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这工作的事, 就属于你们家的大事了,我不好指手画脚,”赵礼辉摇了摇头,“不过夫妻嘛, 多沟通总会商量出法子的, 倒是你们搬家的事儿, 是准备租一个院子还是怎么?”
“其实如果安婶子他们愿意让我们继续住下去, 我是不太想去租别的屋子, ”陈万生叹了口气,“可惜没谈好,只能重新找住的地方。”
“要我看啊, ”赵礼辉眯起眼,“房租给谁不是给?你们还不如租孙家的房子住着呢, 你媳妇儿之前的房间在吧?够你们住了, 至于你三弟,就和在安家一样, 住在堂屋里呗。”
陈万生一听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之前他们夫妻住在孙家的时候, 胡二娘和孙记文喜欢甩脸子,可现在不一样啊, 他娘在呢。
他唯一怕的就是向婉茹。
结果陈万生回去跟孙宝珠那么一提, 孙宝珠想的是陈母一个人带孩子不行, 那要是和她娘还有大嫂一起照看, 那不就行了?自己还能继续上班。
于是孙宝珠就和陈万生提着东西来到孙家,跟胡二娘三人提起他们想租家里屋子住的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本以为会反对的向婉茹第一个点头,“这房子租给谁不是租呢?不过你们眼下加上孩子一共有六个人, 你以前的房间够住吗?”
孙大江本来想反对,但见自己媳妇儿点了头,他便不说话了,抱着儿子大宝在旁边瞪眼。
胡二娘眼珠子一转,“一个房间怎么能住得下呢?你四妹那个小房间现在堆着杂物也没人住,这样,你们就租两间,宝珠原来的房间你们带着孩子住,小房间就给亲家母还有万礼住。”
“娘考虑得周全,”向婉茹笑着点头,“租屋子没问题,不过为了两边的账目清楚,你们最好在后院打个灶台起来,这分开吃比混在一起吃好。”
“分开,”孙大江连忙道,他可不想和孙宝珠一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可以,”孙宝珠也觉得这样不错,她和陈万生对视一眼,问租金多少。
向婉茹笑了笑,“既然是两间屋子,还另外起灶台,堂屋啊,院子这些你们也可以比安家那边用起来更自在,那这一个月四块钱不为过吧?”
确实比安家那边自在,到底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孙宝珠比陈万生先点头。
“可以。”
他们暂时没提孩子的事,当天就从安家搬了过来,简易的灶台不过两天就打好了,孙宝珠一行人就在孙家住下。
陈母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觉得自己花了钱的,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赵礼辉得知后笑了笑,“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他们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叶归冬掰着手指头在那数,“孙家原本住着五个人,现在又搬过来六个,虽然孙叔不在家,可家里也有十个人呢,孩子就三个,一个哭,剩下两个不会乖乖听着吧?”
的确不会,一个哭,就带动另外两个,可以说孙家每天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还是三道。
孙大江烦得要死,可向婉茹让他想想陈万生他们交的房租,然后又戳了戳他的脑袋,娇滴滴地说他每天都去上班,在家的时间又不多,她们都没说烦呢。
于是孙大江就忍了下来。
至于孙宝珠纺织厂的工作,她还是去继续上班了。
顶工的陈万礼退了下来,陈母立马要求陈万生想法子给陈万礼找个活儿干。
得亏陈万礼是个什么活儿都愿意干的,很快就被陈万生带去当了杂工,一个月有十六块钱。
陈母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确实恼火,但胡二娘到底是亲姥姥,在对方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是会搭把手,可她又要照看自己的亲孙子,所以一段时间下来后,就觉得有些疲惫了。
向婉茹立马跟她提起向小姑子要照顾孩子的费用。
本以为能糊弄过去,结果被要求每个月多给三块钱的孙宝珠:
她还是给了。
没等他们放下心太久,陈万辰提着包袱上门来了,他抱着陈母的大腿哭诉,自己是老二却在老家干农活,老三都能在城里待下去,他怎么不能?
于是陈万生回到家,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陈万辰硬是跟陈万礼挤在一张小床上,死皮赖脸就是不回老家。
赵礼辉最近忙着考五级证的事,压根没关注孙家那边,晚上听陈翠芳提了一嘴后,他倒是不惊讶,“站在他的角度,大哥宁愿拉老三一把,都不拉自己,他肯定咽不下那口气。”
叶归冬闻言脸色怪异,“我记得陈万生同志下面还有五个弟弟,两个妹妹吧?”
“这得拉多少把才能拉完啊?”
赵大根倒吸一口凉气。
“总不能全部都进城吧?”
陈翠芳喝了口汤,“如果都像老大那样高中文化还好,这后面的要是文化又低,干啥啥不成的,怎么拉?”
“啧,想想就为陈万生同志头疼哟。”
话是这么说,但是赵礼辉脸上却带着几分愉快。
饭后,赵礼辉拆开赵礼生夫妇寄过来的信,读给家里人听。
赵礼生说他们生产队的路已经修好了,隔壁镇子已经开始通电,或许年底他们生产队也能通电,用上电灯咯。
郑玉香说他们一切都好,也请赵礼辉等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并且还给他们寄了二十斤小麦,是今年刚收上来的,想给他们尝尝……
小麦还没寄到,信先到的。
赵礼辉读完信,将其交给陈翠芳,陈翠芳细心收好,“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城。”
“或许就这一两年,”赵礼辉含糊道。
赵礼辉在黄追岳的前两天拿到了五级技术工证,每个月工资六十块钱,补贴票加起来有二十多张。
另外算上他每个月固定的十二块钱稿费,以及叶归冬三十块钱的工资和八块钱的稿费,他们小夫妻只算钱一个月就有一百一十块钱。
补贴票二人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张。
票包括油、盐、糖、醋、肉、布等等。
可以说小日子非常滋润了。
赵礼辉被调到安常康所在的车间上班,而汪时则是来到黄追岳所在的车间,他拿到四级技术证了。
黄追岳结婚那天,赵礼辉和叶归冬都在上班,所以他们去吃的夜席。
黄家也是市区的人,但是黄追岳的兄弟多,所以家里住不下,后结婚的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着。
赵礼辉也是第一次见到黄追岳的兄长弟弟们,可以说和陈万生家的情况差不多。
黄追岳结婚后,那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他对象已经找到工作,二人新婚燕尔,可不就像是泡在蜜罐里吗?
“我总算知道礼辉为什么一下班就想回家了,家里有人等着自己,感觉就是不一样,”中午吃饭的时候,黄追岳感慨道。
看着他身上的新毛线衣,赵礼辉和安常康忍着笑。
“你小子也不差啊,瞧瞧你现在,都有毛线衣穿了,以前里面都是穿衬衣,外面穿厂服,过得可糙了。”
“就是。”
黄追岳立马显摆地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好看吧?我媳妇儿给我织的!”
“我也有,”容师傅解开扣子让他们看自己的毛线衣。
赵礼辉也嘚瑟地拉起衣袖,“看,这上面还有我最喜欢的小黄鸭呢。”
“幼稚,”安常康酸得不行。
“话说你媳妇儿没给你织吗?”
黄追岳好奇地问。
“没有,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安常康摇了摇头,“倒是我娘织得不错,可最近她们正在打擂台,我想要一件毛线衣都好开口。”
“打擂台?又怎么了?”
容师傅问。
安常康苦着脸,“好像是因为我。”
赵礼辉翻了个白眼,垂头干饭,容师傅也懒得问了。
毕竟安常康的老娘和媳妇儿经常因为他打擂台。
原因嘛,就是安常康老喜欢在婆媳二人中间和稀泥,时间长了自然会有矛盾。
这会儿连黄追岳都不接话了,安常康自己在那嘀嘀咕咕,最后一抬头,好家伙,兄弟们全干完饭走了。
今年的雪下得早,才十二月初,赵礼辉半夜起床喝水,就看到外面下起白茫茫的雪。
他回到床上抱住叶归冬,“下雪咯。”
叶归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雪了?”
“嗯,估计明早院子里就能铺上一层,”赵礼辉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第二天早上,叶归冬看着院子里的积雪满眼惊讶,“今年的雪来得这么早?”
陈翠芳在一旁哈了哈手,“是啊,往年腊月才下,今年才进十二月就下这么大的雪,老三啊,你别跑步上班了,坐车去暖和。”
隔壁的容师娘也是这么叮嘱容师傅的。
容师傅正在院子里铲雪,闻言不怎么乐意,“往年我都是跑着去的。”
“你痛风要是没犯,我都不拦着你,”容师娘轻声呵斥着。
容母也瞪了容师傅一眼,“还是礼辉好,家里人说什么,他都会放在心上,哪像某些人啊。”
某些人不敢吱声,只是出门的时候粗声粗气地表示他会坐车上班。
等在门外的赵礼辉扑哧一笑,被容师傅瞪了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容师傅跑得老快了,赵礼辉看见他的身影疑惑地看向安常康,“他怎么跑这么快?”
“去看食堂今天做白菜了没有吧,”安常康脸色发苦,“我倒希望今年冬天继续吃白菜。”
“为什么?”
“因为比起吃一冬天的萝卜,我更愿意吃一冬天的白菜。”
赵礼辉:嗯?
食堂果然做了白菜。
不过可能因为去年有太多人投诉白菜做得不好吃,所以食堂改变了做法,他们不炖了,而是煮了一会儿后,直接加入盐和酱油凉拌。
怎么说呢。
是有白菜味儿了,但不好吃啊。
赵礼辉一脸痛苦地拿出自己的辣椒酱罐子,“还得靠它过冬啊。”
容师傅三两口吃完饭,然后跑到采购部抓住人家部长的衣领大吼着,“你今年要是再买几车白菜,你信不信我让你回家后也吃白菜!”
采购部部长任由他揪住衣领,闻言冷笑,“你以为我回家吃的不是白菜吗?我老娘就爱给我炖白菜吃!”
听起来很是心酸。
容师傅皱着一张脸回到技术部,被老大批评不应该这么莽撞,“你应该劝说他,而不是动手威胁他。”
容师傅:
赵礼辉:所以说老大其实也不想吃一冬天的白菜啊。
第102章 102
容师傅的莽撞行为, 很快就在下午的广播里出现了,电喇叭里面传来副厂长略带批评的声音,“某些同志啊,对采购部买的菜不满意?那如果轮到你去采购, 你能采购回来什么呢?”
技术部的人纷纷看向容师傅。
“白菜和萝卜, 那是冬天最容易保存的菜了, 你们要学会知足, 有些地方连饭都吃不饱, 你们倒好,学会挑菜了……”
容师傅闻言哼了又哼。
老大看了他一眼,“咋了?我们技术部养猪了啊?”
安常康等人忍笑。
容师傅骂道,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采购部这些年都在哪个生产队采购的白菜萝卜?都是副厂长老家那个生产队!他倒是带动了自己老家的经济, 把我们当兔子养了!”
“你以为厂长不知道?”
老大拍桌子, “厂长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副厂长的做法!这属于什么?属于城乡联动促进经济发展, 这是让咱们厂上过报纸,被大伙儿表扬过多次的!”
容师傅不说话了。
赵礼辉举起手, “其实一个冬天吃白菜萝卜咱们也没什么意见,问题是他们做出来的白菜萝卜, 都没有它们原本的味了!这是浪费食材的表现啊!”
老大欣慰点头, “可这和采购部没有关系嘛。”
“对, 是食堂那些人做得不好。”
“可食堂的人咱们不敢说啊, 这要是得罪了他们,做饭的时候往里面吐口水, 咱们都不知道。”
“……你别说了,我快吐了。”
容师傅摸了摸下巴, “反正今年老子不在食堂吃饭了,我宁愿去对面的国营店吃!”
“加我一个。”
老于师傅举手。
“我我我,”老张师傅也举手。
老大一边举手一边骂道,“国营店吃饭多贵啊,不过我要是去和他们负责人商量一下,人多一起包月吃,那粮票还能便宜点。”
赵礼辉也赶紧报了自己的名字。
“老大,不能只有咱们部门过去啊,你得拉点兄弟部门的人过去。”
有老师傅轻咳一声提醒道。
老大啧了一声,“还是你的心脏啊,行,我待会儿就去隔壁几个部门走走。”
“……谁心脏了,你要是嫌我心脏,那你别听啊。”
第二天开始,一食堂和二食堂的负责人,就发现中午过来吃饭的人少了三分之二。
仔细了解了以后才知道,技术部、生产部、安检部、保卫科、销售部、会计部以及基本操作大连部的人全部都去机械厂对面的国营饭店干饭去了。
大伙儿一起团饭吃,平均算下来一顿饭一个人凑不到一毛钱,就有素有肉的,一桌坐十二个人,赵礼辉他们快乐得快要疯掉好吗?
