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王庭】酒馆发生的火灾让布拉维坎陷入一片混乱,尽管有目击者声称始作俑者是一个“长着紫色头发的尖耳朵女人”,但我,克拉克,甚至连那个白发的猎魔人都平安无事地离开了像凶猛澎湃的河流一样骤然大量汇聚到这里的人群。


    原因无他,只因为我用易容工具伪装了自己的身份,而目击证人又没有证据说猎魔人与这次的事件相关——


    在其他人的眼中,我现在只是个【当地人】。从易容工具套装里随机刷出来的衣服会根据我所处的位置融入环境,所以我现在看上去应该和这里的港口居民没什么两样。


    我注意到杰洛特的新衣服上有个自带的兜帽,他几乎是一出来就习惯性地拉上兜帽罩住了自己的脑袋,而克拉克的脸上现在比刚刚更脏了——我们三个现在都灰头土脸的,像是在燃烧过后的还温热着的灰烬堆里尽情打了一个滚。


    “听着,菲洛希尔,”原本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杰洛特始终在左右张望着什么,直到他终于确定暂时没有更多行人注意到我们这边,这才拽着我的手臂把我带到了一个巷子里,“有关斯崔葛布——我知道这个名字。”


    “好极了,那么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我问。


    克拉克没有傻乎乎地继续站在开阔地里,看见我和杰洛特拐进岔路,他也紧跟了过来,然后用自己的袖口不自然地蹭着脸上的浮灰,但这些举动只是让他的脸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花猫了。


    “不多,但我对他印象并不好,”杰洛特的黄眼睛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亮得惊人,他紧张地直直盯着我看,“我知道你正在想什么,而我的建议是无论你打算做什么都【不要】去做。你已经杀死了伦芙芮,这件事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在作出回答前,我扫了一眼克拉克,发现他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跟杰洛特一样在等待我的回答。


    老实说,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天人交战了几秒钟——有那么几秒钟,我被杰洛特说服了,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在烧了一个当地酒馆、同时杀死了一个著名强盗团伙后,我的确是该收手了,继续把这个牛角尖钻下去会给克拉克带去不好的影响。


    但去他妈的,克拉克·肯特又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干嘛要这么束手束脚?


    他长不长歪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任务只是把他送回蓝星顺带着把我的屁股也塞过去好让我自己顺利逃离【被遗忘的国度】,仅此而已!


    “这个斯崔葛布为了保全自己几乎害了一整个镇子的人——比如那些渔民——你有想过如果我们今天不在,伦芙芮会为了逼迫斯崔葛布见她对镇民做出什么事吗?”


    “他和术士兄弟会之间的联系很紧密,如果你找上他,那些人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无论今后你去了哪个国家,他们都会——”


    “我一个人去,你就和克拉克留在这里。”我把蛇皮口袋往肩膀上提了提,“我不怕受到术士兄弟会,随时欢迎他们悬赏我的脑袋——无论今天谁和我说了什么,我都要把那个老东西宰了。”


    说完我就飞也似地快速冲出了小巷。


    ——我绝不会放跑那个法师。


    没有他种下的因,我自然也不会被逼迫到走投无路像今天这样拿了他的因所结出来的果——单单只是把伦芙芮杀了,我岂不是让正在逃离她的斯崔葛布得偿所愿了?


    ——我绝不。


    “菲洛希尔,”杰洛特还在后面喊我,“该死的,我让你他妈的给我站住!”他恼火地追了上来,在人们听见喊声回头看向我们这个角落之前就用奇大无比的力气把重新我拖了回去。


    我的后背重重撞到了石砖堆砌而成的墙壁上面,而杰洛特那一头湿漉漉的白头发则是几乎甩到了我的脸上。


    “what?!”我被杰洛特拎着领子,感觉自己几乎要双脚离开地面了,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不禁感到更加愤怒,“你刚刚那嗓子快把镇上所有人都喊来围观我们了,你这只蠢狼!”


    克拉克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两个。


    他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脏兮兮的漂亮脸蛋和那副错愕的表情让我想到了被迫围观父母或者别的身份的某两个监护人在吵架的孩子。


    “我从没说过我不会帮你!”


    杰洛特看起来像是要被我起疯了,他的胸膛在那层薄薄的布料底下大幅度地起伏。


    “我恨透了你这幅什么都不在乎不管不顾就要一根筋地冲上去面对一切危险的样子!你以为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之后是真的就没人在乎了吗?你把我,你把克拉克当成了什么?”


    oh。


    他居然已经和克拉克关系好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地步了吗?就在我下楼去的那几分钟?


