母族,那些人更加希望大皇子能为他们带来利益,长久的荣华。”
所以,那位,才会把希望分到他这个乡野长大的人身上。
黛玉无奈又讽刺的笑了:“原来如此。”
“当真是,权势迷人眼。”
林铎也笑:“其实在他们的眼中,我们试图做的事也挺蠢的。”
“太上皇在位四十六年!养出了多少腐朽无能的世家!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布满天下!圣上想要清除,想要换一个天下清明,何其不易?”
“他们觉得他们人多势众,只要联合起来,不说我这样没有丝毫助力的人,就是圣上,都寸步难行。”
“这个道理,他们知道,圣上也知道,所以圣上只能缓缓图之。”
“如今还未到决战之时。”
“但是阿姊,我已下定决心,便是让这天下血流成河,我也不会再让这群猪狗不如的蠢货,继续掌控这个天下。”
黛玉自此方知道,林铎养那些难民的真正意图。
如果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那就让他们消失。
“我仍是那句话,我是你阿姊。”黛玉的声音轻而坚定。
纵惊雷火海,此生不改。
第 93 章
林铎在黛玉这里吃过了午饭, 便回了正堂。
椅子对他来说有点大,他坐在上面显得小而孤单。
令七带着令九进来,令九先开口:“公子, 人已经到了,按照您的意思, 安置在了城外, 拨了十个人守着。”
“嗯。”
“你手里总共没多少人, 令七,拨十六十七十八三个给令九,他们的人也都归令九。”
“是。”令七立刻应了。
令九??
能使唤令字辈的只有令七这个混蛋。
现在十六十七十八,都归我了?
一下子成了土财主了?
令七拍了一下他的头, 摁了一下。
这就傻了?!没出息!
令九立刻:“定不负公子信任!”
“嗯。那个人给我看好了,我这几日就能用上。”
“是!”
“去吧。”
令九退出去了,令七还在。
“让令五亲自去盯一个人,薛蟠。”
“是。”
“把府里图纸拿过来, 我再看看。”
“是。”
令七出去了一会儿, 抱着十几卷纸回来了。
“公子, 令五已经出去了。”
“嗯。”
“给我外头并进来的那两个宅子的图纸瞧瞧。”林铎给自己倒了杯茶。
“让暮鼓把我阿姊院子里的图纸给她送去。”
“再嘱咐一句,让他别在阿姊那里吃点心了, 都胖一圈了!”
“好。”令七笑道。
等他寻了暮鼓嘱咐了回来,就见林铎自己抽出了一张图纸,正在看, 宅子的那张已经撇到了一边。
“令七,你看这里。”
“公子的外书房和待客的暖阁?”
“嗯,这个东西暖阁旁边, 各隔出一条甬路来,这两个小园子就用不上了, 把花草树木移开,两边各建成两个小院子。”
“说是两个小院子,也挺大的。”令七说着,又挑挑拣拣抽出了另一张图纸。
“公子您看,这两个院子,是本来就在园子后头的,也属于前院,就在您的正院旁边两侧。规模都不小。”
这通常都是给府里公子们三岁后住的。
林铎自己还小,根本用不上。
“您要改的四个小院子,若是把园子移除了,两个加起来规模要比后头这个大院子大上一些。”
“以后府里,前院只您一个主子,您用不了这么多院子吧?”
“这个,大夫,跟无二住。这个老刘头,再加一tຊ个十一,他不是就爱钻厨房学那些难喝的汤么?”林铎指着那两个大的院子道。
然后他的手点了点前面要改造的地方道:“东面第一个,你住,第二个给暮鼓晨钟。”
“西面第一个给令九,第二个给令五。”
“令三就在我的后院给他弄一间房就是了。”
令七愣了愣,他看着林铎手指轻点的那个位置,那里画着几棵大树还有一些小花草。
“我的院子?”
“嗯。怎么了?嫌小?厢房是没必要建了,东西耳房还是有的,你如果喜欢花草,就让林庚给你再种上些,你自己的院子自己看着弄。”
“令九他们也这样,每个人给你们五百两,是额外的,自己置办点花样儿。你嘛,我自己再给你五百两。”
令七看着那里,不说话。
“还是你想出去住?后头那条街,北静王府往后,那里有许多小院子,你如果想要个自己的房子,去买一个也可。”
“那里住的都是读书人,也清静。”
令七立刻摇头:“我不。”
“公子别赶我走。”
“放屁!我有那个意思么!”
“我就住这里!”令七指着那个位置,那架势恨不得把图纸抠下来带走。
“行。”
“其他人,就住这里罢。令字辈三个人一个院子。其他的。你来安排。”林铎又抽出了一张纸,临近后门东西角那里的位置。
解决掉了四张图纸,林铎又看了会儿主院的:“把我济州用的东西,都搬过来,还有夫子的东西,夫子的东西都原样儿布置在东厢房吧。表哥来了,就给他住。”
“花花草草的让林庚看着办,他支银子了么?是个小心的,怕这怕那的,你去问问。”
“好。”令七还拽着自己院子的那张图纸。
“这个院子,空着吧,翻新后家具布置上。”
“剩下的院子都不要了,推掉,改花园。”
“园子里建几个小院子就是了,这个园子的图纸你也让暮鼓送过去,阿姊看过后,若心里有想法,就画一画,或者请人画几个让她选。”
林铎说完,将图纸都放到了一边,只留下了那张外并过来的院子。
是两处荒废的小院子,没有人家许久了。
他卷了起来:“这两个不用往府里划了。”
“好。”令七将自己的那张叠起来,郑重的收进了怀里,然后又把林铎看过的都卷了起来,园子的六张单独放在了一边。
“令七,你说宫里什么样儿?”林铎喝了口茶后,随意问道。
令七手一抖。
令字辈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林铎的身份,其他的护卫就更不用说了,都不知道。
但令七一直都知道。
他并没有觉得这个身份有多好。
足够尊贵,但并没有多好。
他在一次次追杀中陪林铎狼狈逃命时,想的都是,小公子真可怜啊。
哪怕没有追杀的锦衣玉食,也没能让他沉迷,他依旧只看到了林铎的不容易。
所以,现在,林铎问宫里什么样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公子想家了,那才是公子的家啊。
公子真可怜。
“要不,我想办法混进去看看?然后给公子说说?”
林铎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令七,你这个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你怎么能一边精的猴儿似的,一边蠢的像二二?”
“宫里是能混进去的地儿吗?”林铎叹气。
令七总是想满足他的所有需求,即便是特别离谱的。
总是义无反顾。
这让林铎觉得,日子也没那么遭?
别人有祖父母,有父母,有舅舅姨妈姑妈…有兄弟姐妹…
但他有萧逸,黛玉,大夫,老刘头,无二,暮鼓晨钟,还有令七他们…
数量也不少了。
这么一想,林铎心情好多了。
“我就随便问问。”
“别用你那种狗狗祟祟的眼神看我!”
令七赶紧低头。
然后想了个话题:“公子,今儿上午,这府里出去典当东西了。”
“说来可笑,都这样了,那个赖大,还敢抽回扣。是嫌这个府倒的不够快么?他也不想想,若是这里倒了,他还能活着?他那做了官的儿子,也一样得死。”
“人为财死,死得其所。”林铎懒懒的道。
“他们典当是为了还欠条?”
“定然是。”
“那可不行。他们想不欠就不欠么!”林铎冷笑。
然后同令七说了几句,令七立刻点头笑了:“我这就去。”
第 94 章
荣国公府典当东西, 还林铎的债。
这事儿贾赦贾政自然都知道。
早晨因着贾母病了,去给贾母请安,为这事儿两人在里头呆了好一阵儿。
因着贾母说, 自己私房贴补一万两,所以两人都无意见。
甚至各自欢喜。
贾政是因为知道, 有些产业记在了一双儿女的名下, 他相当于白得了。
而贾赦, 则觉得这些产业迟早是自己的,贾母出的一万两便是他白得的,产业得了银子,纵然在二房手里头, 但还不是他想支多少就支多少?
