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的洋娃娃
“主人, 求您亲亲我。”
在怪物热烈的请求下,祂的神明心软了。
裹着手帕的小虫母歪着脑袋,顿了顿, 似乎很贴心地询问道:“那……你想要亲哪里?”
阿舍尔的目光此刻像是生满了小刺的钩子,或许是难得的、不用去思考太多的休闲时间, 他放松了心底竖起来的墙,似乎从发丝到足尖, 都柔软得厉害。
这一刻, 漂亮精致得像是洋娃娃一般的小虫母,甚至摊开了各种选项, 一一排在旦尔塔的面前——
“额头, 眼皮, 鼻梁, 脸颊……或者是,”他顿了一下, 铅灰色的眼瞳深处闪烁着很轻巧的一种情绪, 足以把晕晕乎乎的子嗣迷得晕头转向,“……嘴唇?”
咕嘟。
旦尔塔喉结滚动,祂忽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很久之前, 在虫母离开始初之地前一天的晚上。
混乱的深夜,被祂隔着妈妈的手掌紧握的激光枪, 扫射在房间里留下灼烧痕迹的裂纹, 以及一整个被洇湿了大片的床单。
甜蜜的香氛挤满了整个空间,当旦尔塔克制着失控,小心翼翼拥抱虫母的时候, 他们彼此也曾像是普通的人类爱侣一般相互亲吻着。
那个时候的妈妈被过强的快感冲击着,迷迷糊糊之间会露出清醒时不曾有的柔软一面, 就是旦尔塔也很难料到,原来寻常时候理智甚至显得有些冷酷的妈妈,竟然会那么喜欢亲吻。
喜欢另一片滚烫的唇追逐上来的温暖,喜欢被亲到快要融化的样子。
甚至还有些扭曲病态地贪恋着,那种近乎被深吻到窒息、无处可逃,只能倚靠在怪物怀里的濒死与愉悦。
那一个晚上旦尔塔不曾错过任何从虫母身上看到的反应,祂知道妈妈喜欢什么,也知道那些“喜欢”,也只会在阿舍尔彻底挣开束缚时,才能显露。
“妈妈……”
旦尔塔缓缓低头,眼底深沉浓郁的阴影被祂隐藏得丝毫不剩,只虔诚又小心地靠近虫母,轻声诉说了自己的诉求,“可以,亲这里吗——”
说着,祂指了指自己的唇。
人类世界,亲吻额头、面颊、手背都可以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亲密,代表着包容、打招呼、敬爱,但亲吻嘴唇却始终如一代表着爱情。
虫族社会交/配就是交/配,那是由基因和本能控制的行为,调情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为零,因此历任虫母和自己的子嗣交/配时,从未有过亲吻这样的举动。
可血肉铸就的怪物却在很久之前,便对着祂的主人有了这样的欲望。
那时候的祂大抵还是不知道“亲吻”代表的意思,但直觉和本能却让旦尔塔知道,这样的动作是特别的。
“妈妈……”
旦尔塔想,祂果然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贪婪到想要拥有虫母的一切,只是在现在才学会了所谓的“大度”,哪怕咬碎了一口牙,也只能瞧着其他同类摇着尾巴靠近妈妈。
不过祂总是不一样的。
祂得到过妈妈的吻——落在唇瓣上的吻。
其他家伙可没有。
莫名又自信了一点的旦尔塔轻声道:“可以吗?妈妈。”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更亲密的接触他们也做过。
阿舍尔想,模拟器说得没错,他的对旦尔塔——乃至于一整个虫群的接受度,确实在提高,而可能造成的原因方方面面,最打动他的却是被子嗣们坚持了六百多年的唯一选择。
他从未被这样坚定地选择过。
哪儿哪儿都小的虫母,就连吻都只有小小的一枚。
不抵人类小拇指指甲盖大的嘴巴,贴着的时候也只有很窄的一小部分,对比始初虫种滚烫的皮肤,这点零星的柔软有些凉,甚至旦尔塔难得在自己皮糙肉厚的特质下,感受到了几分敏感。
然后,阿舍尔伸出舌头,在那块滚烫的皮肤上舔了一下。
旦尔塔连身后的尾勾都翘起来了。
祂喜欢这样的感觉。
试图在此刻顺杆子上爬的旦尔塔刚刚张嘴,想要再讨要一次,然后碍眼的电灯泡一把推开门板,扯着嗓门喊道:“妈妈该吃饭了……嗯?旦尔塔你瞪我看什么?”
