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柳竞寒正联系祁蒙的经纪人。
兰柠从助理手上接过袋子打开,开始换衣服。
名气越来越大,偷拍跟拍的狗仔也越来越多, 每次回家都和做贼一样。
柳竞寒和祁蒙的经纪人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 转身想告诉兰柠,看到他的打扮,话又转弯了:“你穿这身别说狗仔,我都认不出你来。”
四年前兰柠因为电影《红日逐月》爆火,斩获了那一年各大奖项。
耀眼的成绩让他收获了大批影迷粉丝,微.博的粉丝数量就是在那时候破千万的。
随着粉丝增多,生活出行都带了不便, 被跟拍偷拍已经成了日常。
甚至有私生找到他家,趁他不在开锁入室。
那套房子是兰柠在录第一档真人秀时候买的, 刚刚搬进去不久。
因为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糊糊, 没有考虑到会被跟踪偷拍的问题,只选了生活便利的普通小区, 现在不得不换了安保更好房子。
兰柠整理好衣服, 戴上帽子:“我感觉最近狗仔又发现我家地址了,时不时会有狗仔在附近出现。”
柳竞寒大惊:“那你……要不要再换一间楼层更高的房子?”
兰柠现在已经住到36层了:“你要把我送到国际空间站去?”
柳竞寒嘿嘿一笑,正要说话,被电话打断,是他最近交的男朋友, 两人打通电话也能黏糊半小时。
兰柠搞不懂情侣间的小情.趣,默默把头转到一边,听着柳竞寒夹着嗓子叫宝宝, 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翻白眼。
谁要是这么和他说话, 他能烦死。
离他停车地方不远了,司机拐进一处胡同,他趁着灯光昏暗下了车,去地下停车场找到另外一辆车,确定没有狗仔记者跟踪,启动车子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和祁蒙经纪人谈协议兰柠并没有到场。
一是相信柳竞寒会处理好,二是他根本没时间,上午有杂志封面要拍,下午有两家代言补拍宣传视频,晚上还要抽空试礼服过两天有个星光晚宴,他也要到场。
忙完这些已经九点钟了,他回家还有两部剧本要看。
刚刚到家,接到了柳竞寒的电话:“小柠,协议已经谈好了,祁蒙那边也很愿意合作,我和他经纪人商量一下,就选在星光晚宴当晚你去祁蒙家,我会找公关带一波热度,然后你们发一下官宣文案就好了。”
兰柠翻开剧本,找到之前留下的标记:“嗯,我知道了。”
电话刚刚挂断,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是祁蒙。
兰柠顺手点了接听:“晚上好,祁蒙。”
那端的男声很温柔,带着笑意:“阿柠,你猜猜我在哪儿?”
兰柠顿了顿:“健身房?或者或者餐厅?”
“都不是,我在家居馆。”祁蒙声音听上去很愉悦:“我在给你选睡衣和床上用品。”
兰柠翻剧本的手顿了一下:“你给我选这些东西干什么?”
祁蒙地热情并没有被他毫无波澜的询问浇灭:“寒哥还没和你说吗?过两天你要来我家里过夜,而且你以后也要经常来啊。”
兰柠阖上剧本,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咬在唇间,随后拿起打火机点燃。
一缕烟雾袅袅上浮,丝丝绕绕拂过他面前:“我不留宿,该拍的拍完了,我就离开。”
“可是离开,会被猜我们不合吧。”祁蒙小声反驳。
兰柠将烟夹在指间,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我偷偷走,离开时不会被拍到。”
祁蒙默了默,转移了话题:“对了,过两天TTM在F国有场秀,我们一起去吧。”
兰柠最近日程安排得很满,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我可能没有时间。”
“等我们见了面再商量。”祁蒙声音突然压低些:“有人认出我了,先不聊了。”
“好,再见。”挂了电话,兰柠夹着燃了半截的烟来到窗边,将窗子打开。
他住得地方,可以俯瞰很远,目光所及灯火通明。
他现在站的很高,看得很远,却要处处小心,站在平地时不怕摔,摔了也没有多疼。
但是这么高,摔下去可就要伤筋动骨了。
人会随着身处的环境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穿书局的那些记忆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淡,很多事也都变淡了。
兰柠看着玻璃窗上的影子,静默着没出声,直到指尖传来一阵热意,他才回过神儿。
将烟蒂摁灭,转身进了浴室。
***
星光晚宴,这种商业酒会,看似群星璀璨,一片祥和,可对于镜头前的艺人来说,就是一场暗斗。
所有参加晚宴的艺人,会被观众粉丝放在显微镜下从头发对比到鞋尖。
一个微表情,一个不经意的抬眸,都有可能成为明天的谈资。
兰柠身穿VM高定西装,挺拔矜贵,眉目清俊,这五年来,他颜值变化不大,自身韵味主要来自于气质的改变。
柳竞寒没有和他一同出席,而是留在后台。
今晚季恒带着两名星辉的艺人和他一起走红毯。
这两位艺人是星辉最近力捧得新人,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但出镜率很高,所以会出现在红毯上也不足为奇。
兰柠和季恒走在中间,两位新人走在他们左右。
站在兰柠身边的是个男生,紧张局促地望着兰柠,小声小气地和他撒娇:“柠哥我好紧张,腿都在抖,我挽着你好不好?”
兰柠淡漠地瞥了眼:“腿抖走不稳?那换个能走稳得人来。”
男生神色一僵,无措地看向季恒。
季恒带着半真半假的笑意:“阿柠你就会开玩笑,都是自家弟弟,你别吓唬他。”
场控司仪已经招手向他们示意,兰柠整了整西装抬步向前走去。
季恒给男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一整晚,有无数人在盯着看着,兰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最近几年,也被逼着适应了。
面对各方人脉,导演制片,资方大佬,他都能游刃有余。
席间,他多喝了几杯,有些头疼,他找了机会,出去透透气。
像他这样出来透气的人并不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兰柠选了个安静得角落,静默地看着外边的夜色。
身旁有几人在聊天:“你那个项目谈的怎么样了?还没成吗?”
“唉,别提了,他们老板最近住院了。”
“住院?”那人很是惊诧:“听说挺年轻的啊,身体这么不好,什么病啊?你趁这个机会去看望一下?”
“我怎么没提啊,助理压根儿不搭茬儿,还挺忌讳的,我就没再多问。”
同聊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分析:“不让探望,还挺忌讳的,应该是得了什么不能外传的病吧。”
“嗐,谁知道呢,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这个圈他是老大呢。”
那人又啧啧感慨:“这才几年,就能做到这个高度,他之前可是身无分文去的,干掉了前老板,自己爬上去,是个狠角色。”
对方听得很是来劲儿:“这个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现在这位最开始是靠身子上位的。”
“啧啧啧,能靠身子上位,说明这位有点姿色啊。”
两人越聊越猥琐,兰柠懒得听了,起身打算回去。
那两人还在继续:“他也是北城人,你要不要托熟人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我还真问了,他以前是混娱乐圈的,和季家有交情,这不我今天就来了。”
兰柠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大步离开。
晚宴结束,季恒带着今天一起走红毯的两位艺人先走了。
兰柠则去后台找柳竞寒。
他现在的咖位,有独立的化妆室和休息间,刚一开门,就听到里边有人在聊天。
见他进门,里边的人向他看过来,祁蒙满脸笑意,看上去今晚的心情很不错:“阿柠,你回来了。”
兰柠露出点笑:“祁蒙,稍等一下,我换下衣服。”
祁蒙忙点头:“好,我等你。”
兰柠换衣服,柳竞寒等在更衣室外:“待会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你和祁蒙先走。”
兰柠解开外套挂在一旁,应了声:“好。”
柳竞寒还站在外边没有走,徘徊了一会儿:“小柠,你待会儿……”
“寒哥,我知道。”兰柠打断了柳竞寒的话。
知道他要说什么,想嘱咐自己和祁蒙尽量表现得亲密一点,既然已经选择协议恋爱,就不要被传出不和的负面新闻。
柳竞寒没再多说,轻拍了把门板示意他,转身离开。
兰柠和祁蒙一起出了会场,上同一辆车。
身后记者像是磕.了兴.奋.剂,前赴后拥,紧跟着一道离开。
一路上祁蒙都在和他聊天,时不时地把手机上看到的有趣内容拿给他看:“阿柠,你看这个,好有趣。”
兰柠也在看手机,毫不意外,他和祁蒙一同离开的事已经传到了网上。
兰柠放下手机,看了看祁蒙的屏幕,一条吐槽视频,但兰柠并不觉得好笑,但总不好扫兴,附和着:“的确很有趣。”
转眼到了祁蒙家楼下,不下车也知道,这会角角落落里,狗仔们等候多时了。
下车前,兰柠看向祁蒙:“待会下车,我们牵一下手吗?”
祁蒙亮着眼睛点头:“要!”
祁蒙先推开车门下车,殷勤地跑到兰柠那一侧替他拉开车门,将手递到他面前。
兰柠垂眸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手,牵了上去。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进了祁蒙家。
当晚#两位影帝深夜牵手同归爱巢#的词条就杀出一众重围,仅仅十几分钟就冲上了热搜:
—呜呜呜,麻麻,我磕到真的了!
—卧槽!卧槽!
—什么共赴爱巢啊,两人是又要合作新剧在工作吧,不要乱说啊。
—祝福祝福,小柠檬都二十五岁了,也该谈恋爱。
—哈哈哈哈,我们蒙奇奇杀出重围,转正啦。
—合作新剧也不妨碍恋爱啊,真夫夫才是最好磕的。
兰柠看到热搜时,已经回到自己家。
柳竞寒这么晚了还没睡,给他打电话:“目前来看,大部分粉丝对你和祁蒙的恋情接受良好,再炒一炒,你们就可以官宣了。”
“嗯,寒哥你看着办吧。”兰柠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喝一杯睡不着。
他这几年熬夜工作,导致睡眠越来越差,现在即使不熬夜,睡前也要喝一杯烈点的酒才能睡着。
柳竞寒嗐了一声:“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
“不是协议恋爱吗?”兰柠淡淡道,他只把这件事当成工作而已。
柳竞寒哽了一下,试探着:“你难道真的不考虑考虑祁蒙吗?他人品,样貌,家势都不错,你们合作也很有默契。”
兰柠喝了口酒,辛辣的液体带着灼烧感流过口腔,滑过喉咙,坠进胃里,热辣辣的:“寒哥,五年前就和你说过,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柳竞寒又叹了一口气:“是我多嘴了,不过你也不能用这种想法禁锢自己,遇到合适的人,总要给彼此一个机会,人一直憋下去,会变.态的……”
兰柠打断他:“寒哥,你快去释放吧,我要睡觉了。”
说完把电话丢在一旁,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进了浴室。
洗完澡以后,再次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很多个未接电话,都是柳竞寒打的。
兰柠微微皱眉,按道理来讲,他这会应该在和他小男友腻歪着,没空搭理自己才对,打了这么多,应该是有急事,回拨过去。
电话被秒接:“小柠,你和祁蒙的热搜被撤了!”
听了消息,兰柠也愣了一下:“是季恒撤的吗?”
