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深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从两腿之间看见一副慌张的脸。
两腿间？为什么？
混乱间，他觉得思维好像跟不上视觉, 为什么会出现两腿之间看人的情况？
都说门缝儿看人, 但没听过腿缝看人。
他急于打破和保洁员的荒谬对视，挣扎着想要换个姿势，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对折绑着，所以才会出现从两腿之间看人的荒唐情况。
这个动作不仅荒谬，还让他心里升起一阵熟悉感，数月前，罗毅被他发现时, 也是这个造型。
所以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保洁见他睁眼睛长舒一口气, 差点以为自己要成为凶案第一目击证人了。
匆匆忙忙帮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林景深询问宴会的情况。
保洁说客人已经陆续离开了。
林景深扶着发昏的头，岔着两条酸疼还不住颤抖的腿, 走出休息室。
他来不及分析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本能地只想快速离开这里。
龇牙咧嘴的挪到楼梯口，不知为何，他不仅两股战战，还觉得后臀有冷风乱蹿。
尤其下楼梯步子迈大一点时，这款裤子就表现得格外透气,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屁.股学会了呼吸。
带着疑惑，低头看了看裤子，前裆好好的, 量身剪裁很得体。
于是他伸手向后摸，一摸不得了, 眼睛瞪成了灯泡。
前裆得体合身，后裆支离破碎。
他眼前一黑，差点楼梯上一头栽下去。
幸好双手及时扶住栏杆，才稳住身形。
正准备脱下西装遮住屁股时，无意间对上一道视线。
兰柠正拧着眉头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有没有看见若隐若现的绿色碎花底裤。
一时间，羞愤慌乱与无助，所有的负面情绪通通向他涌来。
更令他崩溃的是，刚刚保洁说客人走了，但没想到只走了一桌，还剩一桌没离开。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底裤会比底线先暴露在人前。
两人四目对视片刻，兰柠忽然对他露出一点笑。
之于林景深而言，兰柠嘴角勾起的弧度恰似死神收割灵魂前挥舞的弯刀。
他捂着屁股转身想往回跑，但没快过兰柠的声音：“林总，你怎么才下来？”
在众人视线看过来之前，林景深转身站定，忍着腿根处撕裂般的剧痛，嘴角抽搐迎上一道道视线，支吾着：“我……我正要下楼。”
留下的都是柳竞寒的朋友，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见他迟迟不动，孙卓不屑问：“都快结束了你才下来，不会是等着人上去请你吧？”
“不是不是。”林景深依旧站着不敢动，因为他一迈步，底裤会无比显眼，而他则丢人现眼。
“那还不下来？等着我们上去扶你？”
林景深在他的催促下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腿根处的疼痛，螃蟹似地横着往下走。
他人生走过最漫长的一段路，就是今晚这处台阶。
今晚来是想找林追野求证网上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在星辉娱乐有股份。
如履薄冰的走到人前，停在林追野旁边：“小野，你待会和我回家一趟，我和父亲有重要的事问……”
“有个线头。”兰柠指着他的裤子，打断了他的话。
知情人罗毅在一旁打配合：“林总，你这裤子是新款吗？”
他们一唱一和，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林景深的裤子上。
孙卓好奇心最重：“什么新款？”
穿搭达人柳竞寒听到新款裤子立刻凑上去。
林景深快碎了，倒退着不让柳竞寒靠近。
柳竞寒不满地拉住他：“我看看裤子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边说边细看，觉得前边并没有什么特别，于是绕向后边：“这裤子也……卧槽！”
孙卓也凑过来了：“亮点在后边吗？我看……卧槽！”
不是亮点，是露点。
他俩的反应成功勾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好奇心，林景深捂也捂不住了。
林景深现在看上去是完整的，其实他的灵魂和自尊都已经被狠狠击碎了。
之前无论兰柠把他整成什么熊样，那都是关起门来在家里，没有外人看见。
出门他还可以人模狗样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如今，家没了，面子也被兰柠当众踩烂了。
那晚，他不仅没有把林追野带回家，反而还把自尊留在了那里。
他仓皇逃到别墅外边时，还能听见身后的笑声。
林景深坐在车里，回想自己装模作样的二十八年。
他努力装绅士，装沉稳矜贵，今天却在半个北城商二代面前被扒下伪装，露出屈辱的底色。
今天在场的人里边，好几位家里都和林氏在生意上有往来，这种丢人的事情都是以光速传播，他自己还没到家，今晚穿开裆裤参加宴会的消息恐怕就已经到各家各户了。
以后出门都抬不起头了。
林景深离开后，兰柠也并没有久留，林景深丢人现眼，林追野提出要走时也没人再留。
在外人看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一个丢人，另外一个脸上也没光。
一前一后出了正门，林追野加快步伐追上兰柠：“我送你。”
“不用。”兰柠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可很不巧，今天出门急，没来得及充电，刚刚又看节目，这会儿已经关机了。
林追野余光扫见他的屏幕是黑着的，退让道：“你如果不想让我知道具体地址，我可以送你到附近。”
现在的地址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反正是租的：“那麻烦你了。”
林追野眉眼瞬间变得舒展：“不麻烦。”引着兰柠往停车都方向走。
兰柠琢磨过，每次和林追野在一起，如果睡觉都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
所以今晚他从上车起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使不能玩手机坐着很无聊，他还是把眼睛瞪得很大。
大到林追野觉得奇怪，几次转头看他：“你眼睛不舒服吗？”
“啊？”兰柠眨了眨眼：“舒服啊。”
林追野默了默：“你今晚眼睛瞪得特别大。”
他管的还真多，兰柠把头转向车窗，背着他总看不到了吧。
“玻璃上有倒影”林追野好心提醒。
兰柠耐心告罄：“停车我下去。”
车速明显提快了些：“这边不能停车。”
大概是怕说多了又惹兰柠生气，剩下的时间里林追野嘴闭得很严实。
兰柠只让他送到路口，自己慢慢走回出租屋。
回家第一件事先给手机充电开机，弹出几条微.信消息。
其中有个叫“某昭”的人，连续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兰柠列表的朋友不多，前段时间装修公司会发进度图片给他，现在房子装完了，他很少会收到消息。
他只看名字就知道是谁了，点开先是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手机的照片，第二张是成绩单。
手机的照片兰柠只瞥了一眼都没点大图，成绩单那张内容倒是很让他意外，魏昭各科成绩都相当优秀。
下边是魏昭发的两条消息：
—哥，手机已经买好了，我现在用的就是，月考的成绩出来了，但我语文没考好。
—哥，今晚我看你的节目了，你好棒，也好帅！
后来大概是一直没等到兰柠回复，快十二点多时候魏昭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哥，晚安。
兰柠看过消息后退出APP，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两秒，又返回和魏昭的聊天界面，回了个晚安。
回完消息，兰柠点进大眼仔，和微.信的冷清不同，点进主页，消息已经99+。
最新的动态留言和点赞都已经大几万，私信界面弹了好久才刷新完成。
不过消息实在太多，兰柠只随手点开了几条。
其中有一条兰柠觉得很有趣，是他在坐滑索前把邹驰宇和程锦州踹水里的动态图片，被P成了表情包，还是个系列图，林追野被踹下去的也有。
兰柠想搜搜还有没有其他版本的动图。
无意间发现，这个竟然是热搜#有效劝架方式#：
—呜呜呜呜，他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
—带入之后爽翻了，我认真做小组作业，其他组员唧唧哇哇搞事情还偷懒，我就想这么做了！
—踹得好！那个设计师一看就很烦。
—srds，为什么要把劝架的林追野也踹下去啊？
—这个节目，让我见到了不一样的林追野。
—他是不是被夺舍了？以前觉得他很文艺很高冷呢。
兰柠又往下翻了会儿评论，关于林追野的讨论还挺多：
—上次的事林追野掉了很多粉吧，评论区都不怎么能见到他家粉丝了。
—在节目里被无辜踹下去，是粉丝看了都会生气，他家粉丝竟然没反应。
—我们没有离开，我们一直都在。
—我听说，他家正主亲自下场和粉丝讲了不要控评带节奏什么的，反正就是很维护某人。
—这是我们和我们老大的事，你们别管。
—LZY这么强的约束力，正好适合去减脂训练营当教练。
兰柠看了评论也发现，林追野的粉丝确实很安静低调，前几天的两次热搜其实对林追野来说不是正面风评。
换成其他家粉丝会吵得天翻地覆，但林追野的粉丝一直都很安静，他的主页下也是一片岁月静好。
刚刚那个评论说的很有道理，他约束力这么强，开个减脂训练营生意肯定能好。
兰柠并没有刷太久手机，熬夜对身体不好。
但是晚起就很好，最明显的好处就是身心愉悦。
人一心情愉悦就会做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比如想吃一顿户外烧烤。
兰柠兴致勃勃地去搜了攻略，需要准备烧烤工具、腌肉穿串、寻找场地、带露营帐篷，每一项他都看得特仔细，看着看着……
一个小时后，他打开家门，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烤串儿，四平八稳地坐在家里吃。
吃到一半，柳竞寒打来电话，他的电话，基本都是工作的事，这次也不例外。
“小柠，早晨CR珠宝联系到我，他们夏季新品风格和你很搭，有意向邀请你成为他们的夏季系列代言人。”虽然没见面，但是从柳竞寒的语气里已经听出他有多兴奋。
CR算不上顶级高奢品牌，但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民众知名度都非常高，要远超那些高奢珠宝品牌。
几乎每个城市大一些的商场都会有他们的专柜，品牌渗透率和知名度做得非常出色。
林追野是他们全系列品牌代言人，这也是为什么兰柠直播时戴的项链会刻有林追野缩写的原因，代言人的特权。
虽然他们这次找兰柠只是做夏季系列代言人，但对于兰柠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好多二三线艺人都得不到的机会。
所高兴的不止柳竞寒，兰柠也很开心能有这次机会。
他并没有其他代言，不存在品牌冲突，接下来的流程都十分顺利。
CR看上的是兰柠真人秀的热度，兰柠借助CR的高知名度可以加固自己转型的跳板，双方互利互惠。
签约后兰柠需要配合CR品牌方拍摄一组写真和一段短片，作为系列代言人的官宣内容。
为了追求视频的质感与真实度，CR的拍摄团队选择了实景拍摄。
刚刚休息了三天半的兰柠不得不提着行李箱飞去拍摄地。
出家门到机场的一路上，兰柠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第五十二章
这种被窥视感令兰柠很不舒服, 不是怕，是烦。
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候机大厅o，那种感觉还在, 他透过玻璃和广告牌的反光处观察, 对方很谨慎，也很警觉，兰柠始终没办法锁定目标。
烦乱时，他手机响了，竟然是林追野打来的。
他最近不是很忙？为什么会打电话来？
兰柠在接听和挂断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滑向了绿色键。
兰柠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喂，有事吗？”
虽然只这一句话, 林追野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语气的不寻常：“你怎么了？”
兰柠无法确定跟踪自己的人到底是狗仔还是林家的人，再或者程锦州派来的也不是没可能。
他只能简单回答：“有人跟着我。”
“你现在在哪儿？”那端的语速明显比之前快。
“候机大厅。”兰柠能清晰地感觉到跟着自己的那道视线也停了下来。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你要去买橘子？”到现在为止, 兰柠也只是觉得烦, 并没有怕。
如果他真的这么容易怕，那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该远远逃开了, 或者干脆选择不回来, 找个副本躺平养老。
那端气息明显重了一些，他像是在跑，只听语气，他比兰柠这个当事人要急上百倍：“我在你左前方，我穿了棕色外套, 黑色渔夫帽。”
兰柠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过去，而是先看向周围，不经意地向林追野说的方向扫过去, 确定了他的位置：“我看到你了。”
兰柠其实还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
那端还带着跑后的微喘：“你先托运行李，然后往A2洗手间的方向走，我会看着你。”
兰柠嗯了声，按照林追野说的做，他也想抓住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人。