这在机械厂一周才吃一次肉呢!
叶归冬和容师娘他们得知这件事后,都赞成他们在国营饭店吃,这吃好了才有力气上班不是?
每天带着辣椒酱去配菜吃,看得他们都心疼。
“在外面吃也好,还能请国营店的后厨帮忙热一热家里带过去的肉。”
陈翠芳喜滋滋地说道,“以前你说食堂后厨忙,不帮忙干这些,可国营饭店不一样啊,正好,今晚吃酱肉,明天早上我给你装一些在饭盒里,你带过去中午请那边的后厨帮忙热一热。”
“对,多吃点,这天冷,身上有才不怕冷。”
赵大根连连点头。
叶归冬也笑着说,“到时候还能跟同桌的一起分享一下,关系也会越来越好。”
“行,”赵礼辉没有拒绝家里人的好意,不过他还是道,“老大没有跟国营饭店的人说包月的事,我猜他们几个部长是想联合起来,让厂长改善一下食堂的饭菜。”
“如果厂长当不知道呢?”
赵大根问,他们厂长就干得出来,反正抠得要死,你提什么意见人家都当没听见似的。
“那咱们现在在国营饭店吃得也挺好,”赵礼辉夹了一块酱肉,“咱们不吃亏。”
厂长观望了一周,发现这几个部门在外面干饭干得嘎嘎香,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硬是没有回食堂吃饭的样子不说,还把正在犹豫的其他工人给勾出去一起吃了。
“厂长,他们太不像话了!这是公然对抗采购部啊!”
副厂长气呼呼地找到厂长告状。
厂长把笔一丢,冲着副厂长拍了两下桌子,“就食堂那些白菜,你吃了几回啊?你家姑娘每天给你送饭的时候,你当我们不知道啊!”
副厂长闻言一哽,“……我有高血压,高血糖,脂肪肝,还有痛风!这不是吃家里的菜比较合适吗?”
“你以为就你有?”
厂长把笔拿回来,唰啦啦地写了一堆,“去把两个食堂的负责人叫过来。”
“您想让食堂改变菜色?他们爱在外面吃就吃去呗,咱们食堂的工作人员还轻松些,不用做那么多人的饭菜。”
“那采购部还去不去买你们生产队的白菜了?你帮了他们这么多年,这忽然不买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埋怨你?”
副厂长叹了口气,“帮还帮出怨气来了。”
“废什么话,赶紧去!”
又过了一周,食堂菜色明显改善,白菜萝卜做得也有白菜萝卜的味道了,老大见好就收,又联合其余部长把人带回食堂接着吃饭。
采购部部长鬼鬼祟祟地来到二食堂,打了饭菜后在容师傅他们桌坐下,“嘿嘿嘿,老容啊。”
“什么事儿?”
容师傅眼皮子都不带抬地问道。
赵礼辉打量了一下采购部部长,瞧着和容师傅差不多大,而且看二人的关系也不错。
“上次真不是我去告的状,是有人瞧见你拉扯我,然后去跟副厂长哔哔的,我可没有告你黑状啊。”
采购部部长笑道。
“知道,”容师傅点头,“有屁就放。”
“明天我们要去采购白菜了,量没有去年的多,萝卜白菜一样一半,外加一车青菜。”
赵礼辉听到这后,立马收回自己偷听的耳朵,没什么兴趣地继续干饭。
整改后的食堂饭菜一直保持在中上水平,赵礼辉每天跟着容师傅上下班,休息日的时候就和叶归冬出门吃吃饭,逛一逛公园,看一看电影。
偶尔还去赵礼红他们那边看看,小日子美滋滋地过着。
而陈万生好不容易给陈万辰找了个杂工,结果这小子又跟同样做杂工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对方虽然家住市区,但家里兄弟姐妹多,她呢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在家不是很受宠。
在陈万辰的刻意讨好下,二人很快就搞对象了。
陈万辰还把人带回孙家吃饭,陈母这个不成事儿的,看着姑娘瘦巴巴的身段,有些嫌弃对方屁股小,胸前也没二两肉,这样干瘪的身材回老家干活也不行,生儿子也不行。
所以陈母在人家姑娘帮忙做饭时,就提起刘耀祖那个表妹,“万辰上一个对象长得可好看了,她爹还是砖厂的小领导呢,两个人都快结婚了,是我瞧不上那姑娘,这才分开的……”
这姑娘的教养让她吃了饭后才离开的,等送她的陈万辰回来,脸上顶着一道巴掌印,有些委屈生气地质问陈母到底跟对方说了什么,人家跟他提了分手。
陈母更觉得幸好没瞧上这个姑娘,打男人的姑娘可要不得。
孙宝珠忍着笑回房跟陈万生道,“你娘还真把老二当成宝贝了。”
陈万生没搭话,抱着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他找到赵礼辉,请对方帮忙打听一下厂代销点红姐的亲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礼辉一头雾水,“红姐的大姐?你打听人家干什么?你可是有媳妇儿的人。”
陈万生失笑,“不是为我,是为了我家老二,你就权当帮我的忙,帮我打听打听。”
“我和红姐也不熟悉啊。”
赵礼辉不想掺和,但陈万生却说他们部门的老大和这红姐有点子亲戚关系,所以请赵礼辉帮忙。
“红云啊?”
等赵礼辉抱着好奇找到老大打听时,老大挠了挠头,“准确来说,她过世的丈夫是我的外侄,至于她娘家大姐嘛,我倒是也知道一点……”
红姐的大姐外人称呼她为金姐,还挺有名的,因为对方是屠宰厂的工人,屠宰厂的女屠夫很少,而最有名的女屠夫就是金姐,她长得人高马大,留着寸头,又抽烟又爱酒,从背影看过去,就和男人没啥两样。
她也是寡妇,都单着好几年了,也不是没去相看过,但多数她都瞧不上那些男人。
“你打听她干什么?”
老大好奇地问道。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陈万生托我打听的,说是为了他家二弟。”
“他二弟长得咋样?”
老大问。
“比陈万生的外表差一点,但丢在人群中也是能看的那种。”
赵礼辉明白陈万生打的什么主意了,这是要踩着自己弟弟拥有人际关系啊。
就是不知道那位金姐看不看得上陈万辰了。
陈万生下班的时候来找赵礼辉,从赵礼辉那知道金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同志后,在心里掂量着他家老二有多大的胜算。
很快他就请红姐拉线,要把老二陈万辰叫过去跟金姐相看。
可陈万辰有心眼,自己偷摸去屠宰厂瞅过金姐后,回到家硬是不愿意去。
甚至为了躲避相看,还卷起被子回老家躲了起来。
陈万生要被这小子气笑了,拍了电报回去,扬言对方要是不听自己的安排,以后进城就别找他了。
陈万辰一个字都没回,就当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没什么存在感的陈万礼站了出来,“大哥,我去。”
只要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娶个像男人的婆娘算什么。
陈万生打量着自己的三弟,除了年纪比他和老二小,其他没毛病。
他们陈家的孩子就没有长得丑的!
刚进腊月,陈万生就乐滋滋地拿着喜帖到赵家递到赵礼辉的手里,“我家老三腊月初七结婚,去喝杯喜酒啊。”
赵礼辉一愣,“不是老二去相看的吗?”
“他没这个福气,”陈万生淡淡道。
赵礼辉闻言嘴角一抽,也接下了喜帖,三姐叶归秋的丈夫,也就是他和叶归冬的三姐夫,虽然是肉联厂的屠户,但他最开始是从屠宰厂分过去的。
想到这,赵礼辉找了个时间提着东西来到叶归秋夫妇家里。
三姐夫笑眯眯地招呼赵礼辉进屋坐,他已经分了房子,所以和叶归秋住在外面,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赵礼辉过来主要是向三姐夫打听那位金姐的。
三姐夫挑眉,“你等着。”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喜帖放在赵礼辉面前。
看着上面的邀请人,赵礼辉有些惊讶,“看来三姐夫和这位金姐关系很不错嘛。”
“准确地来说,她是我师傅呢,”三姐夫介绍了一下这位金姐,“她十五岁就进屠宰厂了,我在她手里当的学徒,后来有机会分到肉联厂去,也是她帮我写的推荐。”
“这位金姐多大年纪啊?”
赵礼辉好奇地问道。
“今年正好三十,”三姐夫道。
赵礼辉在心里算了一下陈万礼的年纪,嗯……比对方小十二岁。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凭啥男人能找小姑娘,女人就不能找嫩小伙了?
得知他们都有一样的喜帖,只是邀请人不同后,三姐夫很爽快地让赵礼辉那天跟着他一道去喝喜酒。
赵礼辉自然应下。
到了腊月初七,赵礼辉下班后,和叶归冬一起去跟三姐夫他们会合,然后一道去金姐家喝喜酒。
因为陈万生他们在城里没大院子,所以结婚的场所就选在了金姐家,也不知道金姐怎么跟陈母商量的,反正陈母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得不行。
陈父也被接上来了。
赵礼辉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多个朋友多条路,陈万生不会莫名其妙地盯上金姐这个人际关系,赵礼辉跟着走就是了。
有三姐夫和三姐在金姐面前介绍赵礼辉夫妇,金姐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友善,看着金姐的这高大的个头,叶归冬眼里透了几分羡慕,看得金姐哈哈大笑。
“不觉得我像个男人吗?”
“谁也没规定女人不能长得这么高大,”叶归冬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我就像长得壮实一些。”
“那就多吃点饭,”赵礼辉说,“肉更要都吃,回去就跟娘说把生活质量再提高一点。”
往家里多交几块生活费和补贴票就是了。
他们现在手里也不缺钱和票。
听赵礼辉这么说,金姐看他们的眼神更加柔和,去下一桌敬酒时,还让赵礼辉夫妇得空后常来家里坐坐。
陈万生没想到赵礼辉和金姐中间还有个姐夫做纽带。
看到他们互动后,陈万生侧头对孙宝珠道,“我就说搭上金姐是对的吧?赵礼辉可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
孙宝珠提醒道,“不应该叫金姐,你得叫弟媳妇。”
陈万生扭头看向比自己还高几分的金姐,以及站在金姐旁边更显得年纪小的陈万礼:
有点叫不出来呢。
陈万礼和金姐结婚后,很快就没去干陈万生介绍的杂工活儿了,他被金姐安排在家做家庭主夫。
他搬出去后,陈母一个人住小偏屋,别提多舒坦,想到老二工作还没着落,于是又写信把陈万辰叫了上来。
孙宝珠在金姐身上吃到了甜头,于是把目光放在了纺织厂的单身姑娘身上,想给陈万辰介绍个对象,却被陈万生拦住了,“我心里有人选,你别管就是了。”
此时孙宝珠正在腌制金姐送过来的大肥兔子,闻言笑了笑,“行,那就听你的。”
向婉茹站在堂屋门后听到这话后眯起眼。
腊八是叶归冬的生辰,今年赵礼辉给对方买了一个银镯子,镯子里面是他自己加工刻上去的心经,寓意也非常好,叶归冬非常喜欢。
除此之外,赵礼辉还给对方织了一顶猫耳朵的毛线帽,可爱又暖和。
叶归冬第二天就戴着那顶帽子去上班了。
潘哥看了好几眼,林姐更是上手摸了摸,“你说你男人手咋这么巧呢?”
点点在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就生了一个崽,最后被吴婶子抱回家养着了。
最近赵礼辉夫妇对它看得很严,点点周围都没有出现过“心怀不轨”的狗子。
“是啊,他的手一向很巧。”
叶归冬笑眯眯地摸了摸垂在脖子边的坠子,“戴上这个,后脑勺都不觉得凉了。”
她这几天小日子到了,后脑勺时不时就一抽一抽地疼,叶爸爸帮她看过后,只说她是穿少了。
可陈翠芳刚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件棉衣,用的是眼下供销社最好的棉花,怎么会穿得少?
有了这顶帽子,叶归冬就舒服多了。
潘哥有些发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他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十二月底去剃了个光头,这寒风一吹,冷得他直打哆嗦。
“潘哥,你也去买顶帽子戴上呗。”
林姐瞧见后笑道。
“我这天天都在供销社待着,白天晚上都有火炉烧着,只要不出门就不会冷。”
潘哥话音刚落,就有送货的人在外面高声喊了,“同心巷供销社的人出来卸货!”