柳竞寒情绪有些激动:“我打不通你电话,就去问他了,他说不是。”
季恒不至于敢做不敢当,但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第七十二章
F国, 赫伯特医院。
走廊里冷清空旷,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儿,几道身影形色匆匆。
一名护士边走边汇报病人的情况:“先生他的情况在今天加重, 却执意要出院。”
医生拧着眉头, 翻看病程记录:“他一个小时前还在用咪达唑仑注射,根本达不到出院标准。”
“当时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消息,突然情绪失控。”护士如实道。
医生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脚步也随之加快,但到达病房门口,却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 才敲响病房的门,但并未得到回应。
他等了一小会儿, 推门走进去。
病房内空无一物, 只有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四肢被束缚带固定, 人仰面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医生放轻脚步,走到病床边:“林先生,您现在的情况不能出院。”
病床上的人毫无回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但从他手腕和脚踝处深深的勒痕,以及周围磨破的皮肤可以看出,他刚刚并没有如此安静, 显然经历了剧烈地挣扎。
医生继续劝说:“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的状况出院以后很危险,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您这次发病比以往都要严重,躯体症状已经影响正常生活,您必须暂时放下其他事情,专心治疗,保证按时用药,只有病好了,您才能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
去见想见的人。
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僵硬的转过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用了药的原因,他的眼神空洞涣散,声音嘶哑:“我的药……不在这里。”
病因他而起,却不能因他而愈。
医生听懂他的意思,这四年来一直在负责他的治疗,明白他的心结在哪儿。
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您现在不适合去见他,你只有病好了才可以……”
“他们牵着手。”病人打断了医生的话。
一想起网上的那些照片,想起那个背影,想起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的心就像被放进滚水里煮,他就要疯掉了。
不,他已经疯了。
五年,他没有一个日夜不想他,手腕处交错纵横的疤,一次又一次地抢救记录,都是在为他做倒数。
他撑不下去了,时间没能让他淡忘一丝一毫,反而在日思夜想中加剧。
医生阖上手里的记录表,转身示意护士先出去,随后才开口:“这次有没有可能也是误会呢,毕竟之前也传过很多次这样的误会,那些记者的报道,都不可信。”
林追野面朝向他,空洞的眼神无法聚焦,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深切的悲恸情绪,他沉默着。
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叫嚣,想将他撕碎。
医生后边的话都成了天音,半个字儿也没飘进他的耳朵。
最后,医生叹着气:“我是一直支持您去见他,但有个先提条件,只有全力配合治疗,您才能尽快见到他。”
***
热搜被撤的事,兰柠和柳竞寒分析琢磨了好久。
不是季恒,更不可能是对家,毕竟动用关系撤掉热搜,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
如果是对家,他们雇水军带节奏传黑料就行了,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的把热搜撤了。
琢磨了几天也没想出来是谁,柳竞寒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公开官宣,再暴一条试水才稳妥。
他和祁蒙的经纪人商量后决定,安排他们下周一起去F国看秀,到时候再顺水推舟官宣恋情。
这件事兰柠没时间细问,都交给柳竞寒处理,下个月有部电影开机,他要进组,所以这个月格外地忙。
到处飞赶通告,经常通宵工作。
去F国看秀反而成了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他和祁蒙同乘一班飞机飞往F国。
兰柠刚刚熬了一个通宵,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状态不是很好,头疼得厉害。
祁蒙这段时间倒是不大忙,最近几次见面,他心情都很好,今天也格外活跃,自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在和兰柠聊天。
但是兰柠不想聊天,他现在只想瘫着,不说也不动,如果能睡一觉就谢天谢地了。
祁蒙和他聊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情绪不对:“阿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柠捏着山根,声音低暗:“有一点头疼。”
祁蒙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感冒了还是没休息好?”说着立马叫来了空姐:“我的朋友头痛,有止疼药吗?”
“不用药。”兰柠打断他的话:“有酒吗?烈一点的。”
空姐大概是认出了他和祁蒙,目光在他们之间稍作打量,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度探究,微笑着回答他:“先生,有伏特加和威士忌,您要哪一种?”
“威士忌。”兰柠道:“不要加冰不要兑饮,谢谢。”
“好的,稍等。”
祁蒙讶然地看着兰柠:“阿柠,你平时喜欢喝烈酒吗?”
兰柠这会儿头疼的厉害,应付的嗯了一声。
祁蒙见他脸色难看,更着急了:“要不要我……”
兰柠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祁蒙,我只是累了,待会喝杯酒,睡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祁蒙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他,立马安静了:“好,那我不烦你了。”
很快空姐将酒送了过来,还带来毯子眼罩和耳塞。
兰柠见到酒以外的东西很意外,空姐解释道:“您看上去很累,我就顺便替您拿来了毛毯和眼罩。”
“谢谢。”兰柠接过空姐递过来的酒和其他东西。
空姐没有打扰他,提醒他有事可以按铃后便离开了。
在酒精的麻痹下,兰柠渐渐有了睡意,他戴上空姐送来得眼罩和耳塞,将毯子半搭在身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睡的很沉,飞机落地,祁蒙接连叫了他几声才醒。
下了飞机,直奔秀场附近的酒店,虽然是在国外,兰柠依旧察觉到有人在拍他们。
祁蒙也察觉到了,始终和他擦着肩,行为比平时更亲密。
他们是提前一晚到达的,明天大秀才开始。
兰柠不是第一次来F国,之前工作需要,他来过很多次,不过都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时间好好看过这里。
今天难得有时间,而且也有‘任务’在身,他和祁蒙需要出门,给跟拍狗仔们偷拍的机会。
兰柠换了身衣服,和祁蒙约定好一起出门,去往餐厅。
他们的助理远远跟着,并没有和他们一道走。
在路上,祁蒙很殷勤地护在他身旁,不让来往的人群挤到他。
助理提前订好了餐厅,餐厅开在一家极具当地特色的建筑里,整栋建筑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风格,装潢精巧繁复。
这家餐厅的菜品同样卖相精美,很适合拍照纪念。
他和祁蒙相对而坐,边等菜边聊天。
因为在飞机上补了觉,兰柠这会的状态好了很多。
祁蒙的形象和他的性格一样,大大咧咧,阳光健谈。
他平时酷爱在网上看一些沙雕段子,谈吐很幽默,兰柠偶尔会被他的话逗笑,两人之间的气氛要比飞机上好很多。
很快菜品陆续端上桌,二人边吃边聊。
晚餐结束时,时间还不算晚,这附近有处河岸,夜晚的景色很美,祁蒙提出去那边转转。
兰柠欣然同意。
他们走在前边,助理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当然,跟着他们的不只有助理,还有跟拍的记者。
回酒店的路上,路过一段昏暗的小路,这边行人很少,跟拍狗仔的踪迹越发明显。
兰柠下个月就要进组,所以恋情曝光的事要尽快坐实,他步子慢下来,主动开口:“祁蒙,我们要配合一下。”
祁蒙的步调也随之慢了下来,路边的彩色灯光,将他的脸色衬得泛红:“要……亲一下吗?”
兰柠抿唇犹豫了一下:“借位吧,这边灯光暗看不出来。”
祁蒙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顿了一下,眼里刚刚亮起的光变淡:“好。”
二人停下脚步,祁蒙拢住兰柠的背,慢慢倾身凑近。
兰柠捧住他的脸,微扬着下巴迎合他。
灯光下树影交错,远远看去,二人亲密相拥……
躲在暗处的狗仔眼放亮光,无比兴奋。
终于拍下了实锤,也不枉他们不远万里,从国内跟到国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相拥的二人身上,没人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
车中的人视线也紧紧盯着车窗外,黑眸中风翻云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腕内侧的青筋紧紧绷起。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见状,忙低头翻找,将药递过去:“林总,药。”
林追野的视线依旧盯在相拥的二人身上,冷厉幽沉。
兰柠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应该拍完了,示意祁蒙可以分开了。
二人牵着手,并肩走回酒店。
并肩走进电梯,兰柠便第一时间借着按键的动作松开了祁蒙的手。
祁蒙垂眼看着空了的掌心,默默将五指拢紧,没有出声。
他们面向门口,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嵌进缝隙,挡住了闭合。
电梯门触发层门开关装置,即将阖上的门又重新打开。
兰柠本就看着门口,目光没来得及移开,一道孤拔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眼里……
第七十三章
视线相对时, 兰柠瞳孔轻颤,心跳也跟着宕了一拍。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 这种时候, 遇见他。
过于意外,让他有瞬间的恍惚,已经五年了吗?
目光相触的时间转瞬即逝,林追野微微颔首,声音清冽:“抱歉。”
语意模糊的两个字,让兰柠分辨不出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毕竟五年的时间,会忘掉很多人和很多事。
兰柠沉默的时间里, 林追野跨步走进电梯,他们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 一瞬间,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在医院那天。
同样在电梯里,他哭着, 他的手很凉, 唇也很凉。
兰柠轻轻抿了抿嘴唇,别开视线。
他别开视线,看不见林追野眼底晦暗加深。
来人沉默着转过身,和他面朝同一方向。
兰柠再抬眼时,只剩一个肃立的侧影。
电梯门关上, 开始向上运行。
林追野抬起手想去按楼层,但发现自己要去的层数已经被按亮,指节在空中虚虚蜷了一下, 又收回。
电梯间狭仄,兰柠的手背被他落回的手轻轻擦了下, 手指下意识收紧,向后退开一步。
而林追野似是没有察觉,脊背挺直,眼望着前方。
祁蒙察觉到兰柠的动作,也跟着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没什么。”兰柠回答。
他们住在12层,刚刚林追野没有摁其他数字,说明他也在12层。
电梯很快到达,林追野先走出电梯。
兰柠和祁蒙落后一步。
出了电梯,林追野并没有再继续向前走,停住脚步低头看手机。
兰柠和祁蒙越过他,朝房间走去。
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祁蒙凑近兰柠,倾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刚刚那个人,好眼熟。”
兰柠并不想谈论他,即便小声也不想说,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待会要吃点宵夜吗?”
祁蒙思路被他带走:“好啊,你想吃什么?不过要瞒着其他人,他们会跟君姐告状,说我不注意身材管理。”
君姐是他的经纪人。
“好,我们偷偷的吃,不告诉其他人。”说话间,兰柠的房间已经到了,祁蒙很自然的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门关上,林追野才抬起头,死死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粗重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侧颈浮现清晰的筋络。
他避开视线,躲开自己,他不愿意见自己。
后赶到的助理一出电梯,就看到自己老板的状态不对,欲上前搀扶,却被挥开。
回到房间,祁蒙开始琢磨宵夜吃什么:“阿柠,你想吃什么?”
兰柠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我都行。”其实他并不想吃东西。
他还在想刚刚电梯里的偶遇,五年时间他从没再见过林追野,也没听到过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
他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祁蒙翻着菜牌:“要喝点酒吗?”
兰柠点头。
祁蒙翻到酒水栏:“还要威士忌吗?”