走到洗手间门口，林追野在电话那端低声提醒：“我发现他了，你进最里边的隔间，锁好门，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兰柠依旧照做，他将门锁好不久，看见门板底缝有人走过，那双脚在他门前停了一瞬，转而又向外走去。
洗手间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紧接着是拳头打在身上的沉闷响声，还有男人愤怒地叫骂。
不过叫骂很快被拳头驯服，变成了低咽求饶。
兰柠听了几秒：“我能出去吗？”
门外静了几秒，隔壁门被拉开又落锁：“别，再等我一小会儿。”
隔壁的求饶声已经弱到快听不见了，兰柠甚至怀疑，那人会不会交代在这里。
林追野低沉问：“谁叫你跟着他的。”
那人气若游丝：“我是记者。”
回应他的是还是拳头，比之前更加凶悍。
兰柠听着隔壁的动静，一时有些恍惚。
现在林追野……似乎和他平时见到的都不一样。
最初见林追野时只觉得他是被林家人娇惯长大的小少爷，毕竟顶着那样一张脸，又有甜宠文男主刻板印象先入为主，兰柠觉得他娇贵又清傲。
后来相处的久了，兰柠能感觉到因为林家人的原因，林追野对他有愧疚，刻意放低了姿态，总是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态度。
被这些表面现象挡住眼睛，以至于让他忘了去看清林追野本来的模样。
现在回想，兰柠还是无法准确地说出林追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法讲出他真实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重生以来，他的注意力重点都放在林家人身上，一直在刻意忽略林追野。
求饶声打断了兰柠的思绪，隔壁男人结巴着：“别打……别打了，我说。”
“说。”林追野压低了声音，但遮不住寒意。
“有人让我在北城这边盯梢，等他下了飞机，和那边配合。”
“然后呢？”
“然后……然后给他点教训。”
兰柠微微挑眉，他明白男人说得教训是什么意思。
林追野压着音调追问：“指使的人是谁？”
那人这次回答的很痛快：“我们拿钱办事，不知道对方是谁。”
惨叫只喊出一半，那人就断气了似的没了声音，几分钟以后，隔壁地门开了，水龙头响起流水声。
兰柠走出隔间时，林追野正站在洗手池前仔细的冲洗双手。
水池里存着来不及排空的淡红色血水。
兰柠顿了一下，余光扫向林追野刚刚进的隔间，门没有完全关上，可以看到里边的男人歪倒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血。
林追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还在滴水的手，把隔间门关严了，依旧是那副小心翼翼的眼神，局促地看着兰柠：“我们先走。”
说着他伸手想拉兰柠的胳膊，但抬到半空意识到自己手上都是水，又慌忙收了回去。
满手是血的时候他没慌，现在差点让几滴水沾到兰柠，他却很慌。
兰柠又扫了眼关严的隔间门：“他在这里没问题吗？”
“没事，待会有人来处理。”
兰柠没再多问，跟着林追野离开。
林追野引着他直奔VIP候机室，到了兰柠才发现，这次他出门随行的人很多，有助理还有其他人。
林追野在一旁小声开口：“我们一起走，我让卢苇帮你办升舱。”
刚刚那人的话兰柠也听到了，不清楚那人还有没有同伙，他必要在这个时候逞强，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卢苇麻利地接过兰柠递给他的证件和机票，小跑去处理。
林追野则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边，就连坐沙发也是坐到他对面。
兰柠刷着手机，实际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刚刚那人后边的话他没听清。
犹豫了一会儿，看向林追野：“他说是谁指使的了吗？”
林追野像上课被点名的小学生，立刻端正姿态：“没有，但我会查的。”他觑着兰柠的脸色：“这几天我们暂时不要分开。”
经他一说，兰柠才想起问：“你也赶CR的行程？”
林追野反倒是被他问愣了：“品牌方没告诉你吗？这系列的广告我们合作拍摄。”
林追野是CR的全线代言人，和他一起拍摄新系列的宣传广告倒也不奇怪。
卢苇办事很利落，赶在登机前办好了升舱，一行人顺利登机。
兰柠和林追野的位置挨着，不过上机以后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
有了之前的几次经历，兰柠有意打起精神，虽然一路很无聊，但他硬挺着没睡。
下了飞机，有工作人员接机，把他们送到订好的酒店。
一路都没有休息，兰柠回到房间很疲惫地窝进沙发里。
虽然很累，但兰柠却睡不着，脑子里想的还是今天在机场遇到的那个人。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柳竞寒。
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今天那人根本不是跟拍的狗仔记者，是其他人指使。
其实背后究竟是谁，无外乎林家或者程锦州。
这是他私人结的仇，和工作无关。
他正琢磨着，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手搭在把门把手上，警惕地问：“谁？”
“房扫。”
兰柠瞥过房间里侧，房扫基本都是入住第二天才会来询问要不要整理，他刚刚进门不到一个小时，房间的物品都没动过，根本不要需要打扫：“不用了。”
“我进来做物品登记。”门外的人依旧没有离开。
虽然是女声，但兰柠还是坚定的不打算开门：“不需要。”
“登记是酒店规定。”
兰柠将门反锁：“你再不离开我要投诉了。”
“你怎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门外林追野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房扫的话。
房扫解释了几句，随后响起小推车车轮滚动的声音，那人应该是离开了。
门又被轻轻叩响：“是我。”
兰柠还是没有开锁：“有事吗？”
“嗯。”林追野应了声：“我进去和你说。”
兰柠打开门让林追野进来。
林追野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边仔细检查。
兰柠看着他的动作：“你刚刚有事和我说？”
“机场那边有结果了，背后指使的人是程锦州。”林追野神情严肃，眼底有怒气翻涌。
这个结果兰柠并不意外，上期录节目时兰柠就发现了，程锦州是个记仇又不择手段的人。
林追野把窗上的锁一一打开又重新锁好，但还是不放心：“你今晚……去我的房间，或者我留下来。”
兰柠脱口拒绝：“不用，我会小心的。”他不想和林追野同住。
林追野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但他并不打算放弃：“刚刚那个房扫很奇怪，我怕程锦州还找了另外的人。
而且，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林追野担心不无道理，刚刚那个人的确很奇怪，兰柠犹豫着。
林追野帮他做了决定，拿出手机通知助理把他的行李送过来。
卢苇办事效率高体现在各个方面，林追野刚刚放下电话，兰柠甚至来不及开口，卢苇已经带着他的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兰柠：“……”
卢苇还很贴心地顺手把兰柠行李箱一起拿进卧室：“野哥，晚餐是叫上来，还是我订餐厅出去吃？”
林追野目光看向兰柠。
卢苇心领神会，笑呵呵地看着兰柠：“兰老师，您晚上想吃什么？”
兰柠不太有胃口：“我在房间吃就行，不用麻烦你。”
卢苇点头：“好，我叫送餐。”
卢苇离开，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兰柠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是柳竞寒：“小柠，你到了吗？”
“嗯，已经到酒店了。”兰柠既然已经决定不把事情告诉他，开口时情绪掩藏的很好。
柳竞寒在外边，那边叮叮当当的有些吵：“到了就好，我刚刚听你扬哥说，这次拍摄林追野也参加，你遇到他了吗？”
兰柠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林追野：“我们在机场就遇到了。”
“那正好，你们互相有个照应。等你这次回来，我给你招个助理吧，你一个人出门不方便。”
兰柠确实想找助理，不过不是生活助理，他注册了一个公司，正在走手续，下个月才能有眉目：“寒哥，助理的事等我回去再说。你在玩麻将吧，先不聊了。”
柳竞寒很是诧异：“不是麻将的声音，我在和你扬哥打台球，再说我不会玩麻将啊。”
兰柠的手机音量不高，但房间里很静，林追野离得又不远，能扫到一些耳音，柳竞寒刚刚的话他也听清了，很心虚地往一旁挪远了些。
兰柠含糊着嗯了：“那你玩吧。”
挂了电话以后，他压着眉峰，幽幽地盯着林追野。
兰柠记得很清楚，在草原录节目时，林追野跑来和他住那晚，说柳竞寒和季扬还有导演他们在打麻将，睡得晚，所以才让他过来和自己睡。
他既然记得，林追野当然也没忘。
林追野意识到自己不说点什么就要被揪着领子丢出去了，他着急解释，开口前还呛了一下：“听我解释。”
第五十三章
“那天是我主动和寒哥说要换房间的, 我看到程锦州他一直鬼鬼祟祟……”
敲门声打断了林追野的解释，卢苇在门外开口：“野哥，兰老师, 晚餐我买回来了。”
林追野并没有理会外边的敲门声, 只心急着解释：“我担心他会……”
“我去开门。”兰柠打断了他的话，走过去打开门，接过卢苇手里的餐盒：“给我吧。”
卢苇向房间里瞟了眼，看到林追野神色不愉地站在沙发边，很识趣地没再多说，麻利地走了。
兰柠提着餐盒进门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林追野已经解释清楚, 是出于好意，他如果再咄咄不让, 倒是显得他想多了。
将餐盒放在餐桌上, 依次打开摆好。
林追野站在原地没动，很忐忑地模样。
兰柠撇了他一眼：“你不饿吗？现在不吃吗？”
林追野向他这边走了两步, 又停下：“我是怕他……”
“我知道了, 吃饭吧。”兰柠坐在餐桌边。
他不是在敷衍卢苇，他今晚胃口确实不太好，只想吃完饭赶快休息。
林追野看着他夹菜吃饭，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半晌道：“那我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
肉食爱好者今晚对肉并没有太大兴趣, 为自己盛了碗汤，小口喝着：“嗯。”
林追野刚刚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大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样？菜的味道还可以吗？”
兰柠放下汤碗, 抿了抿嘴唇：“还不错。”
林追野拿起筷子，夹了鱼块放在他面前, 怕嫌弃，补充道：“筷子我还没用。”
兰柠没迟疑，夹起鱼块放进嘴里。
林追野忐忑又期待的目光亮了一些，又夹块排骨要给他。
不过这次被拒绝了，兰柠是真的吃不下：“我不想吃这个。”
林追野忙把排骨放在一旁：“那你想吃什么我夹给你。”
兰柠索性放下自己的筷子，侧身对着林追野：“林追野。”
“嗯？”
兰柠皱起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吃饭吧。”
兰柠没再看林追野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喝了两口汤，又吃了几口青菜，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兰柠起身去卧室，打开行李箱，拿出睡衣去洗澡。
他出来时，林追野已经吃完了，碗筷也收拾好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兰柠擦着头发停在他身后：“你今晚睡……”
“我睡沙发。”林追野抢先一步开口，转头看着他。
“那我们一人一晚，明天我睡沙发。”兰柠转身回了卧室。
以防自己再做那些毫无逻辑的梦，他把门卧室门关的死紧。
预防是有效果的，但也可能是因为赶行程太累了，兰柠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林追野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吃过早餐后他和林追野同乘去拍摄地。
为了提高质感，这次的写真和短片都采用实景拍摄，拍摄地定在一片原始森林。
车子驶离市区，越走越远，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终于来到了拍摄地的山脚下。
车子只能开到这里，他们要徒步到山顶。
那里有一片温泉，是此次拍摄的最终目的地。
兰柠走下车，入眼的是葱郁的山林，面前是一条狭窄蜿蜒的小路，小路两旁是肆意生长的野草。
这条路，比之前在卧龙山的路还要难走，兰柠禁不住感叹，CR的拍摄组真是人才，这种野猪进去都要迷路的地方，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林追野站在他旁边皱着眉，卢苇觑见他的脸色不好，立马找到拍摄组的工作人员：“只有这一条上山的路吗？或者没有直升机吗？”
拍摄组的工作人员一脸为难，抱歉道：“这里是保护区，我们也是和当地官方沟通过才同意拍摄的，他们不允许车辆或者直升机进山。”
卢苇还想说，却被林追野拦住。
他转身看向兰柠：“你累了的话，我可以背你。”
还不等兰柠回答，周围的几双眼睛已经齐刷刷地看向他。
这次出门拍摄，林追野带的人要比平时多。
录真人秀时，林追野身边只有卢苇，偶尔会多一个司机。
这次却有七八个随行的工作人员，兰柠看他们眼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兰柠本人。
离得远的几人再交头接耳：“这祖宗会关心人了。”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我一直以为那些热搜是公司安排的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兰柠听力原因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
