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逗外甥
“杨戬”无动于衷道:“你求我是没有用的, 因为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在这里留下的一个法外化身。”
“化身!”沉香吃惊道:“那你的真身呢?
“杨戬”失笑道:“我也不知道。”
沉香打量着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留一个化身在这儿?”
“杨戬”勾唇道:“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你说, 你只要你娘, 不让你和你娘团圆,你死都不会回头。”
沉香认真的点点头。
杨戬笑道:“我在这里给你提前预备了三道关卡, 只要你能闯过去, 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沉香犹豫道:“那我要是闯不过去呢?”
“杨戬”冷笑一声,道:“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话音落下, 银光一闪, 他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洞内的环境也随之遽然改变。
天空飘洒着雪花,北风呼呼的吹着,大地被白茫茫的冰雪覆盖,刚一进来,沉香就打起了哆嗦,抱住双臂, 缩着身子,颤声道:“杨戬,亏你还是司法天神, 你设计出来的关, 就是让我在这里挨冻吗?”
“杨戬”在暗中听到了, 没好气道:“你好好感受一下, 到底冷不冷?”
沉香闻之一顿, 再细细一感受, 这才发现,虽然周围确实是冰天雪地, 看着特别冷,可实际上温度并没有变化,刚才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他脸一红,直起身子,扬声喊道:“就是冷死,我也不怕的,你尽管放马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头顶盘旋着十多个硕大无比的怪鸟。通体发白,只有两颗眼珠长在头顶,黑漆漆的,没有瞳孔,比人的头还大。每只爪子如三把铁钩一样弯曲起来,锋利无比,锥形的长长凸出的喙,坚不可摧。
光看长相,就让人毛骨悚然。
沉香倒吸了口冷气,拔腿就往远处跑。
他一发出动静,那些怪鸟眼珠缓缓转了转,钉在他身上,随即朝他飞扑而去。
沉香稍一转头,见到它们往自己这边俯冲而来,登时,跑的更快了。
“杨戬”的声音适时响起,引诱他道:“沉香,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看到不远处那道门了吗?只要你推开它,就可以搏得一条生路。但是,我也有条件,你得放弃找你娘。”
他话还没说完,沉香已经冲到门边,手已经放到了门口铁环上,正要推开,忽然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这时,一只怪鸟“哇”的大叫着,冲了过来,沉香惧极,往地上一蹲,躲了过去,那鸟转了个圈,再次朝他冲来。
沉香无法,只能抽出腰中宝剑,朝那怪鸟劈去,原以为它身体坚硬无比,做好了斗不过的打算,谁知那怪鸟的身体在触到剑刃的一刻,竟化成点点雪花,消失不见了。
沉香猛然想起,自己刚才一看到这冰天雪地的场景,原以为会很冷,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冷,所以说,这些怪鸟看着很可怕,实际上也一样都是纸老虎……
也许,这世间并没有不能战胜的东西,唯一不能战胜的,就是自己的内心。自己内心的害怕、无助和恐慌,才是最大的阻碍和敌人。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手中长剑,不再左躲右闪,反而主动出击,向空中的怪鸟一个一个劈去。
不过片刻,所有的怪鸟都化成了漫天的雪花,沉香扬起唇,自信道:“杨戬,我已经破了你这一关。”
“杨戬”笑着问道:“我都没宣布结果,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过关了?”
沉香轻哼了一声,得意道:“我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设这一关,你是看我当初怕这怕那,以为我是个胆小鬼,对不对?”
“杨戬”笑道:“我是没想到,你身上还有超乎寻常人的勇气,不过,下一关,你就是有勇气也没用。”
话音刚落,漫天的冰雪全都不见了,黑暗笼罩下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刚才的风声,雪声,鸟的怪叫声,也全都消失了,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不知道下一步会落在哪里,不知道隐在暗处的会有什么。
沉香怔了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戬”沉声道:“这里有一个出口,而去往出口的路却只有一条,所以,走错一步你就会死。”
沉香迷惑道:“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怎么知道自己走的下一步,是对还是错?”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回答,沉香咬紧牙关,挥着手臂,往前摸了摸,发现什么都没有,又用脚试了试,才慢慢的往正前方走了一小步。
刚要松一口气,忽然,从他身后飞来一条闪着金芒的丝线,“嗖”的一下,紧紧缠绕上了他的左腿。
沉香用力扯了扯腿,那丝线勒的更紧了,深深的陷进了皮肉里。他立即拔出长剑去砍那金线,“当”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金线却纹丝不动。
沉香无法,只能不作理会,又因左腿被身后袭来的金线束缚,无法再往前走,他便转过身,顺着金线的方向走。
才踏出一步,“嗖”的一声,自他身后飞来另一条金线,缠上了他的右腿,这下子,沉香想往前走也不能,想往后退也不能了。
他一咬牙,又侧过身子,往左边走,结果从右边飞出来一条金线,缠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他再往右边走,自左边飞出来一条金线,缠住他的另一条胳膊。
没一会儿功夫,四面八方飞来的金线将他的四肢全都缠上了,竟是一步也动不了,想往哪边走都不能了。
沉香气呼呼的叫道:“杨戬!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杨戬”淡淡问道:“怎么了?”
沉香咬牙道:“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路我都试了一个遍,结果都是错的!你骗我!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我没有骗你。”
四周忽然亮了起来,沉香抬眸,看到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一道门,身体左侧右侧,也各有一道门,转过身,后面还有一道门。
也就是说,只要他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总能找到出口,可他却因为金线的阻碍,便以为自己走错了,不断去转换方向,导致最后全身被缚,只能停留在原地,将活路走成了死路。
沉香悔不自禁,刚想说话,勒住他的四根金线猛然收缩起来,往前后左右四个不同的方向去扯,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扯成几断。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到杨戬方才说过的话,只要他走错一步,就会死,难道说,这就是他的死法吗?和五马分尸一样!
他就这样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关卡里,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再也见不到父母亲,再也见不到小玉,从此消失在天地间?
他才十六岁,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他不甘心!
沉香拼命挣扎起来,谁知越是挣扎,金线收的越紧,扯的他骨头都快脱臼了,皮肉发出嘶嘶的响声。
虽说一点儿也不疼,但这种四肢即将离体,快要迫近死亡的感觉,太可怕了!
“杨戬”冷声道:“沉香,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你现在向我求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沉香恨恨道:“再难看也没你难看!”
“杨戬”语气一噎,当初说好看的人是他,如今说难看的人也是他,他沉默片刻,复问道:“你当真不求饶?”
沉香咬紧牙关道:“好,我求饶,我求你让我见我母亲一面!”
“不行,你得求我饶你一条小命。”
沉香倔强道:“那我死都不求饶!”
“那你就等死吧。”
说完,金线再次扯动起来,沉香只觉得胳膊和腿通通被那金线拽了去,他想,他是要死了。
良久,沉香觉得背后有点发凉,他睁开眼睛,看见坐在高台上的杨戬,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腿,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空间,不禁有些纳闷道:“我居然没死?我还好端端的?”
“杨戬”轻挥袖袍,道:“有骨气的血可以融掉束缚住你的金线,这一关算你过了。”
沉香思索道:“你是说,因为我拥有骨气,才能过这一关,那如果我刚才真的向你求饶了呢?”
“那你就真的会死,”“杨戬”淡淡道:“好了,还有最后一关,过去了你就可以去见你娘。”
说着,站起身,扬手变出一把金色长弓来,又变出一根金箭,搭在弦上,拉成一个满月形状。
沉香顺着那支金箭指向的方向去看,看到敖辛、小钰、哪吒、丁公子四人正站在他刚进来的隧道口,他转头,不解的看着杨戬,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戬”冷笑一声,道:“要他们死!”
话音未落,他已放开了拉弦的手,“嗖”的一声,金箭势如破竹般朝四人飞来。
“不要!”沉香大喊一声,来不及仔细思考,已经扑过去挡住了这一箭,金箭没入他的胸口,沉香立即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杨戬”一楞,默了默,无奈道:“别装死了,快起来吧!”
沉香睁开眼睛,摸了摸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奇道:“咦!我又没死?”
偏头再一看,敖春、小玉他们的身影已经变淡,随即消失了,原来他们也是幻化出来的。
“杨戬”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这三关你已经过了,身上也同时具备了勇气、骨气、和义气,现在可以去见你娘了。”
沉香惊喜道:“我都没想到我身上具备这么多东西!”
随即想到什么,又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只是我舅舅的法外化身,那你说,我能打得过你吗?”
“杨戬”正觉好笑,刚要说他这是异想天开,就看到他跃跃欲试的神情,顿了顿,鼓励他道:“你可以试试。”
沉香重重一点头,上前几步,将法力运在掌心,朝杨戬身上打去,原本只是想试试,谁知杨戬真像被他打中了一般,身影闪了闪,散去了。
这个百来平方米的空间也随着杨戬的消失而消失不见,只剩下幽暗狭窄的隧道,宝莲灯一闪一闪的发着五彩光华,为他照亮前进的道路。
就像刚刚见到的,杨戬也好,烛台也好、关卡也好……全都是他的幻觉,可沉香知道不是,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头涌动着奇妙的,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只要自己想,无论任何事,他都能办成,一定能办成!
“沉香!”他正想着,身后传来同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敖辛、小钰他们歇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力气,便过来找沉香,一路过来叫了半天,都不见沉香答应,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谁成想,他在这里发呆。
敖辛走过来,揽住他肩膀,摇了摇道:“你楞在这里干嘛?傻啦?”
沉香抬眸看到他们,道:“你们来了,一起过去吧,我想,我母亲就在最里面。”
沉香、敖辛、小钰、哪吒、丁公子一行五人,便往里继续走,走到最里面的八卦门前,停住了步子。他们看到了一个男人,眉尾上翘,眼神内敛,本来是颇为忠厚的模样,却又顶着满头疙瘩,从下巴到两鬓围着一圈大黑胡子,硬是显出了几分凶相,他手上拿一柄月牙铲,正守在门外。
哪吒对众人解释道:“这是二郎神的手下,梅山六圣中的老大哥,为人不坏。”
说着,走到队伍最前,道:“老大,沉香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了,你就让他进去看一眼三圣母吧。”
梅山老大苦着脸道:“没有二爷的允许,我哪敢放你们进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哪吒,我劝你就不要掺和……”
正要劝他们回去,门内突然传来三圣母清亮的声音:“康大哥,你让沉香进来吧。”
梅山老大想到杨戬之前吩咐过,让他们好生照顾三圣母,不准真把她当囚犯了,她想要什么,只要合情合理,都得想办法满足,那既然三圣母开了口要见沉香,他也就没有阻拦的必要了。
让开身子,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进去吧,不过,也不能待太久,我估摸着二爷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沉香已快步踏入门中,抬眸一看,不远处一座莲花水台,上面坐着一位俏丽的女子,正泪眼汪汪的凝视着他。
沉香眼圈顿时红了,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娘”,再说不出话来。
杨琼猛的睁大眼睛,颤声道:“沉香,你……你还肯认我?”
听到这句话,沉香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只觉得心如刀割,失声叫道:“您是我娘啊!”
说着,就往莲花台上飞冲而去,梅山老大走进来,见状,急声喝止道:“沉香!”
一万年法力
已经来不及了, 沉香撞到莲花台上的光柱上,身体被弹了下来,眼见着就要落到水塘里, 梅山老大将月牙铲掷过去, 接住他,等沉香落了地, 众人牢牢拉住他道:“沉香, 你不能过去!很危险的!”
沉香扑着手,死命挣扎着叫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救我娘!谁拦着我谁就是我仇人!””
“沉香!”梅山老大见势, 高喝道:“你这样会让你娘伤心的!”
沉香闻听此言, 身体一僵,朝杨琼看去,她娘正对着他不断地摇着头,满脸是泪。
沉香握紧双拳,悲痛欲绝道:“娘,是我没用,我对不起您!”
杨琼吸了吸鼻子, 缓了一会儿,才止住眼泪,柔声道:“沉香,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 是娘对不起你, 十六年了, 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十六年, 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有没有人欺负你?”
沉香哭道:“娘,我很好, 什么都好,只是您在这里受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还不能把您救出来,我不配当您的儿子!”
“不,你没有错……”
正说着,哪吒从外面跑进来,急声道:“沉香,你得快点儿走了,我刚去外面一趟,看到二郎神和哮天犬正往这边来!”
“二哥?”杨琼有些迷惑,问道:“沉香,你舅舅他追你做什么?”
沉香正要说话,丁公子眼中紫光一闪,自言自语一般的感叹道:“沉香现在都成了三界通缉犯了,哪儿还有什么舅舅?”
“什么?”杨琼脸色一变,问道:“通缉犯?这是什么回事?”
“你别着急,”哪吒咬了咬牙,将朝会上的事说了一遍。
杨琼听后,沉默半晌,轻声道:“诸位,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想跟沉香单独说几句话。”
人家母子好不容易相见,这自然是合情合理的,敖辛、小钰钰、哪吒、丁公子、梅山老大便全都出去了。
室内,杨琼从水台上站起来,严肃道:“沉香,我现在把宝莲灯的口诀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好了!”
沉香重重一点头。
杨琼说完口诀,又补充道:“宝莲灯是女娲娘娘留下来的至宝,只有仁慈的法力才能驾驭,沉香,你千万不能把它用到邪恶的用途上,以免伤害到自己,听到了吗?”
“娘,您放心。”
杨琼咬了咬下唇,又认真道:“沉香,宝莲灯还有另外一个用法,你在情况危机的时候,把它的灯芯吞下去,顷刻间,会得到一万年的法力,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沉香点头答应道:“娘,我知道了。”
杨琼又道:“对了,你舅舅他……”
话还未说完,门忽然开了,哪吒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拉住他,焦急的喊道:“沉香,来不及了!快走!”
沉香不舍道:““可是,我娘……”
敖辛急急推着他道:“没什么可是了,再不走,不但你完蛋,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众人你拉着我,我拽着你,飞快的往洞外跑。
…………
出了洞口。
小钰刚要带着沉香驾云逃离,敖辛急忙道:“不能驾云,天上没有遮挡物,一下就暴露位置了!”
丁公子眼珠一转,立即道:“南面有一条小路,从那里下山最快。”
哪吒沉吟片刻,摇头道:“不行,还得是驾云,地上纵有再多遮挡物,也遮不住哮天犬的鼻子!你们带着沉香赶紧驾云离开,我去缠住二郎神!”
丁公子反对道:“要我说,还是不能驾云,要是一驾云,二郎神看见沉香了,结果这时,哪吒忽然杀出来,岂不明摆着在阻挠天庭缉拿要犯吗?”
