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五点的时候,酒吧里才陆陆续续来了人。
郁初换好了良哥给他的衣服,浑身都不自在。
就是那种服务生穿的制服,郁初人瘦,这衣服尺码不合适,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但也还好,刚换好出来的时候,良哥绕着他走了几圈,说还得是看脸。
冷着一张脸,郁初一下午都没说话。
等到了五点,人就很多了,酒吧也开门了,但暂时还没生意,也没人在意郁初,良哥也去忙了,他看起来是个小领班,谁见到他都会跟他打招呼。
客人少的时候,谁都没去管郁初,客人多了,有人急匆匆把一瓶酒放到郁初手上,“20号桌的。”
饶了几圈,郁初才找到20号桌。
他费劲地挤出一个笑,那桌的客人头都没抬,郁初直接放下酒,敛起笑,走了。
下一桌,25号桌,是个年轻的男人,正举着手机拍。
镜头对准郁初的时候,郁初不自觉皱了下眉,但那个人很快就把镜头挪走了,不知道在跟对面说着什么,也没看郁初,但知道他过来了,直接示意郁初把酒放他手里。
秦方把视频发给了陈商,又给陈商发了条语音消息:“你别说,风镇虽然小,但这家酒吧还挺大,你真不想来玩一会儿?”
秦方今天过来处理付平他爸的事情,忙了一天,好不容易空下来想出来和陈商吃一顿饭,陈商却没空,说有事儿。
他就只能自个儿改道酒吧。
不过他知道陈商肯定不会来酒吧这种地方,上学时候陈商就是他们一群人里最安分的那个。
几分钟后,秦方收到了陈商的回复。
陈商发了张他刚发的视频截图,然后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里面实在太吵,秦方还特意出去接电话。
陈商语气有些着急,“这个服务生,你帮我看好他,你把酒吧地址报给我,我现在马上过来。”
陈商早上出门的时候给郁初放了早饭在门口,他今天约了中介看房,看完房已经是下午,回家却发现郁初门口的东西一动没动,问小卖部老头,老头说,郁初一大早就出去了,但是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他给郁初发消息没人回,打电话,提示已经关机。
本来不该这么着急,但恰好付平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他担心付平父母会对郁初下手。
去学校找了,人没能进去,郁初他们学校家长没有登记过进不去,但门卫对郁初实在记忆深刻,把郁初的照片给门卫看了眼,门卫就说人没来过。
“你认识?”把酒吧地址报给陈商,秦方稍微回想了一下那个服务生的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陈商在这儿认识的人,也就那么一个,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那个孩子?”
陈商嗯了声,悬着的心落下。
不是被付平父母下了手就好。
也是他粗心了。
之前小卖部老头提起郁初去小饭馆找工作的事情,他以为郁初至少要等身上的伤好了以后才会继续找工作,没料到这么快。
还是酒吧这种地方。
一个成年人在这种地方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别说还是个没成年的。
“那我现在就进去看着。”秦方也没再多废话,又回到了酒吧里面。
里面人多,服务生穿的又是统一着装,秦方并不熟悉郁初,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人。
郁初冷着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客人。
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人比较胖。
但目光却很裸露地落在郁初身上。
“陪我们喝一杯而已。”他们这一桌好几个人都是男的,每个男的身边都有女生在,郁初记得那几个女生,是他们酒吧的员工。
眼看着男人的手要抓住郁初的手,郁初一下子躲开了。
他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那个男人就笑,自顾自给郁初倒了杯酒,“面生,新来的,不知道吧,我是这儿的常客,你陪我喝一杯酒,能拿你一天工资,有什么不高兴的?”