兰柠坐到他旁边:“我看看。”
其实他对酒的种类没有偏好,主要是选度数高,酒性烈,入眠快的。
选好了酒和宵夜,兰柠打电话通知助理把自己明天要穿衣服准备一下。
宵夜来得很快,兰柠给自己倒了杯酒和祁蒙边喝边聊。
转眼临近十一点,祁蒙吃的差不多了,兰柠的状态也刚刚好,正适合睡觉。
两人正收拾餐桌上的残局,兰柠的电话响了,是柳竞寒打来的,火气很冲:“真他妈的见鬼了!今晚热搜又被撤了。”
回来后兰柠只顾着和祁蒙聊天,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柳竞寒被气得不轻,还在那边骂骂咧咧:“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不是纯纯有病吗?没事撤热搜干什么?咱也没得罪哪个大佬啊。”
他火气大,没控制音量,祁蒙扫了个耳音,忙看手机,他的经纪人也给他发过消息,通知他今晚的热搜又被撤了。
柳竞寒在那边分析:“小柠,我和君君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你和祁蒙官宣的事再等等吧,反正下个月你马上就要进组了,季恒想蹭暂时也蹭不到你,这段时间我正好把这孙子揪出来。”
挂了电话,祁蒙也纳罕。
但兰柠喝了酒,这会头脑发昏,思维也不灵活:“等寒哥查吧。”
说着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祁蒙目光向他卧室里扫了一眼,向他走来:“阿柠。”
兰柠打了个哈欠:“祁蒙,明天见。”
祁蒙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后又收回:“好,明天见。”
兰柠送他到门口,道别后锁好门,拿了浴袍去浴室。
路过客厅时,发现祁蒙的墨镜落在了茶几上,他拿起放在显眼的位置,方便明天给他。
住酒店时他从不泡澡,淋浴的时间比较快。
这会困的厉害,头发也懒得吹,随便擦了擦走出浴室。
叩叩……
门板响起很轻的敲击声,兰柠停住脚步。
他左耳没有听力,不太能辨别轻小的声音,转身侧头,又认真听了听。
短促的敲击声一闪而过,又回归安静。
兰柠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转身向卧室走。
刚走到卧室门口,玄关处又传来敲门声,这次力道比刚刚大了一些,他清晰地听到了。
余光扫到被落下的墨镜,他猜大概是祁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你怎么……”
兰柠话说到一半失声,眼睛因为过于意外而微微睁大。
门外的人不是祁蒙。
刚刚在电梯里,兰柠并没有看清他。
五年的时间完全褪去了他的青涩,也带走了他的朝气。
他依旧眉眼英俊,气质矜贵,但也苍白且憔悴。
兰柠甚至不用问,就已经能感觉到他过得不好。
但是看他浑身上下得衣着打扮,每样都价格不菲。
他过的不好,但不落魄。
林追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目光深而重,包含着浓烈的情绪,一点一点描摹着兰柠的模样。
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压到,兰柠视线微微下垂,错开与他对视:“你……有事吗?”
林追野依旧看着他,深重的目光逐渐在升温。
被他看得不自在,兰柠拢了拢浴袍:“如果没事,我要睡了。”
林追野视线落在他的唇上,脑海里闪过今晚在河岸边的一幕。
他们拥抱,他们亲.吻。
他深吸一口气,在兰柠惊诧的目光里闯了进来,将门重重关上。
兰柠下意识后退:“你干什么?”
“他在吗?”林追野嗓音嘶哑。
“谁?”兰柠脱口问出才意识到他在问祁蒙。
“他。”林追野视线扫过室内,目光停在亮着灯的浴室方向。
兰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侧身去拉门把手:“你神经病,是不是没吃药,大晚上的来我这儿发什么疯,出去!”
林追野真没吃药。
那些药只会让他痛苦,麻木,失去思考能力,却根本不能治他的病。
他的药在眼前。
兰柠拉不开门,更扯不动他,气急道:“滚出去!”
林追野反握住他的手腕,一步步逼近。
兰柠五年前没他力气大,五年后依旧没有。
其实他力气不小,而且也一直在健身锻炼,却还是甩不开林追野的手,难道他上辈子是台挖掘机吗?不然为什么臂力会这么大。
兰柠甩不开,只能一步步后退:“你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挣扎,他身上的浴袍松散,领口敞开,皮肤上刚刚被水汽蒸出的红晕还留有淡淡的粉。
林追野目光落在上面,直白而大胆。
“你再不松开我,我要报警了?”
“他在哪儿?为什么不出来?”
他们俩同时开口。
兰柠被他看得恼火:“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他他他,你找他去他房间,你来我房间发什么疯!神经病,滚出去!”
林追野停住脚步:“他回去了?”
兰柠费力地举起被他握着的手:“你他妈捏疼我了!”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松了,兰柠趁机把手抽回来,快速转身想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他清楚自己打不过,报警才能赶走这个疯子。
林追野的动作和他一样快,在他弯腰即将抓起手机时,腰被一只胳膊搂住,人被扑倒沙发上,林追野压着他,大手拢住他的手背,将他伸出去的手拉回:“你们睡了吗?”
“睡你.大爷!”现在这个情况,兰柠也只能在嘴上占点便宜。
林追野额头抵住他后劲,声音低谙:“回答我,你们睡了吗?”
“傻.逼吧你,我们睡不睡和你有什么关系?”兰柠全身都在使劲儿,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不成想人没掀下去,浴袍却彻底被扯开了,原本隔在林追野掌心的衣襟被抽走,变成了肉贴肉。
他掌心温度高的烫人,兰柠腰腹被他的手完全拢住。
两人同时一僵,兰柠一脸窘迫,正要开口骂他。
林追野先有了动作,他又把衣襟儿重新拉回来,挡在了掌心下。
兰柠:“……,滚下去!”
林追野反而搂得更紧了,额头在他后颈慢慢磨蹭,贪恋地吸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和他分手吧,他很花心,他不好。”
“你好。”兰柠回怼。
林追野侧头贴着他后颈,不动了:“我也不好……但是我会对你好。”
第七十四章
兰柠, 你不能和其他人恋爱,不能和其他人牵手,不能和其他人亲吻, 不能和其他人上床!
不能, 不能,都不能!
祁蒙不好,其他人也不好,他们都不好!
这些年爱而不得产生的执念,让他对兰柠有了近乎完美的滤镜,所有人都配不上他。
他很珍贵,他高不可攀, 林追野控制不住贪.婪的欲.望,想把他占为己有, 这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贪念, 日积月累,愈发深厚。
林追野闭了闭眼, 呼吸粗重, 强忍着把这些话压进心底。
自己也不好,兰柠不想和自己牵手,不会同意自己吻他,更不会和自己恋爱。
林追野清楚这些,但又压不下心里炽烈的渴望。
他纠结又痛苦, 五年来,这样极端矛盾的情绪不停地撕扯着他的理智。
兰柠的冷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向后耸了下肩膀, 示意他起来:“下去,别趴我背上。”
林追野轻轻蹭了蹭他, 想离开,但是抱着他带来的满足感太让人沉迷了,他盼了几千个日夜,他舍不得放手。
他蹭过以后只是把头转到另外一侧,还是贴着他不放,小心翼翼地重复:“兰柠,我会对你好。”
兰柠被他压的火大,大半夜冲进来把人摁沙发上抱着不放,换成是谁都要发火:“你TM的有时间去看看脑子,别来我这发疯。”
兰柠平时素质是很好的,今晚他骂的脏话是半年的量,甚至半年也骂不了这么多句。
自从踏进娱乐圈,尤其是近两年,他像生活在一个全透明的玻璃展台中,被大众一览无余,他要端着架子,戴着面具,人前人后都要表里如一。
娱乐圈都是熟人,但没朋友。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因为一件相同的衣服撞衫而得罪了人,也预测不了自己随口说出的词语是不是内涵到了别人。
每一个微表情,每说一个词都要反复斟酌,他好久没这样毫无顾忌地骂人了,有点爽。
林追野被他骂也不出声,人也不动,一副豁出去不要脸的架势。
兰柠动作别扭,胳膊撑在沙发上支着两个人的重量很累,轻轻叹了口气:“林追野,你放开我,这动作我好累。”
如果可以,林追野永远都不想放手,但他知道不行。
临放手前,圈着兰柠腰的手用勒紧了些,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兰柠被他勒得闷哼:“你想勒死我?”
林追野不舍地放手,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道歉:“对不起。”
兰柠起身拢紧浴袍,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拿手机。
但林追野早有准备,先他一步把手机推远了:“别赶走我。”
“不走难道留你在我这过夜?”兰柠揶揄地看着他。
林追野望着他,可怜道:“求你……”
兰柠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起身:“行,那你就站这儿吧,不站到天亮你是我孙子。”
林追野有了动作,跟着他:“你要去找祁蒙?”
兰柠转身将人推开,怒道:“我找他干什么?我去睡觉!神经病,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大半夜跑去别人房间?”
趁着林追野和自己拉开距离,他快步走进卧室,将门反锁。
兰柠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那杯酒的后劲儿很足,躺在床上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是被外边的谈话声吵醒的,祁蒙语无伦次:“怎么是……你!你怎么在阿柠房间?”
助理也很震惊,绕着他大量:“你!你你你!我哥呢?”
避免林追野在人前犯病乱说话,兰柠顶着一头炸毛,来不及穿鞋,赤脚走出卧室:“我在这儿。”
几人同时看向他,林追野目光落在他光着的脚上,皱起眉。
助理舒了口气,跑到兰柠身边:“哥,你没事吧?”
祁蒙一边打量林追野,一边向他走过来:“阿柠,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里。”说完又瞥向林追野:“他……他……他是不是昨天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人!我还是觉得他眼熟。”
他话刚问完,不等兰柠回答,林追野已经站在他身后:“让开。”
祁蒙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唬得让路,林追野挡在他身前,把他和兰柠彻底隔开,弯腰把拖鞋放在兰柠脚边,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语气,声音轻柔:“穿鞋,地上凉。”
他一说,另外两人视线全落在了兰柠光着的脚上。
被这样盯着,兰柠有些不自在,脚趾蜷了一下,立马将脚塞进拖鞋里,不忘瞪林追野一眼。
林追野八风不动地站在一旁。
兰柠绕过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该做造型换衣服了。
没再理会林追野:“等我一下,换个衣服就走。”
兰柠拿着衣服进浴室,等他出来时,林追野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祁蒙和助理,两人盯着他,欲言又止,等着他解释。
可兰柠觉得没必要,除了他们,没人知道林追野昨晚在自己房里,没传出去,就没有任何困扰麻烦,他没必要解释:“我们走吧。”
这场服装秀为期两天,声势浩大,吸引了各国时尚人士和各路艺人。
但兰柠此行的目的就是曝光他和祁蒙的恋情而已。
热搜接连被撤,这个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所以他和祁蒙只参加了第一场秀,订了当天回国的航班。
他没再回酒店,行李是拜托助理回去收拾好拿到机场的,随着飞机起飞,在F国的一切,都被留在了那里。
偷了两天清闲,回来的代价就是更忙了,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
这样忙碌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他终于迎来了两天假期。
后天下一部电影开机,他就要进组了。
这次合作的导演是钟何,擅长人物传记类题材,是这类电影导演中的天花板。
这次同样是人物传记,主要是讲娇生惯养富二代宋夏,大学毕业后为了摆脱父母的安排,选择去到离家千里的偏远山村,做一名大学生村官,到村以后克服种种困难,带领村民致富脱贫的故事。
这是一部非商业化电影,片酬也不高,但角色和兰柠以往饰演的角色有很大不同,很有挑战性。
兰柠乐于挑战。
难得两天假期,兰柠决定一天用来补觉,另一天还用来补觉。
这半个月他熬了六个通宵,即使睡觉每天最多也就四五个小时。
他虽然失眠,但是不能不眠。
完成最后一项工作回到家,关上门,先拿起遥控器把窗帘关了。
脱掉鞋子、外套、上衣、裤子……两分钟之内,就把自己扒到就剩一件。
随手倒了杯酒,端去浴室。
躺进浴缸,温热的水将他包围,浑身毛孔舒张,他舒服地吁了口气,这一刻才感觉自己又活了。
酒杯空了,澡也泡好了,随手围了条浴巾,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大概是泡澡出汗原因,刚刚那杯酒喝下去没什么反应,这种状态他是睡不着的。
端着酒杯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选今晚该在哪间屋子睡,反正家里就他自己,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最终他选择了放映室,裹着毛绒绒软乎乎的毯子躺在沙发床里,打算继续看他上次没看完的电影。
翻出遥控器,刚刚躺好,门铃响了。
兰柠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几天甚至个把月都不在家,没人会来家里找他。
门铃再次响起,催促他不得不起身。
打开显示屏,瞥了眼。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凑近看了看,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林追野?他有病吧,难道精神真的不正常了?