但林追野听得见，眼风凌厉地扫过他们，几人立马闭嘴不再出声。
兰柠并没有发现异常，跟着工作人员进山，林追野像个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时不时替他拨开挡路的枝草。
山路难行，他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山顶。
但站在山顶那一刻，兰柠忽然明白拍摄组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花海中缀着一块凝玉，周遭水汽缭绕，成群的蝴蝶翩跹嬉戏，若不是偶尔有风吹过，花影摇曳，他甚至以为这里是一幅绝美的画。
被眼前美景震撼的不止兰柠，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大家都不自觉地收了声，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导演的到来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这里很美吧。”
兰柠寻声看过去，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士也正看向他，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于秋心，这部短片的导演。”
兰柠和她握了握手：“于导您好，我是兰柠。”
于秋心收回手，视线却还落在他身上：“眼光真好。”
兰柠微愣，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
一旁的林追野则清了清嗓子：“心姐，准备拍摄吗？”
于秋心笑意更浓了一些：“这么敬业，催着开工。”
林追野微微挑眉：“我一直都很敬业。”
兰柠观察二人聊天时的神情，看出他们应该是很熟悉的朋友。
“今天两场，明早一场，这个是台本你们看一下。”于秋心拿来助理手中的台本递给林追野和兰柠。
兰柠接过台本，内容并不多，薄薄的几页纸，工作人员带他来到一旁的空地，这里有事先搭好的帐篷和椅子可以休息
兰柠坐在椅子上，翻开台本，是一篇很普通的故事，甚至没什么新意。
国王在森林里迷路，误闯进森林禁区，在温泉旁邂逅了这里的守护精灵，一眼万年爱上彼此。
但国王不属于这里，他还有国家和臣民要守护，所以注定要离开。
精灵也不属于世外，离开禁区便会死去。
国王离开时，精灵毅然决然地选择追随爱人的脚步，踏出森林禁区的瞬间，精灵死去，化成CR夏季系列新款落在国王掌心。
最后的结语是：你去逐梦，我来守护你的初心。
看完剧本，兰柠脸上写着无语两个大字。
林追野恰好也在这时候看完，抬头就看到兰柠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放下台本向他走来，试探着：“你不喜欢这个故事？”
兰柠合上台本，拿起一旁的水喝了口：“还好。”
导演和官方设计师都敲定了这个故事内容，证明它肯定符合产品的设计理念和卖点。
只不过他自己不是这个故事的受众而已，但他没有必要去否定别人的作品和理念，刚刚的表情只是他不小心流露的而已。
林追野在他身旁坐下，看着前方的花海：“那你喜欢这里吗？”
兰柠顺着视线看过去，点点头：“喜欢，很美。”
林追野迟疑着：“不如我和心姐商量一下，把剧本改一改，国王可以留下，他也可以做守护的那个人。”
兰柠叫停他的想法：“昏君过不了审吧，现在要求这么严格，不符合核心价值观被打回来还得重拍的。”
林追野：“……那你当国王？”潜意识里，他不想让兰柠做付出生命的那一个，即便是假的。
越说越离谱，兰柠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你没看设定，精灵代表CR夏季系列新款，你是全线代言人，你演精灵最后怎么扣题？国王一伸手，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堆CR系列产品？
国王带着一堆项链戒指耳环回去，那他是迷路了还是去盗墓了？”
兰柠的话把一旁的工作人员逗笑了：“老师，你好幽默。”
兰柠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幽默，怔了一下：“你也很有眼光。”
工作人员走过来，拍了拍他手里提着的盒子：“老师，这个是你的服装，于导演说等你看完剧本把这个交给你，让你试一下妆。”
兰柠站起身接过盒子，本以为服装会有些重量，但接在手里才发现轻飘飘的。
不禁有些好奇，这么大的盒子，里边没装东西吗？
兰柠诧异：“这里边放衣服了吗？”
这个工作人员特别爱笑：“当然放了，我特地检查过，是很新颖的衣服。”
他的笑迷惑了兰柠，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新颖是好话还是坏话。
工作人员又把另外的箱子递给林追野，他的衣服看起来就很有重量。
兰柠示意林追野：“国王，打开看看你的新装。”
林追野按照他说的做，打开箱子。
服装整齐地收纳在里边，精致华贵，的确符合国王的身份。
看过了林追野的，兰柠弯腰打开了自己的。
他的那么漂亮，兰柠觉得自己的应该也不会太……
一眼过后，啪地就盖上了。
林追野在一旁甚至没看清里边有什么：“怎么了？”
兰柠手压在箱子上，一副很见不得人的表情。
林追野那套不是国王的新装。
他自己的才是名副其实的“国王新装”。
第五十四章
他的神情过于古怪, 林追野禁不住担心：“是服装有问题吗？我看看。”
兰柠忙把箱子搂紧：“别别，你别看了。”
林追野还是不放心：“感觉你的反应……有点奇怪。”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兰柠对自己的属性一直很有自信, 他从心底里觉得这套衣服不适合自己这种硬汉, 所以表情古怪也很正常。
扭头看向工作人员，不死心地确认：“全套服装都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点头。
硬汉皱着脸，很是愁闷：“这样可以过审吗？”
工作人员感慨：“老师你真的好敬业，考虑得真周到。”他眉眼弯弯，笑眯眯的给兰柠吃了颗定心丸：“请放心，您是在水里，而且拍摄时摄像老师会配合景物适当做掩体。”
这定心丸不吃也罢。
话都说到这儿份上了, 兰柠听出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自己不能做那个影响几十人工作的进度的不敬业者。
没什么的, 为工作献身。
这样一想, 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伟岸。
兰柠怀着一腔慷慨情绪，拎起箱子：“在哪里试妆？”
工作人员指着他身后的帐篷：“老师, 跟我来。”
化妆师已经在等他了。
兰柠坐在镜子前, 化妆师没有急着为他上妆，而是站在他身后端详镜子里的他。
兰柠放松表情，半垂着眼睫，尽量配合化妆师。
同时也在暗暗地做心理建设，甚至希望化妆师给自己上妆的时间可以久一点, 这样他心理准备就能更充分一些。
终于化妆师开始工作，和萧诗诗的上妆顺序不同，这位化妆师先做发型, 用了湿发啫喱定型整体轮廓，花瓣稀疏点缀在发间, 又选了只藤蔓扭编的花环在他发顶比了比，但不大满意，直接从花环上摘下一朵柠檬玫瑰。
饱满的花朵在兰柠鬓边绽放，瓷白的皮肤与娇艳的玫瑰相映生辉，人比花娇。
化妆师露出满意神情，轻轻托起兰柠的下巴，在眼尾、颧骨和鼻尖处，淡淡扫过，这几处便染起粉云，浓淡相宜，灵动美艳中透出一抹天真的娇纯。
兰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其实更多的是羞赧。
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打算趁着化妆的时间做做心理建设，说服自己面对那套服装，可他看着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更害羞了。
化妆师打量着镜子里他极为满意，双眼都透着兴奋的光：“老师，你简直是我的缪斯！这个造型够我吹一辈子了。”说着侧过身，给兰柠让路：“老师，你把服装换一下，之后我再做最后调整。”
该来的还是会来，兰柠想起那盒子里的薄纱，就忍不住阵阵心悸，脚步沉重地走去更衣室。
再一次打开盒子，兰柠闭了闭眼，下了很大决心才把服装从盒子里拿出来。
说是服装，实际是一片流光纱材质的布料而已，纱布本身会随着光线和褶皱的变换展现出不同颜色。
盒子里还有一条同款纱裤，重点部位有两层纱布，由于布料的折光特性，两层可以遮住大部分身体轮廓，隐隐约约，似透非透。
兰柠因为知道今天要换服装，非常敬业地穿了裸色底裤，不至于在换上服装以后显得尴尬。
他自己摸索着换好了裤子，但那片又薄又透的纱他是真的披不好，怎么披都遮不住。
最后他只能把纱抱在胸前，黯然走出更衣间找人帮忙：“能不能帮我一下，这个要怎么穿？”
造型师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薄纱盖在他头顶：“这样。”
这么简单？兰柠觉得自己像个蘑菇：“……”
化妆师拿着一个人鱼姬的高光走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边欣赏地看着他，一边给他的锁骨和肩头打上高光。
兰柠现在又觉得自己是一个会变颜色的蘑菇。
整体造型做完，导演助理通知兰柠去场地准备。
虽然已经决定为艺术献身，但走出帐篷前兰柠还是拿下自己的头纱，找了件宽松的外套披在身上。
为了保护场地，只有导演和摄像师以及几位必要的工作人员站在花海中心池附近。
兰柠也很小心地走过去，一路尽量无视工作人员向自己投来的热切目光。
于秋心见到上妆后的兰柠目光亮了几个度，随即又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他吃的可真好。”
兰柠低头看了看自己，以为她在委婉地说自己胖：“是我的身材不符合精灵的设定吗？”
皮肤白皙紧致，身材纤秀却不羸弱，恰到好处的肌理线条漂亮性.感，怎么会不符合？
于秋心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过来兰柠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着解释：“当然不是，你完全符合我心中精灵的模样。”
在拍摄阶段获得导演的认可，这对于演员来说是最好的鼓励。
于秋心弯腰掬起一捧池水握在掌心：“今天第一组拍国王和精灵相遇的场景，要把控时间，在太阳落山前过戏。”
兰柠看了看逐渐西沉的金乌，余晖为池水渡了层柔和的橘光，温暖唯美，但却也透着丝丝凄凉。
初看剧本时他对导演有了先入为主的误解。
导演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比他想的要深刻。
在夕阳下相遇，美好而梦幻，但也预示着国王和精灵的爱意如同晚阳一般，绚烂却也短暂。
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在一旁调试镜头和布光，于秋心给兰柠说戏：“这部分只说给了你听，我想要国王见到精灵从惊艳到爱慕的真实反应，不想让国王有表演的痕迹，所以你是这组镜头的主导，让他爱上你，节奏和张力完全由你来把控。”
“我知道这样很有难度，但是我相信你有能力完成。”于秋心严肃且认真地看着兰柠。
营地那边传来交谈声，是林追野做好了妆造。
于秋心只望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回兰柠身上，很笃定的说：“我相信你的魅力，国王一定会对精灵一见倾心，他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你。”
看着于秋心离开的背影，兰柠舒了口气，不由感叹，导演果然是导演，能把勾引说的这么文艺脱俗。
不过兰柠对待工作向来很认真，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会努力完成这场拍摄。
兰柠撇了眼向这边走来的林追野。
身着华服，英俊帅气，他身后披风用得布料就够给自己做三套服装的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老师，林老师已经过来了。”
按照剧本，迷路的国王会来到水池边，精灵会从水中出现。
所以当务之急，兰柠要下水。
将披在身上的外套递给工作人员，兰柠转身投进池里。
穿得少也有穿得少的好处，在水中身形灵动，好似一尾游鱼。
工作人员则按照于秋心要求，把他的头纱铺展在水中。
这布料的材质特殊，放在水中也不会变得塌软变重，像一抹流光漂浮在水中。
待会兰柠自水中浮现时，要刚好将头纱顶起，营造出亦真亦幻的朦胧感。
***
国王寻寻望望走到池边，夕阳的余晖在铺满水面。
深邃的眸子望着水面中流光荡漾的薄纱，似被蛊惑般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指节轻慢地探向水中那片浮光。
即将要把那片浮光拈在指尖时，水中浮现灵动曼妙的身影。
国王伸出的手距离水面寸许停下，目光深沉叫人辨不清情绪。
水中的身影越来越近，曼妙有致的身形越来越清晰。
国王的呼吸随着身影的靠近逐渐变得轻缓。
铺满橘光的水面漾起道道涟漪，精灵光洁莹润的额头贴进浮纱，流光绻绕在他发顶。
随着身形越升越高，浮纱飘逸，衬出亦梦亦幻的虚渺流光。
国王轻缓的呼吸在精灵的面容完全露出水面时停宕，他的眼中只剩那一抹倩影。
他能听到自己又快又重的心跳，目光寸寸不移。
精灵的双眸被池水涤洗，明亮而纯净，不被俗尘浸染。
他目光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国王的心玄随着他眼波流转而悸荡跳动。
二人谁都没有出声言语，交汇的目光丝丝缕缕缱叠缑缠在一起，胜过万千情话。
精灵自水中探出手来，纤长匀婷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慢慢靠近国王停在半空的手。
他没有贸然去触碰，而是用柔嫩的指腹轻轻贴触着国王手背。
酥.麻自他的指尖生出，仿若灵蛇一般顺着国王的手掌蜿蜒而进，一路招摇引火，直至心尖。
国王的心此时软成了一汪水，眼神中蓬勃的爱意汹涌澎湃。
