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和陈明生凑出来的一万三已经快花完了，除了收购给人家钱，还买了十几条好烟。本来他们没想到，还是陈光山提点他们，别人村村长顺手帮个忙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们得“懂事”。送钱肯定不合适，于是就买了好烟送上一条。
陈明生叉腰看着木架上收回来的天麻，笑道：“我爸说要真的赚到钱了，明年大家都要跟着我们喝汤了。”
“能赚多的怎么会甘心拿少的，咱们也就挣这一年了。”陈霖可不会想着能一直靠这个发大财。
“你想得明白就行。”陈明生不在意，他总觉得这只是个开始，不卖天麻总还能有别的可以卖，看看陈霖以后又想倒腾什么了。不过......
“以前我爸就喜欢夸你，现在夸得更厉害。”陈明生说完就皱了皱眉，他总觉得用“夸”这个字不是特别恰当，他爸跟着他们跑了三天，遇到点什么事都提点陈霖两句。奇怪了，他爸不提点自己儿子，就专门提点陈霖去了。有个村长和他爸不太熟，还问陈霖是不是他爸闺女。
陈霖从小就经常被夸，她觉得挺正常的，随口应道：“我该夸啊。”
陈明生：“......”
“明生！霖霖！出大事了！快出来！”大堂哥陈明平砰砰砰地敲院门，声音着急得让人心慌。
陈霖和陈明生赶紧往外走，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就先被搞得提心吊胆起来。
陈明平跑了一段路累得额头冒汗、脸通红，喘着粗气，手指着村口方向，“村，村委，村委发广播了，有人来收购天麻和香菌，还，还有鱼腥草、板蓝根......他们收晒好的天麻六十五块钱一斤。”
“是哪里来的收购商？”
“往年的那家收购商，他们今年提价了。”陈明平缓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说话也顺了。
陈霖继续问：“去年的收购商？是所有东西都提价了还是只有天麻提了价？”
“啊？应该是都提了吧。”陈明平挠挠脑袋，不太确定，“老村这的喇叭坏了没修，东叔让我跑回来跟你说一声。明生你家没人，想打电话都没办法。”东叔自己骑自行车去村委了，他一时借不到自行车就只能靠双腿跑了一段。
东叔说的就是她表舅张向东。
陈明生捏捏眉心，“我爸肯定是去村委开会去了。”
他们今天收购顺利回得也早，这才五点多，陈霖觉得在家待着等消息只能干着急，立刻把家里门锁了去三公家借自行车。
她阿公阿婆还在菜地没回来，老村这头的人还不知道村委发出来的通知，隐约听到了村头的喇叭响，看见陈霖和陈明生要出去，就让他们回来记得传达消息。
“他们提价不会是针对我们吧？”多亏了陈霖不重，陈明生踩得飞快。
就是这路啊，一个大坑接几个小坑，震得陈霖屁股疼。
“要是只涨天麻的收购价，那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村委底下大小村子十几个，多数是沿着小盘江建村，但像富华村附近几个这么靠近仙人山的不多，所以收购野生天麻主要还是往他们几个村收。他们俩加上表舅和姐夫他们几个凑起来的天麻差不多有三百斤，可以说大头都被收完了，收购公司能收的就剩些更偏远不好走的小村子。
骑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车，远远就看到村委五间大平房前面的空地聚集了不少人，一辆面包车停在一旁，离村委近的几个村的村民已经挑着东西在等了。
就她知道的，往年收购商可是直接到村里去收的，来村委发广播的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们下车凑了过去，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瘦个子男人站在村委公示栏旁举起喇叭喊：“收购到明天下午六点截止，具体收什么、什么价格，大家看这里，都贴出来了。”
“特别注意！特别注意！今年天麻收购价六十五块钱一斤！六十五块钱一斤！”
聚集的人讨论道：“今年天麻涨了五块钱，不少了。”
有人遗憾道：“怎么就涨天麻的价，其他的没见涨啊。”
“涨了！”一个靠近公告栏的男人伸出手指敲了敲，“香菌的涨了一块。”
“这两样我家的不多啊，其他的倒是多。”
“谁家不是啊！”
陈霖挤不进最前面去看贴出来的公告，但光是听里面那圈的人讨论，她就知道结果了。
表舅来得早，看完就退了出来，刚好看到陈霖他们，快速地招了招手，走到没人的空地那儿才说：“村委干部还在开会，我去问了来收购的人，他们原先没想来村委，从镇上那过来，去了几个村子都发现天麻被收了，他们才赶着来村委发广播。”
收购商肯定是知道他们六十块钱收的，所以现在才发通知以六十五块钱收购。
这要是他们刚开始进行收购，打价格战没问题，关键是他们现在都快收完了啊。打算明早去的树洞村的那二十多斤，对他们来说收不收都没大影响。现在提高价格来收，加起来最多也就能收个一百来斤了。