    奇迹般的,我那被愤怒冲昏了的脑子因为他这句话冷静下来了。我放松了几秒钟前还在拼命去掐杰洛特手臂的手指,克拉克看到我冷静下来了,急忙站到了我和杰洛特之间。


    “——她现在【在听】了,放开她吧。”我听见克拉克在我头顶上说。


    杰洛特松开了我的领子。


    没了牵制我的力气,我一下子就顺着墙壁滑了下去,直到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我从肩膀上甩掉了那只蛇皮口袋,任由拉斐尔牌玩具熊(不知道为什么)从里面弹出来掉到了潮湿的地面上,玩具毛绒绒的,肯定因为在地上沾了脏水,但我现在根本顾不上他,只想捂住眼睛片刻。


    ——值得庆幸的是,我已经麻木到只会感到眼睛酸涩而不会再有眼泪流出来了。


    “……抱歉,”在沉默了片刻后,杰洛特在背景音里镇民们忙于救火的吵闹声中重新开口说道,“我只能想到刚刚那样的方式来让你冷静下来。你没事吧?”


    “不,没什么,多谢。”我这次把脑袋埋进了膝盖。我感觉很丢人,但又感觉身上的负担变轻了一些。


    有人愿意在我发疯时拦着我,还坚持陪着直到我冷静下来,其实是一种幸福——我现在既羞愧又感动,眼睛酸涩得更厉害了。


    克拉克帮我把掉在地上的蛇皮口袋捡了起来,还顺带着把变脏了的拉斐尔牌玩具熊给扔了回去,拉斐尔动弹不得被我们随意拿捏的场景实在有点好笑,让我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sorry,拉斐尔。”我低声对玩具熊说,他们也都听见了我的嘟囔——克拉克知道这是一个大魔鬼变成的玩具熊,所以他幸灾乐祸地笑了;杰洛特不知道这个玩具熊的真身,但他从我和克拉克身上感受到了欢快的能量——总而言之,小巷子里的气氛一瞬就缓和了很多。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牺牲拉斐尔一个,幸福菲洛希尔一家”。


    “所以……”我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口干舌燥非常需要来上一杯水,“你愿意帮我?杰洛特?”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没注意到杰洛特说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说了会帮我的话——这不对呀?原作剧情当中,杰洛特不是两个都没选吗?


    “别说的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一样,”杰洛特没好气地说,“我不会认为你是个杀人犯,你只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总想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为了终结别人苦难的源头,就算自己一个人背上所有的骂名也无所谓。”


    “……你在自我介绍吗?”我怀疑地看着杰洛特。


    我没记错的话,想当初那个【布拉维坎的屠夫】确实是在说杰洛特自己吧?


    “我没你那么伟大,”他耸了耸肩,“但如果你要搞垮他,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克拉克急忙说。


    “别想就这么顺势掺和进来,小伙子!”我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去野餐!这是一个阴谋诡计!”


    “我是你这边的人,所以那不应该叫做阴谋诡计,而是【伟大蓝图】。”克拉克理直气壮地说道。


    见鬼,他一定是看了夺心魔起源相关的书籍,否则怎么会脱口而出【伟大蓝图】这种听起来就很有夺心魔风格的词语呢!


    我就知道不该把那些书全部塞到书架里面任由克拉克翻阅!


    “他可以帮忙,”杰洛特居然也在为克拉克说话,“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的——你总不能永远让他躲在一旁吧?他是个成年人了。”


    “你不是他爸爸,蠢狼!”我感到恼火,但两个长得极其相似又不自知的人已经无形中成了一个对抗我的共同派系——无论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他们似乎都跟定了。


    ……但说实话,我很高兴。


    不是在哪里都能找到支持你的人,在孤独前行了这么久后,我突然再次多了两个支持者——这感觉很好,就像一个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得到爱的孩子一转头发现已经多了两个爱自己的人。


    虽然他们在地图上只是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绿色小点,但或许这就是【盟友】存在的意义。他们尊重我的想法,并且愿意出手相助,哪怕知道前路凶险异常。


    “……我没法放任那个法师继续以研究的名义继续毁掉其他女孩,”我撑着膝盖站起来,语气变得比刚刚坚定了许多,“他必须陨落,还有他的那些研究成果——”


    “火球术,是叫这个吧?”杰洛特轻笑了一声,“做你最擅长的事。”