所以除了糟心的贾母,这事算是皆大欢喜。
但凡事总有意外。
典当不是只在一家,遍布半个京城,才凑了二十万两多一点。
下午回来的几个管事的刚走到大门, 就被贾赦带人拦住了。
不由分说, 就劫走了下午得的所有银票, 足足九万两!
几个管事当时就老泪纵横了!
大老爷把银票抢走,总不至于是为了自己去给林铎还债吧?
管事们哭了好一会儿, 才互相扶着去找贾琏。
平日里贾政不是亲自管这些俗物的,贾琏管的反而多些——但这些管事的有不少是王家带过来的人,自然向着二房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大的事, 他们去找贾琏,也是觉得,大老爷毕竟是贾琏的父亲, 两父子,总有办法商量吧。
谁知贾琏一听, 差点乐了。
“大老爷抢了你们的银子?”
“哎,这我怎么管?”
“报官吗?”
“整个府都应该是大老爷的!”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们去找二老爷罢,我这肚子唉…疼的呦…”
贾琏的肚子疼,再次用上了。
管事们见状只能愁眉苦脸的去找贾政。
贾政气极了,都撑不住斯文姿态了:“简直胡闹!那是给府里买产业的银子!”
“他这么拿去!是想做什么?!”
管事的们不敢吭声,这事说到底也就是个家务事!如同贾琏所说,还能告官不成?
他们就当没带嘴,只听着,贾政骂累了,他们就磕头求饶。
说点什么大老爷有备而来,动作太快之类的推卸责任的话。
贾政也只是骂了一顿,罚了他们的月钱,真的废了,他是不舍得的。
末了,他摆摆手:“你们去罢。仔细你们的嘴。”
“是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管事们劫后余生,连滚带爬的跑了。
贾政自然去了贾母那里告状。
贾母简直要气晕了。
“你说什么?”
“老大把银子劫去了?!”
“他劫银子做什么?!”
“啊?!他劫银子?!劫咱们自己的银子?!”
贾母捂着心口,快要背过气去!
“你!你去叫他来!”
贾政赶紧去了,九万两啊!若是贾赦不交出来,他们还得典当多少东西?!
贾政走后,鸳鸯就端了温水,给老太太喂了一枚平心静气的药丸。
“老太太,万事身子要紧。”
老太太头疼的按了按眼角:“那林铎,就是个瘟神!”
“自打他进门,府里就没一刻安宁!”
贾赦这个儿子她还是了解的,有贼心没贼胆,只贪图享乐,并没有破釜沉舟闹起来的志气。
突然劫了银票,定然是被什么人挑唆了。
“真是小看他了。”老太太心里生出了一丝丝后悔。
但很快就被愤怒掩盖。
一个外人,占了她女儿女婿的家产,还笼络了她养了两年的外孙女,更是不将她家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岂能让他如此嚣张如意?
“先陪我去念段经。”
“是。”鸳鸯小心的扶着老太太进了内室。
待贾赦来,老太太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甚至还带着一丝嗔怪的笑:“又去买小妾了?还是买古董?一把年纪了,怎么如此猴急!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我这里有几件古董,本就是想给你的,你拿去,我就不必让人去给你送了。tຊ”
贾政低着头,假装羡慕:“母亲真是疼爱大哥,五百年的古董本就十分难求,大哥寻常也只能淘一些小玩意,母亲这是花瓶,怕是要价值连城了。”
所以,区区九万两就别贪了!
贾赦看了眼花瓶,心中一动:“谢母亲疼爱。”
“长者赐,不能推!那我就不推辞了!”
花瓶拿走,钱嘛!没有!
“我听说,你因为着急用钱,在门口就问人家管事的拿了?”老太太这才开始正题。
“你竟不知,这钱是为了产业的事儿,要给林铎的。”
“林铎闹了这么一通,就是个不知体统的混不吝,这银子,还是赶紧给他为好,既然你拿了,就你去送与他罢。”
“自此同他两清!他不是还要把在这里吃住的一应用度给府里么,你便同他拿了。”
这点银子又被你赚了!所以,识趣点!九万两交出来罢!
贾赦冷笑一声:“敢问老太太,这些典当所用,可是不是公中所出?”
“是为府里购入产业,自然走公中了!”
“老太太有所不知,那些产业,有一半记在了元春跟宝玉的名下!”
“用公中的银子去给二房子女购置产业,这也太过分了吧?!”
“往日里,二房占着正院,把着府里的开销进账,也就罢了,为了孝道,我怎么都能忍,但这十几万两的产业,说拿就拿,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贾赦显然打过草稿,说的十分慷慨激昂。
都快看不出他平日里猥琐的样子了。
老太太一惊,她并不知道这事。
“老二!你来说!”
贾政叫苦不迭,就不该听他家那个的劝说,什么元春大事在望,急等着打点,什么宝玉婚事坎坷,总要有银钱傍身…
现在好了,被揭穿了。
他可是读书人!要脸面的!
看着贾政犹豫了片刻,方说:“母亲,我实在不知…”
“这产业都是琏儿经手的。”
如果是真的,也是你家贾琏胳膊肘子拐的太远了!
“我那兔崽子想必自己也不知道呢!”
“毕竟他可比不上甄家手眼通天!说话间就把事儿办了!”
贾赦能知道是甄家帮着二房弄的,自然是林铎的提点。
第 95 章
眼看着贾政是百口莫辩了。
老太太恨其糊涂, 但现在这个局面,她必须为他撑住,于是沉声道:“老大,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能再瞒你。”
“也不是有意瞒你, 只是圣旨未下, 怕你糊涂, 出去说漏了嘴,给娘娘招惹祸事!”
“娘娘?!”贾赦愣了。
什么娘娘?!
甄家那位太贵妃?!
难道这些产业孝敬她了?!
图什么啊?!
“哼!你以为老二为什么把产业记在娘娘的名下?!”
贾赦啊了一声:“元,元春?”
不是女使么?多少年没个动静!
这二十岁了!
难道?!
“你心中有数,莫要出去乱说!”
“圣上已经收了娘娘, 过几日,圣旨就要下来了。”
“这事,对于咱们家,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们这些不成器的, 指望不上了, 但娘娘只要…咱们家何愁没有几代荣华!”
“这里头, 有人家甄家太贵妃的功劳!咱们岂能无动于衷?自然要多多答谢!那些产业,刚好都在江南一带…”
所以你懂了。
“也不尽然都是给甄家的, 只有宝玉名下的,自会有甄家转接,娘娘名下的, 自然是咱们府里给娘娘的陪嫁。”
“给娘娘出嫁妆这点事儿,我还是能做主的罢?不需要同你大老爷请求罢?”这句老太太就带出了她向来的老太君的气势来了。
贾赦被这一连串的反转弄的有点懵。
不过府里出了娘娘是件大好事。
那个敬国公府,不就是出了一个贵妃, 还生了一个大皇子!一下子在四王八公中,地位超然。
哪个不捧着敬着?!
贾赦一时也有点想飘, 看他以后出去,那些掌柜的还敢把好东西偷偷卖给旁人!
对了,自己看上的那两把扇子!
这就去买了它们!
老太太冷眼看着,出声道:“老大,你该懂了吧?”
“去把银子给林铎结清。”
“等圣旨下来,这个挑拨离间的东西,也就该教导教导了!我的玉儿可不能任由他带坏!”
老大听到银子,心里一咯噔。
立刻吞吞吐吐起来:“这个银子…还不上了…”
老太太心里一沉,方才她就预感不好,果然!
这个林铎!
“说!”
“大老爷!你这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银票能长腿飞了!还是你也被打劫了!”贾政也急了。
府里还有东西典当,但也不能这么频繁啊!京城还不得传荣国公府要完了!
祖宗颜面何在啊!
“我…还真是被打劫了…”
贾赦有苦说不出。
贾政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你被打劫?!!”
“青天白日!在咱们府中?!”
贾赦哼哼着道:“总之,银票已经不在我这里。”
爱莫能助。
二房出了个娘娘,是好事儿!但九万两银子归自己跟这个也并不冲突不是?!
贾赦很想得开!