谁正常人会穿着浴袍顶着一头泡沫大晚上摁人家门铃啊。
兰柠点了接听键:“林追野,你脑子进水了?!”
门外的人一愣,一副意外震惊的模样。
但兰柠就是演戏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装。
“装,你再装。”
林追野无辜地看着镜头:“没装。”
“放屁!”兰柠啪得把图像关了,提示铃也关了。
现在门铃成了摆设,林追野就改成敲门:“我家停水了,真的。”
他家?
兰柠又把图像打开了:“你家什么意思?你住哪?”
林追野指了指对面半开着的门:“你对面。”
不是兰柠自作多情,他住对面,也太巧了:“你租的?”
“买的。”林追野对他一直很诚实。
“什么时候买的?”
“三年前。”
这处房子兰柠也是三年前买的,自己竟然和他当了三年邻居毫不知情?
现在更可以确认,他绝逼是故意的:“你买这的房子干什么!我是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
林追野被他吼得低下头,小声道:“我……我想你。”
“想你大爷。”兰柠后知后觉,他不会一直偷偷躲在暗处关注自己吧?
“明天我就搬家。”兰柠故意道。
“禧园和国金A座咱们也是邻居”林追野越说声音越小:“萍萃山庄的别墅是前后院……”
他的回答又一次印证了兰柠的猜想,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后,没应声。
林追野又轻轻敲了敲:“兰柠对不起,让我进去和道歉,我都和你坦白……”
第七十五章
兰柠开门的动作很冲, 甚至带起一阵风,把林追野刘海上的一撮泡沫给扇飞了。
飞起的泡沫在林追野头顶短暂地飘了一圈,落回他眉毛上, 样子有些滑稽。
兰柠还记得前段时间在F国遇到他的模样, 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高冷漠然的模样,和现在身穿浴袍,头顶泡沫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林追野注意到他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但并没有因为自己滑稽的模样而尴尬,坦然甚至带着欣喜地接受他的打量。
真好。
兰柠说得没错, 他脑子的确有问题,只是被这样看着, 林追野心里也觉得无比满足。
被兰柠看着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才是完整的,活着的。
五年的时间里, 无数次幻想着可以站在他面前, 可以被他看见。
兰柠偏过身子,让出位置:“你先进去洗澡。”
他殷切地点头,走进房间,跟在他身后。
兰柠穿着绸缎面料的家居服,面料柔滑, 垂感极佳,走动时身体的轮廓在丝质衣料下若隐若现。
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浴室在那边。”
林追野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谢谢。”
很快传来淋浴的水声,林追野很懂分寸, 并没有用他的浴缸,也没有用浴室里的任何物品。
但是偷偷看了, 他把兰柠用的香水、沐浴露、洗发水的牌子通通都记了下来。
兰柠香香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在F国时闻到了,刚刚也闻到了。
他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头发还在滴水,怕兰柠嫌弃,没敢用他的毛巾。
兰柠瞥了他一眼滴水的头发,抓了条毛巾丢给他:“你是只水獭?头发湿了靠抖毛的?”
林追野接住毛巾,慢吞吞地擦着头发,不想擦太快,他想多待一会儿。
兰柠倚在沙发背上端详着他:“说吧。”
林追野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这几年的行为不磊落,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连偷看都不能,他真的撑不住。
‘变.态’事做多了,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样说起:“我买了房子和你做邻居……”
兰柠打断他:“说我不知道的,这个你刚说过了。”
林追野觑着他的脸色:“还会腾时间跟着你的行程,路演、通告,只要工作能挤出时间,我都去了……”
兰柠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这些时候他都在吗?为什么自己从没注意到他:“这几年你也挺忙,辛苦了。”
林追野听出他挖苦的意思,低下头:“……我想见你。”
兰柠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走向他,追着他的视线:“林追野,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林追野老实巴交。
兰柠把他头顶的毛巾拽下来随手丢下一旁,紧紧盯着他的视线不放:“我是问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追野躲无可躲,不得不迎着他的视线,看向他。
在林追野眼里,兰柠这几年的变化也很大,性格变了很多,模样也变了。
第一次见面时林追野就觉得他好看,五年时间过去,更好看了。
他的眉眼好看,鼻子好看,嘴也好看,唇瓣莹润,唇珠饱满可爱。
这样美好的画面在眼前,他脑海里却煞风景地闪过了那晚河岸边的场景,心被很攥了一把,又疼又酸涩:“你以后别亲他了好不好?”
还等着他回答的兰柠:“???”
亲谁了?神经病,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兰柠瞪他一眼:“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追野也执着自己的问题:“以后不要亲他。”
他又一次转移话题,逃避回答,也许是恶趣味心理作祟,兰柠就更想知道他的回答。
捏住他的脸和他对视,气势咄咄逼人:“你再逃避我的问题,就滚出去。”
五年前林追野对他的触碰就丝毫没有抵触和排斥,无论是打是咬,还是粗鲁地揪头发,他都乖乖受着。
现在也是,即使兰柠用力,将指印儿留在他的两侧面颊上,他也不躲。
只是兰柠的话让他有些慌了:“我想……我……”
他支吾着,半天没有回答。
兰柠盯着他,不落下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当然也看透他不是因为紧张才回答不上来。
他现在吞吞吐吐的,大概是不想和自己说实话,却一时又没想好借口。
兰柠不会给他编理由的时间,凑近了些,沉着脸:“别骗我。”
他身上的味道也随着靠近,林追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不会骗你,我一直……在伺机接近你,想……”
“继续说。”兰柠凶巴巴。
林追野想低头,但被捏着脸,只能垂下视线,不敢和他对视:“想让你原谅我,还想抱你,亲你,和你……”
“停!可以了。”兰柠忙打断他的话,面上浮现几丝尴尬,收回手,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他支支吾吾不是因为没编好借口,而是要说些不要脸的话。
林追野话匣子打开偏偏关不上了:“你让我说完,我特别想和你……”
兰柠抬手把他嘴给捂住了。
妈的,想还不够,还他.妈特别想。
林追野含糊着:“结婚。”
兰柠:“……”原来是结婚,意识到自己又想偏了,再次麻利地收回手。
没手捂嘴了,林追野可以敞开了说:“然后和你上床。”
兰柠:“……”头疼地捧住脸。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他刚刚又是打断,又是堵嘴,都显得特别多余,还可笑。
林追野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像泄了气的球,彻底瘪了,等待兰柠的拒绝和驱赶。
心里很难过,但是他不会放弃。
兰柠赶不走他了。
所有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动物中毒了生病了会寻找药草,人会去医院找大夫。
林追野会找兰柠。
兰柠原本很尴尬,但看到他说完诨话又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兰柠好像就没那么尴尬了:“还有别的吗?”
林追野愕然抬起头,震惊但诚实:“还有在车里、浴室、镜子前,餐桌上……”
兰柠越听越不对劲儿,脑中灵光一闪:“林追野,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有病!”
灵光还没闪到林追野脑子里,大概也是心里紧张,灵光闪不进来,他茫然又无辜:“可是……你问还有别的吗?”
“我问这三年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事,不是问你除了床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兰柠头更疼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林追野脸色一僵,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脑子抽了,你当我刚刚没说话行吗?”
兰柠喝了口酒,没吱声。
他刚刚也觉得不可思议,兰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他快碎了:“你当我刚刚没说话行吗?求你了,别说出去。”
兰柠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算了,你走吧。”头疼,不想说话。
“又头疼了?我帮你揉揉。”林追野很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但又怕靠太近兰柠反感,停住等他回应。
兰柠休息不好时经常会头疼,越疼越睡不着,他就习惯喝酒助眠。
但这个习惯也就身边很熟悉的几个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自己身边有内鬼。
兰柠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意味深长地觑着他:“谁告诉你我头疼的?”
林追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我……”但他不想骗兰柠,不是小题大作,是不想有这样的交流习惯。
面对兰柠时,他都是真挚又坦诚的,没有需要隐瞒的:“上次去F国的飞机上,你头疼没有吃药,而是问空姐要了酒,所以我猜你刚刚也是头疼了。”
他的回答让兰柠有些意外,不过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他说是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一直在偷偷给他‘通风报信’,兰柠会很生气。
即使知道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也还是会生气。
“那天你也在?”
林追野点了下头承认:“我在你后边,隔了两排座位。”
兰柠又喝了口酒,只盯着他看没说话,脑子里跳出来另外一件事。
他放下酒杯,表情也变得严肃:“林追野,我和祁蒙恋爱的热搜是不是你撤的?”
林追野看他时眼神很伤情:“是我。”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坦白:“两次都是我。”
他看到兰柠和祁蒙牵着手走进公寓没再出来。
那一夜他过得比死还难受,愤怒又绝望,胸膛被抛开,心脏暴露在外,被一刀刀凌迟。
半夜时就已经发病,他要回国,是家里的管家和保镖强行把他绑去医院的。
兰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多年,他一直伪装得很好,兰柠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他一直藏下去,兰柠依旧很难发现:“你掩藏得很好,为什么不继续藏下去?”
“我熬不住。”林追野悲恸的看着他:“你和祁蒙恋爱了,你不可以和别人恋爱,不可以!”