没有谁会不爱他。
短暂的触碰后精灵确定了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没有危险，越发大胆。
他将自己的手轻柔地贴在国王宽大的大手上，掌心贴着掌心，手指与之重叠，紧密地触碰，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国王掌心火热的温度驱走精灵的寒意。
他贪恋这份火热的温度，指节微动，细秀的手指挤进国王的指缝，与之十指相扣。
国王周身肌肉随着精灵的动作变得紧绷，精灵却浑然不觉，借力将自己的半截身子探出水面。
光.裸的莹白肌肤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水珠，随着他呼吸的起伏，纷纷滑落，在他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浅淡的水痕。
国王原本缓滞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喉咙发出清晰急躁的吞咽声，深邃的目光也随之升温，贪婪又危险，如有实质一般掠过精灵的每一寸肌肤。
精灵似乎被他凶戾的目光吓到，软润到唇瓣微微翕动，讨好一般将他的大手拉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将柔嫩的脸颊贴在他粗粝的掌心。
国王大手将他的小脸完全捧住，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刚好压在他的唇瓣上。
虽然隔着一层浮纱，但依旧能感受到精灵唇瓣的温软。
国王的呼吸更急了，急不可待……
不谙世事的精灵娇贵又天真，并不知道国王此时恶劣的想法，只知道他很凶。
贴近没能抚平他焦躁的情绪，索性就再主动一点，微微张口，薄纱裹着国王的指节一并被他衔进口中……
第五十五章
于秋心身子前倾, 伸着脑袋，紧紧盯着监控器。
她的身边围着工作人员，各个眼冒亮光, 屏气凝神,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
监视器里兰柠眸若春水，荡漾着晃人心神的涟漪，两瓣软唇微张，隔着薄纱将林追野的指节纳入口中，唇瓣过于软嫩，被侵入的指腹压出一弯圆弧。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于秋心激动又兴奋, 嘴角弧度越扬越高，激动地抓住一旁助理的胳膊：“精彩！”
一旁的工作人员嘴角个个比AK还难压：“当国王真幸福。”
“别说是国王, 我都爱上了！”
***
当指腹被衔住的瞬间, 国王脑海里有绚烂的火花轰然炸开，周遭事物变得模糊淡化, 耳边只剩擂鼓一般的心跳, 眼里只有那道美到发光的身影。
嘴唇水水滑滑的，像一牙熟透的桃瓣，汁水饱满，甜香诱人，国王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拥有, 品尝吞吃。
精灵没有拒绝他的贪婪，纵容地向他伸出手，双手搭住他的肩, 尚未用力，国王就已经心甘情愿地坠入池水中。
溅起的水花也在为他们雀跃。
入水后二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精灵亲昵地用双手勾住国王的脖子。
国王将微颤的手探向精灵的腰背。
指尖细腻的触感再次令国王呼吸急促，掌心火热的温度压贴在精灵的腰背上。
精灵的腰肢太细，国王只需一手便可以完全掌握，将掌心惊人的热度过给掌下腻滑的皮肤。
精灵似被烫到，无意识的将身子前倾，这更给了国王机会，国王另一只手抬起他小巧精致的下颌，带着紊乱的气息靠进……
在唇瓣即将相触时，精灵抬起纤腿，勾环住国王精壮结实的腰腹，身子同时后仰，带着他的爱人一同坠入水中……
“收！”对讲机里传来于秋心兴奋激动的指令。
摄像头关闭，附近的几名工作人员赶到刚刚二人落水的位置等待。
在水中纠缠的两道身影分开，兰柠先从水中探出身子来。
“老师，我拉你上来！”一旁的工作人员向他伸出手。
兰柠笑笑，将手递给他，脚下蹬住堤边的石头，正欲从水中跃出。
腰间忽然环上一只手，在他出水前将他拉住。
兰柠一惊，生怕贯力会将岸边的工作人也带进水里，只能松开手。
没了拉扯的阻力，林追野轻易地将人带进怀里再次隐入水中。
兰柠丝毫没有防备地撞进林追野的胸膛，这次水面不似刚刚拍摄时那般平静，溅起一阵水花。
兰柠正要质问时，林追野解下身后的披风，将他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目光相对时，兰柠脑海里突然闪过他将自己压入水里的画面，心跳骤乱，将视线别开。
林追野扑空的目光闪了一下，先开口解释，嗓子哑得厉害：“你衣服太薄了，不能这么上去。”
环住兰柠的腰帮他稳住身形，看向岸边的工作人员，沉声问：“没准备毯子吗？”
工作人员被问得一惊，他们疏忽忘记准备了，支吾着：“抱歉，林老师我们忘记了。”
林追野没多说什么，可他冷着的脸色足以令在场的人紧张，一个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现场气氛令人压抑，兰柠裹好披风，推开林追野扶在腰上的手：“算了，我回营地换就好了。”
虽然拍摄地气候温暖，但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这片温泉的水温又比外边高一些。
出水回到岸上，温差激得兰柠一抖，慌忙低头寻找自己入水前留在岸边的鞋子。
不见了。
没有助理跟组，组里人多混乱，忙起来各自顾着自己的工作，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
兰柠在附近找了一圈，但没找见。
野外草地少有人来，枯草一茬叠着一茬，穿着鞋子都需要小心躲开尖锐的草根花茎，赤脚根本没法走回去。
兰柠为难地望向一旁的工作人员：“有人见到我的鞋子吗？”
其他人还没从紧张中解脱出来，又出现了新问题，大家手忙脚乱的地跟着一起找。
林追野不悦神色加重，大步跨到兰柠身边：“我抱你回去。”
他没有询问的语气，不等兰柠回应，已经弯腰拢住兰柠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眼前一花，身体失衡，兰柠下意识抓出林追野的衣服，惊惶地看着他：“你别抱我，放我下去。”
“你光着脚，要怎么回去？”林追野余光扫过搭在自己左侧臂弯处的小腿，雪白匀称，向下是秀窄的脚踝。
兰柠虽然个子高，但骨架修长关节也生的秀气，踝骨被瓷白的皮肤包裹着并不突兀，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掌握，但握的时候要轻一点，他皮肤太白嫩，力气重了可能会留下红痕。
不过……留下红痕也许会更好看。
意识到林追野的目光停在自己脚上，兰柠不太自在地将两脚叠在一处：“放我下去，我等一会儿，鞋子会找到的。”
“可是你在抖。”林追野收回自己的视线，大步往回走。
他步子迈得大，但走得却很稳。
兰柠还是不愿意被他这样抱着，不安的动了动，想要挣脱：“那我自己走回去。”
“别这样好不好？宁愿脚被扎破也不让我抱你回去。”林追野讨好的语气中还带着委屈。
他嘴上服软，动作却没有示弱，拢在兰柠腿弯处的手指收紧，腿上裹着的一层薄纱起不到任何阻隔作用，腿侧的软肉随着他的力道微微拢起挤进指缝，待会放开时，多半会留下痕迹。
兰柠被他问得一哽，林追野说的没错，他的确感觉冷，而且如果自己走回去，脚也一定会被草根扎破。
揪着林追野衣襟的手慢慢松开，头埋低了些：“那……谢谢你。”
“不客气。”林追野继续往回走。
兰柠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感觉很别扭，更多的是害羞。
硬汉被别人公主抱，和猛男穿JK有什么区别？
越走兰柠得头就埋的越低，林追野垂眼看他时，脸快贴到胸口了。
他拢紧胳膊把人向上掂了一下：“哪不舒服吗？是不是着凉了？”
兰柠闷闷得嗯了声：“我脸不舒服。”
“脸？”林追野偏头看他，却因为他头埋的太低根本看不到。
又空不出手来，下巴蹭着他额头拱了一下。
这招有些效用，兰柠抬头看他：“别弄我。”
林追野借机仔细地看他的脸，并没有划痕或者红肿，目光在他嘴唇上顿了一下后若无其事地挪开，不解道：“脸怎么了？是不是过敏了？”
兰柠吁了口气：“是丢脸。”
林追野笑了一下，加快步子：“那我快点走。”
于秋心正等在营地边，远远看到林追野怀里抱着兰柠，露出姨母笑：“真好，野哥又幸福了。”
待林追野走到近前，于秋心才看清他的脸色并不好，完全没了刚刚和兰柠讲话时的模样。
于秋心将他们上下打量一阵，福至心灵，猜到了原因：“剧务忘记给你们准备毯子了？”
林追野嗯了声：“兰柠在发抖，我送他去换衣服。”
“好。”于秋心点头，待林追野走进帐篷，她转头嘱咐助理：“仔细点，别再大意了，他的脾气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次没说什么，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待会煮点姜茶给兰柠送过去。”
兰柠回到更衣室，麻利地从林追野怀里跳下来：“谢谢，你也快去换衣服吧。”
“好。”林追野替他把行李箱拿到跟前才离开。
擦干净身上的水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喝了工作人员送来的姜茶才完全暖和过来。
晚饭前，于秋心把他和林追野叫到了监视器旁：“刚刚那组特别棒，待会第二场希望继续保持。”
于秋心边说边点了播放。
他们俩坐在监视器前，和其他人的反应完全不同，两人全程都面无表情。
其实兰柠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帐篷里的灯，光线太暗，没能照清他泛红的耳根和隐隐发烫的脸颊。
结束的画面定格在他们拥抱着跌进池中，剩下的画面便是给观众的留白。
看不到的水中，国王和精灵可以做任何亲密的举动，拥抱、亲吻、甚至是爱的交流……
这个引人无限遐想的定格于秋心特别满意：“这段我一秒都不舍得剪。”
“原片给我发一份。”沉默的林追野忽然开口。
包括兰柠在内，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追野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目光有丝毫的不自在，理所当然道：“我帮你参谋一下，哪里该保留，哪里该删减。”
于秋心大方答应：“可以给你们俩一人一份，待会你们有时间看看这段，找找下一段的感觉。”边说边看表：“那边在布灯，十点钟吧，我们拍第二场。”
***
在山顶条件有限，晚饭全都是速食，自热米饭和自热火锅是主流，也有泡面和面包牛奶。
中午兰柠吃了自热米饭，他不太喜欢，其他的也没什么胃口，就只拿了盒牛奶。
林追野和他差不多，喝了杯咖啡就算解决了。
于秋心见他们有时间，又把俩人聚一起：“正好有时间，我们聊聊。”
兰柠坐到于秋心旁边，嘬着牛奶。
林追野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于秋心性格爽朗也很健谈，没什么导演的架子，嗦了一大口泡面：“怎么样？刚刚录像你俩回去看了吗？”
兰柠放开吸管点了点头：“嗯，看了。”
他回答后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林追野，毕竟于秋心问得是他们两个人。
目光上挑，刚好撞上林追野的视线，他颔首垂眸正看着兰柠，眼中情绪又深又重。
兰柠毫无准备，被他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这人今晚吃错药了，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看？
嗔怨地拍了下他的腿：“于导问你话呢？”
“看了。”他的目光还是没移开，反而更明目张胆了。
于秋心一边嚼着泡面，一边端详着他俩：“看了以后你们俩有什么灵感吗？说说看。”
林追野：“……”
兰柠：“……”其实他有，但是不好在没听到于秋心的设想后贸然发表自己的看法。
毕竟于秋心才是导演，拍摄只是其中之一。
他们俩都不出声，于秋心闷头将泡面吃完，擦了擦嘴：“第一组我们简单的总结为一见钟情，第二组感情和情绪都需要递进，国王和精灵的关系有更实质的进展。”
兰柠点点头。
林追野看着他点头。
在兰柠不经意间，于秋心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林追野一眼。
林追野看到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索性矮身坐到兰柠身边。
于秋心低声念叨：“贪吃，没出息。”
“于导，你刚刚说什么？”兰柠没注意到她和林追野的眼神，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于秋心摆摆手：“没什么，我们继续往下聊，我刚刚说得更进一步关系你们能懂吧？就是爱的交流嘛。”
于秋心说的很是直白，怕兰柠是新人会害羞，半开玩笑地调节气氛：“我可提醒你们俩，晚餐谁都不要吃葱蒜。”
兰柠：“……”
林追野：“……”
只是这个玩笑似乎没起到调节的作用，反而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第五十六章
兰柠把喝了一半的牛奶凑到嘴边嘬了口：“是有吻戏吗？”
于秋心点点头：“我的预想是精灵和国王会有亲密的接触。”
兰柠瞥向林追野, 他身子前倾，两只手肘撑着膝盖上，眼睫低垂, 看着自己的手指, 辨不清神色。
但兰柠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应该也不想拍过于亲密的镜头。
他成年以后接的戏，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偏向正剧，吻戏也都是借位或错位镜头，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他绝对是抵触亲密戏份的。
于秋心觑着他们的脸色，略略琢磨了一阵：“或者你们有其他更好的想法, 我们可以商量。”
林追野转头瞥向兰柠。
兰柠觉得他是在暗示自己开口，遂清了清嗓子：“其实亲密行为, 还有其他的表现方式。”