那一刻,旦尔塔连杀死迦勒的心都有了。
看破不说破的阿舍尔心情又诡异得好了几分,开口道:“好,那就吃饭去吧。”
……
虫母变小后,一整个暂住在创始者号的虫群们都找到了爱好,像是某种养成游戏,原本是想要上位给妈妈当伴侣的子嗣,但今日盯着娇娇小小的妈妈,虫群的心思又变/态地发生了转变——
他们想给洋娃娃似的漂亮妈妈当daddy。
一整个群体里,变/态永远不会只有一个,甚至还会相互传染。
当午后坐在百无聊赖的阿舍尔正发呆时,虫群们为他带来了一份小礼物。
“礼物?”又披上那身斜肩长袍的小虫母坐在桌面上,晃动着光/裸的脚丫,底下是距离地面有超过一米的悬空。
阿舍尔偏头,看着在桌子前蹲了一排,正好能与他平视的虫群们,“是什么礼物?”
“给妈妈做了点儿衣服。”伽玛第一个开口,发红的狗狗眼每一次注视着虫母的时候,好像都盛着水光,可怜巴巴,总带有一种令人心软的气质。
当然,现在只有阿舍尔还不知道伽玛是有两副面孔的虫。
“你们做的?”阿舍尔讶然。
“是啊,我们给妈妈亲手做的。”
乌云一开口,就着重咬着“亲手”两个字。
装着“礼物”的盒子被端在了桌子上,阿舍尔轻微侧身,悬空着的足尖便也随着身体转了一下方向,小腿线条被拉升,隐约可见足踝处淡淡的经络。
佯装淡然的虫群挨个用视线舔舐过虫母的小腿和脚尖,这才一个个装起了禁欲绅士,好似只专注于眼前的礼物,对于妈妈的小腿、脚丫什么的没有任何超出限度的臆想。
阿舍尔没注意到虫群们目光的降落点,他有些好奇地看向盒子里,意外地发现虫群们的手艺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伽德解释道:“之前时间不够,才凑合地给妈妈先裁了身上这件,这两天时间充足,我叫他们几个一起加班,给妈妈重新做了几件方便行动的。”
迷你号的衣服裤子,甚至还贴心到准备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袜子,以及小到可爱的背心内裤。
——甚至全部都是肩胛处侧开缝隙,可以放出虫翼的设计。
手工能力至今还停留在编草筐、编小动物的阿舍尔眼底闪过惊叹,“……你们什么时候学会这技能的?”
太多才多艺了。
“找妈妈的时候学会的。”乌云从盒子里扒拉出一件小衬衣和背带裤的搭配,看向阿舍尔:“妈妈,试试呗?”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舍尔动了动脚趾,在虫群期待的目光里点了头。
或许是因为身体变小的缘故,虫群们准备的小衣服是清一色的可爱风,偶尔还会有点缀在帽子、领口上的小装饰,看得阿舍尔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可爱到让阿舍尔险些忘记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儿的。
当虫母试穿了第一身衬衣和背带裤的套装时,原本蹲在桌前的雄性虫族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联络器,点开拍摄模式。
伽玛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道:“妈妈……我可以拍几张照片留念吗?不用妈妈专门配合,您像是平常一样就好。”
“我……”阿舍尔沉吟片刻,点头了。
他想,不就是几张照片,一会儿就拍完了。
但很快,阿舍尔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虫群们所谓的几张照片,大抵是能够把联络器内存都给挤爆的几万张照片。
妈妈低头,好可爱,拍一张。
妈妈抬头,好可爱,拍三张。
妈妈系扣子,好可爱,再拍十张。
……
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麻木,阿舍尔只用了十分钟时间,短短十分钟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个雄性虫族换了两张储存卡。
这痴汉程度,无人能敌。
明明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格外凶残的形象和气质,但此刻却像是摆弄洋娃娃的大孩子,甚至还会因为衣服搭配而彼此之间起争执——
“先给妈妈试试这件。”
“等等,该给妈妈试我做的了吧?”