这几年,他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重新走进兰柠的生活,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差池。
但变故还是来了,兰柠和祁蒙的恋情曝光了。
林追野委屈得眼圈泛红:“你和他牵手,你吻他,你还在他家过夜,不可以,都不可以!”他眼圈有泪。
“我不能看着你和别人恋爱”
“你恨我,可以杀了我,但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离开我。”
第七十六章
兰柠没有在他活着的时候离开, 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把人赶了出去。
并且在关门前警告他:“我这两天要在家里补觉,你要是再敢来我这发癫,打扰我休息……我会跟你动手。”
事实是他已经动过手了。
把林追野从阴郁偏执的发癫人士, 踹成了平和冷静的普通青年。
该说不说, 林追野是有些字母基因在身上的。
他捂着被踢过的屁股,眼神清明,神情愉悦:“放心,我不会打扰你。”
兰柠没说以后不许他出现,也没说不想再见他,不管这是不是自作多情,都让林追野心生愉悦。
把人赶走, 兰柠重新躺回沙发床上,盖好小毯子, 却没有急着开电影, 而是看着幕布出神。
他和林追野都是成年人,也没有整天流口水, 智商都是正常的。
所以林追野明晃晃的心思, 兰柠不会看不出,他不玩眼瞎心盲那一套,清楚林追野这次出现的目的。
既然他要撞南墙,兰柠也没打算再拦着,毕竟五年了, 他的牛劲儿还没散,足以见得是拦不住的。
他想撞就撞吧,真撞倒了是他的本事。
撞不倒, 总有头破血流知难而退的一天。
兰柠觉得自己没必要为别人的选择烦心。
两天假期,吃喝睡, 安安静静,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进组当天早晨,柳竞寒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起床,待会他会和助理过去帮他打理行李,送他进组。
兰柠揉了揉自己炸毛的头发:“行李我自己收拾,你们晚点在楼下等我就行。”
柳竞寒略迟疑:“那我们一个小时后到你家楼下。”
挂了电话,兰柠准备起床收拾行李,路过客厅时,门铃响了,林追野站在门外。
兰柠打了个哈欠,摁了语音:“什么事?”
“早上好,我买了早餐。”林追野一身运动装,笑着打招呼。
兰柠要收拾行李,时间不大充裕:“我不吃了来不及。”
林追野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但一闪即逝:“是行李没收完吗?你吃,我来收行李。”
兰柠琢磨了一下,打开门。
林追野愉快进门,把早餐摆好后,招呼兰柠入座:“你吃,行李箱在衣帽间吗?”
兰柠顺手指了指:“那边是衣帽间,箱子在左手边柜子里,用那个24的就行。”
“好。”林追野高兴得快摇尾巴了。
兰柠不像柳竞寒,对穿衣服没有要求,平时也是助理帮忙收行李,带什么就穿什么。
他去餐厅吃早饭,林追野化身助理,兢兢业业地帮他收拾行李,十分细心地用分装袋将内衣裤袜,外套裤子分类装好,怕兰柠拿的时候不方便,还在袋子上画了简笔画图标。
他从小就全国各地跑剧组通告,收拾行李简直不要太轻松,兰柠吃完早餐,他已经把行李码好,等着兰柠检查。
兰柠大致看了一眼,比自己收拾还要精细,甚至连香水,护肤旅行装都帮他带好了,这些东西他基本都会忽略,到了剧组再买。
不过这次大概不行,他要进山,买东西会很麻烦。
确认没有遗漏的东西,林追野关好行李箱:“我送你去机场。”
兰柠摆手:“不用,寒哥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追野看了看时间:“那你路上小心。”
兰柠注意到他看时间的动作:“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林追野看着他,眼里有不舍:“待会要回F国。”
同他的不舍比起来,兰柠神情淡漠的多:“那你去忙吧。”
林追野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失落,他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好,我过段时间可以剧组去探班吗?”
兰柠觑着他:“我说不行,你就真的不去了吗?”
林追野讪讪地笑了:“不会。”又解释道:“你说不行我就偷偷去看你。”
兰柠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偷偷摸摸的事光明正大说出来,眉峰微扬:“随便你。”
如果林追野有尾巴,这会儿已经摇出残影了。
兰柠路过他身边:“你不是也要赶飞机,还不回去收拾。”
林追野哦了声,迈出步子。
刚好有电话打进来,兰柠停在原地拿出手机,放在耳边:“喂,寒……哥。”
林追野突然转身,趁着他接电话分神,很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时间很短,抱完就跑。
柳竞寒在电话那端问:“怎么了?”
兰柠看向林追野跑开的方向:“没事,被狗扑了一下。”
柳竞寒诧异:“你养狗了?什么时候养的,我怎么不知道?”
兰柠提起行李箱:“不是我养的,自己跑来的。”
“流浪狗?那你要养吗?”柳竞寒很喜欢猫猫狗狗,聊起这个很感兴趣。
兰柠将行李箱放在客厅,挨间屋子检查了一遍电源和水龙头:“跑去隔壁了。”一切妥当,又问:“寒哥你到了吗?”
柳竞寒:“你再过十分钟下楼。”
“好。”
***
兰柠刚坐进车里准备出发,突然胳膊被柳竞寒拉住,他急急忙忙:“卧槽你快看!那人是不是那谁!那个谁!”
他一时情急,名字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兰柠向车窗外看去,眉峰不自觉地扬了一下。
林追野又变回在F国时西装笔挺,高冷禁欲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三名男士,看衣着打扮两名是保镖,一名是助理。助理欠身落后他一步,正在低声和他讲话,他全面无表情,目光幽沉。
兰柠一时有些恍惚,难道他有个双胞胎兄弟吗?
路过兰柠车旁时,他像有感知一般,也看向兰柠这边。
看到他正脸,柳竞寒更确定了:“林追野!终于想起名字了,憋死我了。”
林追野坐进前面一辆黑色轿车中。
兰柠收回视线,看向柳竞寒:“几点的航班?”
“十点。”柳竞寒打量着他:“见到他你怎么不惊讶?”
兰柠神情漠然:“我为什么惊讶?”
柳竞寒摸着下吧:“你们不会之前就见过了吧?”
兰柠依旧八风不动,助理却十分心虚。
他已经认出刚刚那个人就是在F国时出现在兰柠房间里的人,他从后视镜里瞄了眼,见兰柠没表态,就立刻收回目光,缩在副驾驶上装鹌鹑。
柳竞寒不肯罢休,盯着兰柠上上下下打量,催他:“你们是不是见过面了?”
兰柠嗯了声。
得到回答,柳竞寒反而失语了,琢磨了好一会儿,谨慎地把隔板升起来,压低声音:“你不会是要和他死灰复燃吧?”
兰柠表情终于有了波动,讶然地看着他:“寒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柳竞寒扁扁嘴:“不是最好,他这几年在F国混得不错,但听说上位手段不光彩。”
兰柠回想起前段时间参加的那次晚宴。
席间他出去透风,听到那两个人议论某人。
现在种种信息叠加在一起,他猜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林追野。
见他迟迟没出声,柳竞寒谨慎道:“小柠,你已经走到这个高度了,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所以没必要……”
“寒哥,我有分寸。”兰柠打断他的话:“我歇会儿,到机场叫我。”
***
电影实景拍摄,兰柠又是主演,最近两个月都要在山里。
条件确实艰苦,因为出山不方便,所以吃住都在村里,没住酒店和宾馆。
他们拍摄期正直雨季,村子依山而建,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这部电影,比兰柠的之前拍的任何一部都辛苦。
不过好在拍摄进度喜人,再有几场就杀青了。
这几天一直再等雨,要拍摄雨天山路泥泞难行,兰柠扮演的富二代大学生村官冒雨骑摩托送村民的孩子去医院。
雨天路滑,中途出了意外,摩托失控,大学生村官和孩子一起跌进路边山谷,村官重伤,孩子没能救回来。
这是一场很重要的戏,在整部片子里起到转折的作用,富二代就是从这场戏以后心境彻底发生改变,决定留下来。
在全组的期盼中,大雨终于降临,拍摄冒雨进行。
雨天赶路这段其实没有夸张,这个村真实的交通运输情况就是如此。
狭窄逼仄的盘山小路,宽只有一米多一些,最宽敞的地方也不足两米。
村民为了运输山菜特产出去贩卖,都会骑摩托带人载物。
路面狭窄,转弯时他们都要把车前轮伸出路边,半悬在山壁上,再慢慢腾挪,十分危险。
为了保证拍摄安全,兰柠和小演员身上的都绑了威亚,也准备了保护设备。
千防万防,拍摄时还是出事了。
雨天难等,兰柠在拍完两条合格镜头以后,被导演要求再保一条。
雨天山土松动,威亚固定桩侧倒。
兰柠抱着小演员滚落时猛然间发现不对,腰间钢丝失去了拉力,紧跟着传来工作人员的尖叫和呼喊。
兰柠意识到是威亚出问题了,但是雨天视线模糊,他怀里抱着小演员在草林中极速下落,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威亚这会儿完全失去保护作用,完全变成了碍事的束缚。
一路滚落,草根和树枝刮烂他的衣服,刺破他的皮肤,浑身火辣辣的疼。
但危险远不止于此,不仅他和小演员失去了威亚的保护,那辆道具摩托车也紧跟着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兰柠顾不得其他,拼劲全身力气,翻身将小演员护在身下。
剧痛毫不留情地袭来,摩托砸在他后背的瞬间,他好似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兰柠晕了一阵, 但很快又被拉扯的剧痛疼醒,耳边有吵闹声,有呼喊声。
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 或者是摩托掉下来时砸到了头, 脑袋昏昏沉沉,无法连贯思考,人也时晕时醒。
眼前场景忙乱地变换,担架,直升机,医院,最后兰柠意识彻底模糊, 晕了过去……
是后背的疼痛唤醒了他,像一把匕首插在骨缝中, 尖锐的疼痛令他皱起眉头。
嘴唇上有湿润的点触感, 兰柠口干的厉害,下意识地抿起唇瓣, 想将那稀薄的湿润触感带进口中。
但唇上的触碰突然停住, 紧跟着有人轻柔地叫他的名字:“兰柠,你醒了吗?”
兰柠想回答是,但是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火烧般的疼,回答变成了嘶哑的呜咽。
他有些嫌弃自己的声音, 眉头蹙得更紧了,费了好大力气撩开眼皮。
头顶的灯光很刺眼,眼睛只能眯开一条缝隙, 慢慢适应亮度。
“很痛是不是?”耳边的声音嘶哑发颤。
确实很痛,兰柠嗯了一声, 转过头看向一旁。
光影下,林追野把手里的棉签和水杯放在一旁,俯身撑在床边,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疼惜,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抚在兰柠的脸颊上,轻声和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兰柠觉得胸口发堵,想深吸一口气,但喘到一半,被后背强烈的痛感打断了,他只能发出低末的气音:“傻子。”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林追野没听清,倾身往他跟前贴了贴,两人的距离被拉近。
因为没有听清兰柠醒来说的第一句而懊恼,也心疼他现在说话不方便,林追野问时很小心:“嗯?刚刚说了什么?”
其实兰柠没他想的那么虚弱,刚刚声音低不过是因为突然醒来还没适应而已:“我说,你是傻子,这次是意外,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你道什么歉?”
这次林追野听清了。
雨大剧组设备出现事故,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林追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起身拉开距离,手指轻轻地抚上了他的眉毛,细细地看着他:“我快被吓死了。”
距离过近,兰柠稍抬视线就能望进他眼里,他眼底的疼惜和懊悔太重,兰柠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别开视线,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神色逐渐变得紧张凝重。
他依稀记得自己摔下去时,那辆摩托砸在自己背上。
林追野敏锐地发现他表情不对,轻柔地捧住他的脸,拇指指腹抵在他耳垂后,安抚地揉搓着:“别怕,不是你想的那样,椎骨没有伤到,是后背肋骨伤了。”
兰柠盯着他的眼睛:“真的?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动?”