他说得很委婉, 没有直接挑明对吻戏的排斥，但拒绝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说完还不忘递给林追野一个“放心交给我, 我一定能推掉”的安抚眼神。
第一组镜头里兰柠的表现于秋心是很认可的, 所以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快，说说看！”
***
布景完成，兰柠和林追野做好妆造来到拍摄场地，一切准备就绪。
月色倾泻，为万物渡上一层柔和的珠光。
月影之下, 池水仿佛一面镜子，将周围的景色尽数吸纳。
精灵坐在岸边，流光浮动的头纱挂在一旁的花枝上, 偶尔有夜风拂过，头纱随之飘摆摇曳。
他的身后是国王的外袍, 铺陈在草地上，精灵的纱裤落在上面，与袍角凌乱的缠绕在一起。
国王的内袍此时披在精灵的身上，内袍宽大，精灵即便将袍襟拢紧，美景还是会不经意间显露。
领口倾斜，一侧锁骨和肩头暴露夜色之中，肩头上的齿.印在月色的照应下无比清晰。
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此时站在距离精灵不远处的水里，同精灵的痕迹不同，他的主要集中在背上，深浅不均，毫无章法，极传神地还原了精灵意.乱的模样。
目光相对时，精灵害羞地垂下视线。
国王的视线热切又大胆地落在他身上，自水中慢慢走向岸边，走向他视线的落点。
被月光浸染的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涟漪，像一块质地极佳的绸缎裹覆在腰间，随着行走的动作，紧致又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在水缎中时隐时现。
精灵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国王停在他身前，才回过神儿，窘迫又羞怯地收回目光。
国王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停在他锁骨上，粗粝的指腹压在玫红的印记上，目光仿佛有了实质，连带着那些印记都被感染着烧起热度。
两人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用眼神交流，却处处都透着缱.绻.暧.昧……
坐在监视器前的于秋心十分满意，忍不住指着镜头对助理夸赞：“兰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助理点头赞同：“这比两人抱着啃更带劲儿。”
于秋心半嗔半怪地敲了他肩膀一下：“你这用词真不浪漫。”说完拿起一旁的对讲：“OK，收！”
摄像镜头的提示灯变暗，兰柠眼中的眷眷情意褪去，目光瞬间恢复澄净，拉起偏坠的衣领后起身。
刚刚的一切都似水中的幻影，一阵风吹过，幻影便破碎消失，只有林追野还留在水中。
工作人员走过来，兰柠接过他手里的毯子披在身上：“谢谢。”
林追野也上岸，正在用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痕，在兰柠留意的不到的角度，目光停在他身上不愿移开。
拍摄结束，兰柠和林追野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回到营地。
于秋心相当满意兰柠的提议，今天的工作顺利完成，圆满收工。
兰柠问化妆师要了卸妆水后回到节目组为他安排的帐篷。
他身上的那些痕迹是化妆师画在身上的，卸妆棉擦过，那些痕迹就同今晚拍摄的情景一样，只留在录像里，现实中再无迹可寻。
擦干净后，兰柠换上自己的衣服躺进睡袋。
估算着明早第三段情节拍摄结束后，只剩下一些写真，如果拍摄顺利，明晚就可以下山回程。
为了保证明天的拍摄状态，兰柠并没有熬太晚，躺进睡袋没一会儿就成功与周公见面。
第三场的拍摄在晨光中开始。
国王如来时那样，孤身一人走在茫茫花海之中，眼神里是不舍和眷恋。
精灵伫立在水池边的树下，原本清明的双眸被水汽沁染，花海中挺拔的身影逐渐在他的视线中模糊。
晨风牵动国王的衣角，在他周围萦绕不去，连风也知道有人舍不得他离开，在替人挽留。
国王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站在树下的身影已经消失，但下一刻，垂在身侧的手就被牵起，十指紧扣，坚定而有力。
二人依旧没有言语，长久的对视后，一同朝着花海边缘的方向走去。
阳光洒在二人身上，一如他们相遇时那样。
踏出花海边缘时，再次有风吹过，国王左手温暖触感渐渐失去温度，无论他怎么用力握住，都不能延缓消散的速度。
最终，指尖残余的温度悉数殆尽，国王盯着空落的掌心，眼圈逐渐湿润。
当泪滴落时，一条项链缠绕在他指间，吊坠悬在无名指的指根。
留不住，来不及，等不到……
第三段拍摄顺利结束，于秋心满意地坐在监视器前，反复观看着三段视频，晶亮的目光中带着期待与兴奋。
兰柠走进来时，就看到于秋心这副表情。
于秋心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兰柠，坐这儿。”
待兰柠坐稳后，她迫切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主动发出邀请：“我们加个好友。”
在这个圈子里，资源和人脉有着紧密的联系。
结识的每一个圈内人，都代表潜在的机遇。
兰柠拿出手机和于秋心留了联系方式。
于秋心一边添备注一边说：“我会在策划里添上你的名字，你的提议都非常棒。”
“谢谢于导。”
于秋心摆摆手：“客气什么，这是你凭自己能力得来的。”
接下来还要拍写真，兰柠并没有和于秋心聊太久。
和兰柠估计的时间差不多，傍晚时拍摄就已经全部结束。
进山拍摄实在辛苦，兰柠回到酒店后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来后浑身轻松，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十分惬意，四仰八叉的瘫在沙发上，看着卢苇和林追野收拾行李。
明天要乘早班飞机回北城，再休息一天后就要开始第四期真人秀录制。
他们忙忙碌碌，看着看着兰柠眼皮开始打架，等林追野收拾好行李，再看他时人已经睡着了。
卢苇走过来想问问他们晚餐吃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林追野摆手止住了。
卢苇瞥了眼睡着的兰柠，指了指门口，唇语道：“我先出去了。”
卢苇离开，林追野拿了毯子帮他盖好，在沙发旁半蹲下。
他的视线一瞬都没有离开兰柠的脸，自眉眼向下，一寸寸细细描摹，怎么看也看不够。
越是看得入神，眼底的情绪就越是浓重，不受控制地向兰柠伸出手，将他的手小心又珍重地包裹在掌心。
睡梦中的人似是有感应一般，轻轻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依旧睡得很熟。
其实兰柠睡得并不好，他又在做梦。
梦里又是不连贯的片段，这一次林追野一身黑衣，站在陵园中。
兰柠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他的侧影，就已经能感受到他浓重的悲伤情绪。
他有些好奇，林追野是在祭奠谁。
兰柠心里知道自己在梦里，于是毫无顾忌地向他走过去，停在他身旁，朝墓碑看去。
当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时，兰柠的心还是不受控地空了一下。
原来，这是自己的墓碑。
兰柠很难形容此时自己心里的感受。
身穿黑衣的林追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弯腰蹲在墓碑前，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碑上的照片，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那些伤害你的人都该下地狱，我已经让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林追野自嘲的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满是苦涩。
笑着笑着他的眼底开始发热泛红，声音更加嘶哑：“我好想你，可是我连做梦都见不到你，你来见我一次好不好，一次就好，让我见你一面，求你……”
林追野说的再多，也注定得不到回应，他被抛弃了，没人在意，无人理会。
一阵山风吹来，吹乱满地的落叶。
林追野表情痛苦的皱起眉头，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他抿了下嘴角溢出的血迹：“你不来见我，我去找你。”
兰柠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也只能看着，对于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林追野靠在墓碑前，毫无留恋地闭上眼睛时，一直呼作的风终于停了，全世界都回归安静，画面也逐渐失真，变得模糊不清。
兰柠用力眨了眨眼睛，在睁开眼时，面前一片昏暗，他想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
下意识地看过去，林追野跪坐在沙发前，一只手牵着他不放，另一只手垫在额头下，趴在沙发边缘睡着了。
兰柠没有急着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前的身影和梦里重叠。
开始他以为梦境的起因是自己对林家人的恨，在潜意识里转化形成的，但事实似乎并不是，很显然这些梦的落点是林追野。
每一次梦境都是自己在前世死亡以后，林追野用不同的方式和林家人一起结束生命。一次又一次，他被困在其中。
睡在面前的人忽然动了一下，打断了兰柠的思绪。
林追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兰柠，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儿，做错事一般快速放开兰柠的手，慌乱又可怜：“对不起，我……”
兰柠打断了他的道歉：“我饿了，晚上我们去餐厅吃吧。”若无其事的起身，迈步前停住，迟疑着，犹豫着。
最后还是揉了一把林追野的头发：“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他走到卧室门口，听到林追野低低地说了句好。可以听出他的语气是愉悦的。
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心中有事，兰柠自从来到这边，每顿饭吃得都不好。
不过好在他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
他和林追野乘早班飞机，中午就回到了北城。
因为程锦州的原因，林追野不放心，坚持送他回家。
回到家里以后，兰柠没有理会行李，而是第一联系到柳竞寒，将工作的事大致讲完，话锋一转问起了程锦州的情况。
柳竞寒并不知道程锦州做的事，还有些不解：“小柠，你关心他做什么？”
“听说他是回北城做的手术，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柳竞寒回答：“还能哪家，一定是在博仁呢呗。”
怕柳竞寒多想，兰柠并没有再问太多：“寒哥，我要整理一下行李，就先不和你聊了。”
“好，拜拜。”
挂了电话，兰柠还是没去管行李，他现在有更重要地事要做。
他不能每天提心吊胆的时刻防着程锦州，这件事必须从根源解决。
换了身不常穿的衣服，又翻出帽子口罩，戴好出门。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走常走的正门，而是从小区的侧门打车离开。
博仁医院在北城口碑不是最好的，但收费却是最高的。
这家医院的受众就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些有钱人又注重服务态度的人，或者是注重隐私的艺人。
他住的地方离医院不算近，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到了目的地，他没有急着去找人，而是去了医院附近的花店。
开在这附近，来的大多数客人都是探望病人，店员小姐姐很是热情的招呼他：“先生您好，要选花送给什么人，我可以帮您推荐。”
兰柠扫过店内一排排鲜花：“病人。”
店员很仔细地询问：“男士还是女士呢，方便透露一下年龄吗？”
兰柠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给我一束白菊就好。”
店员小姐姐收了笑意，面色肃穆：“好的先生。”
兰柠指了指包装纸选栏：“要黑色的。”
白配黑，氛围感一下就拉满了。
半个小时后，兰柠抱着一大捧白菊大步走向医院……
第五十七章
兰柠抱着一大束白菊, 在医院正门停下脚步。
这间医院对病人的隐私保护得很好，兰柠清楚如果贸然询问病房号，护士一定不会告知, 只能想点办法。
于是他又调转步子, 去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个超大的果篮，大到他一直手提着都很吃力。
他抱着一大束菊花，提着果篮站在导诊台前，还没开口，导诊台的护士就主动引路：“先生，太平间在地下三层。”
兰柠收回迈出的脚步, 忙拦住护士：“我去胸外科VIP住院部。”
程锦州伤了肋骨一定会在胸外科就诊，至于为什么说VIP, 因为平时看程锦州吃穿用度, 一定不会住普通病房。
虽然这里的普通病房也不便宜，但是程锦州一定会选VIP。
他语气笃定, 导诊的护士一点都没怀疑, 甚至完全忽略了他手里那捧不合时宜的白菊，将他送到电梯前，还贴心提醒：“先生，你到12楼左拐就会看到胸外V。”
再次和带路的护士道谢后，兰柠顺利来到胸外VIP住院部。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见了他手里的白菊和果篮同样一愣, 带着些茫然：“先生您这是走错了吧？”
兰柠笃定道：“没走错，这是送给程总的花和果篮，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护士看着他手里的白菊迟疑着：“可是这花……”带着浓浓的阴间气息。
兰柠解释道：“程总喜欢, 所以才买的。”
个人喜好无从评价，况且还是病人的私事, 护士很识趣地没再多问，伸手去接兰柠手里的花和果篮。