“你们不信的话,大可以搜。”
搜身搜房子,那是极为侮辱没面子的,贾赦不至于这么老糊涂,但他能说出这话,就证明银票果真没了。
“银票没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急!莫不是大老爷同什么人串通好了的!”贾政气不过,直说道。
“呸!我告诉你,你可别血口喷人!证据呢!”
“要不咱们去报官?!”贾赦一点都不杵的样子。
报官?!
那岂不是整个京城都要看他们家的笑话了!
堂堂国公府的继承人,在自己家里被打劫!
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呢!
贾政就差一口老血喷在贾赦的脸上了。
而贾赦看了他一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要钱,那不可能!
“母亲…”贾政没办法,只能求助。
老太太一时间也没了法子,以往老大闹,她就用点银子打发他,现在却是要从老大手里掏银子,总不能再给他一万两吧?
怕就怕这一万两,也是肉包子打狗!
“老大,你当真至阖府于不顾了?”老太太只能再次尝试言语威胁。
“府里塌了,于你有半分好处么?!”
“你宁可听信外人的谗言,也不愿顾念咱们的血脉至亲么?”
贾赦心中一冷,这话可算等来了!
他慢悠悠的道:“母亲,如果我同老二同时掉水里,您救哪个?!”
这是什么问题?!
老太太跟贾政都懵了。
这个问题当然是林铎教的。
林铎嘛,当初听夫子拿来随口骂人的,他就记住了。
觉得这可真是个气人的好问题。
“我们怎么会落水?还同时落水?!落水了自有小厮救我们!母亲这个年纪了!你要她下水不成?!”
“如果水里有毒蛇,时辰紧迫,只能救一个,母亲,您救谁?”
“母亲可别诓我,因为我真的会论证的——我只要一句实话而已。”
贾赦全然不是平时的样子了。
这个问题困扰他大半生了。
他不想再模棱两可了,也不想再得过且过了。
毕竟荣国公府,都快要是别人的了。
老太太迟疑不决。
她本来想随口敷衍他,:自然救你,你是继承人。
但贾赦说会论证。
他这个混不吝的,若是真的把老二一起弄下水!
这不荒唐了么!
她只能避而不答:“手心手背,哪个不是肉?”
“老大,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扪心自问,我可曾真的亏待你?!”
“罢了罢了,我也经不起折腾了,一个两个都是养不透的,血脉至亲,呵…”
老太太说罢,就要起身,贾政赶紧上前扶着。
他心里又急又气:这九万两,怕是要不回来了!
那些产业还未必值这些银子呢!
得不偿失啊!
贾赦见状,颇有些心灰意冷,他一笑,上前抱起那对花瓶:“老太太慢走!”
贾赦拿了花瓶放了回去,就去了林铎那里。
他还没有开口,林铎就咬着蜜饯笑:“恭喜啊!娘娘的大伯。”
贾赦皱眉:“你也知道?!”
不会是派人偷听了吧?!
“还用得着偷听么。”
“我不得面圣,但不代表不能上达天听。”林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明黄色折子。tຊ
圣上专属的。
“甄家求太上皇,给你家大姑娘求了个名份。”
“这样贵府的二房,可就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了,贾宝玉呢,也算是正经的国舅爷了。”
“你这个一等将军,以后花落谁家,这就要看宫里的意思了。”
“毕竟你满头的小辫子,要抓也不难——你别否认,你是继承人,府里只要有人犯了错,都有你的一笔罪名。”
贾赦心里骂了一句,我就说方才初听消息,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敢情不止财物要归别人,就这么一个爵位,还岌岌可危!
“人心不足,想要一样,就会想要另一样,你说是不是?”林铎恰到好处的道。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自己看到好看的丫头就…
贾赦冷哼:“幸好我没动摇。”
林铎瞥了他一眼,谁信呢,你不过是无赖罢了。
“再者,这些世家同气连枝,薛家暂且不提,只说王家,史家,还有甄家…哪个是向着你的呢?”
“甄家使唤你,好处又给了谁?”
林铎笑了起来:“你看,我就是在挑拨离间,但若没有这些实实在在的事儿,我怎么挑?”
“你也不是全然不懂,不过是觉得得过且过,又被孝道压住了脑袋,可现在,你,你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要被夺走了。”
“你还想继续缩头乌龟,我也不介意。毕竟于我有什么相干呢?你好了,还能分我点什么?你那么抠门,我才不指望呢。”
“我就是气不过你家二房,图谋我们姐弟孤儿伶仃,在你身上,我可没有什么所图。”
贾赦听了,这话倒实在,虽然很难听…
他嘿嘿一笑:“那,我那银票…”
林铎莫名其妙:“什么银票?”
“银票不是你派人抢的?”
“不是你让人说,让我藏到再不可能被搜出来的地儿?”
“我?青天白日,抢你的银票?在你府里?”林铎指着自己。
“你看我像这么蠢的么?”
说着他又托起自己的杯子亮了亮:“这是钧窑,你说值多少?”
钧窑。
十万两不太够…
这只是林铎随手喝茶的杯子…
贾赦一时也犹豫了。
“但你说了要让人搜不到…我就以为…府里也只有你的人有这个本事!”他还是觉得林铎在坑他。
“我的人当然有这个本事,把你密盒里头的三万两一起拿过来也不费吹灰之力。”林铎冷笑。
密盒里三万两?!
他怎么知道!
贾赦骇然!
“你拿了银票多久被抢的,又是在哪里被抢的?”
“约莫一个时辰…就在…在我的小花园里。”他本来打算藏树洞里暂时放一放。
“一个时辰,了够久的,什么事发生不了?”林铎道。
也是,老二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为何自己被抢了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去找自己?
但林铎的确派人暗示了…难道他理解错了?
贾赦干涩的脑子费力的思索起来。
没思索出来,但他确定了一件事。
九万两,没了。
不管是谁抢的,他恐怕也拿不到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让他怎么甘心!
但是持刀而立的令七让他不敢再逼问林铎。
只能恨恨的骂了两句狗贼!
林铎没有再继续说,有些事,总要他不经意的发现——才更有效果。
第 96 章
当天夜里。
林铎在黛玉那里用了晚膳, 正赖在炕上,同她说院子如何修整这样的琐事…
就听外头令七找来了。
隔着窗户道:“公子,琏二爷方才坠湖了。”
“他会水么?”
“不知, 不过已经救上来了。”
“嗯。”
“所以还是得会水,以备不时之需。”这话是对黛玉说的了。
“宫里赏了我一个庄子, 快到济州那里了, 有温泉, 阿姊到时候去学学水也好。”
“圣上又赏你了?”黛玉的注意点却在这处。
“嗯。”
“批复我的谢恩折子,里头夹着几张地契,一共三个庄子。”
“也是十分有心了。”黛玉轻声道。
林铎微微别过脸:“大皇子骑射很好。”
那是圣上亲自教的。
而林铎,根骨一般, 为了逃命,苦练轻功,骑射不过尔尔。
且于他而言,最没用的就是金银之物, 庄子同那些没什么分别。
黛玉何尝不知道他的心结。
但自旁观者而言, 圣上已十分尽心。
他隐隐选择林铎的同时, 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大皇子。
所以,谁得到的多一点, 实在难以评说。
为人父亲已然不易,这个父亲又是帝王,万民之父, 心在江山社稷。
不过黛玉知道,这话如今还不能戳破。
林铎别扭着呢,纵然道理明白, 心情也难以释怀。
越说出真相,他反而越难以接受。
所以黛玉只道:“庄子是没什么用, 咱们本来就产业繁多,要不卖了换钱?用来修整咱们的府邸?也算是物尽其用。”
林铎噗嗤笑了:“好主意!”
笑了就好。
黛玉冷哼:“我学你呢!听出来了?”
“听出来了。”林铎还是笑个不停。
“说到这个卖庄子——阿姊你知道这琏二爷为什么落水么?”
“为什么?总不会是他偷偷卖了庄子,被哪个舅舅扔进了水里罢?”黛玉随口道。
林铎惊了:“你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黛玉自己也惊了:“这么荒唐?!”