沉香点头,认真道:“哪吒大哥,我不能连累你。”
“唉!”哪吒叹了口气,道:“我说不过你们,不驾云就不驾云吧,你们现在赶紧跑,我来断后,如果二郎神追过来了,我尽量帮你们拖延时间,这样总可以了吧?”
沉香还是有点不放心,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丁公子实在看不下去,拉了拉他袖子道:“没时间犹豫了!还不赶紧跑?”
敖辛当机立断道:“丁公子说的对,我们快走!”
沉香咬了咬牙,朝哪吒抱拳行了一礼,和敖辛、小钰,丁公子一齐朝南跑去了。
哪吒正要追过去,缀在他们后面,梅山老大一把拉住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焦急道:“放跑了通缉犯,等二爷来了,我该怎么交待?”
“那就对不住了!”
哪吒叹了一口气,攥起拳头,“砰”的一拳朝梅山老大面门砸去,收回手,转身飞跑着离开了。
梅山老大疼的“哎呦”一声,捂着鼻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着哪吒背影,抱怨道:“下手就不能轻点吗?”
过了半晌,杨戬带着哮天犬和梅山老二落在洞口,瞅了一眼梅山老大,气定神闲的问道:“沉香他们人呢?”
梅山老大凑上来,指了指自己红通通的鼻子,道:“他们把我打了一顿,就跑了!”
杨戬用墨扇在手上轻轻叩击着,吩咐道:“老大老二,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守山,记住,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去探视,违令者,家法处置。”
这话敲打意味极浓,可是为什么?难道说,他刚才放沉香他们进去探视三圣母的事,竟被二爷知道了?这怎么可能?梅山老大疑惑的抬眸,正对上杨戬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赶紧低下头,心中一紧,果然,是知道了!
瞬间,梅山老大后背就出了一层白毛汗,随即,又松了口气,还好,二爷没有追究下去……
他赶紧恭恭敬敬的抱拳答应着:“是,二爷。”
杨戬展开墨扇,吩咐哮天犬道:“走,去追沉香!”
…………
嫦娥是被行事钟吵醒的。
在天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神仙集会之前都会先敲钟,无论是大朝会,还是小朝会,都避免不了。
这是因为,凌霄宝殿挂着的那口刑天钟,只要一敲响,声音就可以响彻整个三十三重天,所有住在天上的神仙都能听到,也就省了天奴天婢一一通知了。
而行事钟,顾名思义,是天庭遇到特殊事件,需要众仙来凌霄宝殿聚集商议时才敲响,它和朝会钟有点区别,朝会钟只敲三下,行事钟却会一直敲,直到所有神仙都到齐了才停止。
嫦娥还记得,上一次敲响,是由于孙悟空反下天去,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穿戴整齐,立即飞身前往凌霄宝殿,打一进殿门,就看到哪吒和杨戬站在大殿中央,两人之间的气氛奇奇怪怪的。
哪吒正抱着双臂,瞪视高处御椅,脸上带着浓浓的愤懑,而杨戬却截然相反,他一手扶着腰带,敛着眸子,神色亦是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嫦娥呼吸一滞,她犹记得,杨戬上次坑哪吒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难道说……
应该不会吧,她之前在天河边,对他坑自家义弟的行为,做出了强烈谴责,他要再梅开二度,那真是半点儿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嫦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决定先静观其变了。
没多久,众神仙都到齐了,玉帝和王母也乘着御撵从瑶池移驾到了凌霄宝殿,坐在了高位上。
玉帝看了看杨戬,又瞅了瞅哪吒,问道:“你们两个,敲行事钟是有什么事啊?”
哪吒抱拳,振振有词道:“启禀陛下,今日早朝,陛下曾亲口说,要在三界之内通缉沉香,臣听后,心中十分雀跃,想着只要抓住沉香,就能立下大功一件。臣便去了华山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沉香,可令臣万万没想到的是,眼看着臣就要得手,忽然半路杀出个二郎神,要与臣抢功,就因为他瞎掺和,才放跑了要犯沉香。这也就罢了,可他还倒打一耙,说臣帮助沉香,阻挠天庭公务,要治臣的罪,臣心中不服,便拉着二郎神上天评理,还望陛下明查!”
王母沉声道:“哪吒,今日早朝,陛下曾说,捉拿沉香的事交给二郎神来办,你没听到吗?”
哪吒“啊”了一声,睁大眼睛,震惊道:“竟有此事?启禀陛下娘娘,臣当时立功心切,过于激动,居然漏听了一句,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
说着,转头对杨戬抱歉道:“二郎神,对不住啊!”
“够了!”王母冷喝道:“哪吒,你私自下凡,放跑沉香,阻挠天庭办案,还在本宫和陛下面前装聋作哑!”
一拍御案,下令道:“来人,给我把哪吒推下去,面壁五百年!”
天兵天将正要动手,李靖手托宝塔,跨步出列,急声道:“娘娘,哪吒私自下凡不假,但要说其放跑沉香,却并非故意,还望您念在他也是立功心切的份上,网开一面!”
王母冷冷道:“李靖,捉拿沉香是司法天神的分内之事,哪吒却掺和一脚,以至于放跑了沉香,说他不是故意,又是什么?何况,天庭有天庭的秩序,神仙就要各司其职,今日哪吒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若不严惩,明天各路神仙都跑去干预他人公务,到时候,再来一个立功心切,难道也要网开一面?”
说完,再次对天兵下令道:“把哪吒推下去!”
两旁的天兵立刻动手,拿住哪吒臂膀,就要押送出凌霄宝殿。
众仙纷纷拱手道:“陛下开恩!”
玉帝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娘娘说的有理,众仙就不必求情了。”
哪吒被押了下去。
王母沉声道:“杨戬,你继续捉拿沉香,若再有人敢阻挠你,就地处死,不用回明本宫和陛下了!”
杨戬领旨道:“是。”
…………
嫦娥刚到月宫,就发现自家宫门口那棵最大的玉桂树下站着一人,可不就是杨戬?
刚刚散朝后,她第一个走出凌霄宝殿,赶忙往回飞,生怕慢了一步,被杨戬在殿外堵住,谁知他竟拿准了,仗着自己驾云速度快,提前到达月宫,在这儿守株待兔了。
杨戬看到她,走过来,沉声道:“你这个一生气就躲着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嫦娥听他找茬的语气,微怔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杨戬一把拉住她胳膊,质问道:“你要去哪儿?”
嫦娥拽了拽自己胳膊,发现拽不动,脸色冰冰冷冷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肯说话。
权当他不存在。
“阿姮,你……”杨戬无奈道:“早上好不容易和好了,这会儿因为哪吒的事,你又要和我生气,就算你生气骂我,打我,也就罢了,可你忽然不理我,一下朝,当做没看见我似的,扭头就走了,你叫我怎么受得了?”
停了一会儿,见嫦娥还是没有反应,苦笑道:“阿姮,你倒是说句话呀!算我求你了。”
良久,嫦娥依旧毫无反应,垂眸看着地面,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杨戬实在无法,咬牙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你了。”
嫦娥睫毛颤了颤,别开脸,仍旧不肯理他。
杨戬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这么想让我亲,那我就不客气了。”
揽过她腰身,俯身就要弋椛去亲。
嫦娥直接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用行动对抗他可恶的行径。
“你……”杨戬心中又气又委屈,愤愤道:”我亲别的地方也行。”
双唇落在她手背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嫦娥气的把手收回去,紧抿双唇,眼睛钉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神情倔强极了。
杨戬抬起头,认真的瞅着她,问道:“你是决定今天不和我说话,还是永远都不和我说话?”
好半晌,嫦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哪吒什么时候放出来,我就什么时候和你说话。”
哪吒面壁刑期是五百年,也就是说她准备整整五百年不和他说话?这还得了?
杨戬气急道:“是哪吒硬要拉我上天,去找玉帝王母评理,结果他被王母罚了,全程根本不关我的事,而且,我在凌霄宝殿上也一句话都没有说,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嫦娥忍不住瞪着他道:“你是没说话,别的神仙都在求情,你却站在那里看好戏,你不说话比别人说话还厉害。我问你,要不是你去捉拿沉香,哪吒怎么会硬拉着你上天?”
夜宿净坛庙
杨戬叹道:“阿姮, 你都特意叮嘱过我,不要为难沉香了,我怎么敢不听?我之所以去华山, 不是要抓他, 而是为了老狐狸,你不知道, 老狐狸一直在暗处跟踪沉香。”
“你想, 沉香到华山后,三妹一定会将宝莲灯的使用方法告诉他, 若一时不甚, 被老狐狸听到了,在知道宝莲灯的用法后,她能不对沉香下手?能不想方设法的夺取宝莲灯?如果真让她的手了,必然会引起三界大乱,所以我才去华山,想看看那边的情况。”
“到华山后,我眼看就要追上沉香了, 哪吒忽然出现,拦在我面前,我又不想跟他打, 便威胁说, 再不闪开, 就要治他的罪, 谁知哪吒听后, 反而拉着我要上天来面见玉帝, 说要告我的状。你也在凌霄宝殿,当时都是哪吒在说我的坏话, 我一句都没有反驳,结果,就因为他吃了亏,你就怪起我来了?”
嫦娥气道:“你还要怪哪吒?三圣母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她出了事,哪吒怎么可能不去华山看看?怎么可能不帮帮沉香?我就不信,你没想到这一茬!”
“我想到了又怎样?”杨戬没好气道:“他那个爆炭脾气,牛劲一来什么话都往外出溜,如今吃吃亏也好,我老实跟你说,王母娘娘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好几次让我寻他个错处,把他治一治,我都托辞说,他是玉帝心腹,不好处治,帮他挡了回去,谁知他竟主动往上送,我有什么办法?”
嫦娥听完,怔了半天,既觉得可悲,又觉得可笑,心里头直发冷,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哑着嗓子问:“哪吒并不坏,只是说话没个把门的,王母就因为这个,容不下他了?”
杨戬见她这样,后悔不该说那番话,他家阿姮,心地光明,胸怀坦荡,神仙之间的弯弯绕绕,不该扯到她面前的。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说容不下又太严重了,只是哪吒老跟王母作对,所以王母总想着揪他的错,今天也只罚了他面壁,等过些时候,王母消气了,咱们再找个借口,把他捞出来,也就完了。”
嫦娥犹豫了一会儿,瞅着他,问道:“我能信你吗?”
杨戬勾唇轻笑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嫦娥幽幽的叹气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么会演,谁知道会不会骗我?我现在越发觉得,你不是好人!”
“嗯,”杨戬搂住她的腰部,俯身凝视着她,目光幽深,似乎能看透她的魂儿一般,良久,才开口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嫦娥用手抵住他胸膛,不让他靠太近,皱眉道:“你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杨戬低笑道:“我不动手动脚,亲亲你可以吗?”
嫦娥抬眸,警告他一眼,道:“当然不可以。”
杨戬叹道:“我不当好人,还不是你逼的?你现在脾气变凶蛮了不说,之前答应过的事也不做数了,我如果不变坏点儿,改变一下应对你的策略,早就让你从我怀里逃走了!”
嫦娥不满道:“我答应过你什么事,不作数了?”
杨戬哼道:“五百年多前,在幻境中,你答应过,从此以后,不躲我,也不避我的。”
嫦娥身体一顿,忽然想起来,她确实答应过,只是一时忘了。
她心虚的眨了眨眼,作出无辜的样子,道:“我没躲你啊,方才,我是不跟你说话,那个不算的。”
杨戬点头道:“好,那个不算,那你不久前还答应过,以后,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你,这个算不算?”
嫦娥眼神更无辜了,认真道:“我是答应过,可我没说我不能拒绝呀!亲不亲是你的权利,拒不拒绝是我的权利,你要是真想亲,也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强来的,反正我也拿你没办法,只能自己在心里委屈罢了。”
杨戬坏笑道:“小滑头,说我口才好,我看你也不遑多让,我今个就非得尝尝,你这能说会道的小嘴巴,有多讨人喜欢!”
说着,俯下身子,就要去亲她,嫦娥来了个故技重施,用双手把嘴巴捂住了,一双黑如点漆的明眸直瞅着他,眼神里明显的写着:我就不让你亲,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杨戬又爱又恨,牙根痒痒,故意用手指尖沿着她腰际轻轻滑动了几下,嫦娥“唔”的一声,身子一阵轻颤,只觉得似乎有缕缕电流从他指尖倾泻而来,登时席卷全身,酸酸麻麻的,要多难捱有多难捱。一瞬间,全身力气都泄尽了,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这下子,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了,杨戬轻轻一笑,低下头,堵住她淡红色的软唇,撬开唇瓣,肆无忌惮的亲了一番,等她呼吸困难了,才意犹未尽的抬起头,很可恶的笑着评价道:“果真很甜!”
嫦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颤声道:“你别闹了,我腿上直发软,身子也乏得很,你抱我去那边睡椅上,我得歇会儿。”
杨戬打横将她抱起,也不去睡椅上,几步走进室内,将她放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心疼道:“你今天是被行事钟吵醒了吧?好不容易睡一觉,却因为哪吒……我现在觉得他真是活该!”
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点燃熏笼,将房间里弄的暖烘烘的,脱下白色外袍,挂在架子上,上了床,拉下床帘,躺下来,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你再睡一觉,这次,我陪你一起睡,不教任何事来吵你。”
嫦娥点了点头,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惊道:“我都忘了,杨戬,老狐狸会不会为了宝莲灯,对沉香下杀手……”
还没说完,杨戬抱住她的手紧了紧,道:“哮天犬一直跟着沉香,老四老六在追杀老狐狸,我临上天前,为了预防万一,还从华山抽调了一千天兵天将,交给了老四老六,这番布置,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岔子,你放心吧。”
嫦娥稍微放下心,又犹豫道:“可是,王母娘娘让你抓沉香,你却一直抓不到,总不好交代……”
她顿了顿,沉吟道:“要不抓一个十恶不赦的沉香,交差了事?反正玉帝王母也没见过真正的沉香长什么样,想必能糊弄过去……”
说着,又摇头道:“不行,万一以后沉香闹出什么事来,你不也就暴露了?欺君之罪是逃不脱的……”
杨戬笑了笑道:“抓不到沉香的借口多的是,随便找几个搪塞也就罢了,王母最多嘴上骂几句,不会真拿我怎么样,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犯了欺君之罪,玉帝也会想方设法的找理由,保住我的。”
嫦娥听他自吹自擂,没好气道:“是,你就是天庭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玉帝王母离了谁都行,就是离了你不行,别说你犯了欺君之罪,就是你把天捅个窟窿,也动摇不了你司法天神的位置!”