花她还可以勉强抱住，但提起果篮时，身子被坠得一歪，先些栽倒，花也差点脱手摔在地上。
幸亏兰柠及时把果篮拿回手里，不然不仅护士会摔倒，果篮和花都会掉在地上。
护士心有余悸地按住胸口：“这果篮也太重了。”
兰柠特地买的超大果篮，本意就是让护士提不住，他才有机会跟着一起去病房。
兰柠忙道歉：“抱歉果篮确实有些重，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送过去吧。”
护士的注意力被分散，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毕竟摔坏了病人的礼品，如果追究起来，自己吃力不讨好，还要赔钱：“好的，你跟我来吧。”
兰柠跟着护士来到病房门口，停下脚步，踌躇道：“来都来了，不进去打声招呼又不合适，花给我吧，我自己拿进去。”
护士迟疑了一下：“那待会你走前来我这登记一下访客记录。”
“好的。”兰柠接过她手里的花。
值班护士不能开护士站太久，如果领导查岗不在的话，是要扣奖金的，把花交给兰柠以后，她就匆匆走了。
程锦州住的是VIP套房，进门是客厅，程锦州并不在，病房里静悄悄地，也没有其他人在。
他随手把果篮放在茶几上，本来也不是给程锦州的，花了兰柠一千多，不能便宜他，待会儿要拿走的。
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抱着一大束白菊向里边的病房走去。
推开门，兰柠见程锦州坐在窗边轮椅上，望着窗外。
听到开门声十分不耐：“不是刚输完液吗，告你们不要来打扰我，怎么又……”话说到一半，他转头看到兰柠，人吓得蹿起半尺高，魂都吓飞了。
由于肢体动作过大，扯到了伤处，疼得嗷嗷叫。
兰柠摘下口罩，笑着和他打招呼：“程总好久不见，注意伤口。”
程锦州表情扭曲，眼睛瞪得老大，满眼恐惧，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兰柠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菊花端端正正放在他怀里：“送给你的。”
程锦州像触电了似的，浑身一激灵，忙乱地把怀里的花推走。
兰柠哪里会由着他，弯起眉眼笑盈盈地看着他：“让你拿着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话音落，一拳捶在程锦州胸前受伤处。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程锦州伸长脖子打了个鸣，痛感蔓延全身，失了所有力气，喊也喊不出来，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脸色由惨白慢慢变得青紫。
兰柠拳头在他胸口处晃了晃，笑容始终挂在嘴角，语气温和：“这花很适合你，快收下吧。”
程锦州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但却不敢再推拒，颤抖着双手，将花搂住，十分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柠微微挑眉，薅杂草一样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摆正，弯腰附身和他平视，笑容加深：“我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程总该不会以为我已经断胳膊断腿，和你一样躺在医院里吧？”
程锦州的表情从恐惧扭曲变成畏惧心虚。
兰柠嘲弄地拍拍他的脸：“怎么这个表情？你派去的人被我发现啦。”
程锦州目光闪烁，肉眼可见地更慌了，根本不敢看兰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兰柠瞬间冷了脸，毫无预兆地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扯去，轮椅不稳，被带着向后滑出一截，程锦州的头刚好撞在后边的墙上，咚的一声。
后脑勺疼，胸前被牵动的伤口更疼，两面夹击，程锦州疼到浑身打颤，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裳，他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呼叫铃，胳膊被兰柠一脚踢开。
他张嘴想喊，却又被紧紧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程锦州不敢再抵抗，双手把住兰柠的胳膊，气声求饶：“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
兰柠并没有为难他，他张口要求，就立刻放开了他，甚至还贴心地帮他拉好衣服，整理蓬乱的头发：“对不起程总，我刚刚太着急了，没扶稳轮椅，撞到你了。”
程锦州哪里敢让他道歉，呛咳一阵后，火三火四地跟他道歉：“是我，是我对不起你，那些人是我找的，但我是一时糊涂，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想让他们吓唬吓唬你。”
兰柠手还压在他头顶，听到他这么说，刚刚捋顺的头发又被薅起来了：“真的只是吓唬我吗？”
头皮被揪得死紧，程锦州明明是眼尾下耷的眼型现在被薅成了吊眼梢儿。
眼见着糊弄不过去，他认命地说实话：“我是想让他们打断……打断你一条腿，让你也尝尝骨头碎了的滋味儿，不过我现在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兰柠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你这是买凶伤人吧？”
程锦州苟苟缩缩的觑着他的脸色，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只能出声附和：“算……你说得对。”
兰柠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你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程锦州闭上了嘴，没回答。
兰柠不满意他的态度，松开他的头发，把手摁在他胸口，并没用力，就像猫逗弄老鼠那样，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程锦州，我问你呢，怎么不回答？”
此时程锦州对兰柠的恐惧是发自内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只想想刚刚疼的程度，他就已经头皮发麻，忙回话：“是，我是明知故犯，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兰柠把手从他胸前移开，退开几步，拿出自己的手机，关掉了录音。
程锦州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你……你刚刚录音了？”
“嗯，对啊。”兰柠大方承认，并且点开了播放，把刚刚录下来的放给程锦州听。
只是越听，程锦州的脸色越黑，兰柠完全是有备而来，他知道在录音，所以语气情绪都控制得很好，只听录音内容，根本听不出他刚刚对程锦州下手有多狠，而且他故意叫了程锦州的名字让他答应，让他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甚至在打他最狠那几分钟，兰柠语气还带着歉意，在向他道歉。
程锦州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惊慌不定地看着他：“说吧，你想要什么？或者多少钱？”
兰柠将录音关掉，手机放回口袋里收好：“买凶伤人即使未遂，也要负法律责任的，程总知道吗？”
程锦州捂着自己的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开个价格，我都满足你。”
这段录音如果流出去，他不仅仅是坐牢，他的品牌，他的公司，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毁掉。
兰柠并不心动，现在凭借这份录音可以随意拿捏程锦州，但是如果答应收他的钱，身份将会立刻对调。
兰柠是喜欢钱，但他不傻，哪些钱能赚，哪些钱不能赚，他心里很清楚。
见兰柠不为所动程锦州加大筹码：“我会给你资源，我可以投资……”
兰柠嗤了声：“程总，你被马踢胸口的时候是不是还被驴踢了脑子？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上综艺的资源都断了，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刚刚说的话吗？”
兰柠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菊花，又重新塞回程锦州怀里。
程锦州被他打出肌肉记忆，花塞到怀里，不等兰柠开口，他主动抱好，并且摆正姿态。
黑纸包着白菊花，他的脸板板正正在花的上方，很像遗像。
兰柠轻拍他的肩膀：“程总，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走到外间客厅时，兰柠把那个果篮又提走了。
路过护士站，兰柠主动停下，配合值班护士做好了登记。
按照原路下楼，路过门诊大厅时，竟然撞见了一个熟人，林显原。
林景深并不在，只有林显原一个人从诊室走出来。
距离拆房子满打满算也才半个月的时间，他竟然老得兰柠都快认不出了。
他并没有发现兰柠，出了诊室径直离开。
兰柠往他刚刚出来的门口望了眼，肝胆外科。
他盯着林显原出了大门，快步朝那间诊室走去……
第五十八章
兰柠将果篮放在分诊台, 随即敲响了诊室的门。
现在已经临近下班，医生并没有接诊其他病人，见他进门微微有些诧异：“先生你挂号了吗？”
兰柠佯装急切, 快步走到医生跟前：“您好医生, 我是林总的司机，他检查结果单好像落在您这儿了。”
林显原刚刚出去不久，医生闻言并没有怀疑兰柠的身份，翻找桌上其他纸张，半晌回答：“不在我这里，你让林先生再仔细找找。”
兰柠焦急道：“林总回车上找了两遍，都没有, 您能在帮忙打印一份吗，林总还要去医院看望夫人, 赶时间。”
医生略略犹豫了一下：“林先生自己怎么没来？”
兰柠很自然地回答：“他正在和小林总通话, 待会要一起去湖西路的医院看望夫人。”
听到医院的地址，医生抬头看向他：“林夫人在那边的医院？”
兰柠有些为难：“是, 夫人前段时间接受治疗的, 所以才没能陪林总过来检查。”
林显原今天的确是一个人来的，为此医生还问过他家属为什么没来。
兰柠又继续补充：“小林总工作忙也脱不开身。”
医生听出兰柠对林家很熟悉，就没再多问，而且一张结果单，又不是病历, 出了医院再没有其他用处，遂答应兰柠的要求：“你稍等一下。”
很快医生将结果单打印出来递给兰柠。
兰柠接过单子，并没有表现出很关心上面内容的样子, 他甚至是反着拿的单子：“谢谢医生。”
他对单子漠不关心的态度彻底打消了医生的疑虑：“不客气。”
兰柠出了诊室提着果篮离开医院。
坐在出租车上才拿出单子打开。
是肝部化验检查的单子，兰柠没耐心看那些数据指标, 直接扫向最后结果：
肝内多发占位，考虑肝癌并肝内转移。
兰柠：“！”
他又将结果逐字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林显原病了，肝癌。
他盯着结果单看了好一会儿，又突然失去兴趣一般将单子丢开，讥诮地嗤了一声。
这个结果着实令他意外，回想起刚刚林显原走出医院时的神态，他自己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下车回家的路上，他将检查结果单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路过楼下烧烤店，打包了一些烤串，还有一打啤酒，他今晚没什么事，打算在家里庆祝一下。
兰柠知道自己的心态很卑劣，别人生病，自己幸灾乐祸会显得很LOW，但没办法，他就是很想庆祝。
卑劣就卑劣吧，他当过善良单纯的好人了，不想再当了。
他到家刚把烧烤放到盘子里，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兰柠，我们好好谈谈。”
听声音是程锦州。
兰柠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旁，把啤酒放进冰箱，又拆开果篮，拿了一串葡萄走去厨盆边打开水龙头，仔细冲洗。
程锦州那边没得到回答，声音又高了几度：“兰柠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录音发出去，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
他说的坏处兰柠清楚，无非是真人秀会受到影响。
第一期的反响很不错，兰柠不仅收到了人气热度，还得到了第一个代言。
如果人气继续累计，对他今后拍剧接戏都有很好的助力。
反之节目受到影响，他刚刚升起的热度也会跟着下滑，甚至有可能被一朝打回原地。
兰柠将洗好的水果放在果盘里放到餐桌上，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代表着他在听。
程锦州趁热打铁：“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闹成鱼死网破的必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满足，这样你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对我们双方都好。”
兰柠捏了颗葡萄在指尖，视线落在圆润饱满的弧度上，脑海里的思绪却没停，足足过了有半分钟之久，他才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兰柠终于搭话，程锦州语气明显比之前放松了些：“是时尚资源还是拍戏？我都能办到。”
兰柠嘲弄地笑了下，将葡萄咬进嘴里：“都不是，是其他方面的。”
“是什么？哪方面我都会尽力。”程锦州很着急。
兰柠语气变得严肃，听上去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你的品牌应该有跟广告公司合作吧。”