“别急别急,排队来。”
“这一身搭配好看!”
“你有没有审美?难看死了,和你的穿搭一样恶心!”
“???”
……
吵闹得像是一群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会因为糖果分发不均而打一架。
最后还是阿舍尔一句“都试试”,避免了虫群三天森*晚*整*理一吵、五天一闹的日常。
——像是Mini Mommy带着一群幼儿园还没毕业,就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子嗣。
阿舍尔:心累。
不过心累归心累,有这么一群心灵手巧的子嗣,阿舍尔终于脱离了斜肩长袍底部胯下生风的古怪感,轻薄质地的小布料给他最忠实的安全感,那格外贴合的尺寸,令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尺寸这么适合?之前有量过吗?”
“呃……”
乌云支吾片刻,轻咳一声,“……目测也知道妈妈的尺寸。”
“能这么精准?”阿舍尔拧眉,揪了揪衣摆,赤脚踩着铺在了桌面上的毛巾上,浅浅抬腿。
“能的。”打死乌云都不会说,他亲自用手丈量过,那可是偷偷藏起来的秘密,要是被妈妈知道,肯定就不让他靠近了!
阿舍尔倒也没有深究的心思,他想到虫群们那超越寻常生命的五感,心道用目光做测量尺,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正随便思考间,阿舍尔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触感蹭了蹭自己的脚踝。
“嗯?”
体型小小的虫母低头,看到了依旧蹲在地上的塞克拉。
这个视角,塞克拉必须仰头,才能看到站在桌子上,勉强手掌大小的妈妈,那么小、那么脆弱。
塞克拉:“妈妈,我帮您穿鞋吧。”
虫群们不仅做了衣服,还用柔软的小羊皮做了鞋,他们似乎总能在方方面面考虑到阿舍尔的需求,并用最快的时间来完成、实现。
像是独属于阿舍尔的仙女教母。
“好。”
被虫群们精心照顾的漂亮洋娃娃应允了他们的全部要求,阿舍尔扶着伽玛的手指,小心抬起一只脚,很快又被怕妈妈站不稳的塞克拉用指腹轻轻捏住小腿。
每一个雄性虫族的力道都很轻,完全不会叫阿舍尔会觉得难受。
变小后的妈妈有一双很小巧,只有玩具手办才有的脚,被塞克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担起来,先是穿袜子、穿鞋,然后踩实在桌面上,走了两步进行感受。
在一众子嗣们有些紧张的目光里,阿舍尔点点头,轻声道:“很舒服,谢谢。”
有时候,虫群们的欲望深重,浓烈到近乎让阿舍尔恐惧的地步;但也有时候,他们会变成很好满足的孩子,只是一点点亲昵,便能叫虫群们高兴得找不到北。
他们很难满足,但也很好满足,而这一切都与阿舍尔息息相关。
换上合适衣服的阿舍尔终于实现了动作自由,而原本的斜肩长袍则被收了起来。
或许是落在了某个手快子嗣的口袋里,就像是在收集妈妈的纪念品一般,每一个雄性虫族的家里,都会专门开辟出一方小天地,里面摆满了与妈妈有关的东西——
寻常一点的收集程度,也就是贴满一整个房间的照片墙,当然这些全部都是在与阿舍尔重逢后才收集的。
但若是厉害一点儿的,便能在镶嵌着保护玻璃的昂贵柜架里,摆放着一些很难具体看出来是什么收藏主题的小物件儿。
干枯的花朵、叶片,草枝,小石子儿,更有甚者还能在当初阿舍尔刚刚离开始初之地的虫群抢夺大战中脱颖而出,成功抢到那些曾与虫母贴身接触的东西。
虫族的痴汉状态一脉相承,但却是横向发展的那样。
尤其在创始者号上的这几天,阿舍尔发现只要是自己用过一遍的东西,等下一次再用,一定会是全新的。
就好比现在——
“之前那个果盘呢?”