“就这么荒唐!”
“这世间阴差阳错啊就是这么——”
“好好说话!”黛玉眼神警告。
林铎立刻一本正经:“他们欠我银子,说好的明日还我,今日正满京城典当呢,银子倒是凑齐了,不过管事的一回来,就被你大舅舅劫了九万两银票!你大舅舅抓耳挠腮正想着怎么把银票藏起来先,却又被旁人抢了!”
“他觉得是我让人抢的。”
“不是你。”黛玉摇头。
“但你也脱不了干系。”
林铎听了笑眯眯的。
“你让人挑唆了琏二哥?琏二哥怎么有这等勇气?”
“二二逼急了都能咬人,琏二爷还不能勇气一回儿?”
“再说,一个人若是无意,挑唆不了。挑唆也是有实实在在依据才能做的,不是么?”
“所以,琏二哥这么快东窗事发,被大舅舅扔进了水里?”
“扔水里这事儿,可就是阴差阳错了,与我无关。”林铎道。
他只是“不小心”让贾赦看到了贾琏的小厮的背影,很是熟悉…
他也知道扔水里这一点的缘故——还不是他同贾赦说的落水先救谁?影响太大,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把人扔水里了。
“我原是觉得你要挑两房对立,如今倒看不透了。”
简直是要每个人都反目成仇。
“我其实是为他们好。”
狗咬狗就好,别咬人,会死!
黛玉只心中叹气,没有说什么。
不是她冷血无情,不念教导之恩。
一则荣国公府已经不顾念什么血脉亲情,只是打着幌子,要谋他们姐弟的一切。若他们落入人家手里,怕是会苦上几倍!
二则,林铎没有无中生有,他甚至坦坦荡荡说自己就是在挑拨离间,但这些人还是一头扎进去,不过是人性之贪。
“我明儿还得去请安。”黛玉想了想道。
礼不可废,方不让人捉了一点儿错处。
“请,必须请,我也同去。”
“不过要早些,明儿我表哥来。”
黛玉听了,下意识看了看针线篮子。
里头藏着一个刚刚做好的香囊。
雪雁说,总要给萧逸做一个。
萧逸那个十分旧了,不知道是他什么亲人留下的…
“都有婚书,有圣旨了!姑娘!”雪雁强调。
“难道您真打算及笄后悔婚另嫁?”
当时,黛玉就把她的嘴用帕子捂住了。
“你说什么呢!”
雪雁可怜巴巴的挣脱出来,不死心的说了两句:“既然不悔婚,那做点什么,也是心意不是?”
“我听说,心意相通,日子才好过…”
雪雁也是当初在荣国公府,有的婆子说话无遮拦,她听了一些,一知半解,就拿来用上了。
国公爷给姑娘送东西,姑娘回礼,这也算心意相通吧…
黛玉嘴里说着你快闭嘴,快走开,我不听不听不听…
但是在误会萧逸可能穷死了的时候,还是拿了块布料…
一边做一边想:雪雁想法简单,不悔婚,这个人就是自己一辈子要相处的了,那就该现在就好好处着,情分情分,总要处着才有…
可雪雁不知,黛玉的心思。
萧逸是因为交易,才同自己定下了婚书。
虽说他表现的极为诚恳尊重,但也抹不去tຊ这个事实。
黛玉有些患得患失,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只因为萧逸良善,所以善待她的缘故。
那么换了旁人是不是也…
此时,她掩下去的情绪因为林铎的一句我表哥要来,又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明日,这香囊,送还是不送?
殊不知,那边豫国公府,萧逸正瞅着黛玉随信而来的十张银票发愁呢。
她定然是误会了!
此处骂姜茶数遍!
总之,她误会了,所以才回礼银票!
但银票也是她的回礼…自己好像不应该歧视银票这个东西…
可是,收了银票总觉得怪怪的…
不收明儿再还回去?是不是显得不够尊重?
且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不喜?
好吧,确实不喜银票,但这个银票不一样啊,它们本身是一种回礼,跟黛玉回一张纸是一样的意义,不是单纯的银票了!
所以,要不就收下?
然后再送点礼?
送什么呢?
需要显得自己是知道了她的心意所以才收了银票——并不是缺钱用!
不然…
萧逸忽的想到了一物!
第 97 章
第二日。
林铎练了武, 更了衣,就又去黛玉那里用早膳了。
“昨儿他们闹了一晚上。”林铎喝了一口粥道。
“银票花落谁家了?”黛玉无甚胃口,还在轻轻搅动那碗燕窝羹。
“你大舅舅是没得呢。不过你家那位凤姐姐, 是个厉害的,不知道怎么劝的, 竟然让你大舅舅愣是没有声张过大, 只他们在屋子里闹, 外头听着的动静,像是因着贾琏大义灭亲,找贾赦要银票呢!”
林铎是让令三去探听的,自然知道真相。
“琏二哥还在大舅舅院子里?”
“可不。他被从湖里捞出来, 他爹就让人把他弄自己院子里了,这是生死要见银票啊。”
“要我说,也是你大舅舅不中用。几个小厮就抢了他,防人之心太弱——一个人就去花园藏银票。”
要是世家子弟都这样, 杀他们真是易如反掌。
砍瓜切菜, 砍砍砍…
黛玉瞥了他一眼:“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多护卫。我看邸报也能看出来一二——养护卫, 若不得天子允,这就是大忌讳吧?满门抄斩都算轻的。再者, 都是富贵荣华人家,牵一发动全身,真有个什么, 那不是追查到底的?就算查不出真凶,也要找出许多替罪羊来。”
林铎稀奇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律法断案这些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意有所指, 黛玉却想到了萧逸去了刑部,他也的确送了一本前朝断案的书来…
“我兵法都看, 看看断案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如今管的这样宽了!”
林铎委屈:“就问问,问问。”
黛玉赠了他一个冷哼!
林铎假装没看见,喝碗粥又道:“对了,有一小事昨儿忘了同你说。”
“贾家大姑娘,叫做元春的,要封妃了。”
黛玉??!!
“这算小事?!”
“问题不大啊。”林铎眼睛看着黛玉的燕窝羹:“就那么难喝吗?你半天才喝了三口。”
“要不再给你请个女厨?专做这种羹啊点心的。”
黛玉糟心的又喝了两口给他看:“继续说。”
林铎哦了一声。
“我昨儿也才知道的,但贾家应该是知道的还要再早两日。”
“甄家给她们透露的信儿,甄家是急了,太贵妃无子,无所依靠,太上皇若是没了,她就是昨日黄花,风吹就散。大皇子固然是一个有用的,但是大皇子有自己的亲母妃呢,敬国公府同甄家来往也远不如荣国公府这几家。她灵机一动,扶持贾元春上位,只要能生下一个皇子,那日子不就稳妥了么。”
“原先荣国公府就有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送堂堂嫡长孙女进宫做女使,只是原来甄家似乎还有旁的心思,又或者荣国公府给的利益不够?如今这不就成了。皆大欢喜。”
黛玉想了想:“甄家太贵妃是不可能有子嗣了,大姑娘一直没能成,或许是圣上不肯呢?”
“他不肯?”林铎一愣。
“圣上能继承皇位,又能在太上皇手底下,逐渐大权在握,岂能是没有手段的?他若定然不肯,自然有法子应付太上皇。”
“如今,是圣上肯了,用一个大姑娘,安这些旧家族的心,也不是没可能。”
林铎不太情愿的点头:“有道理,这位大姑娘二十有了吧?进宫也数年了,突然飞上枝头,任谁也觉得不对劲儿吧?也只有贾家自己昏了头,才觉得是她们姑娘明珠蒙尘终于被发现了。”
“她们能提前得了消息,就是甄家特地卖的人情,甄家不缺钱,卖人情定然是有事要他们做,还得是比较着急的——不然等着圣旨下了,再来携恩图报也不晚。”
“我们。”黛玉肯定道。
“嗯。甄家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拿我对大皇子表忠心?但他家心太大了,偏偏做了两手准备,大皇子只要不太蠢,就不会信任他家。”
“何苦呢?”黛玉轻叹。
“甄家富贵了这么久,在江南一手遮天,这样的权势荣华,谁舍得放手呢?”
