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海市啊。”
杨娟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他们挤在最前面上了公交车,陈霖让她坐到靠窗的位置上,这会儿趴在车窗看外面。这里的老城区街道看着和县城的街道没多大区别,但慢慢的就看到了一栋栋新楼。路过第一百货松江店时,蓝天白云都印在了大楼干净的玻璃墙上。
表舅一手紧紧拽着麻袋口,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旁的陈明理心说东叔真沉得住气,他当第一次跟着明生哥到粤省时激动得哇哇叫。
按着舍友给的地址,陈霖在离舍友姑父家附近找了家看起来干净卫生的宾馆,进去问了房费,不贵,她就定了连在一起的两间房,先交三天的房费。
“现在四点多了,大家先洗个澡休息会,六点下楼去吃东西。”陈霖习惯交代事情都要把时间给定得明明白白,这两天相处下来,其他人也都适应了。
表舅看了看大家手里的麻袋,想催陈霖早点把正事办了这样好安心,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现在这个小团队里,陈霖是年纪最小的,却是做决定的领头人。他是长辈可以开口,但这样不好。既然都大老远跟着来了,还是听陈霖的安排好了。
洗漱好回到房间,陈霖交代杨娟别乱走,自己就带着零钱下楼去前台打电话。
先是往村里小卖部打电话报了平安,然后就拨到了舍友单位。
等了几分钟,电话拨了回来。
“陈霖,你到啦?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乔桥,今天不方便,我家里人对这边不熟。等过几天办完事情了我请你吃饭。”
乔桥就是睡她下铺的舍友,现在在报社工作,毕业后和她联系最多的就是乔桥了,一个月能收到两次长长的信件。
乔桥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陈霖这次来就是为了办事情的,没强求。
“我和我姑父说了你今天到,你们是定了后天见面对吧,你待会给他打电话确认下。”乔桥想到她姑父跟她说的大概情况,就知道陈霖这次出来不会少赚,笑嘻嘻地跟陈霖提要求:“办好事情了别忘了请我吃饭啊,我都想好去哪家餐厅了。”
陈霖应得干脆,“放心,到时候你随便点。”
“嗯嗯!呀,不说了,我得去找我领导了,等你好消息哟。”
挂断了电话,陈霖又翻开自己的通讯录,给乔桥姑父拨电话。
“唐先生您好,我是陈霖。是的,下午才到海市......好的,那我后天早上九点到您单位......总共带了三百一十三斤......对的对的......好的我明白......嗯嗯,后天见。”
挂断电话,陈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哪怕宾馆打电话比外面小卖部的贵一些也没觉得心疼,甚至高兴得想原地蹦跳几下。
尽管她已经尽量控制了,但大家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好心情。
陈明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以茶代酒和陈霖碰杯。陈明理神经粗,跟着举起杯凑过来,“一切顺利!”
“来来来,顺顺顺!”五个杯子碰到了一起。
——
多出来的这一天时间,陈霖也早有安排。
不能光等着乔桥姑父那边的消息,也不能都依赖周云旗给她收集到的资料,她决定今天要去海市的药材市场走一圈看看。
留下陈明理在宾馆里看家,其他四人带上陈霖扛来的那麻袋天麻出门。
连查带问地转了几趟,终于到了海市最大的药材市场。有人有小摊位摆着,有人只能蹲在路边,市场外围的几个门店都是药材批发商开的。
想有摊位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外边找个不挡道的空地摆上。出门没想太多,这会儿看到别人都拿硬纸板写上卖的什么药材、多少钱,陈明生转了一圈拿回来一只黑色水彩笔和一块硬纸板。
没着急定价,留下表舅和杨娟守着,陈霖和陈明生就一头扎进里面的市场。
半小时过去,兵分两路的陈霖和陈明生相继回来,互相交流市场里天麻的卖价,最后陈霖在硬纸板上写下:
阳省优质野生天麻
315/斤
陈霖看了看硬纸板,又加了一句:仅剩四十斤
表舅凑过来看,猛吸一口凉气,“霖霖,你这不是瞎写的吧?”
陈霖:“我们这价不贵,我看里面有两家质量比不上我们的还比我们贵几块钱,就那样,人家都有人要去买。”
表舅皱眉,“我们的好怎么还比人家卖便宜了?”