前一天,被暂时当做是沙发、床铺、椅子的果盘欧式风鲜明,圆弧形的花边上雕刻着精细的纹路,大小深浅都很适合现在这个体型的虫母。
但此刻,当果盘再一次被虫群们端上来时,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歌利亚将崭新的小毛巾叠好扑进去做垫子,一边整理,一边道:“给妈妈换了一个,这个妈妈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阿舍尔只是好奇,“之前那个坏了吗?”
“没有。”
将手缝的小枕头摆进去,歌利亚小心抱起站在桌面上的妈妈,将其抬到与自己平视的程度。
阿舍尔也顺着看了过去。
歌利亚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深蓝、蔚蓝、浅蓝像是一圈漩涡,同时营造出了深海、天空、冰川的渐变,环绕深色的竖瞳静谧流淌。
每一次对视,都给人一种极致的享受,那是不同于旦尔塔眼中爆裂、迦勒眼中幽深的清冷安静,仿佛独自坐在世界的尽头。
阿舍尔喜欢这双眼睛。
歌利亚在小虫母的眼底看到了欣赏,冰蓝色的眼瞳里有笑意一闪而过,在轻声解释:“妈妈,您离开我们太久了,那些您碰过的东西……谁都想留下做纪念。”
比如果盘,手帕,毛巾;再比如前几日虫母吃饭时使用过的餐具,穿过的衣服,甚至如果可以,连虫母踩过的地板,虫群们都想扣起来拿回家当纪念。
夸张,却又真实,甚至是虫族每一个成员都真真切切拥有过的想法。
阿舍尔一顿,“你就不怕我生气?”
“妈妈会吗?”
以前或许会,但现在还真不会。
阿舍尔抿唇,“……可我不是在这儿吗?”
“妈妈,我们没有安全感。”
六百多年缺失的安全感,自然无法一朝一夕补回来。
抬手将小虫母放在了果盘上,歌利亚看了看其他等候在周围的虫群,很自然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妈妈,一会儿下午您想谁来照顾您?是继续和我们在一起,还是要白……芬里尔他们来陪您。”
阿舍尔也顺着台阶下,“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之前几天一直想陪着您,不少工作都推掉了。”迦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真别说,那几个小白毛工作能力确实不错,就是稚嫩了点……有些工作还是得我们亲自处理。”
一提到白发子嗣们,阿舍尔忽然想起了之前一直忘记和虫群们解释的事情,只是……
不管怎么说,都怪羞耻了,阿舍尔想了想,决定先放在一边。下次再说吧。
一直坐在沙发上围观“奇迹妈妈”的缪开口,“一会儿要开会,妈妈一起来吧。”
“开会?什么会?”