程锦州设计师出身，在国外混出些名头以后回国创建了自己的品牌。
那边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兰柠会提到这方面的事：“有，怎么了？”品牌宣发造势，软硬广告铺展都需要和广告公司合作。
兰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的品牌下一季度的推广能不能和林氏合作？”
现在是春末，所有服装品牌的夏季推广都已经开始了，秋季也基本已经敲定，所以兰柠说的合作只能是冬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程锦州听到他的话，先是惊讶，紧跟着就是不屑。
惊讶是他竟然用视频这么重要的事开口给林氏要好处。不屑是因为这个好处讨得太远了，生活变故那么多，眼前的才是切实的。
还是太嫩了，没头脑的疯子而已。
程锦州略略迟疑了一会儿：“如果合作，只能是冬季系列。”
兰柠走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可以，只要能和林氏合作就行。”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那段录音……”
“只要你和林氏合作谈成，我会删得干干净净。”兰柠爽快地保证。
他们也不是能闲聊的关系，该聊的都聊完了，就挂了电话。
兰柠拿了个杯子，将啤酒缓缓倒进去，目光盯着酒面浮起的泡沫，嘴角慢慢勾出笑来。
他相信程锦州的为人，一定不会让林氏好过。
兰柠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虽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短时间内凭借他个人能力彻底扳倒林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利用一些外力。
林追野断了对林家的帮衬，是兰柠刺向他们的第一刀，那第二刀就应该让程锦州来。
***
挂了电话，程锦州不屑地把手机丢在一旁。
一旁的隋希梦很着急：“怎么样？他开出了什么条件？”
程锦州嘲弄地笑了笑：“没想到那疯子还是个恋爱脑，我早就怀疑他和林追野有问题，果然如此。”
隋希梦讶然：“他没有给自己讨好处，反倒想帮林追野要资源？”问完她又觉得不对，以林追野现在的咖位，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搞到能匹配林追野的资源。
程锦州一副得势的模样：“他没有替林追野讨资源，不过也差不多。”
隋希梦更迷惑了：“他到底说了什么？”
程锦州嘴角压都压不下去：“那个傻X，竟然让我们和林氏签冬季的广告合作。”
“林氏？林追野家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广告公司？”隋希梦也同样惊讶。
自从上次林显原出轨的事闹上热搜以后，林氏的业务直线下滑，林追野又彻底断了对他们接济，现在林氏生意维持的异常艰难。
惊讶过后，隋希梦也露出嘲弄的笑：“兰柠和林追野还真有一腿，怪不得林追野当时要针对我们为他出头呢。
现在林追野因为热搜的事有意和家里疏远，兰柠这是为爱甘愿做炮灰，想帮林家。”
程锦州默认了隋希梦的话，他也是这么想的。
隋希梦满眼得鄙夷：“还真是个恋爱脑，不过，你不会真的要把冬季系列的宣发交给林家吧？”
程锦州哼了一声：“当然不会，我刚刚答应，不过先稳住他而已，至于林家，你放心吧，撑不到和我们合作的那天。”
隋希梦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林家现在走下坡路，但之前在林追野的影响下他们公司积攒了不少客户，即便找不到新合作方，只吃老合同也能撑个两三年。”
程锦州慢慢收了笑意：“撑也是硬撑而已，我们推一把，不就倒了吗。”
隋希梦恍然，随即笑得更加得意：“林家倒了，兰柠会气死吧，这个蠢货本来想帮忙，结果却递了一把刀，让林家死的更快了。”
***
明天就出发录制第四期，兰柠打算睡个懒觉，结果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了。
兰柠拿过手机本想按了继续睡，但看到号码时，又不困了。
是林显原打来的。
兰柠从床上爬起来，等了几秒，才点了接听。
林显原嘶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兰柠，是我。”
兰柠嗯了声：“有事吗？”
“我想见你一面，有很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说。”
林显原声音有气无力的，一副命不久矣的德性：“在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见面谈吧。”他也确实命不久矣了。
兰柠：“你不说我挂了。”
“别别别，我说。”林显原叹了口气：“你从家里离开这些天，我心里一直很难受，我不停地反思，才认识到自己做错了太多事，心里对你的愧疚也越来越重……”
兰柠才不会被他的话骗：“滚。”
骂完便将电话给挂了，还没来得及把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他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我明晚在隆升酒店办了晚宴，请了很多朋友来作见证，我要公布你的身份，将你认回林家。
第五十九章
兰柠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沉默几秒后，主动拨通了林显原的号码。
通话很快接通，可以听出, 林显原的情绪比之前高了很多, 甚至带着些兴奋：“兰柠，我发的消息你看到了是吧？”
兰柠眼带着嘲弄，但语气却很认真：“你这次不会又在骗我吧？”
林显原誓言旦旦：“我保证说的都是真的，也都是发自真心的！宴会场地我都订好了，不信你可以去隆升酒店问他们的经理。”
隆升酒店，兰柠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林家小区正门那条街上的一家酒店。
与其说是酒店, 不如说是餐馆更合适，一家比小吃部大不了多少的餐馆, 这样的场地也能叫宴会吗？
兰柠反对：“我不同意在那里办宴会。”
林显原出人意料地没有表露出不悦, 而是耐心问道：“那你想在哪里？场地随你挑。”
兰柠瞥了眼窗外的天气：“我们见面谈吧，我选好了地方给你发地址。”
“好好好, 见面谈最好不过了。”林显原满口答应：“那我等你。”
结束通话, 兰柠转头看向窗外，皱眉怫思。
林显原必定是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他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人渣不会良心发现，更不会有翻然悔过一天，这一点兰柠十分笃定。
他这么做, 兰柠能猜到的可能就是跟他的病有关，有些肝癌是可以通过肝脏移植来治疗的。
和肾脏低配型率不同，肝脏移植亲属间匹配率很高, 而且他事先调查过自己的资料，知道自己的血型, 不出意外，自己应该和他是同血型，匹配率又会提高，所以林显原在打肝脏移植的主意。
他知道贸然说出来，自己一定不会同意，就先给点甜头，公布他的身份，兰柠就会感激涕零，同意捐赠。
如果兰柠不同意，他也有下一步计划，只需要找公众号曝光兰柠不孝，对亲生父亲见死不救，再雇些水军带节奏道德绑架，兰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毁掉。
兰柠指尖轻轻叩击着屏幕，琢磨了良久，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慢慢形成。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罗毅的号码，拨了过去。
坐在餐桌旁，喝着美式咖啡，吃着干巴面包的霸总从容地接起电话：“早上好，兰柠。”
毕竟要求人办事，兰柠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罗毅，你的那个医生朋友认识基因鉴定方面的人吗？”
他平平无奇的一段话，却吓得罗毅手滑差点打翻咖啡，惊惶道：“怎么知道我有个医生朋友？！”
霸总都会有一位医生朋友，这个朋友不仅医术高超，路子也广，什么药都能搞到，还胆子大特别爱接私活。
但这些兰柠是不会告诉他的：“因为你人脉广啊，你这么优秀的高质量社会精英，身边的朋友也一定很优秀。”
罗毅飘飘然了，把垫面包的防油纸塞嘴里嚼了：“其实我只是一般优秀。”
邹驰宇在一旁看的心累，指了指他手里剩下的纸，小声提醒：“罗总，纸不能吃。”
罗毅这才回过神儿，把纸吐了，问兰柠：“你问基因检测干什么？”
“做亲子鉴定。”兰柠自己不说，罗毅也一定会问他的医生朋友，还不如直接告诉他算了。
罗毅表情凝了几秒：“你跟别人生孩子了？”
兰柠否认：“当然没有，是给其他人做，事情太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帮我问问你的朋友，我很急。”
罗毅答应的很爽快：“可以，我现在帮你问，一会儿回复你。”
挂了电话，兰柠一边洗漱，一边琢磨，如果罗毅的医生朋友做不了，那就只能找柳竞寒了。
不过柳竞寒希望不大，他不算霸总。
他刚刚洗完脸，罗毅就回话了，已经跟他的医生朋友打过招呼，还把医生的电话发给了兰柠，让他直接联系就成。
兰柠没耽搁，直接打给了那个医生，和他猜的一样，这位朋友路子野得很，亲子鉴定不过是小事一桩。
计划第一步顺利实施，兰柠吃过早饭以后，在医生说的那间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把定位发给了林显原，并且要求林景深也一定要来。
林显原有些不情愿：“让景深来做什么？”
兰柠早就想好了说词：“你要公布我的身份，以后我就是林家人，林景深作为我大哥，以后林氏的继承人，我必须要知道他的态度。”
林显原犹豫了一阵，但还是答应了。
***
兰柠到咖啡厅不久，林显原和林景深也到了。
林显原同昨天在医院见到的样子差不多，但精神状态明显要好一些。
令兰柠意外的是林景深，他的的状态也很颓废，平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今天竟然穿了运动装。
兰柠视线扫过他的裤子，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运动裤好，有弹力，不怕撕裆。”
林景深退后两步，下意识夹紧双腿。
那噩梦般的一晚，又浮现在他脑海里，甚至耳边还能听见那些人的笑声。
他因为这件事，整夜失眠，现在很少参加宴请酒会，只要一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他就会不自觉地夹紧双腿，感觉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裤.裆看。
这种精神折磨，远比被兰柠扇逼兜的伤害要大的多，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只要想到这件事他还会阵阵窒息。
整个北城商圈里的人都知道他穿开裆裤参加宴会的事，林显原当然也知道，他安抚地拍了拍林景深，开口转移话题，替他解围：“兰柠，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
兰柠勾起唇角，露出笑来，难得语气平和：“我过得很好。”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请坐。”
父子俩刚刚坐下，林显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表演，带着哭腔：“兰柠，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担心你，自责后悔，我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兰柠慢悠悠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静静地听着他哭诉。
林显原越哭越上头：“兰柠，这次我是真心要把你认回林家，从今以后你就是林家人了，你不再是孤儿。”
兰柠抿了口咖啡，顿了顿：“林总他同意了吗？”
林显原瞥了林景深一眼，在桌子下踢了踢他。
林景深收到暗示，开口：“愿意，我也希望能尽快向大家公布你的身份。”
他们父子俩，来时就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图兰柠的肝脏，一个则是图兰柠的人气。
真人秀开播以后，兰柠人气飙升，还拿到了CR的夏季系列代言。
兰柠对于林景深来说就是一颗新发芽儿的摇钱树。
林追野那边他现在是一个子儿都捞不到了，要尽快培养新的摇钱树是当务之急。
兰柠笑意加深了些：“你们知道的，能被光明正大的认回林家一直是我的心愿，你们能这么做我很开心。”
兰柠的话让对面坐着的父子心花怒放，林显原已经迫不及待了：“那我们明天就举行宴会，正式把你认回来，到时……”
兰柠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林显原等着他的肝救命，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他都会答应：“你说，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兰柠将手里的咖啡放下，悠闲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第一，我要风风光光地被认回林家，隆升太寒酸了，我不同意在那里办宴会。”
林景深和林显原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那你……想在哪办宴会？”
“颐馆吧。”兰柠幽幽道。
北城人就没有不知道颐馆的，一场宴会仅仅场地费就百万起步，加上其他酒水宴席没有八位数是进不了颐馆大门的。
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林景深手里的咖啡杯都端不稳了：“颐馆？你知道那里有多贵吗？你配得上那里吗？”