说着说着,她渐渐地认真起来,叮咛道:“你在我面前这样,也就算了!在其他神仙面前可别这样自大,无论行事也好,做人也罢,都低调一些,没坏处的。”
杨戬好笑道:“我刚刚是见你为我担心,所以安慰你两句,没想到,竟落了个自大的名头,早知道,我就应该装可怜,说不定你心疼我,还能奉送香香甜甜的亲吻若干,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好烦呐!”嫦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嘟着唇道:“我要睡了,不许再吵我。”
“好。”
杨戬掖了掖被角,手伸过去,重新环上嫦娥纤细的腰身,心想,她的身子骨也太弱了,十来天没好好休息,就乏成这样。看来自己得抽空去一趟玉泉山,问问师傅,有没有什么天灵地宝,又好吃又能增长修为的,找来帮她补一补。
…………
沉香一行人从华山南面的小路窜逃而去,刚到山脚下,迎面就撞到了哮天犬。
他提溜着牛骨棒,靠在一棵侧柏树上,嘴里衔着一根草杆儿,哼着小曲正等着他们呢。
沉香他们倒退几步,掉头就往回跑,跑了没几步,在正前方再次看到了哮天犬。
他“噗”的一下,吐出嘴里的草杆儿,摆弄着牛骨棒,不怀好意的笑道:“想跑?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说着,就要动手抓人。
这可怎么办?
沉香看了看敖辛,敖辛看了看小钰,小钰又看了看沉香,接着,三人同时向丁公子看去。
他们可都还记得,不久前,就是因为,哪吒和这位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丁公子,他们才能破除杨戬在山洞口设的结界。
他有这么大本事,对付哮天犬应该不成问题吧?
丁公子见三人都看她,瞪大双眼,吃惊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沉香带着满满的歉意,恳切道:“之前是沉香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才明白,您是那种轻易不肯显山露水的世外高人,还望您不要计较我之前的无礼,您是家母的弟子,论辈分,我应该称您一声师兄。”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丁师兄,如今大敌当前,还望您出手相助,帮忙击退哮天犬,沉香在这里先谢过了!”
抱住双拳,虔诚的行了一礼。
敖辛、小钰也跟着抱拳行礼道:“我们也先谢过您的救命大恩了。”
三人说完,同时退后几步,将目瞪口呆的丁公子留在最前面,好让他不必分心,专心致志的对战哮天犬。
丁公子咽了口唾沫,看了看眼前的哮天犬,拔出腰间佩戴的长剑,挡在身前,硬着头皮道:“来吧!”
哮天犬见他们假鬼假怪的商量了好半天,结果派出一个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弱小男子出来和他斗法,难道这人有什么神异之处?
他存了试探之意,便将一成法力运在牛骨棒上,举在身前,晃了晃,念道:“去!”
话音刚落,就见丁公子身体不受控制的飞起来,如一片风中残叶般,随即又重重砸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血,人事不省了。
沉香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场景,原本以为丁公子会将哮天犬打一个落花流水,他们都准备喝彩了,可哮天犬才只一招,他就昏迷不醒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钰快步走上去,将丁公子搀扶起来,抚了抚他的脉搏,暂时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受了点儿内伤,没什么大问题。
哮天犬嘿嘿笑道:“想吓唬我是不是?我可没那么笨!”
说着,迈步冲沉香走了过去。
小钰见势不妙,急声道:“沉香,快用宝莲灯!”
沉香心念一动,立刻从腰间取出宝莲灯,举起来对着哮天犬,默念口诀,没多久,宝莲灯忽然绽放出五色光华,耀眼夺目……
哮天犬小眼珠转了转,身形一闪,不见了。
沉香收了宝莲灯,不甘道:“跑的这么快,真是便宜他了!”
敖辛果断道:“哮天犬准是回去找二郎神了,这个地方不能多待,我们快走!”
小钰问道:“那他怎么办?”
指了指昏迷不醒的丁公子。
敖辛叹了口气,让小钰把他扶起来,他和沉香轮流背着,四人一路向南逃去。
天色渐渐晚了,四人来到了一个叫板桥镇的地方,走了没多久,小钰惊喜道:“你们快看,这里有座庙!”
敖辛道:“走,先去庙里!”
沉香背着丁公子,和敖辛、小钰从层层台阶上走上去,到了庙宇正门口,方擦了把汗,一抬头,就看到门匾上写着“净坛庙”三个鎏金大字,两侧还有一副用梵文写的对联,他也看不懂。
三人踏进正门,看到一个道场,正对着的高台上供奉着一尊金身佛像,却是猪头人身,宝相庄严中多了几分喜感。
沉香扫了一眼,小声问敖辛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庙?”
敖辛不以为意道:“管他是谁的呢,先住着呗。”
正说着,小钰绕过供台,转过身,冲他们招招手道:“沉香,八太子,咱们去里面吧!”
三人便往里走,看到了一个小院子,院里松柏森森,挺拔苍翠。东边和西边有两排客房,应该是留给香客住的。
沉香他们怕有人在,便不挑客房去住,而是往前直走,进到北厢正房,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像是单留起来的一间主卧,一应陈设器具,都是齐备的,往左手边走,有一个临窗的大炕,足够五六个人睡了,被褥也都有现成的。
沉香几步走过去,把丁公子放在炕上,一边捶着酸痛的肩膀,一边不满的抱怨道:“累死我了,他可真沉!”
遇到猪八戒
敖辛叹道:“这也没办法, 谁让他是因为我们才受的伤呢?总不好丢下来不管。”
沉香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敖辛无奈道:“只能等他伤养好,再做打算了。”
小钰点头道:“你们两个都累了一天了,我来帮他疗伤吧。”
说着, 扶起丁公子身体, 让他坐起来,手掌对着他后背, 开始施法。
过了一会儿, 收回手,困惑道:“我已经帮他治好了内伤, 只不过……他的身上, 怎么一点儿法力都没有?”
“等他醒来再问问清楚吧,”敖辛一边说,一边拿了一个药匣子过来,翻动着,说道:“这个庙还挺不错,治伤的药都是现成的。我看看啊,活络丹, 是治疗风寒的;生脉散,是治疗咳嗽的;找到了!这个,金疮药, 治疗外伤, 帮他擦上就好了!”
拿起一个白瓷瓶子, 正要递给小钰, 沉香一把抢了过去, 急声道:“小钰是女孩子, 怎么能……我帮他涂吧!”
敖辛哈哈大笑,对小钰道:“让他涂, 我们两个出去转一圈,观察下这附近的环境。”
两人出了庙门,走了没几步,沉香慌慌张张、面红耳赤的跑了出来,拦住他们,断断续续道:“丁,丁,丁,丁……不对劲……你们快去看!”
“啊?”
敖辛和小玉正要往回跑,沉香一把拉住敖辛,尴尬道:“你就不用去了!”
没过一会儿,小钰跑了出来,不解道:“丁公子怎么跟我一样啊?”
敖辛反应片刻,迟疑道:“他是……女扮男装?”
沉香点了点头,脸色难看道:“等她伤养的差不多了,就赶紧让她走吧。”
当夜,小玉和“丁公子”睡在一起,沉香和敖辛另找了一间厢房,胡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沉香和敖辛醒来后,到了院中井边打水洗漱,看见小钰那屋的房门开着,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小钰和“丁公子”坐在炕沿上,两人中间隔了一张矮桌,正在说话。
小钰看到他们,道:“沉香,敖辛,你们起来了。”
沉香点点头,从旁边搬过两把椅子,放到床边,他和敖春一人一把,围坐下来。
“丁公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叫丁湘,女扮男装是为了行走江湖,不是故意骗你们的。”
沉香没好气道:“你骗我们的,可不止这一件事吧!”
“沉香!”小钰嗔怪道:“你不要怪丁湘,她也是有苦衷的。”
丁湘红着眼圈道:“没事的,小钰,确实是我骗了你们大家,沉香,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等会儿我就走。”
沉香淡淡道:“等伤养好了再走。”
敖辛拉住他,道:“沉香,你怎么说话呢?”
缓和了语气,问丁湘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好端端的,去华山做什么?”
丁湘低着头,沉默了。
小钰站起来,低声对沉香、敖辛道:“你们跟我出来。”
到了院中,小钰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丁湘把她的身世都跟我说了,她从小是她娘抚养长大的。十六年前,她的父兄在华山失踪,不知去向,她娘便每天以泪洗面,所以,自她懂事后,便经常女扮男装,在华山附近活动,就为了探听出她父兄的消息。”
沉香道:”小钰,你别信她的,她一会儿说自己懂法术,一会儿说自己是我娘的弟子,现在又装可怜,谁知道她真正目的是什么。”
敖辛摸了摸下巴,道:“她的身世是真的,沉香,你忘了咱们遇到的那个叫丁安的老伯吗?”
沉香道:“不管是真是假,她一个女孩子家,跟着咱们也不太好,你们想想,她娘就守了她一个,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担心呢,还是趁早让她回家吧。”
……
正说着,小钰突然,拉了拉他们袖子,众人竖起耳朵,就听到从正门那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沉香心中一惊,小声道:“难道哮天犬又来了?”
三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从小院穿过去,还没到前面道场,就见一人往他们这边走。
这人容貌英俊,身量伟岸,穿着一袭土黑色的袈裟,头上却戴着一顶皂帽,手中还拿着一个酒葫芦,僧不僧,俗不俗的。
到了沉香他们身边,竖掌行了一礼,也不说话,就要往正房去。
敖辛急忙上前拦道:“你好,这位……嗯,这位长老,那屋已经有人了,你且去别的厢房住吧。”
猪八戒停住步子,缓缓道:“这座庙是我的。”
“咳,咳咳!”敖辛一噎,忍不住咳嗽几声,脸上露出尴尬神色,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去跟丁湘说一声,先搬到其他房间吧。”
几人一起到了正房,丁湘听完敖辛的解释后,看着他们身后的猪八戒,问道:“您莫非是净坛使者?”
猪八戒颔首道:“不错。”
丁湘笑道:“久闻您大名,今日居然得已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对了,我给您介绍一下。”
先指着沉香道:“他叫沉香,是三圣母的儿子。”
又指着敖辛道:“他叫敖辛,是东海的八太子。”
又指了指小钰道:“这是万窟山千狐洞的小钰。”
最后拱手行礼道:“我叫丁湘,家住在华山脚下,从小就听我娘讲您的故事,所以特别崇拜您。”
猪八戒打量着沉香,似笑非笑道:“你就是沉香?那个三界新出炉的通缉犯?把亵裤放进了凌霄宝殿?把哪吒害的要面壁五百年?”
“哪吒大哥……”沉香身体支撑不住一样,晃了晃,站稳了,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敢问使者,你方才说,哪吒被罚面壁五百年,可是真的?确定是哪吒,不是别人?您没有听错?”
原来他不知道啊,这就有些尴尬了……
猪八戒打着哈哈道:“我当时喝醉了酒,听我师兄在说,好像是哪吒,这会儿酒醒了,并不十分确定,兴许是听错了。”
丁湘惊喜道:“您说的师兄,莫非是斗战胜佛,孙悟空,孙大圣?”
“不错。”
丁湘眼珠转了转,没有再说话。
…………
月宫。
嫦娥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一抬头,正对上杨戬的视线,问道:“你是一直没睡?还是已经睡醒了?”
因为刚睡醒,声音显得软软糯糯的,脸颊也红扑扑的,格外的娇美动人。
杨戬满腔的爱意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身形一动,把她按在床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她脸上乱亲乱吻,带着要把她吞吃入腹一般的力道,又攫住她的软唇深吻。
嫦娥还带着刚醒过来的茫然,反应略显迟钝,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还是没打招呼那种。
心里不高兴起来,嘟囔道:“你好沉呐,快下去!”
“我不,”杨戬把头埋在她肩窝处,鼻尖不断蹭着她白皙的脖领,大狗撒娇似的说道:“我就要压在你身上,压一辈子。”
嫦娥被他弄的怪痒的,缩着脖子,道:“别闹了,大白天的,总赖在床上不像话,赶紧起来!”
杨戬不甘心的在她脖颈上轻咬了一小下,抬起头,正对上她漂亮的清澈眸子,瞬间,倒吸了一口气,瞅了她良久,忽然笑了笑,用令人心悸的语气道:
“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可恶的人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关起来,不许你下床,不许你穿衣服,不许你看别人一眼,不许你离开我半步,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要重刑伺候……”
说完,从她身上起来,将床帐拉开,下了床,穿好衣服,转头,见她怔怔的坐在床畔,走过去,取了床边的云履,就要为她穿上。
嫦娥抬起双足,任他动作,看着他温柔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问道:“杨戬,你刚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戬勾了勾唇,抬头看见她茫然的样子,轻笑道:“哪一句话?”
“我都听到了,”嫦娥不满的斜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控诉道:“你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对不对?你居然想打我,还要重刑伺候,亏我平日还觉得,你对我挺好的,原来都是装的,怪不得人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说着,挽了挽头发,起身就要走。
杨戬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勾唇道:“亲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对你用刑,指的是那件事。”
嫦娥一愣,忽然,脸色变的通红无比,胸膛起伏不定,骂道:“杨戬,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和你说了。”
杨戬凑在她耳边,低笑道:“今天早上,你也感受过了,我的肉|杖,你还喜欢吗?”
“你不要再说了!”
嫦娥脸红的都要滴血了,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挣扎扭动着身子,要逃。
杨戬见她这般害羞,越发得了趣,把她身子转过来,捏着她下巴,不许她逃避,故意慢悠悠的说道:“阿姮,别的刑罚,我当然舍不得用在你身上,可是这杖刑,你是决计躲不过的,早早晚晚,你都得切身领会一番,嗯……”
话未说完,薄唇忽然贴上了一抹柔软,那熟悉的触感让他怔了怔,随即意识到,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一时之间,他高兴的快疯了!
一手紧扣上她纤细的腰身,一手按在她乌黑柔顺的头发上,狠狠的回吻了过去,带着强势和浓浓的占有欲,疯狂的索取着其中的甜蜜……
一吻毕,嫦娥睁开眼睛,看到杨戬带着笑意的眸子,心漏掉了一拍,慌慌张张的低下头,鹌鹑似的,结结巴巴道:
“我是不想让你乱说,所以才……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你……你别生气,下次我不这样了…”
她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反而越说越不对味。
杨戬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阿姮,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你的人,心是你的,命是你的,一身一体都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你肯主动亲我,我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生气呢?”
嫦娥忍不住噗嗤一笑,掩唇道:“你现在是这样说,下次我打你一顿,看你还不会这样说?”
杨戬笑道:“别人要是打我,我必定百倍奉还,但如果是你,我一定会说,你打的真好,就是得仔细自己手疼。”
说着,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嫦娥抽回手腕,推了推他,道:“好啦,你这个司法天神,也该忙点正事了,快回去吧。”
杨戬百般的不情愿走,可又不能给她留一个疏于公务的坏印象,只能从月宫离开了,却不是回真君神殿,而是飞往了玉泉山。
…………
玉泉山金霞洞。
杨戬进来时,不见他师傅,只见不远处案桌那里,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宣纸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仔细一看,山丘凹下去的地方,竖起来一个发髻尖尖,可不就是他师傅吗?