伽玛:“是虫族的内部会议,每个月一次。”
“内部会议?那我就不……”
本来想说“不去”的阿舍尔正准备拒绝,却不想歌利亚比他更快一步,“妈妈,您是虫母,这样的场合您该在场的。”
阿舍尔抿唇,抬头间便对上了一众虫群们认真的目光。
他们……是真的想让妈妈对于虫族的事情,有更多的参与感。
抱臂靠在门框边上,沉默了很久的旦尔塔也道:“妈妈,来看看吧。”
那双猩红色的眼瞳里装满了阿舍尔小小的身影,认真又郑重,“看看您当年救下来的种族,现在走了有多远。”
这话刚落,原本还有些轻缓的气氛莫名变得郑重,站没站相的迦勒挺直了腰背,靠在沙发上的缪坐直了身体,原本蹲在地上的几个雄性虫族,也都一一起身,自那副高挑的身躯里,溢出了几分渴望被看到成就的骄傲。
塞克拉的神情里多了几分严肃,“看看我们创造的这个世界,是不是您会选择生活的样子。”
坐在果盘上的小虫母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也好奇,六百多年的时间里,虫群们到底创造了一个怎么样儿的世界。
……
六百八十二年前,芬得拉家族的虫母独自离开始初之地,被留在原地的虫群们疯了整整数月,才在既定的现实里重新振作。
那时候的他们颓废且狼狈,时代造就的原始性令虫群们无法追上虫母离开的脚步,而被从深渊里发现的创始者号,也没有足够的能源做支撑,开启寻找虫母的道路。
于是,为了这场他们一直期待的重逢,虫群们压下心底的一切情绪,选择从零开始。
从前被阿舍尔监工一半的木屋彻底建成,从天空之城搬出来的书籍资料被虫群们一箱又一箱地学完。
漫长的生命让他们有了足够长的时间去追逐和改变——
第一个一百年的时候,芬得拉家族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了天空之城的住民。
第二个一百年的时候,从前被虫母排斥的纯白巨构建筑逐一变化,同时虫群们也开启了向始初之地周边星球占据、移民的野心。
第三个一百年,创始者号充能完成,开始操控附属战舰进行广阔宇宙对虫母的搜寻;同时逐步进行精细律法规则的工作,将散沙般的虫群规整成如帝国一般的强大又统一的存在。
第四个一百年,政府、军队、各个组织逐一诞生,被不断深入发展,第一批追随虫母的雄性虫族们各司其职,充当各个领域的领头者,将芬得拉家族彻底发展成名为“芬得拉”的虫族帝国。
第五个一百年,派出去寻找虫母的附属战舰数不胜数,却从未给创始者号回报过有用的信息;身处天空之城,以之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统治的虫族深居简出,仅用五百年的时间,就把从前落后到茹毛饮血的原始族群,发展成了一个神秘、只以虫母为核心的强大帝国。
每一个虫族都说,他们是芬得拉的子嗣。
第六个一百年,伴随着漫长时间的流逝,足足失去虫母六百多年的虫族,终于在迟来很久的某一天里,感知到了属于妈妈的精神力悸动。
他们等待多年、深爱已久的妈妈,终于回来了。
……
但除了第一批陪伴阿舍尔的雄性虫族见过虫母的真容,其他一步一步打拼到芬得拉帝国高层的虫族,并没有这个机会。
在他们足够强大、可以坐上高位的时候,虫族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虫母,自然也无缘知晓虫母的模样,只能将一切喜欢和渴求藏在心里偷偷幻想。
但今天——驻守在虫族地盘的各个高级虫族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和妈妈的第一次见面,竟然在工作汇报的会议上!
遥远的星域深处,以始初之地为中心向四周延伸的数颗星球上——
作为驻守当地、兼职管理一整个星球的首席官职位的高级虫族,正如往常的每一个月一般,坐在肃静整洁的私人办公室里。
清一色暗沉装修衬得每一个首席都眉眼冷峻,哪怕再怎么生着张俊美的面孔,也叫人看着有种不寒而栗的阴鸷。
是各种风格的不好惹。
没有虫母的高级虫族,早就习惯了天天挂着个死人脸上班,每天在工作打卡、开会汇报面对的全部都是同性别的家伙,谁能提得起兴趣?