“加五块钱也不算多，提前卖给我们的人可能会说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陈霖看向闭门开会的村委办公室，“就怕村委要和收购商合作签协议。”
这协议，肯定是不利于他们这种单打独斗的人。
陈明生无奈，“我爸还说等我们创出路来明年带大家发家致富呢，可别把路给堵死了。”
陈霖笑他，“还得是你爸敢想！”
什么带人发家致富啊，她现在就想着先挣一笔钱足够养活自己，顺便把家里翻修一遍，再买点电器给阿公阿婆过上好日子。
他们在这儿待了一个多小时，没少听人抱怨说家里的天麻卖早了，但大家卖出的量有限，目前还没听到有人说要去找他们补钱的。
村干部这会开得够久，中途还能听到里面的人拍桌子大吼大叫，他们倒是想去听墙角，但人家有干部拦着，在外面根本听不清。
不等他们回去宣传，富华村老村的人都知道现在天麻的收购价涨了，比陈霖他们的多五块钱。
刚听到时，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啊！涨价了！
接着就回过神来了：涨价了，但是他们家的天麻都卖了啊！
一群人端着饭碗凑堆在小卖部前坐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小声地提了句：“早知道就不急着卖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砸入湖面，在众人心里泛起了涟漪。
是啊，要是晚几天卖就好了，这样还能多挣几十块钱，超过二十斤的那些人家更是能多挣上百块。虽说买卖是你情我愿，但一点小心思都没有那是不可能。
李二牛觉得这话说得不对，正要反驳，被丈母娘钱金花拉了下手臂，被丈母娘瞪了一眼，他也就继续当个哑巴。
钱金花心里暗骂女婿心眼实，没见出声的都是些婆娘，人家大老爷们闷声吃饭或是抽烟，他出声反驳这些婆娘们，有理都能被吵得没理。
“我看你们啊，是吃着碗里盯着锅里，晚几天卖给收购商，那还是只能卖五十块钱。”钱金花冷哼一声，“没有霖霖涨价收，你们看人家会不会主动给你们涨！”
跟着，大老爷们那堆有人出声赞同钱金花的话，有小心思的人瞬间闭了嘴。
钱金花觉得有些人就是贪的，不乐意再浪费自家的电费，催李二牛赶紧关了小卖部回自家院子坐去。人一散，钱金花进了院子就嘀嘀咕咕地骂人。
脸色憔悴的陈雾低声劝了几句，钱金花心里的火气才降了些，再一看陈雾，又觉得心累。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去转悠了，要碰上哪个碎嘴巴嚷嚷出去，村委干部想不管都不成。”
“嗯。”陈雾轻声应了。
——
陈霖以为收购商过来和村委谈收购不会影响到她的小生意，和陈明生他们商量后决定不再去收购，也给树洞村村长家里打了电话说明天不去了。
但她没想到人家收购商的人直接上门来找她，见面第一句话就非常不客气。
“就是你到处收天麻了是吧，你六十块钱一斤收的，我们给你八十块钱一斤收购完了，你能赚好几千，省了麻烦。”来的人穿得人模人样，发油不要钱似地抹得像好多天没洗头出油泛光，说话时都是斜着眼看人。
这人得意地拍拍肚子的肥肉，没等来陈霖惊喜的表情，眼神里的厌恶更重了。这乡下人就是得寸进尺，给这个价钱都是便宜她了。
“看你年轻人跟你说句真心话，就你这样的，走出这条村你都找不到去哪儿卖药材，以为你拿得出去就能卖高价了？哼，做梦！这都是有门路的，你摸不着。”
阿婆端着绿豆汤走到一半，脸上的笑容消了下去，转身返回厨房。阿公也把拿出来的凳子给收了回去，只给陈霖留下一张。
“我说你个女娃娃，赶紧的，把收的天麻拿出来，耽误我时间！”
陈霖嫌弃地撇嘴，这个秃毛是脑子没长全吧。
“不卖。赶紧走。”陈霖转身去压水井，妨碍她洗衣服。
门外渐渐围了十几个人，有的还搭梯子上墙头来看。
陈霖冲门外的人大声道：“人家给我开八十块钱一斤的收购价呢，大家明年长个心眼，可不能给卖便宜了。”
她可不担心明年的事情，看谁着急！
这人气得就跟被掐住脖子似的说不上话来，脸色发青。他身后一个年轻些的男人走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这人又换了个面孔，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能不能把收到的天麻卖给他们。
“让一让啊。”陈光山和陈明生、表舅张向东赶了过来。
后头还有几个面熟但不知道都是什么职位的村委干部，陈霖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帮人，可别是帮着收购商来劝她的吧？
她可以是书呆子，可不会是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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