杨戬走过去,笑道:“许久不见师傅,您现在已经是著作等身了!”
玉鼎真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扒拉开那一堆纸,见是杨戬,冲他招招手,笑道:“这可正是心想事成,师傅正想去找你,你就来了,好徒儿,快过来这边坐。”
杨戬从善如流的坐在玉鼎真人旁边的蒲团上,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玉鼎真人捻了捻胡子,叹道:“师傅这几天在整理自己的文稿,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不太满意,可又说不上为什么,你来帮师傅参谋参谋。”
杨戬点点头,拿过桌上放着的文稿,拿过一沓,细细的看了起来,翻完后,又拿起另外一沓……
没多久,看的差不多了,放下文稿,思索片刻,问道:“您的书是写给凡人看的?”
玉鼎真人颔首道:“师傅发现,凡人敬仰神仙不假,但他们对三界一众神仙的经历过往都有误解之处,与事实不符,所以师傅写了这本书,一为纠错,二为点化,三为传道。”
杨戬笑道:“您的想法很好,可这样直接刊发,凡人不一定愿意看。在下界,像是正儿八经的史书基本都是束之高阁,反而小说、评书、民间故事等却是口口相传,受众广泛。要我说,您不如先编一个有趣的故事,吸引一批读者,等到认识您的人多了,再出版这叠文稿,这叫投石问路。”
玉鼎真人摸着胡须,连连点头,得意道:“这一招好啊!我玉鼎真人,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真是太聪明啦!”
杨戬失笑道:“师傅说哪里话,我这次找您,有件事情想问问您。”
“什么事啊?”玉鼎真人眨了眨眼睛。
杨戬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天灵地宝,既能补身体,又能增长修为,还特别好吃?”
“补身体……”
玉鼎真人脸上露出一丝古怪,问道:“你的身体还需要补吗?”
不应该呀!他徒弟身上有太阳精魄,太阳又是天地至阳之物,按理说,自家徒弟的阳气,是要多少有多少,再补,补过头了怎么办?
杨戬顿了顿,道:“不是我。”
“那是给谁?”
“这个……您就不用多问了。”
去找孙悟空
玉鼎真人微妙的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瞅了杨戬半晌,心中忽的一动,倒吸了口凉气, 道:“徒儿, 你该不会已经……”
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然后发现,床弟之间不合拍……
也对, 自家徒弟身为三界第一战神, 身体素质是顶级的,那方面自然也非同寻常。
哪个女仙, 能受得住?
更不用说, 他唯独恋慕那一位,恋慕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得偿所愿,他徒弟还不狠命折腾,怪不得人家需要补一补,也确实……
但是,帮还是不帮呢?
当然要帮!这是自家徒弟!
所以说, 玉鼎真人是写书的,这份脑补的功力自然也是一流。
玉鼎真人想定后,站起身, 走到墙角, 转了转高脚凳上的白玉瓶, 又掀开山洞内壁的挂画, 里面现出来个小小的空间, 他从中取出一个金丝木匣子, 拿过来,放到案桌上。
毋自坐了下来, 对上杨戬疑问的眼神,解释道:“徒儿,这个匣子里面,装着这天地间最朴素的道理,如今,师傅把它交给你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天灵地宝,既能补身体,还能增长修为,又特别好吃吗?这个匣子里面就装着答案呢,你把它拿着,到里面的藏书阁,好好研读吧。”
“是,师傅。”
杨戬拿着那个沉甸甸的匣子,去了藏书阁。
良久,杨戬又拿着那个匣子出来,将匣子放归原位,坐在蒲团上,沉默着。
玉鼎真人打量他一眼,问道:“你都读完了?”
杨戬点点头,迟疑道:“师傅,除了那个,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玉鼎真人一顿。
难道说,是自己猜错了?他徒弟还没如愿以偿……
都八百多年了,孙悟空都成佛了!
杨戬却还在原地踏步……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喝上徒弟的喜酒?
太不争气了!
杨戬觉察到玉鼎真人的神色有些奇怪,轻声道:“师傅……”
玉鼎真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缓缓道:“补身体,其实就是补阳气,体质差,本质上也是阳气亏损。当然,这天地之间蕴含阳气的东西有很多,但你又要增长修为,什么是修为?那是靠修炼才能得来的,若想增长,要么靠自身修炼,要么别人修炼后再传给自己。”
“再加上女为阴、男为阳,也就是说,你这两个条件,想要同时满足,就只剩下修行男子的元阳了,所以,师傅才把这本双修秘籍传授给你,除了这个,别无他法。”
杨戬犹豫道:“可是……”
玉鼎真人挑了挑眉道:“难道你不是为了月宫那位?”
杨戬沉默了,他是。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玉鼎真人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道:“徒儿啊,你的心思,师傅早就知道了。一晃这么多年,你都没放下,还追到天上去了,依师傅看,你这辈子估计也放不下喽!”
“既然这样,也暂且不去考虑其他,就只想想,万一有一天月宫那位允了你,你当然是不怕,可你别忘了,你是肉身成圣,人家能禁得住你几下折腾?现在提前准备,总比没有准备的好。”
一番话,说的杨戬竟有些脸红,他感叹道:“多谢师傅教诲,是我考虑不周了。”
辞别了自家师傅,还未待飞回真君神殿,哮天犬已经找了过来。
见到杨戬,哮天犬立即禀报道:“主人,您猜测的没错,沉香已经知道宝莲灯怎么用了,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一路尾随他们,追到了净坛庙,沉香好像打算在那里落脚了。”
“净坛庙?杨戬诧异道:“他待在净坛庙做什么?”
“嗐,那还用说吗?”哮天犬露出神神秘秘的样子,低声道:“主人,依我看,沉香一定是想出家当和尚去!毕竟他当了和尚,就是佛祖的人,天庭也就不好拿他了。”
杨戬还未听完,脸已经黑了下来,厉声道:“胡说八道!”
哮天犬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杨戬,用手捂住嘴,察言观色道:“那您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戬瞅了瞅哮天犬,渐渐的冷静下来,哮天犬刚说的话虽难听,但话糙理不糙,沉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如今乍然成了三界通缉犯。
也许、没准、保不齐,一冲动之下,真能剃头当和尚去!
想到这里,他没好气道:“走,去净坛庙。”
…………
净坛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猪八戒回来后,小钰和丁湘就从北厢正房搬了出来,搬进了西厢,和敖辛、沉香他们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这夜,丁湘敲响了隔壁的房门,说是有要事相商,将敖春和沉香唤到她们那屋去。
恰好,这一幕,被院中的猪八戒瞧了个正着,他心中暗忖,他们四个人里头,虽然有一个是天庭通缉犯,一个是狐妖,但另外两个,一个却是他的故交东海龙王的小儿子,一个还受伤了。出家人最讲究慈悲为怀,让他们暂住自己这里是没有问题。可毕竟是佛门清净地,他们两男两女共处一室,影响太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到小钰他们房间门口,正要敲门,忽然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说话,好像还跟他有关,便靠着门边,仔细听了起来。
敖辛问道:“沉香,这两天,咱们在庙东头林子那边练功。我看你拿着宝莲灯,对着半人高的杨柳树,施了半天法,树叶子倒是掉了一地,可那树完全是纹丝不动啊!我原本还想着,你是用宝莲灯用的不熟,可这都两天了,总该熟悉了吧,结果你还是连我和小钰都打不过,要是再这样下去,等二郎神和哮天犬来了,你可怎么办?”
沉香叹气道:“我娘跟我说,宝莲灯是要靠法力驱动的,我输入一分法力,它就能帮我放大成十分。也就是说,我的法力得是二郎神的十分之一,拿宝莲灯才有用,可我身上的法力,说是你和小玉的十分之一,还差不多。”
敖辛沉吟道:“所以说,你不能再闭门造车下去了,得想办法拜个师傅,还得是名师。”
沉香道:“你们说,那位净坛使者怎么样?”
丁湘道:“猪八戒厉害不假,我听说,他曾经还是掌管天河八万水军的大元帅,后来因为调戏嫦娥仙子被贬下凡间,又经过观音菩萨点化,去保唐僧西天取经,所以现在才成了佛。”
小钰惊喜道:“沉香,那你可以拜他为师啊!”
沉香犹疑道:“你们说,净坛使者和二郎神,他们两个谁厉害?”
室内沉默了半晌。
敖辛轻咳道:“沉香,我四姐曾跟我说,三界之内,没有神仙是二郎神的对手。”
丁湘反驳道:“二郎神确实非常厉害,但要说完全没有对手,也不尽然。据我所知,猪八戒的大师兄,也就是八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他曾和二郎神打过一场……”
沉香忙追问道:“孙悟空赢了?”
丁湘道:“没赢,输了。”
室内又是一阵静默。
丁湘嘻嘻的笑了一会儿,道:“虽然输了,但二郎神是因为有太上老君相助,所以说,真正谁输谁赢,还未见分晓呢。”
敖辛附和道:“丁湘说的没错,再加上孙悟空是佛门中人,不受天庭约束,所以沉香是不是天庭的通缉犯,对孙悟空来说,也没有妨碍。除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沉香弋椛扬声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净坛使者,求他带我去找孙悟空。”
说着,室内传来挪动椅子的声响。
敖辛急声阻止道:“哎呦!你先别着急!你也不想想,人家净坛使者和我们素昧平生,凭什么答应帮我们去找孙悟空?”
沉香懊恼道:“那该怎么办?”
丁湘出主意道:“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我们这几天先好饭好菜的伺候他,说话时给他多戴几个高帽,等他高兴了,我们再开口求他帮忙,到时候,他就是想拒绝,也抹不开面子,下不来台!”
猪八戒听到这里,便没有再听下去,慢慢的走开了。心中暗道,这几个小孩子,没想到还挺滑头的,幸好今晚听见了他们密谋之事,不然一个不小心,真要被他们算计进去。
到时候,他夹在中间,岂不两处为难?毕竟,他大师兄孙悟空早就跟他们说过,此生此世,绝不收徒。
那猴子脾气不好,他可不想上赶着找骂!
丁湘出的主意虽好,但她却有些低估猪八戒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光论履历,他在道门,天庭,凡界,妖界,西天全都待过,不但混了一个遍,而且混的相当不错。性子看着随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每天乐乐呵呵的,实际上要多滑有多滑。
稍微用点脑子,沉香他们几个小娃娃完全不是对手。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在猪八戒有心防备之下,众人竟是一点儿可乘之机都没有。斋饭做好了端过去,猪八戒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吃完后却说,他们还挺有良心,没交住宿费,但还知道用这种方式报答他。
没落下人情,反而还欠上他人情了。
各种吹捧的高帽子、彩虹屁,猪八戒只是点头不语,唇角永远都是似笑非笑的上扬着,谁也分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沉香、敖辛、小钰、丁湘挫败感满满,在净坛庙大门前的玉石台阶上排成一排坐着,纷纷用双手撑着脑袋,陷入了怀疑人生的阶段。
这时候,杨戬和哮天犬闪身出现在庙门前。
哮天犬瞅了瞅他们,给杨戬一一介绍道:“主人,都来齐了。沉香右边那个,穿着赤色绣花锦袍的,就是东海八太子敖辛;敖春旁边的,穿着翠裳绿裙的,名叫丁湘,是华山脚下的一个凡人;沉香左边的那个,穿着粉衫的,就是万窟山的小狐狸,名叫小钰……”
哮天犬说的这些,杨戬早通过自己的法外化身知道了,但也没有阻止他。
哮天犬说完,又去看杨戬的眼色,杨戬轻揺着墨扇,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哮天犬立即上前一步,叉着腰,颐指气使的喊道:“敖辛、小钰、丁湘,你们三个听着!你们几个帮助沉香,已经犯下了死罪!不过我家主人念你们是初犯,所以法外开恩,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们现在把沉香绑了,主动交给我们,我家主人便既往不咎,赦免你们的罪孽!如果你们敢不照办,那便按包庇罪处理,就地处决!”
沉香听后一怔,随即道:“我已经连累了哪吒大哥,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说着,主动往杨戬那边走去。
敖辛一把拉住他,眉头紧锁道:“他是想挑拨离间,沉香,你不要上当!”
小钰一边连连点头认同,一边死死抱着沉香胳膊,认真道:“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沉香为难道:“可是……”
敖辛沉声道:“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是兄弟,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
丁湘挤到他们中间,指着自己的鼻子,气道:“你们要生死与共,那我呢?”
这……
沉香咬牙道:“二郎神,丁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我把她牵扯进来的,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要杀就冲着我来,不要连累无辜!”
杨戬勾唇道:“好,我便放她一马。”
哮天犬立即对着丁湘,呵斥道:“还不快走?这里可不是你看热闹的地方!”
丁湘一咬牙,转身“噔噔噔”的上了台阶,跑进庙内了。
哮天犬高高举起牛骨棒,又收了回来,偏头问道:“主人,那我现在就冲上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杨戬显得有些不耐烦,轻斥道:“啰嗦什么,直接动手!”
“是!”
哮天犬重重一点头,便要往上冲,沉香马上拿出宝莲灯对抗,一束锥形的光朝哮天犬扩散而去,哮天犬立即将法力输送在牛骨棒上,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屏,两束蕴含着法力的光撞在一起,宝莲灯散发的五彩光却明显弱些……
一会儿功夫不到,沉香双腿开始打颤,鬓角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实在撑不住,向敖辛、小钰求助道:“给我点儿法力!”
敖辛、小钰对看一眼,同时后退一步,将自身法力输送到沉香身上。
三人合力,来自宝莲灯方向的,原本弱下去的光芒重又亮了起来,两股法力对撞,倒是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的法力对冲,就像斗牛一样,一会儿是哮天犬逼着沉香他们不断往后退,一会儿是沉香他们逼着哮天犬不断往后退,来来回回几次,双方都被折腾了个够本。
哮天犬实在累的够呛,喘着粗气,带着一丝委屈,唤道:“主人,您别光在旁边看着啊!也该到您出手的时候了!”
好吧。
杨戬脸上露出一抹意犹未尽的神情,身形不动,只将手中折扇轻轻一挥,一抹银色的光华朝众人法力交汇的位置飞了过去。
此时,众人的位置有些微妙。沉香三人和哮天犬相对,站在庙门口石狮子的旁边,中间隔了几步远。而杨戬站在庙的正门口,两方中间的位置,像拔河比赛的裁判一样,
所以,当杨戬出手施法后,他的法力既不是对着沉香,也不是对着哮天犬,而是对着净坛庙方向的,说时迟那时快,那抹银光直接将两方的白光和五彩光裹挟了进去,三股法力,汇成一股,一齐向正对庙门的方向击了过去。
打了个平手
接着, 就听到一声巨响,不远处,净坛庙的鎏金大匾“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当场裂成了两半, 可还是收不住力,又“咚咚咚”的从层层石阶上滑了下来。
猪八戒才走到庙门, 就看到这一幕, 简直目眦皲裂,从石阶上飞奔下来, 颤抖着手, 坐在地上,抚摸着碎成木花花的门匾,心碎一般的哀嚎道:“我的匾!我的匾呐!这是如来佛祖亲手给我题的匾呐!”