“人家在这儿有摊,有老客户也能慢慢卖,咱们的要早点脱手。”
牌子举高高也半天不见有人来,旁边的大哥说他们来得晚,下次要早点过来才能赶上人最多的时候。
干等着不是办法,杨娟着急得就说要进去吆喝吆喝。陈霖也打算跟着去,被陈明生给按住了,说这里得她留下主事,然后就让杨娟先进市场宣传宣传,他转去开店铺的批发商那里。
唯一的一块硬纸板被杨娟带走了。
杨娟进了市场没着急“打广告”,而是先摸清哪几家卖天麻,然后就举着硬纸板在这几家摊子附近来回走动,惹得几个摊主直瞪她。
有人看过来,杨娟一开始不好意思开口,直到有人来问,她磕磕巴巴地说了几句,人家听过就走了,但她彷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只要有人看过来,她就主动过去介绍并邀请人去看。
陈明生第一个回来,“那几家批发商最高给开两百八,卖不卖?”
表舅霍地站起身来,“真给两百八?”
旁边大哥羡慕地看过来,“今年天麻的价又涨了,你们赶上好时候了。”
有个批发商的店老板寻过来,把这一小麻袋的天麻都给翻了个遍检查,看不出他什么态度,嘴里说着:“这个质量能合格,两百八一斤给高了,我看你们不是海市本地人吧,东西也不多,早点卖了回去省事。”
他要是没巴巴地跑过来说这些话,陈霖还觉得他给的价不错,但是他来说了,陈霖反而心里有了底,能卖出两百八一斤的价格当然好,但她定得住,说要再等等看。
这时候,杨娟也带着个穿西装的人回来了。
来的人不多废话,蹲下来随手拿起一块细看,然后仔细闻好几遍,接着又从袋子里随机翻出来不少检查,最后拍拍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蹲在地上的陈霖道:“四十斤我都要了,价钱还能不能少?”
陈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蹲久了有点腿麻。
“您也逛了里面的市场吧,野生天麻可比人工种植出来的好,我看您是行家,应该知道我们卖的真的一点都不贵。”
店老板心里着急,鼓动道:“要不您再去看看其他的,这个价格肯定不合适。”
杨娟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进去看看再说?我们家这质量,这个价格就是低卖了。”
表舅哼了声,嘟囔道:“这人就是想把人骗走自己买呢。”
西装男人淡淡地瞥了店老板一眼,“我都要了,找个称称一下。”
陈霖几人大喜,借了旁边大哥的称称重,总共是四十一斤,且算这个麻袋是一斤吧。
西装男从腋下夹着的牛皮包里掏出钱,“四十斤一万二吧。”
其他人都被“一万二”三个字冲晕了头脑,陈霖还保有理智,笑吟吟地纠正:“四十一斤收您一万两千六百块,有零有整刚好不用找了。”
西装男点钱的手一顿,在陈霖灼灼目光下还是点了一万两千六百块。
拿到钱,陈霖搓搓手指,反复点了三遍,然后一张一张地举起来对着阳光检查真假。
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到手这么多钱。
不管怎么样,他们算是开门红了,后面怎么都不会亏。
表舅兴奋过后就剩后悔:早知道跟人家借钱也要多收点的!
杨娟也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她家里今年也卖了几斤天麻给陈霖,收上来三百多块钱,现在在海市一斤就卖到了三百多。这个冲击太大了,看着陈霖数钱她都有些发懵,像是在做梦。
——
银货两讫,陈霖把钱分成了两份,一份给陈明生拿着,大家都收敛着不敢张扬,火速离开药材市场。坐公交回宾馆的路上,杨娟和表舅都死死盯着陈霖和陈明生,任何靠近过来的人都被他们给假装无意地挡开。
回到宾馆,陈明理看他们空着手回来就知道东西卖了出去,悬着心,“怎么样?”
关上房间的门,陈霖他们四个对视一眼,终于咧嘴大笑。
房间里是陈明理激动又拼命压低的声音:
“啊啊啊真的卖了这么多钱吗?真的啊?”
太可惜了,他没能在现场亲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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