林追野耐心解释,语气温柔的像在哄小孩子:“医生说骨折第二天疼痛会加重,你睡得又有点久,所以还不能动,慢慢就好了,别紧张。”
兰柠在被子里悄悄动了动腿,发现真的可以小幅度挪动,才彻底放下心来。
林追野站直身子,给他倒了杯水,把吸管凑到他嘴边:“喝点水,饿不饿?想吃什么?”
兰柠咬住吸管,喝了两口水,看向林追野,注意到他眼里的血丝:“现在几点了?”
林追野并没有回答他时间:“不饿吗?”
兰柠望向窗外,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到闪烁的灯光,现在应该是晚上,病房外的走廊里也很安静,时间应该不早了:“现在是半夜?”
林追野见他又追问,才回答:“三点多了。”
“凌晨?”兰柠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一直没醒。”林追野轻轻碰了碰他额头破皮的地方,很是自责。
破口处又胀又疼,林追野指尖冰凉,贴着很舒服,兰柠没躲开:“我现在醒了,你去睡吧。”
林追野摇头:“不困,我陪你。”
兰柠盯着他,好一会儿道:“林追野。”
“嗯?怎么了?”林追野也看着他。
兰柠抿了抿唇:“没事儿。”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睡了,可是没多一会儿,就又开始眼皮打架。
再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病房里不止林追野在,导演制片还有其他人工作人都围在床边。
导演见他醒来,忙上前询问情况。
兰柠简单的把自己的状态说了一下,除了浑身都疼,其他的也还好。
但是比较担心后续的拍摄进度,这也是导演最头疼的问题。
他还剩下几组镜头,是受伤住院后,得知孩子去世地戏份。
最终商量决定,把这组镜头在医院拍完。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兰柠也觉得合适。
拍摄时间定在三天以后,导演临走前嘱咐他这几天好好休息。
待人散去,林追野端来了早饭。
是粥和两道清淡的小菜。
兰柠现在只能卧床,没办法起身,林追野端了粥和菜在旁边,慢慢喂给他。
他的动作依旧轻柔,仿佛兰柠是一个泡泡,一碰就会碎掉。
粥得温度刚刚好,每次小半勺,菜也夹的很小口。
兰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被照顾,过如此写实的“饭来张口”日子,有些不习惯,但感觉似乎还不错。
安安静静吃完饭,林追野又取来一盆温水,打湿了毛巾,很细致地帮他擦脸,擦手。
这些繁琐的事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厌烦,把兰柠的手托在掌心,细心地擦拭每一根手指。
兰柠全程静默地看着他。
说心里话,如果换成别人受伤,兰柠不会像他这样耐心又细心地照顾。
手和脸擦完,林追野重新换了盆水和毛巾:“我帮你擦身上。”
其实都是男生,擦身体似乎也没什么,但兰柠心里还是过不去:“我自己来。”
林追野撑开毛巾,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垂儿看了几秒:“我转过脸,不看你。”
兰柠默了默,半晌点头。
林追野掀开被子后就别过脸,或者垂着视线,依旧很轻柔也很小心,并没有一丁点儿冒犯的动作,不仅照顾着兰柠的身体,他也在很小心地保护着兰柠的自尊心。
在医院里,绝大多数卧床不能自理的病人,隐私和自尊也一并被剥夺了,很多时候害羞躲闪都被视为矫情。
大概生病受伤时人都会变得柔软脆弱,有那么一瞬间,兰柠觉得还好有他在,如果换成陌生的护工,大概不会像他这样考虑照顾自己的心情。
帮他洗漱完毕,林追野才吃早饭。
这会兰柠精神还不错,伤处虽然疼,但还忍得住,可是他觉得林追野有些挺不住了:“你去睡觉吧。”
林追野又想拒绝,但是被兰柠给打断了:“快去,助理和护士都在,有事我会叫他们的。”
林追野去了隔壁陪护室睡觉,兰柠无聊,看了会儿手机。
毫不意外,他受伤的事已经挂在热搜上了。
对家和一些无良公众号在传他昨晚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兰柠看着那些谣言被气笑了,星辉已经发了他的伤情公告,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人会信这些。
正琢磨着发一条动态,证明自己还活着,但文案还没想好,柳竞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柠,你怎么样?”
兰柠小幅度地动了动腿:“早晨医生来过,说我过两天带护具可以起身下床。”
柳竞寒长舒了一口气:“昨天都吓死我,我还有马上登机,晚上就到你那儿了。”
“寒哥,你别过来了,太麻烦了。”
柳竞寒不满:“你跟我见什么外啊,对了,祁蒙和我一起。”
提起祁蒙,兰柠下意识看向陪护室:“他不是也在拍戏吗?”
柳竞寒声音压低了些:“他戏份已经杀青了,你的戏份不也快杀青了吗?马上要回北城了,你和他协议的事……”
“寒哥。”兰柠打断了他的话:“协议的事算了吧。”
有林追野在,协议的事成不了。
而且自己已经默认了林追野的‘撞南墙’行为,总不能一边享受着他的照顾,一边再和别人官宣恋情。
林追野能不能撞倒南墙先不谈,兰柠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行为。
做人不能贪,不能既要,又要。
柳竞寒那边静了一会儿:“不会有人再撤热搜了,最近两个月不都挺正常的。”
兰柠坚持:“是我自己不想这么做。”
“行,我找时间和君君说清楚,但祁蒙人就在我旁边,我劝不回去了,就当朋友探望吧。”
“好。”
柳竞寒那边传来登机提示,兰柠便挂了电话。
林追野并没有睡太久,午饭前,他准时醒了,兰柠怀疑他定了闹钟。
午饭比早餐丰盛,海参燕窝鱼翅林追野点了个遍。
兰柠还不能起身坐着,依旧是先喂过他以后,林追野才吃。
兰柠侧头看着他,和他闲聊:“待会儿寒哥和祁蒙会来医院。”
林追野动作一顿,眉峰不受控地皱起:“祁蒙也来?”
兰柠点点头:“嗯,他和寒哥坐一趟飞机。”
一般时候,林追野情绪不太外露,但现在已经把‘不高兴’三个字写脸上了,委屈又幽怨地看着兰柠:“真讨厌。”
他直白的表达看得兰柠一愣,随即笑了下:“等你吃完饭,我跟你说件事。”
第七十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兰柠的错觉, 他觉得林追野这顿饭吃的格外慢,但他慢条斯理的姿态很是优雅,兰柠觉得挺好的看得, 没催他。
等他吃完后助理来收拾餐具, 却被他拒绝,非要自己慢吞吞地整理。
兰柠在一旁静静看着,依旧没催他。
再慢也有收拾完的时候,兰柠见他把餐盒收拾好以后,叫他:“我和你说件事。”
林追野微垂着眼睫,躲开他的视线:“我先给你去给你倒杯水。”
兰柠这时候已经确定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是没戳穿:“好。”
这会儿他特别勤快, 水杯刚放下,又弯腰拿起盆儿:“我去洗一下你的衣服。”
兰柠无语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躲我?不想听我和你说的事?”
林追野停下动作, 目色沉沉, 半晌憋出一句:“我不走。”
“?”兰柠诧异。
林追野把心一横,索性就全说了:“他来了我也不走。”说完还觉得不够, 又赌气道:“要走也是他走。”
他是怕祁蒙来了自己会赶他走, 兰柠抬头瞥向站在门口的助理。
助理会意,默默退出去把门关好。
他这样让林追野更不安了,甚至也想跟着出去,但是被叫住了:“回来。”
林追野不情不愿地停住,委屈又不甘地看着兰柠, 不做声。
兰柠手背向上,招手叫他:“你过来一下。”
林追野神情犹豫,但身体却很诚实, 几步走回病床边,垂头耷肩的, 像只萎靡的狗子。
“我和祁蒙是协议恋爱。”兰柠开口道。
“……”林追野愣了几秒,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去,眼睛都变亮了。
兰柠觑着他:“只是和你说一下而已,不让你走。”
话音刚落,兰柠眼前忽地一暗,额头被一抹温软贴了下。
这次换兰柠愣住,等他回过神儿的时候,林追野已经退开,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开心。”
兰柠:“?”自己出现幻觉了?他一直站在那儿?根本没有凑过来亲自己额头?
伸手摸摸自己的脑门儿,恍惚地看着他,狐疑道:“你刚刚亲我了吗?”
林追野掏出手机:“喂,方便,说吧。”边说边走出病房。
兰柠:“……”
***
柳竞寒和祁蒙是傍晚到医院的,二人走进病房时,林追野正在喂兰柠晚饭。
看清病房内情景,柳竞寒手里捧着的花险些脱手,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
祁蒙脸上的笑容历时僵住,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里?”
柳竞寒也附和:“林追野?你……”
林追野侧过身看向他们,微微颔首:“寒哥,好久不见,祁先生晚上好。”
柳竞寒目光惊疑地在他和兰柠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的确好久不见了,你也来看望小柠,你来的好快。”
林追野嗯了一声,并没多解释,转回去继续喂饭。
祁蒙苦着脸凑到柳竞寒身边小声问:“他是林追野?我说看他怎么这么眼熟。”
柳竞寒同样压着音调:“你们见过面了?”
祁蒙盯着林追野的动作喂饭的动作,眼神越来越冷:“前几个月,去F国看秀那次见过的。”
柳竞寒也同样盯着他们,尤其是看兰柠时,目光极其复杂。
兰柠也不好让他们一直站在门口:“寒哥,祁蒙,你们过来坐。”
柳竞寒在一旁安静不出声,低头仔细地把鱼刺剔除,夹了小块鱼肉送到他嘴边。
兰柠神情很自然地张口接住鱼肉,嚼嚼嚼。
柳竞寒和祁蒙坐在病床另外一边,各怀心思地看着他们默契配合。
兰柠趁着林追野晾汤的时候看向他们:“祁蒙你和寒哥还没吃晚饭吧,我让小崔给你们订餐厅和酒店。”
柳竞寒不在意地摆手:“不用,你还伤着就别操心我们了,待会儿我们自己解决。”
汤的温度正合适,林追野喂到兰柠嘴边:“酒店和餐厅我都已经让助理订好了,待会儿有司机送你们过去。”
祁蒙从进门起就一直冷着脸盯他,听了他地话当即表示反对:“我不走,我今晚留下来照顾阿柠。”
林追野转头看向他时,眼中温柔的褪去,尽是寒意:“不劳烦祁先生。”
祁蒙被他看得呼吸一滞,却不肯妥协,很快调整好表情,哂笑着:“我和阿柠的关系就应该留下来照顾他,怎么能说是劳烦我。”
他略带得意,虽然热搜被接连撤下来,但他和兰柠约会同游的消息还是传出去过。
林追野能从F国赶回来照顾兰柠,一定会对兰柠特别关注,自然听过那些关于他们恋情的传闻。
但林追野并没有如他所愿,露出沮丧失落的神色,反而牵起嘴角:“祁先生,合约关系算不上什么秘密,不用含糊不清,直说就好。”
祁蒙脸色清白交替,忿忿地盯着林追野:“你这话什么意思?协议是工作方面的,私下里我和阿柠也是很好的朋友。”
和他的急躁比起来,林追野要从容的多,他不会当着兰柠的面和祁蒙起冲突,让兰柠为难的:“那希望我们以后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祁蒙还想辩驳,却被柳竞寒压住胳膊:“对对对,大家都是朋友,对了小柠,导演那边怎么说?我听小崔说导演要你带伤拍摄?”