悲愤之下,人形甚至有些维持不住,露出两个扇形的大耳朵来。
英俊帅气的脸庞,配上两个大耳朵,平添了几分喜感。
哮天犬噗嗤一声, 忍不住咧开嘴,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凑到杨戬旁边, 一边笑一边道:“哈哈哈!主人, 你快看猪八戒, 你就说可乐不可乐吧?哈哈哈, 笑死我了!哈哈哈!”
杨戬厉声喝道:“有什么好笑的!”
哮天犬赶忙用手捂住嘴, 拼命想要忍着笑意, 忍得极是辛苦,肩膀都在一阵一阵的颤抖。
沉香一脸愧疚的走过去, 将猪八戒扶起来,抱歉道:“使者,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一定会赔你一块匾的。”
那能一样吗?这块匾是佛祖亲手给他题的!
猪八戒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无力的捂住胸口道:“没事,没事,不用你们赔,我要……”
他顿了顿,竖起腰杆,沉着脸道:“杨戬,你赔我的匾!”
“嗬!”哮天犬立刻收了笑容,叉着腰骂道:“猪八戒,你收留沉香的事,我家主人还没跟你算账,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家主人肯砸你的匾,是你的荣幸,是给你面子,别人想让我家主人砸,他还不砸呢!”
猪八戒冷声道:“我在和你家主人说话,你一条看门狗,乱插什么嘴?”
哮天犬还要再骂回去,杨戬伸手拦住他,淡淡道:“哮天犬说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有几分道理。猪八戒,你明知沉香是天庭要犯,还敢收留他,别说砸你一个匾,就算毁了你整座庙,都是应该的。”
猪八戒冷笑道:“你们天庭的事,和我佛门有什么相干?我想收留谁,就收留谁,你要是不服,尽管去如来佛祖那里告我!”
“猪八戒,”杨戬眼神冰寒,手中折扇一翻,冷冷的威胁道:“你是打定主意要管闲事了?”
不管自然不行,他从门内出来,就是要管这档子事,他是佛门中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沉香他们在净坛庙门口血溅三尺。
猪八戒眉头紧皱,抬手就要幻化出九齿钉耙。
沉香拉住猪八戒,道:“使者,用你的法力,加我的宝莲灯,应该能对付他。”
他和小钰、八太子三个人的法力加起来,也只有哮天犬的十分之一,可猪八戒不一样,怎么说他也曾是水军元帅,用他的法力驱动宝莲灯,战力瞬间乘以十倍,别说哮天犬,就算杨戬,也够喝一壶了。
猪八戒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便要联手施法。
哮天犬心念一动,他知道敖辛、小钰、沉香三个人的战力加起来有多菜,可刚刚,他们用了宝莲灯后,居然能和自己打成平手。现在换成了有几把刷子的猪八戒,万一……
想到这里,他凑近杨戬,低声道:“主人,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我们撤吧!”
这说的什么话?不战而逃,传出去他在三界还要不要混了?
更何况,对面站着的是猪八戒……
杨戬合上墨扇,用扇柄在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狗子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怕,就自己回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他哪里是怕,他是怕自家主人吃亏,哮天犬讪讪的摸了摸头,不敢再多说了。
没等多久,宝莲灯发出一道比刚才强大许多倍的光锥,直朝杨戬扑过来,杨戬手中墨扇一展,化出一道光屏挡在自己身前。
这下,杨戬有些后悔刚才没听哮天犬的话了。这道光锥,怎么也有一万年的法力,是自己身上法力的三倍,不愧是女娲留下的至宝,果然厉害!
杨戬暗自咬牙,一边将身上法力不断向手中墨扇传递而去,一边运用天眼,将天地之间的法则之力源源不断的汇聚在自己身上。
只要支撑到猪八戒法力枯竭之时就好了。
敖辛在一旁观战,刚开始还自信满满,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地消失了。
杨戬的法力看似不敌他们这边,但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同样水准,不见颓势,而沉香这边的法力一开始很强大,现在却越来越微弱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败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敖辛急声道:“沉香,不能跟他耗下去,要一举攻破!小钰,我们也一起来!”
说着,用双掌将自身法力输送到沉香体力。
小钰也立即给沉香输送起法力来。
猪八戒亦知撑不了太长时间,将体内剩余法力朝沉香输送而去。
一瞬间,宝莲灯闪耀出明亮之至的光华,铺天盖地的向杨戬袭卷而来。
挡不住了!
杨戬还未反应得及,身体已被震的退后十数步,直退到了梵钟旁边。
哮天犬急步跑过来,大喊道:“主人!”
杨戬回过神,收了扇子,见哮天犬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哮天犬颤声道:“主人,您还好吗?伤势严不严重?”
伤势?
杨戬感受了一下,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按理说,他身体被震出这么远,别的不说,五脏六腑应该受伤严重才对,可是,他为什么一点儿伤都没受啊?
这太不合理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哮天犬有些怀疑,仔细打量着他家主人,看了好半晌,怎么看,都是一切如常,未发现任何不对,他便高高兴兴的不再想了,管它那么多呢?只要自家主人没受伤就行。
杨戬和哮天犬互动的功夫,沉香、敖辛、小钰、猪八戒都像见了鬼似的,楞楞的站在那里,盯着杨戬看。
杨戬为什么没事?为什么?
猪八戒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原因,一咬牙道:“他是装的,且让我来试试。”
说着,将九齿钉耙变幻出来,向杨戬攻击而去。
若是平日,猪八戒在杨戬手下走个几十招也绝对不成问题。可是现在,他身上法力几将耗尽,杨戬便只用手中墨扇和他斗起来,行云流水般过了几招,杨戬便不耐烦,用扇柄在他耙身上轻轻一点,猪八戒立时被他浑厚法力震的后跌了几步,沉香和敖辛急忙扶住他,关心道:“使者,你没事吧?”
“没事,”猪八戒苍白着脸,咬牙道:“继续用宝莲灯……”
哮天犬见他们方才差点伤了自家主人,对沉香一干人现在是充满了恨意,听到猪八戒的话,他想也不想,就杀气腾腾的叫道:“主人,先杀猪八戒,再杀沉香!”
“你在教我做事?”杨戬斜了哮天犬一眼,对猪八戒道:“猪八戒,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要插手此事吗?”
猪八戒冷冷道:“你想在我庙前杀人,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沉香气愤道:“杨戬,你敢杀猪八戒,就不怕西天向你问罪吗?”
杨戬勾了勾唇,道:既然如此,我就先上天请旨,再下来处置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说完,和哮天犬驾云离开了。
到了云端,杨戬停住了身形,吩咐哮天犬道:“你回净坛庙去,听听他们有没有说关于宝莲灯的,记住,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是,主人。”哮天犬领完命,“嗖”的一下飞身离开了。
净坛庙,自杨戬离开后,众人都是一脸沉重,沉香和敖辛扶着猪八戒进了庙,坐在院中藤椅上,沉香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使者救命之恩。”
猪八戒摆手,不在意道:“起来吧,我是出家之人,你们既然在我庙里住,我就不能坐视不管,眼看着你们出事。”
敖辛奇道:“使者在内院,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怎么知道我们出事了?”
猪八戒笑道:“是丁香姑娘进来跟我说的。”
说着,丁湘从厢房走出来,听到了,笑道:“我虽然不想和你们同生共死,但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敖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还想,你转身就跑,也太不讲义气了,谁知道你是为了进庙里搬救兵……”
丁湘笑道:“我就算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众人再次谢过丁湘。
沉香内疚道:“可是,我们把使者连累了,要等杨戬上天请来圣旨,那……”
猪八戒道:“放心吧,我是佛门中人,玉帝王母要想治我的罪,也得去西天那儿跟如来佛祖说一声,我们佛家讲究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可不会因为我出手救人而怪罪我。”
他顿了顿,皱眉道:“你们该操心的问题,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沉香,你这宝莲灯是怎么回事?我耗尽法力帮你,怎么连杨戬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对呀!”敖辛扶额道:“忙活了好半天,也只是将二郎神震退几步,这样下去,我都快绝望了!”
小钰摇了摇沉香胳膊,柔声道:“沉香,你娘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沉香叹了口气,道:“我娘除了告诉我宝莲灯的口诀,还跟我说,它只有仁慈的法力才能驾驭,叮嘱我千万不能把它用到邪恶的用途上,否则会伤到自己,其他就什么也没说了!”
丁湘沉吟道:“我猜,说不定二郎神身上有什么护身的法器……”
猪八戒颔首道:“这倒很有可能。当年我保唐僧西天取经时,就见过不少,像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只要拿在手里,就算有十万天兵天将,也近不得身。”
敖辛听猪八戒说到西天取经,心念一动,暗中推了一把沉香,示意他赶紧求求猪八戒,让他带他去找孙悟空,好拜师学艺。
沉香被他推的往前一步,站定了,恳切道:“使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论理,您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本不该提的,可我还有救母心愿未了,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求求您了……”
“你不要再说了,”猪八戒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我大师兄孙悟空,你想拜他为师,但是,我不能答应你,你们也不用再求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沉香急问道:“为什么?”
猪八戒缓缓道:“第一,我大师兄居无定所,除了约定好,每隔十年,会在南海普陀山进行一次师兄弟的聚会,其他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小钰咬了咬嘴唇,道:“请问使者,现在距离你们上回聚会有多久?”
猪八戒淡淡道:“也就十来天,你们来净坛庙的那天晚上,我不是不在吗?就是出去聚会了。”
丁湘问道:“还有其他原因呢?”
猪八戒道:“第二,我大师兄,他是个自由惯了的性子,往常我们师兄弟说话,他就说,佛祖、菩萨收了一大堆徒弟,也太累赘了,要换做是他,一个徒弟也不收,落得个清净自在。所以说,哪怕我带你们找到了他,他也不会答应收徒的。”
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就算你们不怕被他拒绝,我也不能带你们去。他曾因大闹天宫,被压在五指山下,整整五百年,受尽了苦楚,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如今,我怎么能用亲师弟的身份,去唆使他,再一次对抗天庭呢?”
猪八戒说完这番话,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藤椅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沉香肩膀,回房去了。
沉香脸上露出心灰意冷的神色来,喃喃道:“难道说,真的没有办法……”
“沉香,”小钰担忧的看着他道:“你别灰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学一身本事,去救你娘的。”
沉香苦笑道:“可是,孙悟空这条路断了,还有谁能收我为徒呢?不拜师,我又怎么学本事?”
小钰思索片刻,眼睛一亮,高兴道:“沉香,你别着急,我忽然想起来,我姥姥曾跟我说过,我爹和我娘留下了一门功法,名叫劈天神掌,特别厉害,一旦练成了,连天都能劈开。我这就去万窟山找我姥姥,叫她把那门功法教给我,我再回来教给你。”
说完,就要离开,沉香连忙拉住她,依依不舍的问道:“那你要去多久?”
小钰笑道:“我驾云过去,把内功心法和全部招式背会就马上回来,顶多也就三四个时辰。”
沉香这才点了点头,放她离开了。
敖辛摸着下巴道:“我想,我也得出去一趟。”
沉香好奇道:“难不成,东海也有什么功法?”
敖辛道:“这倒不是,我是想去附近的江河湖海,找找我四姐,她认识的神仙多,说不定有好主意。而且,咱们上次从翠姑家走的匆忙,她估计这几天在找咱们。等我找到她,就和她一起过来。”
丁湘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敖辛含笑道:“东海传递消息快,用不了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说完,一抹蓝光闪过,不见了踪影。
没来上早朝
净坛庙的院子里, 只剩下沉香和丁湘两人,坐在院中长椅上,一时默默的。
丁湘瞅了沉香一眼, 目光又移到不远处的竹子上, 捋了捋垂在腰间的乌发,笑道:“我看出来了, 你喜欢小钰。”
沉香疑惑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随便说说呗, ”丁湘耸了耸肩膀,道:“不然干坐在这里等他们, 也怪闷的。”
沉香无所谓道:“那你说吧。”
“喂, ”丁湘用胳膊肘推了推他,神秘的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小钰她喜不喜欢你?”
沉香不假思索道:“她当然也喜欢我。”
丁湘感叹道:“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啦!”
沉香发觉这话有些不对,偏过头打量着她,皱眉问:“是不是……小钰跟你说了什么?”
丁湘动作一顿,眼神游移道:“算了, 不说这个。”
沉香急切道:“你快告诉我!”
丁香微叹一口气道:“前天晚上,小钰跟我说,她姥姥管她很严, 从小到大, 都不让她和凡人接触, 甚至, 不许她在凡人面前出现……”
沉香笑道:“这个我知道, 我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她当时见了我就躲, 如果不是我偷偷拿了她……她东西,就真让她躲过去了。”
丁湘轻哼道:“所以这才奇怪呀, 她姥姥避凡人如避洪水猛兽,一心想让她嫁给妖怪,怎么会让她随你下山呢?”
沉香微恼道:“你是怀疑,小钰跟着我另有目的?”
丁湘瞪大双眼,否认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别冤枉好人啊!我就是觉得,你还倒有一套的,才十六岁,就把人家一个单单纯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给骗走了。”
还没说完,敖辛带着东海四公主飞了回来,落在净坛庙院中。
沉香眼睛一亮,站起来,上前几步,唤道:“四姨母!”
敖红嗔怪道:“你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也不给我留个信,教我一通好找,还有小八也是,跟着你胡闹!”
沉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敖红坐下,将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跟她讲了一遍。
正说着,小钰进了院子,沉香笑着,把她拉过来,道:“小钰,我四姨母来了!”
小钰推开沉香,冲敖红点了点头,转头对沉香轻声道:“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慢慢的走开了。
沉香敏锐的觉得小钰的情绪有些不对,像是有什么心事般,正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敖红叫住他,道:“沉香,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敖辛和丁湘对看一眼,一同离开了院子。
沉香走过去,问道:“姨母,您有什么事?”
敖红让他坐下来,沉吟片刻,问道:“你喜欢小钰那姑娘?”
沉香点了点头。
敖红一顿,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认真道:“沉香,你不能和她好。”
“为什么?”