三人赶忙出去搬东西了。
这边容师傅趁着休息的时间来到赵礼辉车间,把人拉到门外小声嘀咕。
“你让我打听的那人,或许马上就要成为屠宰厂的副厂长了。”
赵礼辉闻言愣了一下,“屠宰厂的副厂长要下了?”
“说是得了什么癌,做了大手术后,身体坚持不住,所以准备退下去,”容师傅摸了摸下巴,“我都是找了个内部人员才知道这事儿的,你说陈万生是怎么知道的?”
赵礼辉摇头,“难怪他把弟弟推出去结这门亲事。”
有个屠宰厂副厂长的弟妹以及儿媳妇,难怪陈万生母子对这门亲事热情得很。
不过想到金姐那个人,她也算是老油条了,怎么可能看不出陈万生母子对自己的算计,只不过她瞧上了年轻听话的陈万礼。
但金姐也知道陈万礼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听话,所以没给对方找更好的工作,而是把人拘在家里当家庭主夫。
“谁是猫谁是鱼还一定呢。”
赵礼辉笑道。
第103章 103
进入腊月后, 几乎天天在下雪,赵礼辉父子每天早和傍晚,把前后院子以及房顶上的积雪全铲到后院角落里堆着。
因为堆放太多,又天天下雪, 所以积雪难以消融, 实在是没子, 赵礼辉一家的洗脸水和洗脚水趁着还热乎的时候, 就会被提到后院去冲雪。
就这样都跟不上下雪堆积的速度, 但如果特意烧热水来淋雪,又实在浪费,所以很多人就给社区办那边反映了问题。
社区办根据大伙儿的反映, 组织了几辆拉雪车,每天早停在巷子口, 等大伙儿把积雪提过去, 然后拉到城郊外倒掉。
成天早叶归冬洗脸的时候,发现脸颊有点刺痛, 忍不住轻呼一声,赵礼辉赶忙凑过去看, “呀,裂了一道口子。”
“太干燥了, ”叶归冬心翼翼地擦脸, “可我每天有擦你买的护肤膏啊。”
“还是不够滋润, ”赵礼辉眉头微皱, “今天下班后我给你带盒蛤蜊油回来擦擦,那玩意儿好。”
同心巷供销社的蛤蜊油已经被卖光了。
“多买几盒回来, 给爹娘他们也擦擦,了, 要不要给大嫂他们寄几盒?”
叶归冬想起生产队的赵礼生夫妇,“正好把准备的年礼一块儿寄过去。”
“行啊,”赵礼辉点头,去问陈翠芳他们有没有么东西要寄给赵礼生他们的,到时候就一块儿搞个大包裹寄过去。
因为生产队修了路的关系,次赵礼生寄信回来还呢,现在邮差是直接把信或者是包裹送到他们生产队面的大路,自己去拿,可比走路去镇拿包裹或者是信方便多了。
“准备好了,你把蛤蜊油买回来,我们再整理一下单子,就给他们寄过去。”
陈翠芳笑盈盈地道……
中午吃完饭,赵礼辉就跑到红姐代销店买蛤蜊油。
“还有多少盒?”
赵礼辉问。
“你成么是要买好多咯?”
红姐拉开装蛤蜊油的抽屉,细细数了后道,“盒装的还有八盒,大盒装的还有二十盒。”
“成玩意儿还分大呢?”
赵礼辉探头张望。
红姐索性拿出一大一的蛤蜊油递给他看,“当然分了,厂里有福利,大盒只需要一毛钱,盒六分钱。”
成价钱确实比叶归冬他们供销社卖便宜几分。
“行,全要大盒的,一共给我……十盒吧。”
凑起来刚好一块钱。
“一盒就够你用一个冬天了,”红姐提醒道。
“我脸大,”赵礼辉一边付钱一边。
红姐啧了一声,“行,你就是拿去擦屁股,我没意。”
赵礼辉尬笑声,不和开带颜色的玩笑,拿起装好的蛤蜊油就跑了。
红姐看了眼他的背影,跟排在赵礼辉身后的大姐嘀咕道,“看样子是给家里人用的。”
“咋成么确定?”
大姐好奇地问道。
“成人正经,一点不合时宜的玩笑不开,明私人关系很干净,”红姐笑着。
赵礼辉夫妇自己留了盒蛤蜊油,剩下八盒交给陈翠芳分配,陈翠芳夫妇也留了盒,然后给叶爸爸他们送了盒过去,剩下四盒全放到给赵礼生夫妇寄的东西里,一块儿寄过去了。
等赵礼生夫妇收到大包裹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成天了,看到邮差指着的那个大包裹,个人是懵的。
“咋寄过来成么多东西?”
赵礼生有些吃力地抱着,此郑玉香去离大路近的人家里面借来一个大背篓,赵礼生将大包裹放进去后,背着包裹回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老鳏夫正坐在灶房里的火堆边取暖呢,他们回来还招呼着,“红薯烧好了,快过来吃。”
“叔,我们待儿就来。”
郑玉香笑着回道。
拍了拍肩膀的雪花,和赵礼生进了厢房。
等把东西全拆出来分类放好后,他们又挑了一些送给老鳏夫,老鳏夫他们夫妇好,他们自然要回应方的好,不能光享受。
吃过晚饭后,赵礼生夫妇才发现陈翠芳给他们二人做的新棉衣里面,有封信,一封是赵大根写的,一封是赵礼辉写的。
赵大根写的是一些家常话,让他们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赵礼辉的信很简短,叮嘱他们好好复习高中知识,明年下半年可能有关于回城的政策公布。
“老三去年也提过句,但没有成么直白,”看完信的赵礼生只觉心跳如雷,“看来明年我们就有回城的希望了。”
“复习高中知识,”郑玉香手心冒汗了,“成是要恢复高考了吗?”
“如果是,咱们一定要逮住成个机,”赵礼生把赵礼辉那封信放在油灯,等信燃起来后,他丢到火盆中,看着信化为灰烬。
郑玉香劲儿点头,“你。”
二人也心睡觉,拿出叶归冬之前寄过来的笔记互相抽背。
成本笔记在成一年里早就被他们翻毛了,乡下的日子枯燥又劳累,他们唯有在书中、在知识中勉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转眼便是除夕前夜,赵礼辉被安排初三那天值班。
容师傅则是除夕当天值班。
二人是白班,黄追岳轮空,可以快乐地在家过年,不管工作的事儿。
安常康和老张师傅轮到一天夜班,看着贴在技术公告栏的排班表,安常康崩溃大叫,“我去年轮了白班!怎么今年又成夜班了!”
老大双手环臂,闻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成可是根据你们今年的表现来排的,行了,快收拾收拾,马就要开年了,给我精神起来!”
今年技术年表演还是大合唱,赵礼辉个人报名了魔术表演,汪时报名的是单口相声。
陈万生所在的计也是大合唱,他今年的个人表演依旧是独唱。
因为供销社那边年底太忙,所以叶归冬要明天除夕才开始放假,就不来看赵礼辉的表演了,陈翠芳拉着叶妈妈过来看的。
赵礼辉的魔术表演很惊艳,了一等奖。
今年虽然只参加了一市区比赛,但赵礼辉场出多,所以贡献分还是进了前一百名。
陈万生的独唱了二等奖,贡献分没进厂前一百,所以没有丰厚的年终奖。
晚结束后,赵礼辉提着厂里发的大包、包东西,和陈翠芳还有叶妈妈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今年除夕他们在叶家吃年夜饭。
所以第二天一早,赵礼辉夫妇就起来去叶家帮忙了。
陈翠芳夫妇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后,也带着点点来到叶家,到了叶家后,才知道叶三叔今年要去他老丈人家团年,所以今天就不过来了。
第104章 104
“中秋的时候喊他们一家来吃饭说自己家做好了, 这除夕团年也不来。”
叶爸爸心里不得劲儿,“老娘是去世了,可我们兄弟两家人不是还在吗?咋就不能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个饭?”
赵大根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他家就他一个娃, 不过现在说这些就是戳亲家公的肺管子了, 所以他干巴巴地安抚道, “明天初一也能叫过来吃饭嘛, 新年第一天坐在一起也和除夕没两样。”
“倒也是, ”叶爸爸长舒一口气,“那我明天再去喊他们过来。”
二人正蹲坐在院子里洗菜。
叶归冬出来在他们中间放了个大瓷盆,回到灶房时就跟叶妈妈还有赵礼辉提起他们刚才说的话, “我看三叔压根不愿意过来,爹又何必强求呢?”
以前奶奶在, 他们都是去叶三叔家吃饭, 每年都被老太太找一身的不自在。
现在奶奶走了,叶三叔没说请他们过去吃饭的话, 叶爸爸喊人过来吃也是借口多不过来。
明眼人都知道人家不愿意,偏偏叶爸爸觉得人家是真有事儿。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洗腊肉的叶妈妈叹了口气,把叶三婶将老太太留下的那些钱票分给他们的事说了, “当时她塞得快, 二人话里话外我们不收下就把他们当外人, 所以我们就收下了。”
那些钱、票叶妈妈一点都没动, 全放在另一个柜子里呢。
“从中秋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三叔心里不得劲儿, 现在我能确定了,他确实是不愿意把钱、票分给我们。”
“老太太虽然跟着三叔住, ”赵礼辉开口道,“但每个月你们都给了生活费,她生小病,基本是爸过去送药照顾,生大病……这些年生过大病吗?是不是就上次不准爸妈去市医院照顾那回?”
“就那回,”叶归冬点头,“她身体一向不错,娘,礼辉的意思是,你们对奶奶的孝敬从来不比三叔和三婶少,这钱也是该分给你们的,您别觉得拿了这钱心里不安生。”
从后院扯了一把大葱回来的陈翠芳默默听完后,很是赞成叶归冬的话,她一边把大葱头拧下来,一边附和着她的话。
“归冬这话没错,小病算是你们全捡了,大病这么多年也就那一回,你们也平摊了住院时的费用,就是出院后请人去照看,你们也是出了钱的。”
“对,”赵礼辉点头,“要我说,三婶的做法没错,别扭的是三叔,那就让他别扭去呗,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哄他?”
“爹还真能做出来,”叶归冬小声嘀咕道,“奶奶走了后,他对三叔、三婶一家比以前还要亲热呢。”
被他们说了一通的叶妈妈心里好受了些,听到叶归冬的嘀咕后,叶妈妈无奈一笑,“那也是算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陈翠芳摇头,“几个女儿女婿不是亲人?还有两个小外甥,哦对了,归秋那孩子九月的时候不是传来好消息了吗?明年又要给你们添外孙或者是外孙女了。”
叶妈妈闻言噗嗤一笑,“是这个道理,就看我家那位什么时候想明白了。”
“等在三叔那碰几次灰,就能想明白了。”
赵礼辉轻声安抚道。
他正在炸小鱼,叶归冬帮忙看着灶火。
午饭随便吃了点,重头戏在晚上那顿。
虽然在叶家吃年夜饭,但是在吃饭时给祖先上供时,赵大根还是带了点饭菜回赵家后院烧了香,算是给先辈也吃了年夜饭。
他从容师傅家门口路过时,还被容父瞧见了,“老赵,一天没见你们了,这是在亲家那边吃年夜饭?”
“是呢,”赵大根笑着点头,“我们商量过了,以后换着来,一年轮一回。”
“好啊,”容父背着手走出来,“和和美美的多好。”
“怎么了?”
赵大根疑惑地凑上去。
“就你们对门,”容父小声道,“那小杨的爹娘都病了,想今年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被她公婆指着鼻子骂了一顿,闹了一下午呢,最后小杨还是带着孩子走了,她婆婆站在门口骂,走了就别回去呢。”
赵大根咿了一声,“人家父母都病了,回去看看咋了?而且住得也不愿意,班车三站就到了。”
“谁说不是呢,”容父深以为然,住进水井巷后,容父也爱说些小八卦了,“听了一下午骂人的话,我都有些烦躁了。”
“何必因为别家的事闹得自己也不高兴呢?”
赵大根宽慰他两句,想着叶家那边还等着自己回去吃饭呢,所以跟容父说了几句后就往叶家去了。
值了一天班回来的容师傅端着猪肉炖粉条从灶房出来,看见他老爹站在院门口背着手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喊了一声,“爹,药酒拿出来了吗?”