其实也不完全是导演的意思,是主创和他一起研究商量的结果。
村里的戏份都已经拍摄完成,只剩下几组男主受伤入院的戏份,刚好在医院拍摄。
柳竞寒表情略凝重,看了看祁蒙和林追野:“工作上的事,我想和小柠单独聊聊。”
兰柠刚好吃完晚饭,林追野收拾好餐桌起身:“我去找医生,取今晚的药。”
祁蒙脸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指指隔壁的陪护室:“寒哥,我在隔壁等你。”
病房里只剩他们俩,柳竞寒忙走到兰柠身边,分外严肃:“小柠,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把人支走的时候兰柠就已经猜到他不是要和自己谈工作的事:“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我。”
柳竞寒拧起眉毛:“小崔说这两个月总有人来剧组探班,不会都是他吧?”
兰柠回忆了一下,在彝山拍戏这两个月林追野人的确来得挺勤的,只要工作能脱开身,他就会回来:“嗯,是他。”
见他承认得如此爽快,柳竞寒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们俩是谈上了?”
“没有。”
柳竞寒的表情勉强缓和一点:“前几月在你家附近见到他那次,我就提醒过你,你没忘吧?”
“提醒什么?”兰柠还真给忘了。
柳竞寒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被他那张脸眯了眼!”
兰柠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在记忆的角落找出点蛛丝马迹:“那些传闻吗?说他上位不光彩的事?”
“什么传闻,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F国是做什么的?燃油能源,这和娱乐圈完全是两码事儿,能在这个圈子混得开,可不是靠脸就行的。”
兰柠抿嘴笑了下。
“笑什么?”柳竞寒半嗔半怪瞪了他一眼。
兰柠上半身还动不了,只能挪一挪胳膊和腿:“没笑什么。”
柳竞寒苦口婆心:“那里边水深着呢,他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必定是用了非常手段,都在传他和他的前老板是那种关系。”
“我问过他了,他说他是单身。”兰柠不轻不重地抛给了柳竞寒一个软钉子。
“现在可不是单身嘛,他前老板死了。”柳竞寒忧心叹气:“话说回来,他在F国那边还有人,你也不知道,你们那么久没联系了,人啊,是会变的。”
柳竞寒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不算毫无根据的胡说。
兰柠这时才意识到,林追野这几年一直关注着自己,可自己从没留意过他,对他的这几年一无所知。
而且在见面以后,他很少提起自己的事,尤其是过去的五年,基本上是绝口不提。
柳竞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柠,我不是干涉你恋爱交朋友,只是想提醒你要看清人,知根知底再去相信,别被一时的好感冲昏头脑。”
兰柠应声:“好的寒哥,我记住了。”
该嘱咐的嘱咐完了,柳竞寒和祁蒙并没有在医院待太久,怕打扰他休息,约定明天再来看他。
兰柠的助理小崔送他们离开,林追野则留下给兰柠剥荔枝。
剥好的荔枝果肉莹润透亮,汁水鲜甜,兰柠一边吃着荔枝,一边看向林追野。
以为他要吐籽,林追野掌心朝上,把手伸到到面前:“吐给我。”
兰柠拒绝:“有口水,用纸巾垫一下。”
林追野微微挑了下眉,目光意味幽长:“我会嫌弃你的口水?”
兰柠被问的一哽:“……”发神经,吐荔枝核而已,这个语气和眼神,搞得他们好像刚亲完嘴。
躲开他不正经的视线,清了清嗓子:“你一直在这边照顾我,公司走得开吗?”
“可以线上处理,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说。”林追野又剥了颗送到他嘴边。
兰柠咬住含进嘴里:“对了,你公司是做什么的?没听你提过。”
“能源方面为主,也有一些其他项目。”
兰柠很惊讶:“能源吗?你怎么会接触到那方面的?是有人带你进门吗?”
林追野剥荔枝的动作停住,过了几秒,抬头看向他:“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是寒哥和你说了什么?”
兰柠不想把柳竞寒扯进来,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即使柳竞寒今天不说,以后兰柠自己也会想问:“是我自己想知道,所以,你要和我说说吗?”
第七十九章
兰柠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林追野垂眸看着捏在指间的荔枝,迟迟没有开口。
沉默使气氛逐渐变得压抑,兰柠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 自己还可以接受他继续出现在自己身边吗?
如果他真的像柳竞寒说的那样,在F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又要怎么处理?
不能接受,并且很生气。
如果他给自己的这些也给过别人,那自己就不要了。
也许有的人宽容大度,可以包容,但是兰柠做不到, 就算他小气又刻薄好了:“不说就滚。”
他不需要一段充满猜疑的感情,那样劣质的关系, 不如一开始就丢掉。
反正缺失得那么多, 不在乎多这一种。
林追野被骂得一愣,无辜地看着他, 讨好地去牵他的手:“我没有做过那些。”
兰柠没说信, 也没说不信,只盯着他。
林追野深吸一口气:“五年前我把遗嘱委托律师交给你以后,我……”他拉起了自己的衣袖,手腕处错落缠绕着狰狞的伤疤。
兰柠这几天一直好奇,为什么现在八月的天气, 林追野还穿着长袖衬衫,袖口一直系得严严实实,原来是在遮这些疤痕。
“我被救回来了, 控制不住想去找你,但你说过不愿意见我, 我就躲远一点,走了很多个国家,最后在F国找了一份工作。
我的前老板,我叫他朝哥,他也是华国人,因为语言沟通更方便,我开始给他当司机,外国的治安不好,他又有很多仇家,他怕死,但我不怕,我救过他。”
林追野讲述的并不是很连贯,甚至很跳脱,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其实不算救,我当时只是觉得死不死都无所谓。”
兰柠手指抚上他的手腕,轻声问:“很多次?”
那些疤痕颜色深浅不一,甚至有两道还泛着粉,是新伤。
林追野往回缩了一下手,其实他不愿意让兰柠见到这些:“我只是想让你信我说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
他自嘲的笑了下:“这些我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会嫌弃我……”说到一半,他语速忽然慢下来,俯在床边,用额头轻轻蹭兰柠的手,声音嘶哑:“不能见你真的好难受,每一天都好难受。”
兰柠抽回手,林追野略慌乱地看着他,以为他在躲自己。
但兰柠并没有把手拿开,而是放在他头顶,揉了揉:“后来呢?”
林追野安静地俯在他手边,很享受他的触碰:“四年前朝哥得病了,治不好,他妻子和两个孩子已经过世很久了,他没有再婚,始终一个人,亲戚朋友觊觎他的财产,做了很过分的事,让他很失望,就问我想不想要他的公司。”
林追野的头发很软很顺,揉起来手感很好,兰柠把它们理顺后再揉乱,问:“然后他就把公司给你了?”
林追野摇头:“没给,他说想要你就去和他们一起抢,抢到了你就更有底气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兰柠揉他头发的动作顿住:“你插手过我工作的事?”
林追野还是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驯顺地俯在他手边:“工作资源我没干涉过,我只是……只是把那些对你居心不轨的人赶走。”
这五年,兰柠确实没有遇到过圈里那些腌臜交易,最过分的事就是季恒安排新人炒绯闻,蹭他的热度而已。
林追野见他欲收回手,不满地又把他的手拉回来放在自己头顶:“别拿走,我喜欢。”
不仅喜欢他的触碰,也喜欢待在他身边,更喜欢可以被他看见。
他庆幸自己被一次次救回来了,现在这一刻,换之前的所有痛苦,他也觉得自己赚了。
兰柠微微垂着眼睫,看着他的侧脸,好乖。
手搭在他一侧脸颊上捏了捏:“你像狗。”
兰柠大概是对浪漫免疫,明明心里想夸他有点可爱,开口就变成了骂人。
但对方是林追野,他不用解释,他都懂。
林追野抓住他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咬住。
他嘴唇的温度和兰柠记忆里的不一样,记得电梯里他的唇是凉的,颤抖着的。
现在是温软的,湿润的。
兰柠由他咬住手指,勾起嘴角:“好乖。”
***
入院第四天,兰柠按医嘱可以带着护具下床。
虽然每天林追野都会帮他按摩放松身体,但他还是无比期盼可以下床活动。
林追野半搂半抱地把他从病床上扶起,很仔细地替他带好护具,扶着他适应下床走路。
慢慢地兰柠可以自己走动,当他走到镜子前时,看到自己的样子,笑出了声:“好像乌龟。”
护具前后有挡板,需要绑在胸前和后背上,样子确实有些滑稽。
林追野站在他身后,帮他整理衣领和下摆,听到他的话,也看向镜子:“很可爱。”
兰柠觉得他在睁着眼睛说谎,明明很像逗比,哪里可爱。
等他完全活动适应以后,剧组的工作人员帮他上妆准备拍摄。
拍摄期间林追野像个会读心的“机器猫”,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兰柠想做什么或者要什么,甚至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他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满足他的需要。
兰柠很享受,但助理小崔在一旁看得百感交集,苦着脸:“你老板不是总裁吗?他怎么来和我搞行业内卷了?他这么伺候柠哥,以后我干不下去了啊。”
林追野的助理杨志很不解:“你为什么干不下去了?”
小崔叹气:“你看看他,柠哥一抬手,他就是知道要什么,甚至柠哥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是累了还是渴了,我哪有这个本事,以后柠哥一定会嫌我是笨蛋啊。”
杨志笑了下:“那你现在好好学,不就行了。”
小崔撇撇嘴:“你别在这说风凉话,我失业了,你也失业。”
“为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杨志显然没跟上他的思路。
小崔一本正经地分析局势:“你老板代替我成为了柠哥的助理,你不就失业了?难不成助理还要给自己再找个助理?”
林追野听了他们的对话后弯腰蹲在兰柠旁边:“等杀青以后,你打算去哪里?”他不放心让小崔照顾兰柠。
兰柠带着护具,回头很僵硬:“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
医生嘱咐半个月左右可以出院,但要回家静养两个月以上。
林追野帮他把护具调整好:“你和我去F国好不好?那边没有那么多记者和偷拍,更放松一些,适合养病。”
兰柠摇头:“不了,等杀青以后你就回F国吧,我不去。”
林追野并没有再继续劝他,让步道:“等过些天,你出院了我们再决定。”
因为顾念兰柠有伤在身,每天安排的拍摄内容并不多,一个星期以后,他的戏份才算杀青。
本来是有杀青宴的,但兰柠有伤在身,没能去参加。
剧组离开以后,兰柠又在医院住了几天,才办理了出院。
这时候兰柠已经可以拆掉护具,骨折的部位基本不疼了,只是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和提重物。
回到北城,是兰柠受伤以后的首次现身,大批接机的粉丝和记者等在机场。
但兰柠行动不便,和接机的粉丝打过招呼以后便匆忙离开。
将近三个月没回家,本就冷清的房子显得更加冷清了。
虽然柳竞寒有叫人来定期打扫,但依旧了无人气。
林追野主动接过行李箱拿去衣帽间整理。
兰柠去拿果汁,打开冰箱才想起自己太久没回来,里边的食物饮料已经过期被保洁员丢掉了。
兰柠没滋没味地咂么了一下嘴,转身去找林追野。
林追野在帮他挂衣服,兰柠走过去靠在一旁,抱着胳膊看他。
林追野眼神询问。
兰柠颇有兴味地看着他忙前忙后:“看不出来,这些事你做的还挺好。”
林追野停下动作看他:“真的吗?那你考虑让我长期做吗?”