敖红缓缓道:“你身上是有婚约的。你娘怀你的时候,恰好华山大户丁大善人家的夫人也怀孕了。你爹和丁大善人素来相好,就便和他定下了儿女之约。若同生为男,或同生为女,便结为兄弟或姐妹,若生为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你的名字也是从这里来,你叫沉香,她叫丁湘,都有一个香字。”
顿时,沉香脸色黑了下来,道:“您是说,丁湘?”
敖红颔首道:“你们俩还挺有缘分,这都能遇上,倒应了凡间的一句话,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沉香不屑道:“谁和她有缘分?就算有,也是孽缘。这门亲事是我爹定的,要娶他去娶,反正我是不会娶丁香的。”
敖红无奈道:“依我看,小钰不知根底,她姥姥行事也颇为古怪,你还是多留点儿神吧。反观人家丁香,小八跟我说了,一路上可是帮了你不少忙,你不愿意这门亲事就算了,可不许这样说她。”
见沉香还想辩驳,敖红制止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这么多也没用,现在,怎么保住你的小命才最重要。要我说,孙悟空是你最好的选择,这条路不能就这么放弃,可是,要找到孙悟空,还得靠猪八戒,怎么才能让他答应呢?”
敖红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敖辛带着丁湘从远处走过来,笑道:“四姐,丁湘有个办法,或许能让猪八戒答应。”
敖红抬起头,诧异道:“什么办法?”
丁湘眼珠转了转,道:“我听说,猪八戒当年是因为月宫宫主嫦娥仙子,才被贬下凡间的。”
敖红神色一动,果断道:“好,我这就去请嫦娥。”
红光“嗖”的一闪,消失在天边了。
…………
真君神殿。
杨戬正在伏案批改最后几本公文,哮天犬从下界回来了。
杨戬头也不抬,蘸了蘸墨,问道:“怎么样了?”
哮天犬汇报道:“属下怕猪八戒发现,所以没敢离的太近,远远的,听不太清,只听到沉香在说,“宝莲灯”、“仁慈”什么的。属下猜想,这宝莲灯是天地至宝,必然和普通的法宝不同,说不定它有自己的灵识,知道什么人能伤,什么人不能伤。”
杨戬勾唇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该伤?”
哮天犬理所当然道:“那还用说吗?您是宝莲灯主人的亲哥,三界中一等一的大好人,它若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也就瞎活几万年了!”
杨戬将最后一本公文放好,暗自心忖,宝莲灯和仁慈有关,那……是不是因为宝莲灯察觉到他是仁慈的神仙,所以没有伤他?
貌似,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不用担心老狐狸抢到宝莲灯,在三界作恶了。
杨戬笑了笑,道:“走吧,也该上早朝了。”
…………
凌霄宝殿外,朝钟已经敲到了第三下。
杨戬右侧四五步远,那个属于嫦娥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数千年来,天庭的朝会,她次次都准时参加,从未迟到或者缺席过,可今天是怎么回事?眼看着朝会就要开始了,她居然还没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杨戬无法控制的担忧起来,大步走到殿门口,召来一个天兵头目,沉着脸问道:“嫦娥仙子怎么没来上朝?”
那天兵回道:“启禀真君,嫦娥仙子请假了,她说,自己身体不适。”
杨戬皱眉道:“怎么没来跟我说一声?”
天兵解释道:“是上朝前一刻钟,我们才收到嫦娥仙子从月宫传来的信,所以没来得及禀报您。”
杨戬皱了皱眉,扬了扬手让他退下,又召来在殿外等候他的哮天犬,吩咐道:“你立即去月宫一趟,看看嫦娥有没有事?”
“是,主人!”
哮天犬正想去月宫,出于习惯性的,吸了吸鼻子,忽然停住了步子,纳闷道:“主人,属下闻到,嫦娥仙子的味道,没在月宫,往凡间去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一起下去的,还有东海四公主。”
东海四公主?
她找阿姮做什么?
不用想,肯定没好事。
上次在阿姮跟前,她就说了自己一堆坏话,让他解释了好半天,这次她又出现……
不行,他得追去看看!
可是,来都来了,众仙也都看到他了,这样直接走,不太好,得编个理由才行……
杨戬正思量着,怎么才能合情合理的旷掉今日的早朝,玉帝王母正弋椛好乘着御驾龙辇过来了,一眼就看到站在殿门外,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杨戬。
王母微诧道:“杨戬,你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杨戬心中一动,拱手道:“臣有急事要奏。”
玉帝瞅了他一眼,淡然道:“不论什么急事,等进去再说吧。”
到了殿内,玉帝王母刚刚坐在高处宝座上,杨戬立即道:“启禀陛下娘娘,哮天犬追踪沉香到了净坛使者猪八戒的庙里,不想猪八戒竟对沉香拼死相护,臣想,那猪八戒毕竟是佛门中人,不受天规天条的约束,不好直接处置,所以来问问陛下娘娘的意思。”
王母不耐道:“这点小事,还用你专门上天,来问陛下和本宫吗?要是猪八戒再敢阻拦你,你将他一起收拾了就完了。”
“慢着!”玉帝制止道:“杨戬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杨戬,你即刻下界,和猪八戒好好谈谈,要是他还是不知悔改,你再动武不迟,教训他一下就行了,不要伤了佛道两家的和气。”
杨戬领旨道:“是。”
说完,快步走出了凌霄宝殿,哮天犬迎上来,往殿里探了探头,又瞅了瞅杨戬,疑惑道:“主人,还没下朝,您怎么就出来了?”
杨戬没好气道:“啰嗦,赶紧带我去找嫦娥。”
“是。”
…………
板桥镇,素来有小西湖的称谓。
嫦娥站在临水的长亭边,从近处往远处看,依次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各型各态的拱桥、飘荡穿梭的画舫、古朴素净的石板路、白瓦青灰的房屋、来来往往的游人……
这个地方,倒真不错。
猪八戒缓缓走过来,唤道:“仙子。”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嫦娥一样。
嫦娥转过头,看见猪八戒那身金光耀目的铠甲,微微一怔。按理说,他已经成了佛,该穿佛衣的,怎么会和当年一样,是水军元帅的打扮?
难道是,不想让她,将他当佛门中人看待?
她顿了一下,点头行礼道:“元帅。”
猪八戒笑了笑,朗声道:“仙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何必一直站在这清冷的长亭处,不如,我带仙子四处逛逛?”
嫦娥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并排走着,刚上了石桥,就被来往的游人注意到了。
顿时,引起了骚乱。
站在近前的,想靠近却不敢靠近,呆呆的站在原地,待嫦娥往远处走,又急起来,推来搡去的,想往前面凑一凑。
站在桥下的,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你唤我,我唤你,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激动的叫道:“嫦娥仙子,嫦娥仙子啊!”
嫦娥正欲离开,抬眸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桥下运河两岸竟乌压压挤满了人,将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桥上的几个游人也奇怪极了,一动不动,就像丢了魂一样。
她微微颦起眉头,觉得有些不适,正想着该怎么脱身,猪八戒敏锐的觉察到了,建议道:“仙子,站在这岸上,太引人注目了,要不,我们下去游游湖?”
嫦娥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答应了。
猪八戒手中金光一闪,九齿钉耙凭空出现,他将耙子往水面掷去,九齿钉耙触水后,化为一艘华丽无比的画舫。
天蓬做了一个手势,说道:“仙子请。”
嫦娥脚尖一点,向船上飞去。她一身白裙,翩然如孤鸿轻云,掠过水面,落在船头。
刚停下来,就听到岸上一阵沸腾的喧闹,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百姓都在说什么。
大约是对神仙施法觉得惊奇吧。
她勾唇笑了笑,掀开薄纱帷幔,抬步进了船舱,不多时,猪八戒也跟着,进来坐下,抱歉道:“仙子,是我考虑不周了。”
嫦娥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猪八戒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仙子都没察觉到,那些凡人都是在看你吗?”
嫦娥叹道:“这倒真是奇怪,数千年来,我一直在月宫深居简出,他们怎么就一眼认出是我了?”
猪八戒暗叹,天底下,谁不知道,三界第一美人就是月宫宫主嫦娥仙子,凭谁见到她,只要不是瞎子,焉有认不出来的?
更可叹的是,包含自己在内,多少男子爱她都爱到疯魔了,她自己却还弄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弄不清楚也好。
他轻声道:“大约他们也是猜的。”
嫦娥认同道:“倒也有可能。”
猪八戒扬起唇角,道:“仙子这次下凡,可是为了沉香?”
嫦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问道:“元帅怎么猜到的?”
猪八戒苦笑道:“怎么说,我和仙子也认识几千年了。岂会猜不出来?”
三界之内的不平事,只要让她遇到了,她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猪八戒叹了口气,认真道:“仙子既然开了口,就尽管放心,我会带沉香去找我大师兄的,但孙悟空愿不愿意收沉香为徒,我就不敢保证了。”
嫦娥笑道:“那就要看沉香自己的了,无论如何,总得让他试一试。”
猪八戒点点头,想到什么,急忙从袖中取出一颗皎洁无比的珍珠,足有拳头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清丽柔和的光芒。
他拿着珍珠,朝嫦娥递了过去。
这是要送给她?
可也太贵重了,倒不像会选来赠送朋友的礼物。
但要说是定情信物,也不太像。
收还是不收呢?
嫦娥垂眸看着那颗珍珠,露出为难的神色。
猪八戒笑着解释道:“此珠名叫辟珠,和普通的珍珠不同,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会发光。放在室内,不但能辟水辟火,还能辟冷辟热。更奇的是,它是长在椰子树上的,所以味道也清新香甜,不似普通珍珠,有一股淡淡的海水腥味。这是多年前,我在下界为妖时发现的,因为觉得新奇特别,所以一直都想送给仙子,只是没有机会。”
这样说,她倒不好拒绝了。
嫦娥咬唇,带着几分纠结,问道:“这个……没有其他的意思吧?”
猪八戒仍然笑着,他说道:“当然没有,一颗珠子罢了。”
醋疯的杨戬
正想向猪八戒道谢, 船身忽然猛的往下沉了一沉,嫦娥一惊,若无所觉的偏过头。果然, 就看到杨戬身穿白衣, 手持墨扇,正站在船头。他的目光冷森森的, 叫人害怕, 纵然隔着一道帷幔,却犀利的要命, 就像把冰刀一样, 射在她身上。
他不是去上朝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的事,他不会都看见了吧?
嫦娥被他的眼神看的实在心虚,移开目光,只装作没看见他。
杨戬都快被气笑了,亏他还担心她出事,费尽心机的找了个理由,匆匆忙忙的退了早朝, 下凡来找她!
好啊!
原来她在这里跟猪八戒悠闲自在的游湖,还拿了他的一个破珠子?好,真是太好了!
杨戬心中怒火滔天, 都能把这一湖的水给煮沸了, 面上却不漏痕迹, 冷冷道:“猪八戒, 这次, 我可是奉旨前来法办你。”
奉旨?法办?
嫦娥吃了一惊, 眼神又看向杨戬,见他神色不似作伪, 急声道:“杨戬,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戬脸色沉了下来,磨着牙,一字一顿道:“仙子没参加今日早朝,自然不知,猪八戒庇护沉香,已经犯了天条,玉帝王母派我前来拿他。”
“你……”
嫦娥正要说话,猪八戒拦住她道:“仙子,这是我和杨戬之间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你且去岸上观战就行。”
嫦娥担忧道:“可是……”
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杨戬?
猪八戒安慰道:“仙子放心,我没事的。”
嫦娥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天蓬,叹了口气,飞身而起,落在不远处的河岸上。
她刚一到岸边,猪八戒就收回了九齿钉耙,站在水面上,和杨戬遥遥对峙起来。
正在这时,两排穿着银甲银盔,手持兵戎的天兵天将闪身现在河岸两侧,齐声喝道:“退!”
声音巨大,几乎要震破耳膜,还带着余音回响,四周尚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凡人,惧怕天神威严,慌慌张张,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只片刻,河岸边的凡人就都被肃清了,紧接着,道道银光闪过,一众天兵也消失不见了。
这时,哮天犬出现在嫦娥旁边,冲着空中的杨戬,扬声叫道:“主人,搞定!”
他话音一落,杨戬便与猪八戒斗起法来。
远远看去,看不清招式变换,只能看到蕴含着法力的两道光芒交织闪耀着,水面上腾起阵阵巨浪,船只、石桥纷纷炸裂开来,发出声声巨响。
嫦娥从空中收回目光,瞅了瞅哮天犬,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召来的天兵?”
哮天犬见是嫦娥问他,老实回答道:“大概一炷香之前,主人看到您和猪八戒一起坐在船上,便让我马上去净坛庙附近调兵,等一会儿开战,就将这里的凡人全部遣散。”
她就说,要是从天上调兵,怎么可能来这么快?
嫦娥想了想,又问道:“你家主人,在净坛庙附近放那么多兵马做什么?”
哮天犬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领兵的事,不归我管,我只是偶尔奉主人命令,调兵而已。”
嫦娥默了片刻,问道:“依你看,你家主人,会不会把猪八戒怎么样?”
“不好说,”哮天犬想了半天,道:“有三种可能。要是我家主人不很生气,也就当场打一顿了事;要是主人稍微有点生气,那他估计会把猪八戒抓走,随手扔进天牢里,让他受几天罪;要是生气生大发了,保不齐会把他直接关到真君神殿密牢里,到时候,猪八戒的生死可就难保了!”
嫦娥咬了咬下唇,喃喃道:“你家主人,应该不会很生气……对吧?”
哮天犬瞅了一眼嫦娥,没敢接话。
嫦娥仙子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
不会很生气?他家主人明明都快气炸了!
他从没见过,主人气成这样子,当时一下凡,看到船上那俩人,他家主人那眼神,简直像淬了冰似的。
要多冷有多冷。
他被冻的都直打寒颤。
过了没多久,胜负已分,猪八戒不敌,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地面上,杨戬紧紧跟随其后,手中散发着寒光的枪刃,势如破竹的往他脖颈上刺去。
“杨戬!”嫦娥见他竟要动手杀猪八戒,急声叫道:“你疯了吗?”
杨戬闻言,将银枪停住了,召来哮天犬,吩咐道:“记得善后!”
说完,意味不明的看了嫦娥一眼,抓起猪八戒,上天去了。
嫦娥微微一怔,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她去真君神殿求他?