“拿了!我还拿了一瓶粮食酒出来,”容父笑眯眯地背着手回堂屋。
叶归冬和赵礼辉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叶爸爸和叶妈妈在后院上供,陈翠芳站在堂屋门口往外张望,“这大根咋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天地良心,他爹顶多出去十分钟。
赵礼辉看了眼身后墙上的挂钟,叶爸爸他们家的挂钟和赵家的挂钟款式不一样,因为这是叶爸爸去年才买回来的,还会报时呢,“还早呢。”
“再不回来饭菜都凉了,”陈翠芳话音刚落,就见赵大根从院门口揣着手颠颠地跑进来了。
“跑什么?这地上有积雪,摔一跤够你吃一壶了。”
陈翠芳既担心又恼火。
“嘿嘿嘿,”赵大根进了堂屋,有些得意地抬起自己的右脚,示意他们看自己的鞋底,“你特意给我们做的防滑棉鞋,不会摔的。”
陈翠芳本想再说他两句,但见叶爸爸他们回来后,便放过他了。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后,一行人收拾好碗筷,又跑到赵家看电视。
容师傅两口子听到隔壁的动静后,对视一眼就笑眯眯地过来打搅了。
赵礼辉还看了看外面,容师傅见此解释道,“我爹娘去容丽他们家串门去了。”
“哦哦,”赵礼辉明白了,“师傅喝茶还是喝糖水或者是白开水?”
“白开水就好,”容师傅轻笑。
赵礼辉跑去烧开水了,叶归冬把火炉烧好,先放在堂屋门口散了一会儿味道,然后才提到堂屋里。
赵大根他们正在听容师娘说他们对门那户人家下午发生的事儿。
即便已经从容父那听了一点,但赵大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叶爸爸叹了口气,“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赵礼辉把装满开水的暖壶提过来,然后又回去端茶和白开水。
给容师娘的是一搪瓷杯红糖水。
她除了爱喝酒外,就是红糖水了。
看到容师娘端的是什么后,容师傅眼里闪过几分笑意。
赵礼辉总觉得即便面前有火炉,还是有点凉飕飕的,他左右看了看,堂屋门开了点缝隙,这是为了透气,可火炉的位置也不对着堂屋啊。
“是窗户,”坐在他身旁的叶归冬察觉到他的动作后笑道,“窗户上去年糊的报纸有些破了所以有点漏风。”
赵礼辉听得一脸恍惚,“我们家的房子已经这么破了吗?”
陈翠芳闻言瞪眼,“窗户纸破了而已!我们看了日子的,明天初一糊窗户寓意好,不然我前两天就给糊好了。”
“……我还是用什么东西暂时挡一挡吧,可别在大过年的被吹着凉了。”
赵礼辉说完就去搞了个纸板,把往里面吹冷风的地方给遮住了,他还打开院门往外看了看,“好家伙,今晚的雪下得好大呀。”
容师傅闻言也凑过来,“是挺大,明早又是起来铲雪的命咯。”
赵礼辉闻言嘎嘎笑,“你们家院子大得嘞,等我把我们家的积雪铲完了,就过去帮你们。”
“就等你这句话。”
容师傅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看电视到九点半,容师娘就打哈欠了,她的作息很规律,容师傅起身跟众人告别,和容师娘并肩回去了。
赵礼辉跑去把院门闩上,这雪这么大,一家人要守夜到十二点,叶爸爸他们和去年一样在赵家住下。
睡觉的时候叶归冬趴在赵礼辉的怀里,轻声说起大年初一他们要做的事。
“铲雪,写对联,贴对联,准备好糖粒,孩子们上门拜年一人抓一把……”
说着说着,二人就相拥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赵礼辉洗漱好就和赵大根还有叶爸爸一起铲雪。
叶归冬三人则是在灶房里搓汤圆。
黑芝麻红糖馅儿的。
赵礼辉吃了一大碗,然后跑去隔壁帮忙铲雪,完事儿后又去叶家。
等回来的时候,叶归冬已经写好对联,正和陈翠芳一起拿着没什么用的旧报纸糊窗户。
“等啥时候有钱了,也把房子推了重修,”赵礼辉拿着对联准备贴的时候,看着自家不是那么新的大门叹道。
“倒也没有那么破旧,”陈翠芳无奈道,“再过十年咱们家也能住人。”
“再过十年好些人家都可能和师傅他们家一样,全部是砖瓦房了,又或者是楼房。”
赵礼辉反驳。
“咱们这巷子修楼房不好看,还是这样的大平院子好,”陈翠芳也反驳道。
“谁说不好看?”
赵礼辉一边贴对联一边笑,“只要有钱了,房子修再高都能弄得漂漂亮亮的。”
“哟,要修房子了?还是楼房?”
隔壁卫叔也在贴对联,闻言笑眯眯地问道。
“卫叔可别谣传啊,”赵礼辉赶忙解释,“我说的是十年后大伙儿的房子可能都修成了楼房,好看着呢。”
“十年?”
卫婶子闻言从他们家院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嘹亮得很,“就是给你卫叔二十年,都干不成!”
卫叔闻言一副很受侮辱的样子,和卫婶子在那边吵吵闹闹,但细听就知道他们是闹着玩儿的,偏偏对门的宋大妈端着海碗站在自家院门口盯着他们瞅。
“我说小卫家的,你不能老这么看低小卫,多伤他自尊心啊,男人养家不容易,咱们当女人的得多体贴他们才行。”
赵礼辉听到宋大妈说话,快速把对联贴好,下了木梯把木梯一收,直接把院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卫叔两口子听到后也加快贴对联的动静。
“嗯嗯嗯你说得对。”
快速调整对联的位置,卫叔把对联拍得啪啪作响。
“对对对你说得好。”
滑下木梯,一手拉着卫婶,一手扛着木梯也进了院门。
不一会儿后,他家孩子就过来把院门关上了。
宋大妈盯着赵、卫两家院子上的对联看了看,最后拿着筷子指着卫家的对联,“贴歪咯。”
把窗户糊好后,陈翠芳觉得家里温暖得不行,压根不像赵礼辉说得那么破,这房子就是再住二十年都行!
赵大根回来发现院门关着,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陈翠芳的声音,“没闩门!”
赵大根微微一用力便推开了,“咋把院门关了?”
“你这会儿打开呗,”陈翠芳正在喂鸡,“拉雪车走了?”
“走了,好家伙,跑了一上午,总算把咱们巷子的积雪弄走了,”赵大根脱下雨靴,把包着脚的碎布扯下来,穿上袜子,然后再穿上棉鞋。
“咱们巷子的拉走了,同心巷的呢?”
赵礼辉从堂屋出来。
“挨着来嘛,”赵大根抬起头看了看又开始下雪的天,“也不知道今年这雪什么时候停。”
“欸,”陈翠芳忽然问道,“孙记文回来了吗?”
“回来了,”赵大根点头,“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贴对联呢,可乐呵了,说他女婿老家送来了一只鸡和一只鸭。”
陈父和陈母在去年尝到卖鸭子和鸡的好处后,今年腊月底又把老家的鸡鸭收拾好送上来了。
赵礼辉他们家早就买好年货,就没买了,这没卖完的陈万生就送给了老丈人,反正也不多,就当是年礼了。
陈万生他们昨天早上就拖家带口地回老家过年去咯。
会计部每年都是一个人值班,然后下一年换另一个,所以陈万生也可以快乐过年。
赵礼辉对会计部这个过年值班非常羡慕。
“他也不同意,去了县里后,本来说的好是每个月都能回城看看,可真去了后,这几个月都不着家,他媳妇儿没少在外面抱怨。”
陈翠芳想起胡二娘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难的,”赵礼辉笑了笑,“舍不得孙叔一个人在外面,可以跟着去嘛。”
“她要是真想去,就不会说那些话咯,也就是让大伙儿觉得他们家不容易而已。”
陈翠芳和胡二娘认识这么多年,还算比较了解她的,“不过因为大江赌钱的事儿,她和娘家那边到现在都没和好呢,估计今年都不用去拜年了。”
第105章 105
说起拜年, 赵礼辉回到堂屋,对正在查对去年年礼的叶归冬说,“我初三值白班呀,今年拜年我是去不了太多地方了。”
叶归冬笑了笑, “我都跟爹娘商量过了, 明天咱们去舅舅那边拜年, 后面一些亲朋就请爹娘去了。”
毕竟她初四也上班了, 但赵大根今年放假到初八, 加上赵礼辉初三值班后还能在家待几天,所以拜年的事儿就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多一些。
“也行,我初三值班后就在家里做饭, 爹娘去拜年,我在家守着等人过来拜年, ”赵礼辉感觉这话有点绕口, “感觉在家里没待多久,怎么又要上班了。”
“是啊, ”叶归冬垂头继续看去年亲朋送来的年礼,然后一一把今年他们要还回去的年礼检查着, “我这周的稿子还没写呢。”
已经有两个月存稿的赵礼辉凑过去,“没有灵感?”
“确实没什么能写的, ”叶归冬叹气, “我都怕这周写不出东西。”
“那就休息休息, ”赵礼辉走到她身后, 力道适中地给他捏肩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叶归冬把册子放好, 双手捧着脸看着电视机,“倒也没有逼着自己, 我就觉得一旦我休息了,我后面就不是那么想写东西了,人啊,就是不能停歇,不然就会懒。”
赵礼辉弯下腰亲了她脸颊一下,“那就写雪吧,随处可见,到处看看,逛一逛,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你说得对,”叶归冬把册子给他,自己戴上围巾和帽子出去了。
出去没一个小时,叶归冬就一脸激动地回来了,“我知道要写什么了!”
赵礼辉先一步打开房门,然后拖出凳子,请叶归冬坐下,把纸笔放在她面前,又去给她端来一杯已经可以入口的红糖水,“慢慢写,我去做午饭。”
“好。”
房门被拉上,叶归冬喝了口温甜的红糖水后,便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初二一早,赵礼辉和叶归冬提着东西来到成仁巷给两个舅舅拜年。
去年在大舅家吃的饭,所以今年他们在二舅家吃。
两位表哥表嫂都在,所以今年比去年要热闹些。
下午赵礼辉二人回到水井巷,提着东西去叶家拜年,晚上在叶家吃饭,叶妈妈悄声跟他们说昨天初一叶爸爸去找叶三叔,叶三叔说自己忙,还是没来吃饭。
叶爸爸总算明白了弟弟在疏远自己,他便没太贴上去了,今天心情有点低落,但是下午卫生所那边送来一位病人,叶爸爸很快就忙碌起来,也就没那个闲工夫去思考叶三叔到底怎么了。
在叶家吃过晚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溜溜达达地往家里走,然后赵礼辉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盆兰草从街道口那边过来。
赵礼辉盯着对方怀里那盆兰草盆看了看,有点眼熟啊,哦,想起来了,和三婶家的兰草盆一模一样。
“郝叔,您这又是给谁送兰草啊?”
叶归冬跟对方打招呼道。
赵礼辉也跟着问了声新年好。
郝叔正抱着东西闷头往前走呢,听到这两声问好立马站定,看清楚对面站着的是谁后,他扬起笑,“好好好,给反手张送过去。”
反手张是同心巷一个大叔,也很爱兰草。
赵礼辉二人也没和对方多聊,因为又飘雪了。
等回到家里,赵礼辉才眯起眼,“三婶他们家的兰草也是郝叔送的吗?”
“嗯,就连我爹养着的那几盆兰草,有一半也是从他那里来的,他平日就喜欢城郊山上寻兰草,”叶归冬说。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这个郝叔,以前是不是和三叔在一个厂子里啊?”
他听陈翠芳提过两嘴。
“是,”叶归冬顿了顿,“说起来他被辞走,也是因为三叔。”
“怎么说?”
赵礼辉抓起一把瓜子塞到叶归冬手里,接着自己也抓了一把在那嗑。
叶归冬好笑地看了他两眼,但身体却很诚实,也跟着在那嗑瓜子,“其实那个时候我还小,后来听我大姐说的,郝叔好像利用工作之便帮了一个人,然后被三叔逮住了,直接捅到领导面前。”
“当时领导没有说辞走郝叔的话,可没过几天,就逮住郝叔的工作说他这不行,那不能的,明眼人都知道在找郝叔的麻烦,一个月没到,郝叔就被找借口辞回家去了。”
“回家没多久,郝婶子又重病,把家里掏空了人也没留住,当时两人也没孩子,后来郝叔也不愿意再娶,就这么守着老父亲继续过日子。”
到现在是他们同心巷出了名的老鳏夫一个。
但这老鳏夫一点都不邋遢,他爱兰草,喜洁净,家里被收拾得干净整齐,没去找兰草的时候就去做杂工,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差,加上他人长得也周正,想和他搭伙过日子的人不是没有,但郝叔只说自己过挺好的,硬是没接受一个。
赵礼辉越听越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脑子里闪过叶归宗和叶归祖的脸,然后再对比郝叔的模样……咿,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瓜!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叶归冬一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有什么瓜。
“瓜还没熟,不能保真,”赵礼辉摇头,“等我把这个瓜摸透了,我再跟你分享。”
叶归冬还挺喜欢他这一点的,不会空口给人按名头,“那我就等你咯。”
二人相视一笑。
初三赵礼辉来到机械厂值班。
怎么说呢,技术部就他一个人在,感觉还怪空虚,一点都不热闹。
好在这天没出什么乱子,听说去年有人值班的时候,还出了大半天的外场了。
中午赵礼辉没在食堂吃饭,而是去对面国营店喊了一碗面,下午一到点,值夜班的安常康来了后,赵礼辉就笑嘻嘻地回家了。
两个表哥今天过来拜年,和赵礼红夫妇撞上了,这会儿家里正热闹呢。
见赵礼辉回来,柳向意笑问道,“明儿还值班吗?”