兰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做声。
林追野一板一眼地将衣服挂好,自夸着:“我其它家务做得很好,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兰柠转身:“我想去超市,你快点。”
超市就在家附近,但为了躲开私生和偷拍,兰柠还是要全副武装出门。
他们来的时间刚好遇到下班高峰时段,超市里熙熙攘攘,人很多。
买好东西以后并没在超市多留,匆匆离开,不过并没有马上回家,吃了晚饭才回去的。
兰柠没提东西,先走出电梯去开门。
刚走出两步却突然停住,有几个陌生人围在他家门口。
其中一个人还在尝试门锁上的密码。
他们人多,兰柠伤又没完全好,不能A上去,快速转身躲到林追野身后,小声道:“去你家。”
林追野会意,一边替兰柠遮掩,一边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这时围在兰柠家门前的人因为打不开门锁,气急败坏:“打不开怎么办?敲门又不理我们。”
“你不会被骗了吧?这房子根本没人住吧。”
“不会,我从狗仔那里看到了柠宝进门的照片,这一定就是他家。”说完开始用力砸门:“你在家是不是?我们是你的粉丝,你受伤了我们很担心,想见你。”
兰柠站在林追野家的玄关处,外边的对话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亲昵地称呼他,却和跟踪狂一样到处搜罗他的消息,无孔不入地侵犯他的隐私。
兰柠几个月前发觉有人跟踪自己,没想到是真的。
外边的谈论还在继续:“要不我们找个开锁的师傅吧。”
“可是我们没法证明是这里的住户啊。”
“大不了多给钱,肯定能开,如果今天不见到他,那我买地址这五万块不是打水漂了吗。”
林追野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玄关处,小声道:“你不能站太久,进去歇着,交给我来处理。”
十分钟后,保安和民警一同到场,将堵在兰柠家门口的几人全部带走。
人被带走以后,兰柠本想回家,但是被林追野拦住,狗仔极有可能还把地址卖给了其他人,回去不安全。
兰柠正考虑要不要听林追野的话留下,手机忽然响了,是柳竞寒:“喂,小柠,你和林追野出去逛超市被拍了,怎么办?”
第八十章
接二连三的麻烦事, 令兰柠十分恼火,回话时语气不算太好:“狗仔跟你开价了?”
“嗯,刚联系我开价了, 五十万。”柳竞寒回答。
五十万不算多, 但兰柠一分都不想给,他家住址很有可能就是这伙狗仔卖出去的:“五毛都不给,让他们发。”
他不过是和林追野一起逛个超市而已,没有丝毫过界的举动,发出去又能怎么样。
柳竞寒却有些迟疑:“但是……万一他们乱写,到时候再辟谣会很棘手。”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柳竞寒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些狗仔都还会养着很多营销号, 睁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像狗皮膏药一样, 甩都甩不掉。
“没关系, 让他们……”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兰柠看向正在切水果的林追野:“照片拍到他正脸了吗?”
“他?谁?”柳竞寒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林追野:“只拍到了侧脸和背影,不熟的人认不出来,但要是熟人能看的出来。”
兰柠脸色沉了些,他觉得自己被传网上去无所谓, 但是林追野已经退圈了,再被传到网上会给他带来困扰。
忽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林追野在他出神的工夫走到他面前, 切好的水果放在他面前:“怎么了?讲电话还在发呆。”
兰柠回过神儿,柳竞寒的声音也在那端响起:“谁说话?林追野吗, 他没回F国,还在你家?”
兰柠坐久了背有些不舒服,动了动:“我在他家,今晚有私生找到我家了。”
“什么!”柳竞寒音调拔高了几度:“你怎么才说,我现在过去。”
兰柠阻拦:“已经处理完了,警察把人带走了。”
林追野看到他坐的不太舒服,拿了抱枕垫在他身后。
柳竞寒依旧不放心:“要不我去接你来我家吧,先住几天,我帮你安排其他住处。”
“住处的事明天再说,今晚先把照片的事压下来。”兰柠又改变主意了,不想给林追野带来无端困扰。
柳竞寒答应:“好,我这就联系狗仔那边。”
挂了电话,林追野把水果递到他面前:“是我们出去被拍到了吗?”
“嗯。”兰柠正打算接过他递来的水果,手机却又响了,还是柳竞寒。
诧异地接起电话:“寒哥,怎么了?”
“妈的,不止一个狗仔拍到了你的照片,有个傻X没联系我,直接把照片发出去了!”柳竞寒已经急了,说明不止照片被发出去,造谣也一定很难听。
兰柠舒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待会儿会回应。”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林追野在他讲电话的时候已经打开了大眼仔,看到了关于今晚的消息。
#兰姓二字影帝,再爆新欢#
兰柠看到词条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兰姓二字影帝,还不如直接爆他身份证号呢。
这条消息虽然还没登上热搜,但是激增的浏览量很快就会杀出重围。
吃瓜听八卦是人的天性,每每爆出这种含糊不清的消息,总能引来大批好奇的吃瓜群众,个个变身推理专家,留言一条叠着一条往上涨:
—是LN吧,这照片一看就是他。
—卧槽,是我的错觉吗?这个新欢有点眼熟啊。
—他前不久不是受伤了吗?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啊。
—艺人不都那样嘛,划破点皮也叫受伤,炒作敬业呗。
—我记得他不是和QM在交往吗?都拍到石锤了,这么快又换了!
—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真的好眼熟啊,是不是那个谁!
—LN&LZY。
不出兰柠所料,才几分钟而已,林追野的身份已经被扒出来了。
他烦躁地吹开额前的刘海,把手机丢在一旁,仰身靠在沙发上。
林追野见他如此,也放下了手机,迟疑道:“你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关系,我可以现在把热搜撤了。”
兰柠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能再敏感点吗?”
林追野茫然地看着他:“?”
兰柠又重新拿起手机:“我是讨厌连累你被议论。”
林追野略显失落的神色逐渐活泛起来:“我没关系的。”
兰柠低头打字:“你没关系,不代表这就是好事,我也不能因为你说没关系,就不管。”
其实以前这种消息传出去,他都不管。
林追野注视着他,这一点点区别对待,已经让他忍不住喜上心头。
很快兰柠发了澄清微博:
—是朋友。
动态刚刚发出去,林追野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
兰柠意外地看着他。
林追野一边解锁手机,一边解释:“我设置了特别关注。”
这么多年,不止微.博,关于兰柠的一切,都是他的特别关注。
点开微博内容,目光停在简短的几个字上,转而又看向兰柠:“我们是朋友吗?”
兰柠顿了顿:“你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吗?”他知道林追野的心意,但是他们现在的确只是朋友,还没有到更进一步的关系。
“没有,我开心的。”林追野清楚地记得兰柠说的每一句话,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和自己连朋友都不是。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只是朋友,也足够让林追野欣喜,兰柠正在接纳他。
他有很多耐心,也会更加努力,让他接纳自己更多。
他的回答让兰柠有些意外,但也确实抽走了他心头无形的压力。
如果林追野不满,如果他着急,都会给兰柠造成负担。
接纳他的过程,兰柠也在和过去的自己角力。
回应过后,兰柠就没再管网上的留言,柳竞寒会根据他的回复,做好公关的。
今天没怎么休息,他有些累了:“客卧在哪边?”
林追野指了指对面的房间:“你住那间,床更软一点。”
兰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主卧吗?不合适。”
林追野起身去收拾房间:“你住哪里都合适。”
兰柠还想拒绝,但林追野阻止了他的拒绝:“去洗澡吧,我待会儿送睡衣给你。”
林追野已经开始换床单被子,兰柠也没再推辞,走进浴室。
用沐浴露和洗发水时,他发现林追野和自己用的都是同一个牌子。
快洗完时,浴室的门被敲响:“洗好了吗?给你睡衣。”
兰柠知道他要给自己送睡衣,外边的那层门并没有锁,反正浴室里还有一道拉门,并不会尴尬:“我没锁门。”
林追野顿了一下:“那我进来了。”
“好。”
虽然有一层拉门作为隔断,但浴室里依旧有水气蒸腾,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弥漫整间屋子。
隔断门是磨砂玻璃,看不清里边,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道影子。
即便什么都看不到,林追野瞥过后还是避嫌地挪开眼睛。
看不见,但是他会忍不住想象,他不是没有欲求,只是伪装的太好,其实在心里隐秘的角落,有着很多疯狂又见不得人的想法。
他是矛盾的,一边觉得兰柠珍贵,想要护着他哄着他对他好,一边又忍不住想侵.占他,弄哭他,把他彻底占为己有。
他深吸一口气,劝自己耐心一点,不要吓到他。
浴室内兰柠并不知道林追野站在外边经历了一场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忽略了开门声,听到外边没有声音,以为林追野放下衣服就出去了。
于是,哼着断断续续的曲调,十分豪放地推开拉门。
他皮肤白皙,被温热的水汽熏染后皮肤浅层又泛起淡淡的粉,脸颊上的粉尤其明显,前发凌乱地垂在额头上,睫毛也湿漉漉的,在浴室灯光的照射下,皮肤被渡上了一层珠光,整人个都散发着温热的湿气。
其实换成勾.人的涩气更为恰当。
他以为林追野不在,林追野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出来。
四目相对时,彼此便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时间仿佛静止了,兰柠发尖儿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仿佛都有了声音。
从林追野的神情不难看出,他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好似突然炸开一朵蘑菇云,所有思维都在顷刻间碎作齑粉。
兰柠此时慌得乱七八糟,脑子里正在纠结该捂脸还是捂下边。
捂脸也白捂,林追野是熟人。
捂下边似乎显得过于做作,他和林追野都是男的,捂住反而反应过激了。
犹豫了几秒,他觉得自己是成年人,应该大大方方的,捂来捂去只会让彼此更加尴尬。
心里虽然咚咚擂鼓,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大大方方地走到林追野身边,大大方方地伸手去拿浴巾。
林追野却没有他那么大方,看到他走近自己,猛地回过神,立刻闭上眼睛,又慌又乱,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
兰柠的镇定只是装的。
没想到自己一走近,他突然出声,冷不防被吓得一抖。
他从浴室出来,拖鞋底都是湿的,身子抖,脚下便一滑,人向前栽去。
他肋骨的伤还没好,再摔一下非得二进医院不可,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往林追野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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