不管怎样,她得先去净坛庙,跟沉香他们说一声才行,总不能让他们干着急。
…………
净坛庙,乱成了一锅粥,
因四公主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众人便未多叙话,纷纷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沉香顶着双熊猫眼,敲响了小钰、丁湘她们的房门,小钰把门打开,神色有些闷闷不乐,看到沉香,垂下眸子,轻声道:“我去打水洗漱了。”
说着,便绕过他,低头往院里走。
沉香拉住她,笑道:“我帮你打水。”
小钰摇头道:“不用了。”
丁湘伸了个懒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打水倒无所谓,关键是早饭谁做。”
沉香松开拉住小钰的手,对丁湘道:“我看你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赶紧回家去吧,和我们在一起,说不定哪天连小命都没了。”
敖辛正好在不远处听见了,几步走过来,责怪道:“沉香,你怎么说话呢?人家昨天才帮了我们。”
沉香面无表情道:“就是因为她帮过我们,我才让她赶紧走,等下次二郎神来了,可不见得会像这次一样,放过她。”
丁湘跺了跺脚,转头跑进了屋内。
敖辛指着沉香,语气焦躁道:“你好端端的,冲人家丁湘发什么脾气,你可真是……真是没良心呐!”
说完,又放心不下丁湘,转身追进了屋内。
小钰走过来,轻声道:“沉香,你这又是何必呢?”
沉香踹了旁边松树一脚,泄了气一般,靠在树上,道:“小钰,你不知道,昨天四姨母过来,说,我和她有婚约……”
知道她不理解,将婚约是什么跟她解释了一遍。
小钰认真的想了想,道:“那也犯不着赶丁湘走啊?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婚约,就去跟丁湘解释一下,把婚约解除了,不就好了!”
沉香双手一拍,喜形于色道:“对呀!反正她也不喜欢我,要是知道有这桩婚事,估计比我还着急呢!”
拉着小钰的手走进室内。
丁湘看到沉香进来了,爱答不理的哼了一声,别开脸,只当做没看见。
沉香笑道:“丁湘,刚才是我语气不好,我来给你赔礼道歉了。”躬身作了一揖。
丁湘瞥了他一眼,看他态度还挺真诚的,摆了摆手道:“算啦,我也懒得和你计较。”
沉香笑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和我的,咱们可能需要想办法解决一下。”
“什么事?”
沉香道:“就是……你我两家的婚约。”
敖辛惊了一下,看向沉香,又看向丁湘,疑惑道:“什么婚约?”
沉香将昨日四公主说的话,对丁湘和敖辛说了一遍。
说完,又陪笑道:“丁湘,你也知道我喜欢小钰,所以,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让这个婚事就此作罢?”
丁湘怔了好半晌,道:“我见大家都叫你沉香,还以为你姓沉呢!搞了半天,你居然姓刘,还是刘彦昌的儿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沉香解释道:“我也是刚知道。”
敖辛朗声笑道:“既然这样,不如大家都当做没这回事,你们两个,以后各娶各嫁,不就皆大欢喜了!”
丁湘摇摇头,沉吟道:“那不行,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定好的婚约怎么能说作罢就作罢呢?我不同意。”
一时之间,沉香、敖辛、小钰三人皆面面相觑。
毕竟,在他们印象里,丁湘都能女扮男装,行走江湖了,那自然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侠女,谁能想到她会拒绝解除婚约呢?
小钰敛下眸子,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沉香着急的跟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敖辛和丁湘。
敖辛凑过来,劝道:“你既然不喜欢沉香,干嘛非要嫁给他呢?这桩婚约解除了,对你,对他,不都是好事吗?”
丁湘捋着头发,偏头去看他,若有所思道:“八太子,这是我和沉香之间的事,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敖辛急道:“怎么和我没关系,我……”
话说到一半,止住了,讪讪道:“我这不也是关心你们吗?”
丁湘拍了拍他肩膀,叹道:“那就多谢你关心了,对了,这事我得跟我娘说一声,我去写信喽,拜拜!”
站起身,哼着小曲从房间快步出去了。
敖辛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满心郁闷,说不出的难受。
小钰一口气跑到净坛庙附近的林子里,独自坐在小溪旁的枯木上,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纠结中。
昨天,她回到万窟山千狐洞,看到的却是身受重伤,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的姥姥。
她的法力也仅够姥姥醒过来,却不足以治好她身上的伤。
姥姥醒来后,拉住她的手,流着眼泪跟她说:“小钰,你的法力太弱了,是治不好姥姥伤的。你也不用难过,姥姥已经两千多岁,本来就没几年可活了。只是,一直有件事放不下,所以才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被梅山老四和老六打伤,元气折损了一大半,差点没命,幸好你来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姥姥今天告诉你,他们是被孙悟空乱棍打死的,姥姥当年亲手验的尸。山脚下那块浸着红色的石碑,那是他们的鲜血。孙悟空踩着你爹娘的尸骨成了佛,你爹娘却死不瞑目,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能抱一抱。”
“姥姥这些年一直想为你爹娘报仇,可是孙悟空太厉害了,姥姥的法力不够,可是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机会。”
她问道:“什么机会?”
姥姥回答说:“你知道姥姥为什么要让你跟着沉香吗?就是为了宝莲灯,那是女娲留下的法器,拥有它就相当于拥有了无边法力。可是,姥姥不知道怎么用宝莲灯,便跟着沉香去了华山。三圣母说,宝莲灯只有用仁慈的法力才能驱动,姥姥没有仁慈的法力,都快要绝望了。幸好,姥姥知道了宝莲灯的一个秘密,只要吃下它的灯芯,顷刻间就能拥有一万年的法力。小钰,这是我们唯一能让我们报仇的机会。”
她连连摇头,拒绝道:“姥姥,不行的,宝莲灯是沉香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偷拿别人的东西呢?”
姥姥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她的肉里,一字一顿道:“小钰,姥姥知道你喜欢沉香,可你难道忍心姥姥含恨而终吗?姥姥为了确保沉香可以得到宝莲灯的使用方法,将他的衣服放进了凌霄宝殿,促使他成了天庭通缉犯。与此同时,姥姥也被天庭盯上了,二郎神派梅山老四和老六来杀姥姥,姥姥身负重伤,躲进千狐洞才逃过了一命。他们对姥姥虎视眈眈,埋伏在净坛庙附近,只要我敢在那里露头,他们立刻就会杀了姥姥,现在你不帮姥姥,姥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可是……”
“你放心,等姥姥拥有了一万年的法力,练成了劈天神掌,就会帮沉香救他母亲的。小钰,你必须去偷灯芯,你要是不去,就是要姥姥死!”
“明晚子时,姥姥会在净坛庙外的林子里等你,如果你不来,姥姥就会在临死前,冲进净坛庙,杀了沉香。”
“小钰!原来你在这儿啊?”
她正想着,不远处传来沉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沉香快步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傻笑道:“我好怕你因为丁湘的事生了气,再也不理我了!”
正说着,看到小钰的眼眶有点发红,急道:“小钰你怎么哭了?”
小钰摇摇头,强笑道:“没有,刚才风吹沙子,迷了眼睛,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沉香点头笑道:“好。”
他要软禁她
两人手挽着手, 刚走到阶下,就看到一抹素影站在庙门口,似乎在犹豫着, 该不该进去。
嫦娥察觉到动静, 转过身,冲他们微微一笑。
小钰愣在原地, 喃喃自语道:“好美啊……”
沉香捏了捏发汗的手心, 拉着小钰走上台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紧张的问道:“您好, 我是沉香,您就是我嫦娥姨母吧?”
嫦娥点了点头,有些惊奇的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真怪了,她脸上又没写字,怎么走到哪儿,都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沉香激动道:“姨母,您长得也太好看了!我敢打包票, 这世上绝对没有比您还好看的女子!怪不得人家都说,您是三界第一美人,除了您, 谁还配称第一?”
他现在彻底明白, 他那个狠心绝情的舅舅, 为什么会在被她拒绝后, 气的打碎广寒宫玉树了!
搁谁, 谁不气?
沉香甚至有些理解, 为什么天庭规定,不许神仙动凡心了?要是允许, 天庭的男女神仙,不都得天天往月宫里钻?谁还有心思办正经事啊?
嫦娥失笑道:“你还挺会说话的,对了,我问你,四公主在没在这儿?”
沉香挠了挠头,笑道:“四姨母有事回东海去了,她临走之前跟我们说,明天一大早就过来。”
明天一早,那也快了。
嫦娥沉吟片刻,问道:“我想在这里等她一晚,不知道净坛庙,还有没有空房间?”
沉香立即道:“有。”
一边带路,领着嫦娥进来,一边兴致勃勃的介绍道:“北厢正房是净坛使者起居的地方,东厢房有两间,靠前屋的那间,我和东海八太子敖春住,靠后屋的那间,是小钰和丁湘一起住。西厢房也有两间,都是空的,我现在就带您去看看。”
嫦娥好笑道:“不着急,我还是先见见人吧。”
说着,看向他身旁的小钰,从刚才她就发现,这姑娘长得和她家玉儿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略显稚嫩的杏眼,她带着几分笃定,问道:“你是小钰?”
小玉乖乖的点了点头。
嫦娥勾唇笑了笑,小玉、钰儿,长得这么像,名字里还都带着一个玉字,真是奇了!
迟早玉儿醒了,她要领她来,跟小钰见上一面。
嫦娥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家是不是在万窟山?”
小钰再次点点头,茫然不解的看着她。
原来她是狐小小的孩子,那就不奇怪了,她这名字是三圣母起的,三圣母和玉儿关系又好,起个相似的名字,倒也能理解。
她笑着解释道:“我和你娘认识。”
小钰不由得瞪大眼睛,道:“您认识我娘?那您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嫦娥回忆道:“我印象中,她还是个小姑娘,性子单纯善良,非常感性。我也总共就见过她三两次。我还记得,当时因为你爹一心想成仙,所以,我每次见到她,她都在抹眼泪,哭鼻子。”
想到狐妹后来的结局,不禁叹了口气。
正说着,敖辛和丁湘一起过来了。
沉香便把嫦娥跟他们介绍了一遍。
丁湘兴冲冲道:“我上次在桃花林里,见过您。”
敖辛局促的笑道:“我听我四姐说,您来东海参加过我的出生宴会。”
嫦娥想到那次去东海是为了恭贺八太子的出生,恰恰也是那天,敖萍想要杀她,才转世成了丁湘。如今再看,这八太子对丁湘似乎颇有情意……
想到这里,她莫名多了一种因果轮回、冥冥注定的感觉,恍然间,不禁有些出神,直到沉香小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惊觉不该去多想这些玄妙之事,自失的一笑,又跟他们聊了几句,眼见天色已晚,便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了。
…………
入夜,渐渐刮起了东南风,因是夏季,嫦娥睡前便没关窗户,床帐被吹的烈烈作响。
嫦娥揉了揉眼睛,醒转过来,穿了云履,走到窗边。正要关窗户,忽然瞥见斜对门,沉香他们的屋子里,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倒像是宝莲灯发出来的。
嫦娥心里有些疑惑,当即决定过去看看,刚一走出房门,借着月光,看到一个粉色的影子从沉香那屋闪了出来,往净坛庙外飞去。
她心念一动,追了上去。
到了净坛庙外的树林子里,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小玉背对着她,站在一棵松树下,不停的绞着双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嫦娥轻声唤道:“小钰姑娘?”
话音刚落,小钰猛的转过头,看到是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白的跟鬼似的,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差点跌了一跤,声音颤抖着,道:“嫦……嫦娥仙子……我……我……”
嫦娥眼里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这小姑娘的反应,有些古怪。
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跑进沉香他们房间,又匆匆忙忙的跑到这林子里,被她看到了,慌手慌脚的,倒像是做贼心虚……
其实,也不用说像,她这个样子,早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嫦娥往她紧攥成拳的左手上扫了一眼,很容易就看见,从她指缝间倾泻出一缕缕彩色的光华,那是……宝莲灯灯芯?
嫦娥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小钰姑娘,大晚上的,林子里寒气重,跟我回去吧。”
小钰的目光一直钉着地面上,似乎没有听见她说话,默了好半晌,才用低如蚊蚋的声音,拒绝道:“我想……散散步。”
嫦娥意有所指的说道:“散步等到白天再来吧,这阵子不太平,刘彦昌和百花仙子不知所踪,三圣母被压在华山下,哪吒被罚面壁五百年,你要是再出事,沉香会很伤心的。”
“我……我还不想回去……”
“你想清楚了?”
小钰紧咬住下唇,沉默着。
嫦娥正容道:“小钰姑娘,方才的事,我都看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但见你这般挣扎痛苦,我相信,你本心还是好的,所以我才费心劝你。今晚这件事,你要真做成了,受到伤害的不止是沉香,还有你自己。坏人做了坏事过了也就过了,不会把它放在心里,好人做了坏事却很难过得去。甚至你的余生,都有可能在悔恨中度过。而且,你和沉香,也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可是……我姥姥……小心!”
话还没说完,小钰看向嫦娥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喊。
嫦娥感受到那从她背后袭来得凌厉掌风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重重的一掌,携带着深厚的法力,向她后心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自她身上爆发出两道浓烈耀眼的光芒,一道是粉色,从她颈前佩戴的芙蓉玉上发出,将她周身笼罩起来,一道是紫色,从她身上披的金丝紫氅上发出,直接将袭击她的来人弹飞了出去。
小钰瞳孔一缩,来不及思考,已飞身扑了过去,自半空中接住老狐狸,抱着她落在地上,哭叫道:“姥姥,姥姥,您没事吧,姥姥?”
老狐狸“哇”的往地上喷出一口血来,勉力支撑起身子,喘着气催促道:“快……快把灯芯给我!”
小钰摊开掌心,一颗闪着五彩光芒的圆珠子出现在她的手中。老狐狸眼中精芒必现,快速的拿起灯芯,直接塞进小钰嘴里,逼她吞了下去。
做完这件事,老狐狸一下子卸了力气,倒了回去,颤着手摸着小钰脸颊,断断续续叫道:“找孙悟……悟空……给……给你娘……报……报……”
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弱,还未说完报仇的仇字,就再也支撑不住,断了气。放在小钰脸颊上的那只手划了下来,垂落在地面上。
小钰抱住老狐狸的身子,放声大哭道:“姥姥,你快醒醒呀!姥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姥姥……”
嫦娥满心的同情难过,想要上前安慰小钰,可人家姥姥是因想要杀她而死,自己此刻说话,太不合适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的往净坛庙方向而去。
没走多远,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最后一丝仅存的意识,是觉得自己落在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她想要睁眼去看看是谁,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沉沉的陷入了黑暗中。
…………
嫦娥睁眼时,先看到了头顶熟悉的嵌银纹玄墨宝罗帐,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杨戬。
她撑起身子,正想起来,杨戬一抬手,直接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按住了,低喝道:“你给我老实躺着!”
嫦娥眨了眨眼,无辜的看着他,道:“躺着晕晕的,我想起来。”
杨戬一顿,移开按在她肩上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又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轻声问道:“还晕吗?”
嫦娥见他满眼都写着担心,心内歉意横声,小声解释道:“我其实不晕,刚才是骗你的。”
“你……”杨戬本想骂她几句,对上她故意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的眼神,又实在骂不出来,无可奈何的在她精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道:“你本事越来越大了!”