“不了,今年我只值一天白班,”赵礼辉看了眼他身上的新棉衣,“哟,穿着挺合身嘛。”
陈翠芳给孩子们做衣服,就没有落到一个,赵礼生夫妇、赵礼红夫妇还有赵礼辉夫妇人手一件。
“娘做的衣服就是暖和,”柳向意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乎乎的,“刚才还在那说呢,她的眼睛就是一把尺,看了我们几眼就知道做多大的衣服咯。”
“那是肯定的,”赵礼辉有些骄傲,“今年你们家的年过得怎么样?”
柳大嫂和柳二嫂后面也生了,都没满月席,上次陈翠芳过去给赵礼红夫妇送棉衣的时候,特意提着东西去柳家坐了坐,好家伙,和孙家一样闹腾得不行。
“乱得哟。”
柳向意已经用平常心去看柳家老房子里发生的事儿了,“先是大嫂哭诉自己的孩子没奶吃,想让二嫂帮忙喂,然后二嫂抱着自己的孩子哭不够吃,让四弟妹帮忙喂,四弟妹就说,既然大嫂和二嫂都没奶喂孩子,那不如过继出去,反正我们老柳家还有几人没娃子养呢。”
然后一阵鸡飞狗跳,赵礼红非常果断地拉着柳向意走了。
“确实乱,”赵礼辉啧了一声,“得亏你们搬出去了。”
“可不就是,”柳向意大力点头。
热热闹闹一晚上后,第二天叶归冬就去上班了,赵礼红夫妇他们跟着陈家两个表哥去舅舅家拜年也走了,家里一下就安静了许多。
赵礼辉在家把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剩菜全部清点了一下,“娘啊,以后过年咱们的年菜少做点呗?这做一顿能吃好几天,过年了还天天吃剩菜。”
“这不是少麻烦些吗?”
陈翠芳冲他指指点点,“你在家做饭能做几天啊?还是我做得多,这家里要是来了亲戚,那我三两下就能把饭菜端上桌,人家老远来一趟,不得热乎饭菜赶紧上去啊,你啊就是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赵礼辉闭上嘴,点头表示认同。
中午给叶归冬送饭回来,看到站在自家院门口抽烟的容师傅,“师傅,大冷天的您站在这干什么?”
“透气,”容师傅一脸忧愁,“你们家的剩菜吃完了吗?”
“没呢,”赵礼辉提着篮子走到他跟前,声音小小的,“我方才还跟我娘提意见呢,被她痛斥了一顿。”
“啧,”容师傅更惆怅了,“谁不是呢?你说这大过年的,还没有平常吃的菜新鲜,就说那道酸菜鱼吧,我都吃了三天了还没吃完!”
三天?那不就是大年初一做的吗?
“多少斤啊?”
赵礼辉好奇地问道。
“两条鱼,加起来快七斤了,”容师傅说道。
“……初一那天也没客人来拜年啊,你们咋做这么多鱼?”
赵礼辉好奇。
容师傅又猛吸了一口烟,“我爹娘初一去我舅舅家了,怕我和你师娘没菜吃,所以走的时候就煮了两条鱼,除夕那天那么多菜还没吃完呢,这鱼咋吃得完啊?所以就成了剩菜,我都不敢放锅里热了,只敢蒸着吃。”
这一回锅不知道鱼肉得碎成啥样子。
吃剩菜在过年已经成了很平常的事儿了。
初八上班时,赵礼辉就问起黄追岳和安常康他们,家里的剩菜吃完了没。
黄追岳得意叉腰,“我和我媳妇儿也受够了以前在家里吃剩菜的日子了,所以除夕年菜我们做得少,初一在家我们简单吃了点,初二到初六都在外面拜年,所以家里没开火,当然就没剩菜吃咯。”
“我们家还没吃完呢,”安常康想起食堂的白菜,“过个年还想食堂没什么油水的白菜了。”
“那你中午多吃点,”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今天怎么没开会啊?去年第一天上班可是开了的。”
还顶着风雪站在坝子上听呢。
“厂长去开会了,”容师傅从外走进来,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花,“估计下午才轮到咱们厂里自己开会。”
第106章 106
下午厂里果然开了会。
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在露天坝冒着风雪开会太冷了, 所以今年第一场大会大伙儿都在自己的部门里,听着电喇叭里面的厂长、副厂长几个比较大的领导依次讲话。
赵礼辉听得昏昏欲睡。
忽然感觉左肩膀一重,把他吓一跳,侧头一看是汪时红彤彤的脸, 他感觉不对劲儿, 在老大的瞪眼中将手放在汪时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然后果断举手道, “老大, 汪时发热了!”
本以为汪时听得发困的老大立马让两个健壮的工人把汪时送到厂卫生所去。
下班后的赵礼辉几人跑到厂卫生所去看汪时,结果被告知他已经被送到市医院去了。
“……啥病啊,这么严重?”
安常康惊讶。
“倒也不是太严重, 就是我们这缺药,”卫生所的大夫无奈地说。
“那我们去市医院看吗?”
黄追岳问。
“我去吧, 我家离市医院近, ”赵礼辉想到他们两个离市医院有点远,这来回跑也够呛。
“行, 那我买点东西,你帮我带过去。”
“也帮我带。”
赵礼辉跟容师傅说了声后, 提着自己和安常康二人买的东西坐着班车直接到市医院下,他对这医院还算熟悉, 径直来到住院部, 打听到汪时的病房后, 便提着东西往那边走。
“你也是, 什么都逞能,不舒服你要说嘛, 你看看你今天,差点就出了大事, ”才到病房门口,赵礼辉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充满担忧的斥责声。
赵礼辉很懂事地往走了几步,估摸着里面说得差不多后,他才稍稍用力往前走。
正在和自己哥哥说话的汪时抬起头往门口看过来。
这才初八,医院不管是病人还是医护人员都不多,汪时这个病房就只有他一个。
“礼辉哥啊,”汪时看清进来人是谁后,惊讶道。
赵礼辉扫了一眼轮椅上坐着的男人,扬起笑道,“对,我来看看你,这是安哥给你买的,这是黄哥买的,这位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哥哥吧?汪哥好,我是小时的同事,我叫赵礼辉。”
汪大哥也听弟弟提过这个对他很照顾的赵礼辉同志,他有些热情地伸出手,“赵同志啊,我也多次听我弟弟提起你,感谢你对我弟弟的照顾,谢谢谢谢。”
赵礼辉倾身伸出手和对方布满茧子的手握了握,“说得我都脸红了。”
得知汪时是自己发热后以为抗一抗就能好,导致肺炎后,赵礼辉也有点无语了,跟着汪大哥一起说了他两句,见天色也不早了,他便没多留,让汪时写一张请假条,他明天送到老大手里。
赵礼辉走后,汪大哥笑盈盈地看着汪时道,“这同志不错,眼神清正,是位正直的好同志。”
汪时闻言失笑,“评价非常中肯,他的确很好。”
第二天赵礼辉把请假条交到老大手里,老大问了他两句关于汪时的情况后,中午开了个几分钟的小会,重点就是让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或者是卫生所看去,别拖着。
上班没几天,他们部门就有一位八级技术工退休了。
老大在机械厂对门的国营饭店里订了几桌菜,晚上一行人去饭店为这位老师傅饯行。
等赵礼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叶归冬都已经睡了一会儿了,听到动静坐起身来,赵礼辉拉开灯就看到她拥着被子坐那。
“吵醒你啦,”赵礼辉刚洗了头洗了澡,这会头发还没干,所以在那用毛巾擦着,“快睡你的。”
“几点了?”
叶归冬打了个哈欠问道。
“快十点半了,”赵礼辉说。
“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呢,今晚上热闹吗?”
叶归冬靠着枕头问道。
“热闹,”赵礼辉点头,“老师傅在机械厂干了这么多年,带出来的徒弟超过部门人数的一半,他这一退休,好些师傅都舍不得呢。”
“八级技术工呢,”叶归冬叹道,“这一走,你们技术部就少了一员大将。”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部门里肯定有不少想要往上升一级的师傅,”赵礼辉嘿嘿一笑,“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去省城考一下六级证,能过当然是好的。”
“好啊,”叶归冬又缩进被窝里 ,“等头发擦干了就赶紧睡觉。”
“好。”
赵礼辉擦干头发后,便拉灯上床睡觉了。
正月十四是赵礼辉的生日,陈翠芳在他出门时就说晚上给他做好吃的。
赵礼辉欣然点头,一天下来都高高兴兴的,晚上还收到叶归冬给他买的皮带扣,这玩意儿和胸针一样,挺受人欢迎的,赵礼辉当下就换上试了试,表示自己很喜欢。
积雪消融,万物复苏,二月十五赵礼辉和叶归冬跑到城郊外踏青,来到他们刚认识不久时爬过的山,找了点春笋,又挖了一棵普通兰草后便回家了。
到家后,叶归冬选了个底部坏了好几次,补得都不能用了的小瓷盆出来,赵礼辉在后院挖了点泥,装进盆里将兰草种上。
陈翠芳在一旁清洗着笋子,“这笋子嫩,你们拿回来的多,我分三份,一份咱们晚上吃,一份给亲家母他们尝尝,还有一份给隔壁送过去。”
“行,听娘的,”叶归冬点头。
赵礼辉站在桂花树下,“娘,这桂花树要不要修剪一下?”
“不用,我去年就剪过了,”陈翠芳摇头,“隔一年修剪一次就行了。”
“好吧,那明年记得让我修,”赵礼辉有点期待。
“行,”陈翠芳笑眯眯地点头。
赵礼辉去叶爸爸家送笋子,正好郝叔也在,叶爸爸养的兰草有一盆生病了,他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二人蹲在兰草面前嘀嘀咕咕,赵礼辉放下笋子本来回家,结果看到叶妈妈和叶三婶有说有笑地进了院子。
赵礼辉顿时就凑到郝叔身旁,不打算这么早回家了。
然后他就发现叶三婶和郝叔一个眼神都没有往对方身上瞧过,除了刚开始打了声招呼外,二人甚至没有再多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他们更不正常。
赵礼辉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礼辉,”当他从容师傅家门口路过时,容师娘把人叫住,“来,拿点豆腐回家吃去。”
“哟,”赵礼辉乐颠颠地跑进去,“师娘推豆腐了?”
“对,”容师娘打了四大块成形的豆腐放进瓷缸里,然后又舀了三大勺豆花到大瓷碗里,让他一起端回家。
“这么多?”
赵礼辉有点不好意思接。
“你看那边,”容师娘示意他看剩下的豆腐和豆花还有很多呢,“快端过去。”
“好嘞,谢谢师娘。”
赵礼辉乐颠颠端着豆腐和豆花回去了。
赵大根晚上回来看到有自己爱吃的豆花,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翠芳啊,就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我,知道我最近馋豆花了,特意给我做的吧?”
“少往脸上贴金了,”陈翠芳轻哼一声,“这是礼辉师娘送的,快洗手吃饭。”
甭管谁送的,有豆花吃赵大根别提多高兴了,晚上多干了两碗饭。
到底是心疼自己男人,到了月底趁着赵礼辉夫妇休息在家,陈翠芳前一天晚上就把豆子泡上了,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就开始忙着推豆腐。
赵家有一小石磨,赵礼辉提水将石磨打扫干净,接着赵礼辉来推石磨,叶归冬则是在那头配合着他的力气拉,很快豆腐汁就装了一大木桶。
不到中午,赵家院子便飘出一阵豆腐香味,叶归冬去叶家叫叶妈妈过来吃午饭,回来的时候把容师娘也叫到家里,赵礼辉则是跟卫家借了自行车,带着热腾腾的豆花饭去纺织厂送饭去了。
赵大根刚准备去食堂吃饭呢,就听到厂电喇叭传来他的名字,赵大根快步来到厂大门,然后就看到自家老三笑盈盈地站在自行车旁边冲他招手。
“热腾腾的豆花饭,”赵礼辉把三大层饭盒递给赵大根,“慢慢吃,我回去咯。”
“去吧去吧,”赵大根笑出一脸褶子,“我下班后会把饭盒洗干净带回家的。”
“可别忘在厂里了,”赵礼辉叮嘱道。
上次赵大根就给忙忘了。
“好,”赵大根美滋滋地抱着饭盒回食堂找了位置坐下。
“哟,今儿家里送饭来了啊?”