“不管甄家所求是什么,荣国公府已经闹翻天了,先顾得上再说罢!”林铎冷冷一笑。
“只是阿姊,从今日起,暮鼓晨钟不可离你左右。”
黛玉点头:“我其实并无什么价值,如今就是拿来牵制你。既然知道她们的立场了,我断没有往里钻的道理。”
“内宅手段,谁知道会有多恶心。”
“宫里的嬷嬷明儿就来了。”
怎么也是能有点手段的,帮黛玉掌眼更加稳妥些。
“嗯。”
两人用了早膳,各自去换了衣服,就相携去给老太太问安。
老太太听得他们来,倦倦的回了句:“今儿,不见了。”
“你去让姑娘们,留林丫头说会儿话。”
鸳鸯应了,先让人给黛玉林铎在耳房伺候上茶水果子,并不说老太太今儿不见人了,然后自己去请后院的几个姑娘过来。
如此,黛玉便是不肯在这院子里停留,说不见姑娘们,也无法了。
三春在后院呆的也是无聊,可老太太身子不爽利,虽用不上她们伺候,也没有撇下老太太自己去园子里的,只能做做针线那么呆着。
听鸳鸯说,黛玉来了,可以去前面一见,她们都赶紧整理了一下穿戴,随鸳鸯过去了。
黛玉看见她们也欢喜,几个人在炕上依着坐了,说了一会儿话。
不过今日萧逸要来,黛玉跟林铎也不能在此久留。
黛玉起身要走:“今儿我先回去了,惜春妹妹,我便等着看你的梅林知雪图了。”
“待画成了,再带林姐姐来赏画儿。”惜春笑道。
迎春也点头浅笑:“妹妹慢走。”
黛玉回以一笑。
只探春,笑得不如以前爽利,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黛玉两个同二太太还有宝玉闹成这样,她也是左右为难。
黛玉心中明白,报以一笑,就同林铎回去了。
三春寂寂寞寞的往后走,探春忽道:“二哥哥也不太爽利,我们不如去瞧瞧他去?”
都在一个院子里,瞧瞧宝玉如何了也不算玩闹。
另两个也愿意,便点了点头。
宝玉如今挪出来住在了老太太的东厢房。
三个人带着丫鬟过去,一直到了廊下也不见有人进出,里头听着也是静悄悄的,甚至都没有两个小丫头守着。
探春轻声道:“二哥哥难道不爽快的很?”
宝玉其实甚少会不爽快心烦到不许人伺候。
他这里总是莺莺燕燕热闹的很。
听了这话,迎春惜春都犹豫了。
宝玉这里这么安静,定有缘故,她们怕是进去也不妥当。
且没人守门,也没人通传,她们这样进去更是不妥当。
“我们明日再来吧?”惜春道。
探春也知道,只是她莫名有点担心,这么安静,不可能是丫头们都在屋子里,里头最多两个人伺候宝玉,若宝玉有个不舒服…
自己身为妹妹,总是担心的。
“我进去看一眼。兴许是歇着了,二哥哥如今有个不舒服,爱瞒着老太太,老太太又不爽利,他更有可能瞒着了。”
黛玉回来这一闹,宝玉惊吓难过之下,病一场也不是不能的。
“也有道理。”迎春点头。
只是她是不打算进去的,就同惜春在廊下等着。
探春推门——推不动。
关门了?!
大清早的,怎么会关门?!
她再用了点力,还是没有推开。
锁了。
探春回头看向迎春,迎春下tຊ意识又看向惜春。
“我们回去吧。”迎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惜春也点头。
探春进不去也无可奈何,又心里不安,便同她们一起离开了。
谁料还没到后院,就遇上了凤姐儿。
凤姐儿也没能见着老太太,不过老太太让鸳鸯问了凤姐儿几句话。
无非是贾琏如何了?同大老爷闹的可有结果?
凤姐儿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爷俩儿闹的轰轰烈烈,但银票就是没有。
老太太也想不到一向脾气还好的孙子,敢让人去抢他的亲爹。
只以为贾琏是怕还不上林铎的债,急了,才同他爹闹了起来。
鸳鸯原话进去回了,老太太又宽慰了凤姐儿几句,但没有提银子要怎么凑。
总是先拖着了。
凤姐儿听了话,意料之中,便又同鸳鸯说了几句不要紧的话,才往外走。
这一磨蹭,倒是同三春撞上了。
“去宝玉那里了?”
“宝玉如何了?”凤姐儿问道。
迎春藏不住心事,半低头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倒是探春掩住情绪笑道:“宝玉身子不大爽利,我们就没有打扰。”
凤姐儿眼神在她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笑得不动声色:“你们也该去园子里玩玩,正这样好的年纪呢。”
“是。过几日就去。”三人应道。
凤姐儿笑着离去,三春方转去后院,各自更衣收拾后,又聚在迎春屋子里,还没坐稳,忽听司棋急匆匆进来,手里并没有端茶水。
“姑娘。”
“怎么了?”迎春疑惑道。
“前面,宝二爷那里,好像是出事了。”
“二太太来了,让宝二爷那里伺候的都跪在了廊下。”
三春对视一眼,都坐不住了,赶紧起来。
探春忽道:“二奶奶在吗?”
“在,我看到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了。”
探春听了,心里紧了紧,她又坐了回去。
“咱们还是不去了吧?去了也是添乱,等事儿过去,自有咱们去探望的。”
迎春惜春自无不肯,又都坐了回去。
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
第 98 章
另一边, 宝玉房前廊下。
小丫鬟们跪了一地,每个旁边都放着许多梅花枝。
梅花的清香里,她们一个个哭的无声无息。
而房里。
外间跪了几个大丫鬟, 晴雯,麝月几个宝玉亲近的赫然在列。
她们旁边也都有一个托盘, 有的放着汤碗, 有的放着果子汁…
内室里, 则只跪了一个袭人。
袭人依旧满脸泪水,但却没有昨日那样惶恐了。
除了跪着的袭人,还有床上坐着的宝玉,一前一后站着的二太太跟凤姐儿。
二太太气的手都抖了, 凤姐儿贴心的端上一杯茶来:“太太,宝玉多大呢才…您莫要吓着他!”
二太太被宝玉才多大这句话刺激了。
接过茶水就泼在了袭人的脸上,茶杯也没有浪费,摔在了她的身上!
“我儿才多大!你就这么糟蹋他!”
“我原先竟觉得你是个好的!给了你二两银子的月钱!可没有要你现在就哄了宝玉的!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你也配!”
二太太向来吃斋念佛, 对外也是个慈善人儿, 多年只吩咐凤姐儿处置下人, 自己许久没有这样骂人了。
所以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几句:下贱的东西!害了我的儿!
骂的快没力气了,凤姐儿好心又搬了凳子给她, 再次安慰:“太太,莫气着自己,多大的事儿呢, 既然给了二两银子,那不如…”
“毕竟是老太太给的人。”这句凤姐儿声音很轻,提醒二太太。
二太太哪里肯!
她不说还好, 一说二太太就更气了!
“我岂能留她!还让她舒舒服服的拿二两银子!笑话!”
“你这就去找人牙子来,给我把她卖了!”二太太眼神凶狠, 看了凤姐儿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要把袭人卖到受苦受累的地方去才行。
凤姐儿还没再劝,宝玉猛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太太不可!”
“袭人不能再说话了!她离了这里,会没命的!”
“太太!宝玉说的也是,咱们也不差这一个丫头…不如…”凤姐儿劝道。
二太太深吸一口气:“带走!把她给我带走!”
宝玉赶紧拦在袭人前面。
他不知道二太太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明明她给了袭人二两银子的月钱。
怎么现在又这么恼怒!
但一旁貌似着急的凤姐儿却知道缘故。
宝玉生来带玉,任谁都觉得天命不凡,他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抱去抚养,同二太太并不十分亲近。
孝字在上,二太太无可奈何,但她心中岂能不想宝玉,岂能不怨老太太?