嫦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挪动了下身子,把头抵在他肩上,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你又是怎么及时发现的?”
杨戬抱住她,叹道:“近一段时间,你心神耗费过度,再加上休息不好,所以才会昏倒。要不是我感应到玉坠上的阵法启动了,急赶慢赶的找过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嫦娥道:“我忽然昏过去,你一定被吓坏了吧?”
杨戬没好气道:“岂止呢!玉坠上的阵法,是你遇到危险,才会启动的。我感应到时,都快急疯了,生怕去的晚了,你出什么事。等好不容易见到你,才想松一口气,结果你直接晕了过去,差点没把我魂给吓出来,你摸摸,我的手指尖现在都在发颤。”
嫦娥把手搁在他手上抚了抚,他的手一向很热,这会儿却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当真是被吓得,现在都没缓过来劲。
她抬头瞅着他,认真的保证道:“我下次一定注意,再也不会让自己出事了。”
杨戬轻哼道:“没有下次了。”
什么意思?嫦娥不解的看着他。
杨戬道:“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没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月宫也不用回了。”
嫦娥一惊,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我不同意!”
杨戬淡淡道:“我没在征求你的意见。”
他这话来的莫名,嫦娥心一紧,立即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睡房门口,刚要跨出门,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往后退了几步,仔细一看,眼前有一层白色的结界,正罩在门口。
杨戬刚才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居然要软禁她!
嫦娥扭头瞪着杨戬,道:“我要回月宫去,现在就要回!”
“等你养好身体再回去。”
“我身体很好。”
“那你为什么会昏迷?”
“我……”嫦娥咬了咬唇,道:“我可以回月宫修养。”
杨戬淡淡道:“月宫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谁需要他照顾了?
嫦娥别开脸道:“杨戬,我不跟你扯这么多,我是天庭的神仙,又不是囚犯,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凭什么?”杨戬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前几天刚出的政令,不许神仙私自下凡,若有违抗,一律按天条处置。你如今私自下凡,被我抓了个正着,我身为司法天神,自然是想怎么处置你,就怎么处置你。”
嫦娥不满道:“我就是触犯天条,该去的地方也是天牢,而不是……”
说着,脸一红,咬着牙,小声道:“而不是你司法天神的睡房,你这算什么?”
杨戬一把将她搂紧怀里,磨着牙笑道:“关进天牢?那可不行,像你这等学不乖的重犯,本真君只有亲自看着才放心。”
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嫦娥推着他,颦眉道:“你别这样,我还有事呢,你快把结界解开!”
杨戬用胳膊牢牢圈住她,不许她乱动,用令人心悸的语气说道:“你还敢提有事?你的事,就是趁我上朝时,偷偷溜下界去跟猪八戒私会!说起来,我没跟你算账呢!”
嫦娥不满道:“什么私会不私会的,你别说的这么难听好吗?我找人家,是有正经事,对了,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我倒把他忘了。”
使出美人计
杨戬冷笑一声, 放开她,抬步就要往外走。
他要去做什么?
还有,他走了, 她怎么办?
小钰偷拿了灯芯, 等沉香发现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还有沉香想拜孙悟空为师的事, 总得有个结果吧?天上一天, 地下一年,她必须得出去!
嫦娥着急起来, 抬步追到门口,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两手抱住杨戬腰身,拼命往回拽,也幸亏杨戬怕伤到她,没有反抗,才随着她那点子力气, 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目光不善的看着她。
“你还有事?”
“我……”
嫦娥刚要说话, 忽的停住了, 转念一想, 他这么生气, 说白了, 还不是因为吃猪八戒的醋。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总得想办法打消他这股酸火才好说话。
想到这里,她拽了拽杨戬袖袍, 轻声道:“你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杨戬冷着脸,问道:“什么话?”
“一直站着,我有些累了,我们到那边的方榻上,坐着说,可以吗?”
这没什么,杨戬略点点头。
嫦娥眨眨眼,又道:“那你抱我过去弋椛,可以吗?”
杨戬呼吸一滞,片刻,毫不犹豫的打横抱起她,他动作很快,却非常的轻柔,几步走到榻边,毋自坐下来,让嫦娥坐在他腿上。
“有什么话?说吧。”
嫦娥轻咳一声,道:“你先把我放下来。”
杨戬嗤笑道:“你要我抱你的。”
到了他怀里,还想走?
这……
嫦娥忽然有些不安,她刚才还想着,她使使美人计,说不定有用,大概杨戬一高兴,就能把门口结界给撤了,可现在,她却担忧起来,要是这美人计,太有用了,她该怎么收场?
杨戬等了半晌,见她始终不言语,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嫦娥也不知道说什么,想着曾经看过的爱情话本里的剧情,硬着头皮道:“那个……那个,你不觉得有一点点热吗?”
杨戬笑道:“是有一点。”
嫦娥结结巴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穿的太多了……”
杨戬不置可否道:“既然如此,那你帮我脱一下外面的铠甲。”
“我?”
“嗯,我要抱着你,空不开手。”
好吧。
嫦娥把手往下,摸到他腰间银带上,那个扣头是双排扣,她不太会解,原本就有些着急,再加上头顶还有两束让她无法忽略的,要把她吞吃入腹一般的目光,她便愈发紧张了。
偏偏这个时候,杨戬放在她腰际的手,忽然不规矩起来,顺着她的腰线,暧昧的上下滑动。
慌乱中越发出错,她弄了好半天,反而绕成了死扣。
她只能收回手,轻轻咬了咬下唇,道:“我不会解你这腰带。”
杨戬邪挑一笑道:“要我帮你吗?”
未等她回答,他看都没看,直接伸手在腰带暗扣上轻轻一拨,那腰带自然而然就开了,他一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轻笑道:“继续。”
嫦娥羞红着脸,伸手将他甲胄上两侧的扣环解开。这次倒挺快,杨戬勾唇一笑,将银甲银铠同样脱下来,随手扔到地上。
嫦娥见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墨色里衣,撑起肌肉的形状,显得匀称而又结实。
这人,本领高强、长相俊美就算了,怎么身材还这么好?天下男子的优点,竟全都被他占去了!
嫦娥心脏怦的一跳,移开眼睛,极小声道:“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杨戬挑了挑眉,道:“喜欢吗?”
嫦娥抿唇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戬笑了笑,拉住她的一只手,带着她往自己衣襟里探去,嫦娥被吓了一跳,急声道:”你做什么?”
说着,就要抽回自己手,却还是反抗不过,被迫把手按在他左边胸膛上,清晰的感受到,在那块鼓起来的坚硬的肌肉下,他的心脏正有力而又快速的跳动着,怦怦,怦怦,怦怦……
一时之间,她简直羞到无地自容了,脸颊、耳根、脖子都变得通红无比,低下头,紧咬着下唇,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杨戬凑在她耳边,低笑道:“阿姮,你感觉到了没有?我的心在为你跳动。”
嫦娥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了,你快放开吧。”
杨戬坏笑道:“还有一处,也想你很久了,你总该见见的。”
说着,拉住她的手……
嫦娥猜到他想干什么,瞬间,羞耻到了极点,她实在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抵在杨戬肩膀处,用力往回抽被他拉住的那只手,急声叫道:“我不要!你快松手,松手啊!”
杨戬见她着实不愿,不好勉强,只能作罢,刚一放开她的手,就见她如蒙大赦一般,飞快的把手抽回去,不由得好笑道:“你刚才不是还想对我使美人计吗?怎么如今我中计了,你倒打起退堂鼓来。”
他知道她想使美人计?
她那些小心思,原来早被他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了,还要装……
嫦娥恼羞成怒,气道:“你把门口那个破结界撤了,听到没有?”
杨戬瞅着她,轻叹道:“好,我答应你撤了结界,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要注意身体。要再敢把自己累晕,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饶过你了。”
说完,俯身掠住她淡红色的软唇,反反复复的,亲了又亲,亲到她有些不乐意,开始四处躲闪了,才松开手,放她下去。
嫦娥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天蓬还被杨戬关着,她要是不提,杨戬这个大醋坛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要是他出了事,那她这份人情可就欠大了。
想到这里,嫦娥停住了步子,转身倔强的瞅着杨戬,也不说话。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像浸在泉水中一般,清澈明亮。
杨戬又爱又恨,双手举起来,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牙根痒痒道:“我算怕了你了,好,我放猪八戒回去,总行了吧?”
嫦娥微微一笑,道:“他是佛门中人,你吃这种闲醋,幼不幼稚。”
“竟然敢说我幼稚,看我怎么罚你。”
杨戬便笑着走过来,还想再亲她,嫦娥往旁边一扭,避开了,用手抵着他胸膛,正色道:“你又没完了是吧!快些派人放他出来,我还有话跟他说。”
“什么话?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能放人。”
他现在连她跟别人说什么话都要管吗?
嫦娥气咻咻道:“你爱放不放,我告辞了。”
说完,扭头就要走,杨戬一个跨步拦住她,陪笑道:“别生气,我留着猪八戒做什么?白白浪费粮食,所以,早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把他放了。”
嫦娥狐疑的看他一眼,不相信他会大度到直接放人,这其中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她直瞅着杨戬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杨戬心虚的移开眼睛,道:“没做什么啊,我犯不上跟他较这个劲……”
嫦娥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杨戬!”
杨戬语气一顿,对上她质疑的双眼,只好承认道:“好吧,我说实话,我骗了他。当时,他问我,为什么要放他离开?我就跟他说,是因为嫦娥仙子来真君神殿替你求情了,至于她是怎么求情的?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嫦娥默了默,道:“你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杨戬不以为意的轻哼道:“他听了这番话,要是心里难受,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惦记你!”
嫦娥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真君神殿,往净坛庙方向去了。
…………
净坛庙。
第二天,天还没亮,沉香和敖辛就起来了,到了院中,先用凉水洗了把脸。又用柳枝蘸了盐巴,拿着一个搪瓷杯,蹲在井台边漱口。
丁湘拿着一个盆走了过来,一边用葫芦瓢从盛满水的木桶往盆里舀水,一边讶异道:“难得啊!今天都起来的这么早!”
敖辛把漱口的水吐在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走过去拎起桶,帮丁湘把水倒在盆里,等她说够了,才放下桶,解释道:“你忘了?我四姐昨天说过,今天一大早会过来,总不好让她看见我们在睡懒觉吧!”
丁湘轻哼道:“我是没忘,但也不会起的这么早,不像有的人,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表现起来了!”
敖春奇道:“你是说小钰?”
丁湘“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床的,一醒来,身旁的床褥就没人了。我猜,她一定是知道你姐姐要过来,到早市上买菜去了,不管怎样,我们待会儿的早餐有着落了。”
沉香闻言一顿,皱眉道:“小钰她在山林里长大,根本不懂什么叫早市,怎么可能去买菜,我去看看。”
说着,快步走进小钰她们住处,进去后不久又出来了,紧接着,他将净坛庙前院后院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小钰的踪影。
沉香着急起来,对敖辛道:“二郎神的人一直在盯着我们,我怕小钰出什么事,得去附近找找,八太子,待会儿四姨母要是来了,你跟她说一声。”
说着,快步往庙外走。
敖辛和丁湘连忙追了过去,找了好半天,附近一片全找了一个遍,仍然是没找到。丁湘累的气喘吁吁,叫住他道:“沉香,快回去吧,她一个妖怪,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事,也是你出事!”
敖辛拽住沉香,道:“丁湘说的有道理,二郎神的人盯的是你,又不是她,何况你身上还有正经事要办呢,先回去再说吧。”
硬是把沉香拽回了庙中。
等回了庙,东海四公主敖红已经到了,看到他们走进来,松了口气,道:“你们去哪儿了?我看一个人都没有,可给我吓了一跳。”
丁湘解释道:“小钰也没说一声,就不见了,沉香追出去找,我和八太子不放心沉香一个人,就和他一起出去了。”
敖红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急急的问道:“沉香,宝莲灯还在吗?”
八太子把手放在敖红肩膀上,拍了拍,笑着道:“姐,你就放心吧,宝莲灯在桌上好好放着呢,我刚才起来还看到了。”
敖红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对了,嫦娥来了没有?”
丁湘道:“嫦娥仙子是昨晚来的,在西厢房住着呢,大概还没醒,我去叫叫她。”
说着,往西厢房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丁湘回来了,犹疑道:“怪了,嫦娥仙子也不在房里。”
敖红沉吟片刻,道:“嫦娥不会不告而别,昨晚一定有什么事。”
沉香的脸色忽然白了,箭也似的拔腿就往房里跑,众人不解,互相看了看,快步跟了过去。
沉香冲进了房间,拿起宝莲灯,只看了一眼,脑袋嗡的响了,跌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床上,喃喃自语道:“我一定是在做梦,怎么还不醒呢?”
敖辛进来弋椛,就见沉香用拳头往自己头上,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口里还在念叨着“快醒来”“快醒来”,他几步走过去,拽住沉香双手,厉声道:“沉香,你疯啦!”
沉香抬起头,好半天,才辨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带着一丝希冀,问道:“八太子,我是在做梦,对不对?”
敖红走过来,缓缓道:“沉香,你先别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丁湘看了看沉香手中的宝莲灯,又看了看沉香,眼里划过一抹深思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良久,沉香艰难的开口道:“宝莲灯的灯芯不见了,我娘曾经跟我说,宝莲灯是靠灯芯来输出法力、攻击对手的,如果没了灯芯,宝莲灯就会成为一盏废灯。”
敖红紧锁着眉头,问道:“可是……为什么只有灯芯不见了?”
沉香怔怔道:“这是因为,使用宝莲灯是有限制的,只有仁慈的法力才能驾驭它,而灯芯不同,一旦吃下灯芯,瞬间就可以增长一万年的法力。”
敖红问道:“你最后一次看到宝莲灯的灯芯是什么时候?”
沉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敖辛回忆道:“昨晚睡觉之前,我还见沉香拿着宝莲灯照明,去外面上了趟茅房。”
丁湘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直接说,是昨晚丢的就可以了,上茅房是多余的。”
顿了顿,有些感慨的说道:“还真怪了!一觉醒来,宝莲灯灯芯丢了,小钰和嫦娥仙子也不见了。”
敖红闻言,沉声道:“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必然是小钰偷拿了灯芯,嫦娥发现后追了出去,也不知道嫦娥能不能把灯芯追回来……”
说着,她转头看着敖辛,骂道:“我早说了让你防备着点小钰,你怎么就是不听!”
敖辛强笑道:“我看她是挺单纯一个小姑娘,谁成想……早知道还不如让沉香把灯芯吃了!”
沉香“腾”的一下站起来,攥紧双拳,道:“不!不会是小钰拿的!一定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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