有同事抽到他饭盒里面的豆花和炒肉后,有些羡慕道。
“对啊,知道我爱这一口,做好了就趁热给我送过来了,”赵大根笑着点头,还招呼对方也来一点,同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刚吃完饭,所以只能遗憾摇头。
孙宝珠满脸疲倦地打了饭菜坐下,刚准备吃饭,电喇叭传来有人找她的声音。
“你婆婆又带孩子过来找你了?”
和她一桌的女同事问道。
“嗯,孩子饿了。”
这一天来好几回,她因为喂奶耽搁了多少事儿,好多同事都对此不满。
“要我说啊,你还不如继续在家奶孩子,等孩子断了奶再来上班。”
“可这喂奶期间,工钱全给顶工的了,这也不划算啊。”
“这有什么,找个自己信任的人不就成了?”
孙宝珠听完后没说话,先到厂大门见陈母和孩子们。
陈母见她出来也道,“我看你还是把工作先给老二顶着,我天天带着孩子来回跑,这胳膊腿都快累出病了,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呗。”
“娘,我再想想。”
孙宝珠忍着心烦接过女儿背对着大马路,解开扣子给孩子喂奶。
陈万生最近没找赵礼辉“谈心”说明他最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赵礼辉也没刻意去关注太多。
一直到三月中旬,陈万生又找到赵礼辉倒苦水,“孩子需要娘,这么小隔一会儿就饿了,我娘天天背抱着孩子去纺织厂那边也累,所以我就跟我媳妇儿商量,让她在断奶前先不去上班,让老二顶工一年。”
“她不乐意?”
“……她没有不乐意,我们都商量好了,可问题是老二不乐意,他不愿意去顶工,”陈万生头疼的是这个,“他和我大嫂的好姐妹谈上了,说是对方给他找了个工作,一个月二十块钱,还没有纺织厂那边累。”
如果给孙宝珠做顶工,一个月才十几块钱,而是那些钱还要分一大半给孙宝珠他们,陈万辰自然不愿意干。
“你说你二弟和向婉茹的姐妹谈上了?”
赵礼辉掏了掏耳朵。
“对啊!”
陈万生点头,咬牙切齿道,“我猜一定是她牵的线!”
“……图什么呢?”
赵礼辉问。
“……我二弟年轻,长得也好,”陈万生当然不把他将老三推出去的意图和向婉茹的一起比较了,“她那姐妹都快三十了,而且也是个寡妇。”
赵礼辉嘴角一抽,“你家又不止一个弟弟,把老四找上来呗。”
陈万生一听这话双眼一亮,“也是哦。”
他最不缺的就是弟弟妹妹了!
两个妹妹年纪都不大,但是弟弟们最小的也有十四岁了!
于是三月底,陈万生的四弟陈万尚来城里了。
别看陈万尚没满十八岁,可人长得高高壮壮的,这个年代又没有童工一说,只要你干活儿麻利,都能进去干活。
陈万尚性子活泼,爱笑,鬼点子也多,他白天去纺织厂顶工,晚上还跑去招夜班杂工的地方接会儿,年轻人干劲儿大,陈万生看着都觉得累,劝他晚上多休息。
结果陈万尚当着他的面道,“我要为我以后做打算啊,大哥你养着老家一家子人也不容易,自己也拖家带口的,二哥一分钱也不给家里寄,三哥结婚后更是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写。”
“我年纪也不小了,想要娶个城里媳妇儿,那我就得多攒钱才行,对了,我顶工的工资你们分给我太少了,我要求再多给我两块钱。”
陈母闻言点头,“该给的,你多累啊。”
陈万生和孙宝珠:
孙宝珠抱着孩子就进屋了,陈母怀里还抱了一个,见此索性给她一块儿送进屋子里,然后出来跟两个儿子说事。
至于老二陈万辰,最近沉迷搞对象,偶尔都不回家住。
“老四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不能让老大你每个月寄钱回家,老二和老三也得给才行,这样,明天把他们两个叫回家,我们商量一下寄钱的事儿。”
第二天傍晚,赵礼辉下班回家带着点点在巷子里溜达路过孙家的时候,里面就传来陈母的骂声。
先骂老二没用,一分钱都不给家里。
再骂老三没本事,和女人一样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白养了之类的话。
很快孙家院门外就站了不少人竖着耳朵听。
第一个跑出来的就是老三陈万礼,他黑红着一张脸快步往外走,但是很快他又回来了,后面跟着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金姐。
赵礼辉在人群中,金姐没往这边看也就没发现他。
“他是我男人,既然进了我的家门,那就得守着我的规矩,哪有结了婚的男人还往娘家贴钱的?这事儿我们不参与。”
金姐的声音洪亮得很,站在院子外不仔细听都能听到。
“你、你这是什么话!我家老三是娶了你,又不是嫁给你了!”
陈母尖声道。
赵礼辉等人听得更认真了。
“不是嫁给我?那你们当初可是收了我的彩礼钱的,既然当时敢收钱,那就应该守着他上我门的规矩,你们要是反悔也行,按照约定,返我十倍的彩礼钱,我给了六十,你们给我六百就行了。”
好家伙。
听墙角的赵礼辉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狠还是金姐狠啊。
第107章 107
赵礼辉激动地继续侧耳听里面骂架。
点点在人群中差点被人踩到了, 索性整个狗子往外面走,来到人群外没什么人的地方蹲坐着等某个看热闹的主人。
“六百块?!”
陈母指着金姐,“你把自己当金子呢?哪有这种说法!”
“万礼和我结婚的时候,就和我签订过协议, 我们双方都是签了字的, ”金姐神情冷淡地看着惊叫不已的陈母,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由不得你们不遵守。”
“老三!老三你说句话啊!你是王.八出身的吗你?”
陈母也知道那个协议, 但当时也没当真啊,眼下真是骑虎难下,又见自己儿子小媳妇儿似的站在金姐的身后, 她一时间恨得不行,高声骂道。
胡二娘和向婉茹站在堂屋门口看热闹, 孙大江抱着儿子出去遛弯了, 所以不在家。
孙宝珠和陈万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就站在陈母后面,陈万辰则是双手环臂站在小偏屋的门口。
至于陈万尚, 他去干杂活儿的地方上班去了。
陈万礼不仅没说话,还往金姐身后缩了缩。
金姐对此很满意, “行了,过年过节我们这做儿子儿媳妇的也不会忘记给你们老两口孝敬, 可让我们养下面的弟弟妹妹, 就是不行!我把话丢在这, 你们再在这种事儿上背着我私下找万礼, 别怪我没先跟你们说清楚啊,我这个人脾气不好, 很多人都知道的。”
“你、你……你哪里有做人家儿媳妇的样子啊!”
陈母有点怵金姐的个头,所以也不敢上前推搡对方, 万一对方一用力,受伤的肯定是她。
“我也没把自己当一般女人啊。”
金姐直接从兜里掏出一盒纸烟拆开,不用她说,身后的陈万礼就自觉地划开火柴给她点燃。
金姐拿着烟,双眼赞赏地看了眼自己的小男人,随后垂头凑过去,叼着烟对着火点燃后,笑眯眯地吸了一口烟吐在陈万礼的脸上。
别说,这帅气张扬的模样让向婉茹心头一跳,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忍不住往金姐身上瞧。
金姐察觉到后,对她勾唇一笑,向婉茹脸一红,居然受不住地侧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耶,这女人咋比男人还有吸引力啊?
金姐带着小媳妇儿似的陈万礼走了。
赵礼辉听到院子里陈母的叫骂声来回都是那几句后,也觉得没啥意思,带着点点回了家。
其余人则是议论了好久,其中被议论得最多的就是金姐。
“太不像话了,那到底是她的婆婆,咋能这么不尊敬呢?”
“就是,把自己男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女人比男人能干又有什么用呢?”
也有人觉得金姐说话做事没毛病。
“人家一个人干活养家,陈万生那弟弟在家就做点饭,你们也看到了,他可比刚进城的时候胖了好些,也长高了!可见他媳妇儿把他养得很好呢!”
“我要是能娶一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儿,我做梦都能笑醒!”
“谁不想吃软饭呢?我就想嘛!”
赵礼辉也把陈母几人的事说给陈翠芳三人听。
陈翠芳失望,“我咋没碰上呢?”
点点这会儿已经钻进狗窝里睡觉了。
叶归冬看了狗窝两眼后问道,“你带着点点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赵礼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本来在一起的,但是它可能不爱看人类的热闹,所以自己跑去外围蹲着等我,我一出来它就凑过来,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了。”
“狗都不去凑的热闹,你倒是去了,”赵大根调笑道。
赵礼辉脸一红,“孙家的热闹,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的。”
“不是陈家的热闹吗?”
陈翠芳疑惑。
“好像是哦,”赵礼辉一敲头,“他们都住在孙家,我都把他们全部当成孙家的人了。”
陈母在金姐走后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而且儿子和儿媳妇也没帮着自己说话。
于是她先责备陈万生夫妇,陈万生无奈道,“我们也不知道老三签订的协议里面有这些。”
陈母哑了,又看向陈万辰,“你呢?你每个月给家里多少钱?”
陈万辰贼得很,“老三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你咋不和你大哥比呢?”
“大哥是大哥,我是老二,我就跟弟弟比。”
陈万辰就是不愿意掏钱,自打上次和秀梅的婚事黄了被陈万生赶回老家后,陈万辰就怨上了陈万生,要不是大哥,他早就在城里安家了,还能进砖厂当工人。
所以他之前跟陈万生说的那些一起养家的漂亮话,陈万辰就当自己没说过。
陈万生听出这个话的意思后,深深地看了陈万辰一眼,陈万辰直接撇过头,就当没看见。
胡二娘瞧着陈母因为几个儿子生闷气,背对着他们跟儿媳妇咬耳朵,“瞧瞧,之前在我跟前还得意呢,自己儿子多,现在呢?我看出了你妹夫,其余儿子都是白眼狼。”
向婉茹想到自己和陈万辰打得火热的小姐妹,也露出几分笑来,“还是我们大江孝顺,以后大宝也会孝顺您的。”
没人不爱听这种话,胡二娘也不例外,顿时笑出了一脸褶子。
“这话我爱听。”
反正自己的儿子比亲家母家的儿子强就行了。
四月中旬,赵礼辉和叶归冬来到市图书馆看了一天的书,中午就在外面的国营店吃的,晚上还去看了场电影。
天已经逐渐暖和起来,赵礼辉把厚重的被子收起来,拿出稍微薄那么一点的被子铺上。
叶归冬披散着湿发进来,“看到之前没用完的蛤蜊油了吗?”
“在侧边柜子里,”赵礼辉抽空回道。
叶归冬打开柜子找到蛤蜊油,挖了一点点擦在脚后跟的位置,“最近脚后跟干得很,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就多擦几回,”赵礼辉笑道,“蛤蜊油好用,多擦几次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归冬点头,她看向他们屋子的窗户,伸出手戳了一下那层糊上去的报纸,“我怎么感觉又被风吹坏了些呢?”
“我想把家里的窗户全部换掉,”说起这个赵礼辉跟她商量道,“渔网你知道吧?我准备用那种软铁丝弄一个渔网模样差不多的东西,做纱窗,这样夏天天热的时候,把玻璃窗推开,外面的风能吹进来还能防蚊虫。”
“你的意思是,把现在的窗户全部换成玻璃的,之后再装一层网子在这里面是吗?”