老太太把持宝玉,她没办法。
如今袭人这样青天白日就哄着宝玉胡来,亦同把控宝玉有什么区别?
这是二太太绝不能容忍的。
她是把对老太太的怨气,一并发作在了宝玉这里。
“太太,求求您了!饶了袭人罢!我不能没有她!”
宝玉这句无疑添了把大火。
二太太闭上眼:“你再求情,袭人就不是发卖了。”
就是没命了!
袭人赶紧拉住宝玉的胳膊,满面泪水的摇头。
救我!
宝玉救我!
她后悔了。
她就不该为了巩固在宝玉心里的地位,让宝玉离不开她,而冒险这样笼络宝玉。
至少应该再等几日,选一个晚上。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没想到宝玉这么急不可耐…
她本来想白日动作上先勾着宝玉,晚上宝玉自然会有想法,可宝玉因为早就同她尝了禁果,又年纪小,不太克制住,加之这两日的惊吓难受,便对她软意厮磨…
宝玉还特地让小丫头们都去采梅花枝,设了彩头,说是谁选的好,能让老太太喜欢,就赏谁,重重有赏!
小丫头们欢天喜地的去了,宝玉又把几个大丫头,想法子支出去了。
又想着老太太不舒服,不见人,请安时辰也都过了,大家也都不敢走动,就这么一会儿,当无事。
而袭人也是等着黛玉离去的声音,又看到凤姐儿的丫头们离去,才锁了门的。
可谓时机把握的不错。
谁能想到,偏偏就有这么多的巧合呢。
凤姐儿吩咐丫头们先去办事,自己同鸳鸯磨蹭了一会儿。
三春觉得不能出院子,但看宝玉没什么不妥…
现在是说什么也晚了。
袭人心里慌到了极点,本能的紧紧抓着宝玉的胳膊。
凤姐儿帕子擦了擦眼角:“宝兄弟,你且让我先带袭人走吧?等太太消了气…”
宝玉看着她:“凤姐姐,好姐姐!你帮我求求太太好不好?袭人不能走!”
凤姐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二太太心意已决,他再坚持,袭人就真没命了。
又偷偷用眼神示意,老太太的方向。
如今能救袭人的只有老太太了。
宝玉眼睛一一下子亮了点哪里他猛的站起来,就往外跑。
只穿着里衣,披着头发,面上还带着因为看到希望而兴奋的笑意——这模样可把外头跪着的丫鬟们吓了好大一跳!
“宝玉,这是疯魔了么…”晴雯惊吓不已。
“他的玉呢?!是不是又没有带?!”
晴雯说着,着急起来,顾不得还在罚跪,起身就去追宝玉。
里头的二太太指着宝玉离开的方向:“这!这!这——”
“快追啊!”
凤姐儿这才“后知后觉”,往外走:“宝兄弟!使不得啊!”
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跑得过兴奋的宝玉?
所以等她到了老太太那里,就只看到老太太心疼的把宝玉搂进了怀里!
“这样冷的天!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还嫌你不够苦么!还要逼你!”
凤姐儿小心翼翼进去:“老太太…”
老太太冷着脸:“不就是一个丫头么!给了宝玉又如何!你们就这样折腾他!”
凤姐儿十分为难:“老太太,实在是太太撞见了…且这青天白日的…袭人这般不成体统,若是不罚,往后宝玉屋子里的,岂能安分?”
二太太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恰好又看到了追着宝玉来的晴雯正泪眼汪汪看着宝玉呢。
这不就是么!
都要反了天了!
个个都缠着她的宝玉!
宝玉为了她们,竟然这么忤逆自己!若是这次放过,以后还怎么服众!
故而她竟没有选择此时进去同老太太闹,而是趁着里头还未发现她进来了,转身走了。
外头守着的小丫头自然看见了,不过她也不在意,正好让老太太以为自己是怕了她,无可奈何才走了。
她一出老太太的院子,就让人去叫贾政。
然后在自己的院子里,狠狠哭了起来。
那边宝玉在老太太怀里嗷嗷也哭:“老太太,便罚我吧!是我非…袭人是拦着的…”
“老太太,是我不好,我去跟tຊ太太赔罪!您让太太饶了袭人罢?”
老太太叹了口气:“确实不成体统,没有劝住你,就是她的错处,罚还是要罚的,要打要骂,就让你母亲做主罢,你便不要再拦了!记住了么!”
这是留下袭人的意思了。
宝玉大喜:“是!我这就去找母亲!”
凤姐儿也舒了口气,一拍手:“还是老太太主意好,这样皆大欢喜的,老太太您不知道,宝玉打发人去给您折了好多梅枝,等着选最好的孝敬您呢!”
“是,老太太不能出门,梅花已开,不赏太过可惜。”
“好,那便拿来罢。”
几个人顺着这个话题,说笑起来。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的样子。
凤姐儿陪了一会儿,就让晴雯伺候宝玉先回去,然后又说自己放心不下落水的贾琏,也告退了。
贾琏还在贾赦的院子里呢,她半响才过去,一进门,有些喜气洋洋。
贾琏咳嗽了两声:“这是怎么了?老太太难不成看我可怜,赏了一万两?”
加上九万两,刚好凑个十万两。
“呸!你做梦!”凤姐儿冷哼。
“老太太就是把私库都给了宝玉,也不会因为你什么都得不到,而可怜可怜你,给你一万两的!”
贾琏也就这么随口玩笑,听了这话笑笑也就过了。
凤姐儿走过来,同他把今儿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为着袭人,这宝玉可是顾不得二太太了。”凤姐儿笑道。
母子离心,二太太得怄心一辈子。
若能让宝玉恨了二太太,那许多事自然不肯听了,他们两个拿捏宝玉这样的性子,还不容易?
“哎,宝玉那边,是争着抢着都为着他,咱们倒是夹缝里求生,左右都不得好!真是人比人,比不得啊。”贾琏叹气。
以往觉得宝玉还小,也不爱外头的这些俗物,同他争不了什么,无非是老太太的私房。
但耐不住,宝玉不吃,有人硬塞不是?
“奶奶厉害!这回儿当给奶奶记上一功!”贾琏叹完又夸赞凤姐儿。
凤姐儿心中得意,佯装不稀罕,呸了一口,又道:“我还知道,太太定然去找老爷了!这事儿啊还得老爷做主!才能同老太太争一争!”
“只要袭人被卖了,这事儿才算成!”
“那少不得奶奶得去劝劝太太了。”贾琏笑道。
“自然得去,总得让太太出了这口气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竟生了许多情谊出来。
眼神都有点拉丝了。
人呢,一旦有了共同的目标,本来不算多么和谐融洽的两个人,也会立刻如胶似漆。
贾琏拍了拍床:“奶奶不急,要不咱们也享一享宝玉之乐?!”
凤姐儿反应过来:“你个没脸皮的东西!”
说完,扭头走了。
殊不知,里头的贾琏已经想着别人了。
她不肯的,自有人肯。
第 99 章
二太太在房里久等贾政不到, 最后只等来了一个小厮来回话:“回太太,豫国公来拜访,老爷正同大老爷去迎接呢!说有再要紧的事儿也得晚些说。”
“豫国公?!”
就是那个给林铎撑腰, 让林铎无法无天的人??
二太太心生不好,这个豫国公恐怕来者不善。
“你快去伺候老爷!”她道。
小厮听了赶紧走了。
正巧, 凤姐儿来, 看见了, 心想,她想的果然不错。
找二老爷,是二太太唯一的法子了。
不过日后嘛,可就不一定了。
宫里那位, 怕才是二太太最大的指望。
想到这里,凤姐儿目光沉沉。
所以这会儿,还不能同二房撕破脸,得把前几日的事儿给圆过去。
至少面子上, 得过得去。
于是凤姐儿蓄了蓄泪水, 帕子抹脸, 走了进去。
“太太!”