兰柠嗤了声，脸色也冷了下来：“怎么？不是要把我认回林家吗？现在又说我不配了？”
林显原瞪了林景深一眼，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花千万办一场酒会，这已经不仅仅是让他心疼，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头肉：“小柠，你这个攀比虚荣的心态不好，不如我们……”
兰柠起身就走。
“唉唉！”林显原连忙起身将他拦住：“别走，有事我们慢慢商量。”
“这件事上没得商量。”兰柠躲开他径直离开。
林显原追出几步，提气拧眉，闭眼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林景深立刻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怨毒地瞪着林显原和兰柠。
林家的钱还不都是公司赚的，而公司都是他在管，他也默认那些钱都是自己的。
但他又不敢和林显原正面起冲突，毕竟林显原只是放权，还没完全让位，而他又有一个极致命的把柄，只能隐忍不发。
兰柠嗤了声，重新坐回去：“既然第一个要求你们答应了，那我们就来说说第二个。”
林显原深吸一口气：“你说吧，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兰柠眼风扫过林景深，幽幽道：“去做亲子鉴定。”
他话音一落，林景深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一层，手里一直端不稳的咖啡杯终于倒了。
林显原被蒙在鼓里，略带责怪地看着林景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景深埋着头，手忙脚乱抽纸巾擦拭溅到身上的咖啡，甚至不敢接话。
林显原又目光转向兰柠：“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做这个？”
兰柠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似笑非笑地睨着林景深：“当然是在宴会当天堵住其他人的嘴，证明我是……货真价实的林家人。”
林景深攥着纸巾的手骤然一紧猛地抬头看着兰柠。
兰柠也正在戏谑地看着他。
林显原没注意到他们俩交汇的视线，还在琢磨兰柠刚刚提出来的第二个要求，不过和第一个比起来，显然不算什么，点头答应：“好，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兰柠看了看时间：“现在就去，我明天要离开北城去录节目，这几天都没时间。”
林显原也着急，毕竟病情不等人。
出了咖啡厅，兰柠瞥向马路对面：“就去那家医院吧，方便。”
林显原答应，林景深满身抗拒：“事情谈完了，我先走了。”
兰柠跨步挡在他面前：“你也一起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林景深现在像被放在火上烤，留下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在咖啡厅地时候他就已经坐不住了，万万不可能去医院的，他急躁的推开兰柠：“让开，我不去，我要回公司。”
兰柠被推得一晃，脸色骤然变冷，揪住他的头发将人扯到自己跟前：“林景深，敢跟我动手了？”
林显原忙将两人拉住：“算了，景深不去就算了，他公司忙。”
兰柠压着眉峰看了他一会儿，冷哼一声松开了他：“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今天不和你计较。”
林景深气恼地将被抓乱地头发整理好，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柠注视着他的背影，默默将手握紧，他的掌心里缠着数根从林景深头顶扯下来的头发……
第六十章
挂号时, 兰柠避开林显原给那位医生发了条消息。
医生让他把挂号编号发给他，然后正常走流程就好，后续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兰柠按照医生说的做, 提交样本的时候他给了护士两份, 一份是他的，另外一份是他刚从林景深头上薅下来的头发。
林显原看着他把两份样本递出去，很是诧异：“你怎么递出去两份？”
兰柠诚实道：“一份我的，一份林景深的。”
林显原看不到自己头顶的绿光：“你把景深的递出去干什么？”
兰柠不在意道：“两份亲子报告更有说服力，以免到时候有的人怀疑我这份报告是假的。”
将样本递上去以后护士告诉他们回去等结果就可以了。
走出医院，林显原叫住了兰柠：“等举办宴会的时候，小野肯定也会知道, 不要告诉他真相。”
兰柠没滋没味地瞥了他一眼：“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回到家以后，兰柠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准备明天出发去胥城, 录制第四期。
为了响应官方号召，带动国内旅游经济发展, 说白了就是为了上星好过审, 节目组选择的城市都在国内。
胥城是一座古城，整座城古韵味十足，同北城现代化形成鲜明对比。
闲适恬静的氛围，没有喧嚣紧张的快节奏生活，来到这里, 时间仿佛也跟着慢了下来。
去往酒店的路上，兰柠一直看着窗外。
他很喜欢这里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有种置身世外的新奇感。
柳竞寒见他一直看着窗外出神, 胳膊肘碰了碰他：“小柠，你怎么一直发呆。”
兰柠收回视线, 转过头：“我在看外边的街道，这里很美。”
柳竞寒习惯了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对这里兴致不高：“好看是好看，但我觉得气氛怪怪的，跟影视城似的，晚上应该会很恐怖。”说着指指路过的一座石桥：“那桥上如果半夜站个红衣服的人，能吓死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兰柠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不喜欢这里，同样的，柳竞寒也不会因为兰柠多说几句就会变得喜欢。
兰柠没再继续聊下去，而是换了其他话题：“寒哥，你知道新的驻场嘉宾是谁吗？”
柳竞寒眉峰一扬，表示兰柠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还记得上次在酒吧，跟你打招呼那个白毛吗？”
兰柠默了默：“江云檀？”凌江集团总裁的小儿子。
柳竞寒点头：“对，就是他。”
兰柠记得他好像没在家里的公司上班，是个赛车手：“他不是赛车手吗？他和谁组队？”
“管家。”
这个组合是兰柠没想到的：“很新奇的组合。”
柳竞寒也赞同：“是啊，策划组都是人才。”
本以为司机会把他们送到酒店，明天才去片场。
没想到司机直接把车停在了一路边的一处宅子前，示意他们下车：“二位老师，我们到了。”
“到了？”兰柠和柳竞寒同时看向路边。
一间老宅子，经过岁月的沉淀，庄严古朴。
工作人员帮他们把行李搬下车，提进宅子。
他们来得不算早，罗毅和邹驰宇还有季扬和林追野都已经到了。
他们进门时，季扬和罗毅悠闲地坐在外厅的竹椅上聊天，邹驰宇神色严肃在门口打电话，林追野正捧着手机在打字。
几人听到兰柠和柳竞寒的脚步声纷纷朝他们看过来。
林追野看过来的时候，兰柠手机刚好响了，看向屏幕，是面前人发的消息：
—飞机晚点了吗？
—我去接你。
兰柠又将视线移到林追野身上，冲他晃了晃手机。
林追野似乎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愣了一下，随即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
像一只孤零零等在家里的狗狗，突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知道自己想见的人回来了，尾巴不受控制地摇啊摇。
柳竞寒走过去坐在罗毅旁边，伸了个懒腰：“诶呦，这一路累得我腰疼。”
兰柠没坐过去，和几人打了招呼，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准备先回房间。
他刚走没两步，林追野也起身：“我回房间了。”追上兰柠低声说了几句。
他声音压得低，其他人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只见兰柠松手把行李箱推给他拿着。
剩下几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柳竞寒坐正身子，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我怎么觉着有情况呢？”
季扬一副知道很多的样子：“我也觉得小野不对劲儿，CR的广告他主动提的，为了腾出时间，前前后后赶了三个通宵的通告。”
柳竞寒撑着下巴幽幽道：“他小子图谋不轨。”
季扬笑笑：“长大了吧。”
柳竞寒歪着身子撞了季扬肩膀一下：“谈恋爱可不行，小柠现在以事业为重。”
季扬略嫌弃的躲开他：“这事你和我说什么？你去和他们俩说啊。”
一旁罗毅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回，慢慢板起了脸，突然出声：“邹助理！我要开个会。”
季扬和柳竞寒的聊天被他打断，纷纷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罗毅。
聊得好好的，开鸡毛会啊？
罗毅也没等邹驰宇，自己先走了。
邹驰宇正在和公司的副总谈工作上的事，诧异地挂断电话，走到季扬和柳竞寒身边还确认了一下：“两位老师，我刚刚没听错吧，罗总是说开会吗？”
柳竞寒指指罗毅的背影：“你快去吧，我看他怎么有点要发火了呢。”
邹驰宇说了句谢谢，一路小跑着跟上去了。
剩下的二人感慨：“邹助理也挺不容易的。”
***
林追野帮兰柠把行李提到门口，知道他赶飞机累了，并没有多留。
兰柠也确实有些累，今早为了赶飞机，起得很早。
他是能熬夜却不能起早的体质，早晨睡不够，一天都恹恹的很容易累。
兰柠把行李提进房间，屋子的装修延续了老宅子的古朴风格，家具也都是老物件，虽然年代久远，却处处都透着典雅华贵。
屋里的格局和古装剧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床都是梨木雕花的架子床。
虽然兰柠先进房间，但他并没有在主室的架子床上休息，放好行李箱，打算在中室的榻上躺会儿。
他刚刚坐在榻上，还没来得及躺下，房门就给敲响了，他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拉开房门，站在门口的人是罗毅。
兰柠前几天刚刚拜托他帮过自己，还欠着他人情，态度比之前温和许多：“罗总，请进。”
罗毅也没客气，大步走进房内，坐在木椅上。
兰柠故意没关门，走过去坐到正对门口的椅子上：“罗总找我有事吗？”
罗毅手搭在高几上，略略沉默了一会儿：“我找你聊聊天。”
前天找他帮忙，兰柠还是觉得当面感谢一下的好：“前几天的事，谢谢你。”
他说话时，罗毅一直看着他，神色如常，毕竟在兰柠面前他的眼睛是不敢轻易起雾的：“对了，上次你在电话里说事情很复杂，还需不需要我帮其他的？”
兰柠笑笑：“谢谢罗总好意，上次的事已经给你添麻烦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解决。”
“都是小事，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罗毅盯着兰柠带着笑意的眉眼，呆了呆：“你笑起来很好看。”
“？”兰柠不笑了。
罗毅却还盯着他看：“其实……你不笑也好看。”
兰柠匪夷所思地盯了他几秒，觉得这人怎么有点反常，清了清嗓子：“罗总，你那位医生朋友有什么爱好，或者喜欢的东西吗？我想送他件礼物，感谢他帮忙。”
这个话题把罗毅的注意力拉回来，但语气冷冰冰的：“不用给他买礼物，他不需要。”
兰柠更加确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这人今天的确不正常。
罗毅目光落在前方，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很纠结的样子。
兰柠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先开口：“罗总，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罗毅深吸一口气：“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这个回答属实令兰柠意外：“什么交易？”
“我的初恋回国了。”罗毅沉声道。
兰柠更意外了：“他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
罗毅抬手摁住眉心，愁闷地叹了好几声：“我可以每月个给你一百万，或者你开价也行。”
每月一百万？
这个价格不禁让兰柠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下意识地看向门外来来往往的剧组工作人员。
将身子往罗毅那侧探了探，压低声音：“我平时是有点疯，但我并没有被医院确诊，而且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做。”
兰柠穿了这么多副本，是有基本操守的，要尊重社会背景，不会蠢到把自己搭进去。
罗毅被他绕懵了：“你以为我要你做什么？”
兰柠一脸严肃，横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鲨了他。”
罗毅哽住了：“……”半天才回神儿：“不是，我是想……让你当我的协议替身。”
兰柠猛地撩起眼皮儿，阴戚戚地看着他：“原来是你自己想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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