“对,”赵礼辉把被子放在一旁,来到窗户处向她严实,“里面这层网子和外面的玻璃窗都是可以打开关上的,只是说夏天透风的时候,纱窗的用处就是防蚊虫进来。”
“行啊,这样还比较透气,”叶归冬点头,他们现在的窗户不是玻璃的,属于碎玻璃。
“那待会儿我们跟爹娘商量一下。”
“好。”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装窗户这事儿没意见,这个装窗户的钱他们出,然后让赵礼辉夫妇出力。
赵礼辉和叶归冬都明白,爹娘这是不想让他们出钱。
二人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
四月底,赵礼辉夫妇休息那天,把家里的窗户全部换成玻璃窗了。
赵礼辉又用了几天的时间,把每个窗户里面都加了一层纱窗,靠着内墙,推拉式的那种。
自打装上这玩意儿后,家里晚上的窗户就没关上过。
“又透气又防蚊虫,多舒服啊,早知道这么好,我们就早点装上了。”
陈翠芳乐滋滋地跟吴婶子还有杨六婶说道。
“这个好,我回去跟我家那口子商量下,能换就全部换成你们这样的。”
“我去回去问问。”
第108章 108
“五月初八省城有一比赛, 老大说五级技术工及其以上都可以去参加,和师傅年参加的比赛类似,但他那次比赛在年尾,”
赵礼辉下班回来在同心巷接到叶归冬后, 二人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道。
“我也报了名, 重点是去省城考六级证。”
叶归冬笑着点头, “你准备了这么久, 趁着这次机会去省城也好, 我们在家做好好吃的等你回来。”
“初七下午走,回来知道是初几了,还是我回来后再做好吃的, 然天热,容易坏。”
赵礼辉乐滋滋地说道。
“行, 你的。”
二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水井巷, 路孙家大时,到陈母在那尖声叫道, “你做梦!我绝对会让你娶这么一个女人进的!”
“我已经和去领好证了,您意也得意, ”陈万辰硬气的声音从孙家院子里传出来。
赵礼辉二人对视一眼,和路的其余几个邻居纷纷停下脚步, 仔细里面的动静。
“你疯了是是?是个寡妇!比你大十岁!”
陈母真是要气死了。
“人家这两个月给你买好吃的好喝的时候, 你吃喝的时候怎么提比我大?而且外表都出来比我大十岁, 再说了, 老三的媳妇儿还比他大呢!你当初还是乐颠颠地让他结婚了!轮到我怎么行了!”
陈万辰越说越有礼,声音自然越来越大。
陈万生也刚到家久, 到母子二人在院子里大吵大闹,只觉得头疼, “老三的情况跟你一样,人家三弟妹有本事,一个人能撑一个家,你找这对象行吗?”
“咋行了,”陈万辰哼了哼,“反正我们领了证,是夫妻,你们意呢,咱们办个席热闹热闹,你们意,也改变了么。”
“你给我滚!”
陈母指着大。
“滚滚,我现在住秋盈家,有事儿去那边找我行。”
说完陈万辰真的往外走了。
赵礼辉几人默契地抬脚继续往走。
回到家后,两口子叽叽喳喳八卦个停。
“秋盈是谁啊?”
叶归冬好奇,比陈万辰大十岁,还是个寡妇,来有点耳熟。
“这是向婉茹和金姐的结合体吗?”
赵礼辉道,“我陈万生说,这秋盈是向婉茹的姐妹,两个人以都是干那一行的咳咳。”
叶归冬明白了,“难怪他娘乐意,他胆子也大,直接领证了,这以后他和他媳妇儿回家还好,要是回家,那是被公婆上吗?”
受苦的还是女人。
“人家有房子,也是那种受气的人,我陈万辰多半和他家三弟一样,类似上了。”
兜兜转转近两年,陈万辰还是做了上,刚开始和刘耀祖的表妹因为上的事纠结已,现在自己赶着上,为了在城里有房子好扎根。
陈母被陈万辰气病了,陈万生和陈万尚一个白天要上班,一个白天晚上都在上班,所以这照顾孩子和老人的事落在了孙宝珠一个人的身上。
胡二娘虽然每个月多收了几块钱帮忙照孩子,但喂奶的时候也是孙宝珠自己从医院回来,这来回跑,跑得孙宝珠也浑身是火。
几天后,孙宝珠让陈万生去把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叫回来照顾陈母,“又是我一个人的婆婆!凭么我一个人天天来回跑啊,们也是儿媳妇,他们也该和我担啊!”
于是陈万生去找陈万辰家跟他们夫妻说这个事儿。
结果陈万辰死活愿意去,也让他媳妇儿去。
“娘都承认我们,再说了,我们把气病的,要是再出现在跟,那把人气得更厉害了吗?”
“是啊大哥,”秋盈长得楚楚可怜,声音宛如黄鹂,“我们虽然能去,但是药费我们可以担的。”
意思是出钱出。
陈万生没法,只能到医院跟孙宝珠说他们来了。
“那老三媳妇儿呢?”
孙宝珠一他们可以担一部钱后,心里舒服了几,转而又问道。
“……你敢去找三弟妹?我敢。”
陈万生想到金姐头疼。
当初结这亲事的时候,他确实想在金姐身上捞点好处,如他得到的消息一样,金姐现在也的确是屠宰厂的副厂长了,可金姐压根给他办事儿啊,一说重点让他给钱,没钱只靠关系,谁给办啊?
陈万生哪有钱啊,每个月都得紧巴巴的,本来凭借老三和金姐捞点好的,结果人家还张嘴要钱了。
“……那把老三叫回来!他在家天天做饭洗衣服,总得空来吧?”
陈万生一想也是,于是又坐车来到金姐家,跟陈万礼说让他白天去医院照老母亲。
金姐靠在堂屋上,闻言对来的陈万礼点头,“应该去的,你上午去成,下午得回来收拾家里和做晚饭,我辛苦了一天回到家,总得有个热乎饭吃,热水澡洗吧?”
“应该的,”陈万生一有,立马应下。
金姐又问了陈万辰是么情况,得知对方瞒着家里人领了证,然后又愿意去照顾陈母后,轻嗤一声,“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东西,我要是你,我当场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陈万生和陈万礼的脸都有点红,被臊的。
到底是自家兄弟,丢脸的肯还是自家人啊。
陈母似乎要把事情闹大,算医生说没啥事儿可以回家住了,也愿意出院,叫着让陈万辰夫妇去照顾,可陈万辰夫妇一次面都没露,折腾的还是愿意去照顾的孙宝珠几人。
赵礼辉每天下班路孙家大的时候,都能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五月初七这天,赵礼辉和技术部的几位师傅,坐上刘耀祖的车去了省城。
他们住的还是赵礼辉上次来的那个招待所,这次的气氛好多了,几人一下馆子平摊费用,吃得好喝得好,还去逛了夜市,可比上次跟陈万生来的时候愉快多了。
初八这天比赛一整天。
赵礼辉老老实实发挥自己最大的水平,比赛结果要第二天下午三点才出。
初九早上吃饭,赵礼辉跟几位师傅打了声招呼后,便来到考技术级证的地方考试,八点半进去,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从那地儿拿着六级证回到招待所。
几位师傅围上来。
“哟,愧是我们部的天才啊!”
到他从包里拿出来的证后,师傅们纷纷乐道。
“真行啊小赵,这次回去老大肯乐屁咯。”
“走走走,吃饭去,多点一个肉菜,算是我为你庆祝的,”刘耀祖为赵礼辉到兴,笑盈盈地凑来揽住他的肩膀大声道。
“你把钱和票收着,这顿饭我来请,”赵礼辉拍了拍自己的衣兜儿,“走,吃饭去!”
“走走走!”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招待所。
第109章 109
找了一家味道不错的国营饭店, 大伙儿选了个圆桌子坐下,服务员很快就拿着菜单过来了。
“几位同志想吃点什么?我们饭店的菜全是今儿早上从菜市场拉过来的,鸡鸭鱼肉什么都有,你们想吃啥就点啥, ”服务员把菜单放在桌子中间。
赵礼辉作为请客的人, 没有一点犹豫地拿起菜单, 点了两荤两素加一汤。
刘耀祖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后, 才小声道, “这省城的国营饭店态度可真好,不像咱们市里,有些饭店的人可瞧不上人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 ”老张师傅啧了一声,“这省城国营饭店多, 这竞争也激烈啊, 那不得多方面都搞好一点?”
“就是,这饭店多了, 你要是没别家好,我当然就不来了。”
“可不, 我兜里的钱和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咱们市还是饭店少了点,所以没有紧张感。”
说着说着, 大伙儿就说起百货大楼还有各个供销社的服务态度。
其中供销社的态度是出了名的不好。
刘耀祖想起赵礼辉媳妇儿就是供销社的工作人员, 赶忙打断那位激动不已数落供销社的师傅, “那也不一定全都这样, 还是得看人,分情况。”
“哦哦对, 就是,这不是说所有的工作人员哈, 我说的某些人,”那师傅也想起赵礼辉的家庭情况,赶忙找补。
赵礼辉摆了摆手,“我和我媳妇儿不是小气人,确实有些人态度不好,感觉我们买东西的还成了孙子似的。”
这话一出把刘耀祖几人都逗笑了。
“还让我们监督,写举报信呢,我上次实在是被我们那巷子供销社的人气得不行,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写好的举报信投到他们供销社门口的意见箱里面,结果怎么着你们知道吗?”
老于师傅拍着桌子问道。
“我知道,”刘耀祖举手,“一个月后,那举报信还是在意见箱里面。”
“没错!搞这□□虚作假的,真让人恶心!”
“就是,他们要不就不搞什么社会监督,要不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意见整改一下得了。”
说话间,饭菜就上了。
省城的国营饭店,大多数都装有风扇,这虽然才五月,但省城就是比市里热,所以一到饭点儿,这风扇就呼啦啦地运行起来了。
一行人吃完饭还坐在那吹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回招待所。
睡了一会儿午觉,下午两点众人出发到比赛现场等待比赛结果。
赵礼辉站在几个师傅中间,和他们东拉西扯地闲聊着。
“小赵,看到那边那几个人没?那就是咱们隔壁市机械厂的技术工人,”老于师傅示意赵礼辉看向他们的左手边,那站着几个哈欠连天的男人。
“他们怎么了?”
赵礼辉疑惑。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咱们这一行的卷王,”老张师傅解释道,“他们钻研机械技术,那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每年比赛,甭管是市区的还是省内的,他们厂的得奖是最多的!”
“这次比赛一等奖有八位,二等奖三十六位,三等奖是多少来着?”
“六十四。”
赵礼辉一愣,“这么多?”
“这次参赛的人将近三百多人,这么想也不算太多了。”
“这倒是。”
赵礼辉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市区机械厂的工服是不一样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哪几个是哪个市区机械厂的人。
有些机械厂来了五十多个人,最少的就是他们厂和隔壁厂了。
但老张师傅说了,隔壁厂是卷王,人家人来得少,可说不定人人都得奖呢,实力不可小觑。
“我反正尽力了,”赵礼辉双手环臂,“能不能拿奖就看上面怎么给咯。”
“你肯定没问题,”比赛的时候就在赵礼辉隔壁的老于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比赛,不管是实践还是理论都是五级工到八级工之间的基础较多,比细心,比技术,我可看了你好几眼,你要是没拿名次,我们老大能轮着刀上来找负责人理论。”
“……倒也不用怎么夸张。”
赵礼辉嘴角一抽。
很快大伙儿就进了大场地。
主办方讲话,省机械厂大领导讲话,然后是谁来着?
赵礼辉听得昏昏欲睡。
隔壁厂的人已经蹲着在那打瞌睡了。
随着几声锣鼓响,赵礼辉等人立马精神起来了。
来了来了,要公布名次了!
“三等奖得奖者……”
他们厂和隔壁厂一个人都没上榜。
“二等奖得奖者……”
他们厂上榜四个,隔壁厂六个。
“一等奖得奖者……”
赵礼辉和老于师傅榜上有名,隔壁厂剩下的四个榜上有名。
剩下两个名额属于省内机械厂的技术工人。
“一等奖八个,我们厂占了两个,隔壁厂四个,小赵,你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了吧?”
“知道了。”
上台领奖的时候,赵礼辉偷偷看了隔壁厂四位得奖者,年纪都在三十出头。
真不愧是卷王啊,瞧瞧人家多年轻。
隔壁厂的得奖者也偷偷打量着赵礼辉和老于师傅,特别是赵礼辉,这小子瞧着也太年轻了吧?
下台后,他们主动跟赵礼辉等人握手打招呼,得知赵礼辉才二十一岁,已经是六级技术工后,脸色什么样的都有。
赵礼辉等人回到招待所把东西收好,又去买了点自己需要或者是给同事带的东西后,便坐上刘耀祖开的大车回市区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
叶归冬和陈翠芳快速给赵礼辉煮了一碗鸡蛋面。
傍晚的时候下起大雨,所以今天家里没有看电视的人。
“省城没下雨啊?哎哟,真是一个地方一个天啊。”
赵大根感慨着。
赵礼辉一边吃面,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钱还有票,“这是一等奖的奖励,奖状在我包里。”
叶归冬和陈翠芳笑盈盈地拿出奖状细细看了看,然后一个人数钱一个人数票。
“你们这次比赛的奖励也太多了,三百块钱呢!”