桌上的其他人就笑着看着这一幕,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男人说着,把酒递给郁初。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郁初告诫自己,在这里打人,肯定意味着丢掉这份工作。
他垂眸看着男人递过来的酒,尽量压着脾气说:“不陪酒。”
也确实没有要求他陪酒,老板只跟他说让他当服务生,并没有说还要陪客人喝酒。
但是这儿的服务生,似乎都默认了这一条。
郁初刚刚看见良哥也在陪客人喝酒。
他语气硬邦邦的,也丝毫没有掩饰厌恶,听得男人倒是更来了兴致,“那就陪我玩一会儿。”
酒吧很久没来未成年了,还是个长得好看的,他现在当然不会轻易放郁初走。
他说完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立马就起身,站到了郁初身后,堵住了他的去路,郁初想要后退,却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差点往前摔倒,也顺势的,那个男人握住了他的手。
胃里翻上来一阵恶心。
中午没吃什么东西,胃里根本没东西,但现在就是很想吐。
“就喝个酒而已……”
男人说着,把酒杯塞进郁初手中,还没来得及把郁初拉到自己身边,郁初神色一凛,手上用力,从男人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手一抬,就把手里那杯酒倒在了男人头上。
他动作太快,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
空杯子也被一并砸在了男人脸上。
堵在郁初背后的人最早反应过来,立马从背后按住了郁初的肩膀。
本来肋骨的伤就还没完全愈合,这人又人高马上力道很大,几乎是被压住的那一瞬间,郁初就感觉肋骨那儿痛得他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郁初费劲地让自己换气,呼吸,缓过那阵疼痛,他才冷冷地盯着那个现在脸上都是酒水,还被酒杯砸出淤青的男人,一字一字地骂他:“傻逼。”
工作丢了就丢了,还能再找。
其他人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样,面面相觑。
男人也被气笑了,直接没了好脸色:“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出这儿?”
被人压着,肋骨那儿又疼得厉害,郁初根本没办法挣扎动弹。
顶多死在这儿,被人打死。
郁初一动不动,直直看着男人,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陈商搁那儿很虚伪地说什么无条件相信他的话。
他死了就死了,但是,他还欠陈商人情。
他要是死了,就还不了了。
郁初的腿动了动,正想试试能不能跑,一整瓶酒突然从他头上倒了下来。
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大脑瞬间清醒了很多。
郁初被酒呛得只能用嘴巴呼吸,喉咙也难受得厉害,呛得他不停地咳嗽,一咳嗽,肋骨就跟被人生生敲断了一样疼。
但不止是一瓶酒。
还有第二瓶。
眼睛里也进了酒,郁初依然睁着眼睛。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要是现在求饶,我可能还会对你温柔一点。”
郁初一个劲儿地咳嗽,理都没理他。
“行。”男人伸手,“既然你不想陪我喝一杯酒,那就把桌上的酒都喝完。”
郁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不会喝酒,这么多酒倒下来,进入他的鼻腔和口腔,酒的苦味已经在嘴里蔓延开了,连带着脑袋都有些醉酒一样的发晕发热,让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又疼,又犯恶心。
眼皮也慢慢搭下来,眼睛也很难受,有些撑不住了。
视线里男人的手慢慢地在靠近他,咬着牙,郁初偏过头,那只手也跟着他转了方向,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男人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紧接着,他的手腕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折过来,疼得男人叫了一声。
“欺负小孩儿?”
然后是砰的一声。
秦方一脚把桎梏着郁初的那人给踹开了。
陈商一手把男人摁在面前的桌子上,把他的胳膊直接扭到了背后,虽然很吵,但还是听见了咔嚓一声。
秦方哇哦了声,“你把他胳膊卸了?”
边说着,边扶住了没能站稳的郁初。
男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桌的其他人立马尖叫起来,变得一片混乱。
陈商没说话,扭头去看郁初的情况。
男生的上衣都湿透了,头发和脸上都是湿哒哒的,面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表情看起来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郁初眼前有些雾蒙蒙的,被酒给遮了眼了,但他感觉自己现在自由了,下意识手肘往后捅。
秦方立马哇了声:“别别别自己人。”
虽然郁初落到他身上的肘击根本没有一点力道。
郁初喘了口气,费劲地眨了眨眼,感觉到脸上被覆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抬起眼皮,看见陈商那张熟悉的脸。
陈商正低着头,拿纸巾给他擦脸上的酒。
外面很冷,要是郁初现在这样湿哒哒的出去,被风一吹,肯定会感冒。
他力道很轻,但郁初还是躲了一下。
但并没有被触碰的那种恶心的感觉。
郁初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甚至都不明白,他是个男生,那个男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自己陪他喝酒,还要抓他的手。
他一躲,陈商的动作就顿了下,抬起眼,和郁初对上视线。
郁初眼睛都是通红的。
他抿紧唇,张了张嘴,又立马闭上,没两秒,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酒吧老板这才姗姗来迟,秦方立马把人还到陈商怀里,拦住老板,“有什么事儿我来和你谈。”
反正搞亲情这套他不行,但搞法律他行。
陈商揽住郁初,郁初这会儿倒不像平时那样硬邦邦的,但还是很不自在地小小挣扎了一下。
陈商没说话。
明明附近很吵,但郁初觉得太安静了,他脑袋又晕得厉害,站不稳,只能把力道放在陈商身上,一只手抓住陈商的衣袖,张嘴,虚弱又沙哑地吐出来一个字。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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