二太太正想着豫国公会如何刁难贾政呢,进而想着要不要同元春说一说, 林铎一个小孩儿还不太要紧,先想法子,把这个豫国公踩下去才好。
又想到元春打发人回要的银子数目, 还有那凭空就让别人得去的九万两,不由得肉疼了起来。
凤姐儿那一声悲伤的:“太太”可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太太!姑母!”凤姐儿抽抽搭搭。
“我的好侄女,是老太太给你气受了?倒是姑母连累了你!”
凤姐儿点头又摇头::“老太太疼爱宝玉, 我哪里能不体谅?只是心疼太太…袭人是老太太屋子里出去的不假,老太太管着也无妨, 但得看什么样子的事儿!”
“宝兄弟什么样的人物!难道这么小,就要被那些东西勾搭成他二哥哥这样的色胚子不成?!我家爷们,姑姑也是从小看大的!若不是被身边的小人挑唆!哪里会这样?!我整日里千防万防,难道真是外人说的吃干醋?!我还不是担心他的身子!”
二太太听了,立刻觉得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正是你说的这个理儿!宝玉才多大!那些下贱坯子!就这么祸害他!今儿还有一个,那狐狸眼睛!都要扎在宝玉身上去了!”
说的正是样貌最好的晴雯,也是老太太定给宝玉的,一手好针线,府里无人能及。
凤姐儿抹了抹眼泪,话锋一转道:“太太,我虽伤心,可路上也想过了,咱们再如何,怎么拧的过老太太去?老太太要保的是袭人,为着她对宝玉的体贴,袭人如今不能说话了,便是她反了天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就是二两银子么?咱们府里还差这个?”
“只是银子拿了,名分就罢了。”凤姐儿意有所指。
二太太一听,不给姨娘的名分,就一辈子是个丫头,名不正言不顺,将来宝玉长大了,说不得就腻歪了,宝玉最喜欢水灵的,袭人年纪可不小了…
等宝玉腻歪了,那还不是随意处置?
只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也渗出了泪滴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我竟什么都做不得主了!”
凤姐儿叹了口气:“我也是个没用的,不说帮姑母一把了,就是自己房里还不能做主呢!”
“我家爷们身边那几个小厮,惯会挑唆他,尤其是那个小汀!我想赶了他,给二爷换个老实能干的,二爷哪里肯?宝贝的不得了!我只能赶了他一个叫六儿的!好歹能少一个是一个。”
二太太听了这话本有些生气,凤姐儿好歹能做主几分贾琏,她却是半点做不得贾政的主,不然也不会让那个赵姨娘整日里蹦跶——当然她也有故意的成分,留一个蠢笨无知的赵姨娘,总好过留个机灵的。
若留的是个机灵的,那样贾环可就不是如今这样子了。
不过她又把凤姐儿这话细想。
少一个是一个?!
袭人,看宝玉那意思,是不能赶走的了,最多罚一罚,若是想赶走旁的——老太太总要给自己三分薄面,贾政再一说话,就十拿九稳了。
自己也算是立威了!
让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伺候宝玉,总好过那些花蝴蝶似的狐狸精!
这么一想,她心情便好了一点点。
凤姐儿看她眼神缓和了,心中冷笑。
然后又赶紧恭维道:“姑母,昨儿我听大老爷恼怒了,骂我家爷时,说咱们大姑娘——”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只是我知道不能声张,所以没有给姑母送点贺礼!姑母勿怪才是!”
看着凤姐儿喜气洋洋的脸庞,二太太心情舒展开来:“给我送什么贺礼呢?难道这样的喜事,不是阖府的么!”
“太太生的儿女好,这样的福气,是哪个也比不了的。”
“娘娘尊贵无比,可也是太太生的,最亲近的还不是太太这个亲娘?!我想娘娘在宫里,也会时时感念娘娘养育的不易。”
其实元春也是长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但可能是年纪大了,自己多有自己的想法了,又或是女儿家,天生就同生母亲近,所以并没有像宝玉那样,心里多是老太太的,反而多是二太太。
这也算是二太太极大的欣慰了。
“娘娘苦尽甘来,我再无所求。”二太太双手合十道。
凤姐儿也跟着双手合十念了两句。
然后又很是说了几句奉承话,继而道:“方才太太说的是,这是阖府的喜事,偏生大老爷…我们做小辈的,哪里敢多说?二爷吃了一口酒,才敢去劝一劝,谁成想…”
“现在人还被扣着呢!我方去看过了,实在起不得身,就这样了,还想着要去东府找珍大哥睡了一起来劝大老爷!”
凤姐儿这么一说,二太太心里舒服多了,本来还想tຊ着,那些产业,记在了元春宝玉名下,不好解释,再让这两个也生了嫌隙,毕竟用着还是很顺手的…
宝玉又还没有定下人家,一时半会无人进府…
日后,有了元春依仗,这人家可就不是随意能定的了,薛家,是不要想了。
也不知她们母女了后悔的
二太太已经想知道,薛姨妈知道消息后的表情了。
还不得巴巴的来重重贺喜?
还有林家那个丫头…哼。
如今矜持的要死了,还让两个小和尚欺负宝玉…这账,自然得算,最好能慢慢算,算一辈子…
二太太这么想着,腰都挺直了起来。
“太太,您可莫要同大老爷计较,我们一心向着您的…娘娘那里,您也得多疼疼我们呀!”凤姐儿见她不说话,又道。
二太太信不信他们不介意那产业不要紧,她只要相信,他们夫妻为了巴结娘娘,不敢有任何想法就行。
凤姐儿伺候她这个嫡亲姑母也有日子了,自然知道怎么说话。
二太太方回过了神,笑了:“我不疼你疼哪个?”
“咱们是嫡亲的姑侄儿,任谁也拆不开的血脉亲人。宝玉还小,他还要仰仗你跟琏儿才是,娘娘在宫里,总是不方便的,又不能事事麻烦娘娘,他这个性子,也爱玩闹,总要你们多疼疼他才是。”
我知道你的担心,无非是怕宝玉娶了亲,你就只能一边呆着了,先给你画个饼含着!
凤姐儿听了,假装欢喜:“姑母说的哪里话,宝兄弟天资过人,有娘娘帮衬,日后可得封侯拜相去了!我跟他二哥哥,得赶紧好好巴结巴结他才是!”
这话说的二太太心花怒放。
“不过——”凤姐儿话锋一转道:“我看哪!我最该巴结的还得是太太!您就是最有福气的!生了这样的儿女!哪个能及您呢?!”
二太太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你怪会哄人!还不快回去看护你家爷们!他受累了!”
凤姐儿又说了几句,方告退离去了。
二太太想了想,起身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自己已经决定退一步了,老太太岂能不退半步?毕竟,元春,已经大出息了。
第 100 章
再说贾赦贾政两个这次没让林铎卸掉胳膊肘子就自己去接萧逸了。
一路请进了荣禧堂, 林铎站在院中,颇有些不满的冷哼:“呦,怎么你就有人接的?我来的时候, 就是没人瞧得上的小白菜?可怜巴巴等了许久…”
“莫不是人善被人欺?”
萧逸一笑:“你还小呢。”
“哦,原来是欺负我年幼!”
贾赦贾政头都疼了, 这个小祖宗, 还真记仇, 事儿不都过去了么!
且他吃亏了吗?!吃亏了吗?!
谁欺负谁啊这是!
贾政看着萧逸挺拔的身姿,忍不住想,要是豫国公是来把这个瘟神带走的多好?
他可出五千两!
不!一万两?!
可惜他也只能想想,贾赦比他好一点, 尤其是知道了贾琏那个不孝子抢了他的银票,而不是林铎后,就对林铎几乎没什么偏见了。
毕竟自从林铎来了,他从老太太那里也赚了东西, 林家的礼也不轻!
九万两——想起来十分肉疼。
但是落到了贾琏手里, 也好过在二房手里。
所以此刻他还能扯出笑容客套了一句:“豫国公过来, 蓬荜生辉啊!”