叶归冬数完后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是五级技术工往上的比赛,”赵礼辉咧嘴一笑,“对了,还有我的六级证也在包里。”
叶归冬又赶紧去拿证,看着上面省城的盖章,她只觉得眼睛热乎乎的,“我就说你厉害。”
赵大根更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看了看,然后激动得满脸通红,“你小子可真为老子长脸啊!”
“习惯就好,”赵礼辉吃完鸡蛋,喝了口面汤,“娘,还没数清楚多少票呢?”
“清楚了。”
陈母深吸了一口气,对看过来的叶归冬还有赵大根道,“粮票总计五十斤,肉票总计三十斤,油票总计三十斤,糖票二十斤,其中布票能做十个人的衣服啊!”
赵大根和叶归冬走过来,拿起她放在桌上分类好的票细细数着。
赵大根感慨道,“难怪机械厂技术部那么吃香呢,就你比赛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够你爹我干一年的了!”
“不止呢,我现在是六级技术工了,每个月的工资是七十四块钱,补贴票的大头粮票二十五斤,油票十斤,肉票六斤,其余小票差不多有十五张。”
赵礼辉让家人们别激动,慢慢听自己讲,“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值夜班了,六级工到八级工都要上夜班,我的话,一个月上六天吧。”
“娘,”叶归冬想了想后跟陈翠芳说道,“我们再往家里多交些票,保证好生活水平,一家人吃好喝好了,这上班也有劲头啊。”
“行,”陈翠芳点头,“你们爹的补贴票也往里面多用两张,等老大他们回来后,这生活费再重新合计。”
“听你的,”赵大根现在还激动儿子这么有出息的兴奋中呢,“要是每个月能吃一回豆花就再好不过了。”
“你是选择吃肉还是选择吃豆花?”
陈翠芳嗔了他一眼。
“那还是肉吧,”赵大根乐滋滋地选着,“以前我们哪里敢这么选啊,一个月能吃一次肉都不错了,现在好啊,老三和归冬把家里的生活水平一下就拉高了,这水井巷就没有不羡慕我们家日子的!”
三人嘻嘻哈哈说了一会儿话后,赵礼辉就去洗头洗澡了。
叶归冬把这个月多加的票还有生活费给陈翠芳收好后,也回房整理账本,把赵礼辉带回来的钱和票全部上本记录好。
等赵礼辉进房间的时候,叶归冬正在往存钱、票的荷包里放钱。
两个荷包被装得鼓鼓囊囊的,赵礼辉笑着凑过去亲了她一口,“攒了多少钱了?”
“两千五百二十六块八毛六分!”
叶归冬美滋滋地说道,“下个月开始,我们每个月能固定存一百不动,就靠着你拿回来的票还有多出来的钱过日子都用不完咯。”
这就是富裕起来的感觉吧?
真好。
叶归冬快乐地把钱放好。
赵礼辉笑看着她愉悦的模样,“睡觉吧。”
“嗯!”
第二天赵礼辉拿着六级证跑到会计部更正工资和补贴票待遇。
陈万生一边给他办理一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看看你现在,多牛皮。”
赵礼辉得意叉腰,“也就一般吧,咿,你的左脸怎么比你的右脸胖一点啊?”
陈万生:
情商低的:你的脸怎么肿了?
情商高的:你的脸怎么胖瘦不一样?
第110章 110
“嘶——”
陈万生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 见没同事注意他们这边后,他压低嗓音,“很明显吗?”
赵礼辉用力点头,“贼明显咯。”
“唉, ”陈万生叹了口气, 把笔收了起来, “中午我过来找你, 再跟你说咋回事。”
“好, 我永远是你的知心兄弟。”
赵礼辉肉麻道。
陈万生不觉得肉麻,反而觉得很高兴,在赵礼辉走后, 有同事问他和赵礼辉关系是不是很好,陈万生当即挺直腰, “那是, 我们是知心兄弟!”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礼辉刚捧上饭碗, 旁边就啪地坐下一人,“哟, 吃饭呢?知心兄弟。”
那声音,哀怨得哟。
赵礼辉咿了一声, 转头看向脸皱巴巴的刘耀祖, “刘哥, 你也忒幼稚了吧?”
“我当然不幼稚了, 我又不是知心兄弟。”
刘耀祖用力扒饭。
旁边的安常康还有黄追岳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明显,可抖动的肩膀和拿不稳筷子的手, 明显没有说服力。
“刘哥,我跟他们都是假好, 跟你才是真好。”
赵礼辉拿出自己的辣椒酱罐子递过去,“多吃点,瞧瞧你,都瘦了。”
刘耀祖闻言舒服了,狠狠地挖了一大勺辣椒酱在自己碗里,“这还差不多。”
“噗——”
“嗤——”
“噗——”
“嗤——”
旁边两个大聪明不知道是怎么憋笑的,反正很高兴。
容师傅他们被安、黄二人这模样逗得嘎嘎乐。
陈万生过来的时候,赵礼辉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刘耀祖已经吃完回去了。
“所以到底怎么了?”
赵礼辉问。
陈万生喝了口汤,“被我媳妇儿打的。”
“咋忽然动手打你了?”
赵礼辉一脸担忧。
“……她和我娘吵嘴,我帮着我娘说了两句话,她一巴掌就呼过来了,”陈万生叹气,“那是我亲娘啊,我们做晚辈的,难道不应该多让着点,包容着点吗?她倒好,气性大得很,一点都不饶人。”
陈母看到自己儿子被儿媳妇打了,哎哟,那叫一个闹腾哟,把胡二娘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不会教女儿,胡二娘也没想到孙宝珠会动手打人,于是她又给了孙宝珠一个耳巴子,逼着对方给陈万生母子道歉。
孙宝珠丢下两个孩子直接跑到一朋友家住着了。
“眼瞧着都快三天了,还不回家,我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这不,刚好的脸,昨天晚上去劝的时候,又挨了一下。”
陈万生指了指自己明显肿起来的那一边。
赵礼辉忍着笑,“夫妻哪有隔夜仇,你多哄哄,一定会回来的,那孩子们吃啥?”
“喝米汤对付一下,”陈万生说完又道,“她不回来我也没办法,又去搞了点玉米粉,不过我看都没有母乳有营养,还是得把人劝回家才行。”
“别的事儿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这个事儿我就真没法子了,”赵礼辉摊手,“你也知道,我和我媳妇儿可没吵过架,更没有打过架。”
陈万生闻言一噎。
这倒是,他就没听说过赵礼辉家吵过架,或者是干过架。
“你们家怎么会那么和谐的?”
陈万生想取经。
“主要还是文化素养在那,不是说你家人文化素养低啊,”赵礼辉越说越黑,“反正遇到点什么事儿,我们一点就通,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去争执。”
陈万生沉默,他家里人……除了他和孙宝珠有点文化,其余人文化在小学就不错了。
“你说得没错,本来我们家的文化素养就不高,说什么他们都是听不进去的,一心想着为自己的小家,根本不为大家。”
陈万生想到已经成家的两个弟弟,一个都不愿意给老家寄钱。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赵礼辉乱几把输出,他满脸敬佩地拍着陈万生的肩膀,“他们越不关心家里,越显得你的品德高尚啊,你尊敬父母,爱护弟妹,你就像一棵大树守护着你的家啊。”
这话听得陈万生直点头,是的,他就是这样品德高尚的人!
回家后他也不去找孙宝珠了,而是请胡二娘去找对方。
胡二娘把孙宝珠弄回来了,她可不是劝,更不是哄,而是站在孙宝珠朋友家门口,骂着她朋友居心不良,不知道孙宝珠有两个孩子需要喂养啊?把人哄到自己家里待着,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之类的话。
孙宝珠的朋友被骂得面红耳赤,最后几乎是求着孙宝珠赶紧回家。
孙宝珠虽然回家了,可和陈万生母子接着冷战,陈万生也不管了,只要人回来接着奶孩子就成。
赵礼辉第一次上夜班,还特意拉着容师傅打听了一下,有什么规矩啥的没。
容师傅摸了摸下巴,“其实夜班挺爽的,你就在技术部值班室睡你的,如果有人找你出外场,你直接出就成了,没有你就继续睡大觉。”
赵礼辉:
这么简单啊,他懂了。
他运气还不错,连着几次夜班下来,都没有人找自己。
反倒是老张师傅值夜班,每次半夜都有人找过来,他觉得自己不适合上夜班,天天跟老大抱怨,老大端着搪瓷杯乐呵呵地听着就是不搭话。
转眼就是六月,天越来越热,赵礼辉家又把风扇拉出来了。
赵礼辉挨个重新调整了一下,他们年轻人用的风力比较大,赵大根夫妇以及叶归冬他们家的就小很多,毕竟年纪在那,睡熟后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风力。
等休息日一到,赵礼辉夫妇来到赵礼红夫妇家,帮着把他们家的小风扇也给调整了一下。
柳向意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忙,中午赵礼红回家吃的饭,看到他们在脸上一喜,然后有些扭捏地告诉他们自己怀孕了。
已经有三个月,她才往外说的。
“我就说姐夫老笑,还以为啥事儿呢,原来是这么大的喜事!”
叶归冬笑得合不拢嘴,姐姐姐夫盼孩子的时候也不是一两年了,现在总算有了消息,她自然为姐姐姐夫高兴的,“我回去后跟娘说一说,她肯定过两天就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有经验,到时候你尽管记下。”
“好,”赵礼红夫妇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二人回家跟陈翠芳夫妇一说,二人自然是高兴的,陈翠芳也如叶归冬所说,准备了两天的东西,然后大包小包地来到赵礼红这边,跟她细细说了很多,因为赵礼红在裁缝铺有点忙,所以陈翠芳就在那边住了一晚上。
“你婆婆知道不?”
“知道,她说自己忙得很,没空过来照看我,让我自己多注意点,别说,我在心里还松了口气,她来这,咱们准吵架。”
赵礼红笑道。
“等你月份大了的时候,我就过来照顾你,”陈翠芳笑眯眯地说道,“这还是老三两口子提的,你爹也这么说。”
赵礼红眼睛一酸,“还是你们对我好。”
“我们不对你好对谁好?一家人嘛,快睡了。”
她们睡在一个房间,柳向意自己睡的。
等陈翠芳回家没几天,又收拾东西要去吃满月席了,这是叶归冬三姐的孩子的满月席。
叶归秋生了个闺女,因为叶归冬两口子上班,所以是陈翠芳去的,她进房间看了看孩子,“长得真好。”
白白嫩嫩,五官也很清秀,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叶归秋捂嘴笑道,“出生的那天,就我们孩子脸上光滑,隔壁床的孩子皱得哟,她娘看见后都说自己怎么生了个老闺女,可逗人了。”
陈翠芳等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金姐也来吃酒了,她和陈万礼一起来的。
先跟陈翠芳打招呼,再凑到孩子跟前看,最后叹道,“我要是能生个这么好看的闺女,这辈子都值了。”
“你们模样不差,准能生个好看的闺女。”
有人看了眼外面站着的陈万礼,笑嘻嘻地打趣着金姐。
金姐啧了一声,“这倒是,就得看他给不给力了。”
屋子里不是婶子就是小媳妇儿,听到这带颜色的话纷纷笑个不停,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回家后,陈翠芳跟下班回来的赵礼辉他们细细说着孩子的模样,“可稀罕人了。”
“可惜我们这次没看着,月底休息的时候咱们去看看三姐他们吧。”
赵礼辉提议。
“好呀,”叶归冬也挺想看看自己的外甥女。
又过了几天,高三学子在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叶归冬总觉得自己心烦意乱的。
赵礼辉察觉后,在对方洗好澡回房间时上前给对方擦着头发,“是在想恢复高考的事儿吧?”
“嗯,”叶归冬垂下眼,“一直惦记着呢,这期末考过了就是推荐上大学的时候,你说今年要是能恢复高考,那是不是也该通知了?”
毕竟高三就快毕业了。
“放下心,你还不相信我的小道消息吗?”
赵礼辉也怕赵礼生夫妇一心惦记着,所以月前就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少安毋躁了。
“我相信你,”叶归冬抬起头笑,“我就是忍不住烦躁罢了,这天又热,心里急,做事说话都感觉气冲冲的,今儿林姐还问我呢,是不是和你吵架了,可见我情绪不好。”
“这有啥,”赵礼辉继续给她擦着头发,“正常情绪,你都准备两年了,就算延后时间,咱们也就是多了复习的时间而已,不吃亏。”
“也是哦。”
叶归冬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她已经准备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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