    躲在高塔里装聋作哑的斯崔葛布还不知道伦芙芮已经死亡的消息,而杰洛特把他狩猎的魔物作为通行许可把我们带进了法师塔。


    那之后发生的事,我觉得可以把它作为一个秘密留存在我们三个当事人的心中。


    但,如果只是稍微透露一下关键剧情的话——其实斯崔葛布比洛若坎好打太多了。


    他没有召唤物,也没有强大到可以直接与我对抗的法术,所以我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毕生研究全部烧为了灰烬,哪怕他始终一边抓着伤腿一边声嘶力竭地指控我是一个“即将导致世界末日的凶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还记得自己蹲在他面前,抓着一把他用来解剖被他认定为受到了【黑日诅咒】的女孩的手术刀,“总会有像我一样的人站出来阻止那一切的。拯救世界的人会是他们,而不是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心理变态。”


    “刽子手,刽子手——”失去了研究记录的他崩溃地大喊着向后倒着爬,却被杰洛特在身后挡住了最后的退路。


    我没有像杀死伦芙芮一样用手术刀戳死他的心情,我只是召唤了一团【匕首之云】,而附近的手术刀和各种各样被他用来测试女孩子们的刑具受到了【匕首之云】的召唤,纷纷加入了这团红褐色的烟雾之中,在里面刮起了银色的尖刃风暴——


    然后杰洛特一脚就把他踢到了匕首之云的范围里,让那些曾经被斯崔葛布用在活体解剖上的刀具全部尽情挥向了自己的主人。


    我没有带着自己的盟友把这场好戏观赏到最后,而是在一切归为终焉之前就在惨叫声里用火球术炸了这座高塔。


    克拉克靠他敏锐的感知能力搬来了很多塔里的烟粉桶和炸药桶陷阱,然后把它们全部堆在了一起。


    我领着他们在羽落术的帮助下从爆炸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开始层层坍塌的高塔的最顶端纵身一跃。


    ——羽落术减缓了我的坠落,让我得以在缓慢拉远的视角中见证了这栋法师塔的陨落。


    我看着它分崩离析,最终变成崭新的废墟,心中有块地方突然间变得很轻松——我造下的罪孽再次毁灭了一个【恶的源头】。


    我突然开始好奇如果自己哪天真的死去了,会是守墓人负责把我的灵魂跟其他灵魂一样登记在册吗?他会把我领到现任死亡之神克蓝沃的面前,让我这个罪行累累的外来魂魄接受审判吗?


    而当我的身躯终于坠落到柔软的草坪上时,刚刚那些忧虑都在青草的香味中消散了。


    我的旅途还远远没有结束——在耶各认为我的职责彻底完成之前,我还能活跃地蹦跶好一段时间呢。


    “你在发呆吗?”头顶上,克拉克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想到了自己在冲昏头脑时试图把克拉克弃之如履的行为——我很庆幸我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伤害到克拉克。


    “抱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我抓住了他的手,就像他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抓住我那样,“我会变成一个情绪多变,让你看见就想跑的可恶老太太。”


    “老太太?你?”杰洛特干笑了一声,然后开口为一脸疑惑的克拉克解释,“你不知道吗?菲洛希尔是个龙脉精灵,等你的孙子老死了都看不见她的脸上长出第一道皱纹。”


    “哇哦,说得好像你很嫉妒一样——难道猎魔人自己不是也可以活到五百多岁吗?”我冷嘲热讽道。


    “所以我是我们当中的唯一一个短命种?”克拉克苦笑着说,“五百年,天啊,那听起来还挺让人向往的。”


    所以氪星人的寿命是多少来着?左一个宇宙重启,右一个外星人入侵,当上【超人】的克拉克真的可以活到寿正终寝吗?我突然间对自己坚定不移想把克拉克送回地球的这个决定感到有点怀疑。


    “长生……有好处也有坏处。”我拍打着裙摆上的草屑,“但我宁可不去想失去了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别的镇子吃顿好的吧!”


    在我们三个闯下弥天大祸并偷偷溜走之前,我撕碎卷轴唤来几个小召唤物把我的赔偿送到了市长的办公桌上——19400克朗,除去我们接下来的一顿饭钱,这是我手头上最后一袋子可以在猎魔人的世界中花费的货币了。


    我有想过把其中一部分给杰洛特,因为我这次给他也添了麻烦,让他变成了我的【共犯】,但杰洛特只是要求我请他喝上一顿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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