然后又对林铎道:“一家人哪有欺不欺负的。”
林铎冷哼,同萧逸一同进了大厅。
萧逸微笑:“阿铎初到京城, 贵府照顾有加,实在是亲善良德的人家。”
“我昨儿见了圣上,圣上问起阿铎可还适应京城?我便提了提贵府, 圣上大喜,特让我带了赏赐来。”
贾赦贾政连忙跪地。
“圣上万安。”两人齐声道。
“不知豫国公是钦差而来,实在失礼!”贾政道。
萧逸抬了抬手:“两位起身罢, 圣上私下赏赐,无圣旨明文, 也就不需要香案相迎了。”
贾赦贾政又喊了一遍万岁,才爬了起来。
林铎看他们的样子心中冷笑,明明畏惧皇权,可做出来的事,就又天不怕地不怕的。
可见是官场黑暗,层层包庇缠绕,让他们觉得,法不责众,总不能让朝堂无人罢?
长此以往,哪里还有人肯真的做事?
百姓当苦之又苦。
他垂眸不语,旁边的萧逸拍了两下巴掌,有四个侍卫带着东西进来了。
贾赦贾政又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赦公为长房长子,承继家业,重任在肩,赏如意一把。”
贾赦赶紧跪下谢恩,趁着护卫上前,他接过时小心看了眼,这么多东西里,只有一柄如意是他的?!
圣上这也偏心呢!
“政公,虽生于武将之家,然,勤于诗书,孜孜不倦。赏抄写经书,来日可有机会供奉于皇陵。”
三个护卫同时上前,将手里硕大的三个盒子递给贾政。
贾政已经懵了。
抄写经书?!
这算什么赏赐?!
贾赦也挺懵,不过他握紧了自己的如意——还是这玩意实在。
“政公这盒子里是从皇觉寺里取来的经书,共180册。”
“供奉于皇陵的经书,当用云纹纸抄写,墨用的是檀香墨,政公抄写49遍即可。”
萧逸说完,侍卫们再次递出盒子。
贾政只能一个个的接过,小心的放在他旁边的高几上。
贾赦吓得往旁边挪了挪。
180册,抄49遍…
“二弟这等福气,实在让人羡慕。”他没忘了小声说了一句风凉话。
萧逸点头:“可不是好福气?这皇陵供奉的经书,不是得道高僧所写,就是朝中重臣中的重臣,才能有这样的殊荣!政公竟然让圣上如此赏赐,实在难得。”
“我听说,政公免了科举入仕,是太上皇亲点的?”
“太上皇同圣上都这样看重政公,政公实在好福气!想必也能荫及子孙。”
贾政带着笑点头:“承蒙太上皇恩典!圣上如此看重!臣感激涕零!”
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自以为圣上给他这样的殊荣,是因为元春。
“另外,政公,抄写经书时,需要斋戒沐浴,规矩严谨,我给你讨了张纸,规矩都列在上面了。”
“政公可要勤勉,快些抄写,当不辜负圣上。”
“想必,太上皇知道了,也会倍感欣慰。”萧逸又道。
贾政赶紧再次行礼,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来。
林铎亲自给萧逸斟了茶,萧逸方想起来似的:“圣上给燕国公赏了几斤新进的贡茶,圣上口谕,不必谢恩了。”
有护卫送进来两个盒子。
林铎便屁股都没抬的点了点头:“我这儿刚好没茶叶了。”
“大外甥!你没茶叶这怎么不提呢?府里尽有的!你爱什么茶?我给你送来便是!”贾赦赶紧道。
贡茶可不是什么内造的茶!赏那么多!
圣上还真记挂这个林铎。
要是让他知道林铎住在这里,茶都没有,那还得了?
一顿责骂总是有的!
至于圣上怎么会知道——豫国公就在这坐着呢!人家可是随时能面圣的!
为自己表弟叫委屈,简直太容易了。
“不要,难喝。煮茶蛋我家糟糟老头儿都嫌弃!”林铎哼了一声。
一句话,下首的两个都红了脸。
贾赦无比尴尬。
贾政则是气的。
萧逸笑了笑:“你呀!刘伯哪有那么挑剔?住茶蛋还是能用的,煮了给我送去一些,我倒是想念了。”
“你把他带回去几日都可,想做什么都让他给你做。”林铎道。
“不过再等几日罢,等我搬去了自己的府邸,在找几个厨子来——我在这里,总不能饿死。”
贾赦贾政再次尴尬愤怒。
“你呀,怎么还是这样说话不给人留面子!”萧逸笑着责怪。
他看向尴尬的贾赦贾政,叹了口气:“阿铎童言无忌,性子太过耿直,还请两位多多见谅。”
“我同他一起长大,知他这性子,故而,特地给府里众人备了礼。”
收了礼,你们就不能怪罪他了。
就这么受着吧。
萧逸又拍了拍手掌。
这次进来的侍卫更多,每个手上都有一个盒子。
萧逸准备的竟十分齐全,所有荣国公府住着的主子都有。
可唯独,没有宝玉的。
贾政心中一突,宝玉冲撞了黛玉,林铎罚了宝玉的贴身大丫鬟。
这梁子已经结下了。
这豫国公,岂能不知?
难道今儿是要替林铎出头?!
可那林铎就是个小魔头!他闹的荣国公府不得安宁!哪里吃亏了!
贾政心想,怎么一会儿也要给他那个孽障周全一下,实在不行就请老太太来…
谁知萧逸突然道:“贵府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可是?北静郡王都赞不绝口的?不知可有机会一见?我带了他极爱的礼来,要当面给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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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犹豫。
听着声音没有愤怒冷意,但是想想就知道萧逸不可能对宝玉有善意。
眼见着贾政不说话,贾赦赶紧道:“是有一个,叫做宝玉的。我这就让小厮去带来。”
他是荣国公府的继承人,此刻越过贾政这个父亲做主,也无可厚非。
贾政只能心里骂了几句,然后道:“正是犬子,承蒙豫国公抬爱,但他实在顽劣不堪,还请豫国公原谅一二。”
“政公太谦虚了。”
“贵公子名声在外,可不能用不堪二字,不然岂不是北静郡王有眼无珠?”
贾政!!
这北静郡王抬爱,本应是宝玉的护身符,怎么到萧逸的嘴里,倒成了约束了!若是宝玉胡言乱语,岂不是一下子得罪了两个?
他叫苦不迭。
贾赦也听出来了,倒没有多欢喜。
他虽幸灾乐祸贾政倒霉,但家中子嗣不丰,他倒不希望哪个出事。
于是也跟着说了一句。
萧逸笑道:“我还想着,改日有机会同圣上提一提呢!你们如此惶恐,我倒不敢了。”
贾政配笑,心中却觉得,他女儿元春就要封妃,自有她为宝玉谋前程。
萧逸提不提的倒也无所谓了。
“豫国公若能美言,感激不尽啊。”贾赦倒是客气了一句。
林铎看了他们一眼,只兀自喝茶,宛若一个家长在旁所以略安分的小孩儿。
这等表现,倒是让他的危险值在贾赦贾政眼里,降低了一点。
到底是个孩子而已,再嚣张跋扈,也只是个孩子闹腾。
很快,穿着新衣裳的宝玉就被带来了。
隐隐看着,还扑了点粉,遮盖他这几日不太好的气色。
宝玉进来,被贾赦提醒着,给萧逸跪地行了礼。
宝玉还挺懵的,他万没想到豫国公这么年轻,瞧着比自己大不了两岁。
长的不是那种白净精致之美,却是他没见过的俊朗朝气。
要是平时遇到,他怎么也会说几句话的,可他也知道豫国公同林铎的关系,便知道这话是说不着了。
于是老老实实站着,颇有见贾政时候的鹌鹑架势。
林铎啧了一声:“这是被拔了毛了?”
众人莫名其妙,不过也知道林铎是在骂宝玉。
只能忍着。
萧逸看了林铎一眼,林铎冷哼,却没有再说话。
“你就是贾宝玉?”萧逸道。
“是。”宝玉回道。
“北静郡王果然没有说错,是金玉其外,长的甚好。”萧逸赞叹道。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样的讽刺,他们也只能忍着。
好在萧逸只说了一句,就让人带礼物进来。
贾政心中思索,会是说惊吓之礼,总不会是几块破石头之类的吧?
宝玉却,忽的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女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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