如果不是惦记着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未来给妈妈随意挥霍,恐怕偌大的芬得拉帝国,找不出来几个心甘情愿打白工的虫族。
只能说,虫母就是他们的一切动力。
此刻,各星球的首席顶着彼此习惯的死人脸,熟练地点开联络器,弹出光屏,输入会议房间的号码。
瞬间,几百个死亡角度拍摄的直播画面拥挤着弹出来,共同拼成大半截屏幕,正等待着创始者号那边的直属上级们接通。
——再俊美无死角的虫族,也很难顶得住这毫无求生欲的死亡拍摄角度。
而光屏之上,原本应该是每个上级一个直播镜头的,但今天似乎出了点儿意外,短暂了两三分钟后,只有一个大屏幕浮在中央,经过几秒黑屏后才开启。
然后,恍若被欠了百八十万的星球首席们阴着脸一抬头,在镜头里看到了一个身穿背带裤,盘腿坐在桌面上的漂亮洋娃娃。
好、好可爱。
下一秒,星球首席们齐齐神色大变——
如果……他们猜得不错……
洋娃娃应该就是……妈妈?
僵硬感侵袭星球首席们的全身,他们在光屏画面里看到了自己在死亡角度下的冷脸、臭脸,就仿佛在对每一个看到自己形象的家伙说:滚远点。
沉默在此刻蔓延。
创始者号上,阿舍尔歪了歪头,正准备打一下招呼,谁知下一秒,几百个视频通话全部被挂断。
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阿舍尔:不是,我有这么吓虫吗?!
重合
视频被挂断的时间只有一秒, 在阿舍尔的迷茫还不曾进入第二秒的阶段时,几百个视频画面重新连接,露出了对面的情景——
原本镜头下昏暗的办公室、冷脸的高级虫族、不耐烦的凶戾神情, 在这一回变成了整洁明亮的办公室、俊美严肃的高级虫族,以及他们面上温和友善的神情。
每一帧图景里, 摄像头的角度像是特意调整过,倾斜45度角, 光线斜着穿越过画面, 营造出几分光影上的朦胧。
镜头里的主角们会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凸出自己容貌、形体上最具有优势的动作, 以显露出自己足以吸引到虫母的优点——
柔顺滑腻的长发, 纤长浓密的睫毛, 高挺立体的鼻梁, 性感削薄的嘴唇,清晰如雕塑的下颌线, 甚至是略开领口下如峰峦起伏的胸肌……
那气质改变之大, 如果不是他们的衣服还是原来的那身,阿舍尔甚至合理怀疑过对面是换过人的程度。
一个个星球首席,怎么戏那么多呢?
围观了这一幕的迦勒冷笑一声, 直接贴脸开大,嘲讽道:“装!现在知道着急了?怎么, 怕冷脸吓到妈妈?早知道今天, 提前干嘛去了?”
说着,迦勒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不怪作为上级的他态度恶劣,一整个虫族社会内部, 没有虫母做中间的“调和剂”,剩下会喘气的全部都是雄性, 对于他们彼此来说,毫无吸引力的面孔和闻见都会觉得汗毛倒竖的信息素,足以在整个虫群中营造出一种全新的工作氛围——
宛若生死仇敌,谁都想干掉谁去上位。
甚至三天两头,上级和下级之间都会干一场仗,谈不上你死我活,但也一定是用尽全力,那杀伤力干掉半个人类军团不成问题。
不过当然,这么野蛮又暴力的黑历史,万万不可能被妈妈知道,在妈妈面前,他们谁都是乖乖子嗣,说东绝不往西!
视频里的星球首席懒得理会自己那三天两头就会发一次癫的上级,只柔和了眉眼,轻笑道:“妈妈,初次见面,您比我想象中的样子,更可爱。”
阿舍尔一顿,“嗯……刚才是……”
“刚才会议连接得太过匆忙,都不曾整理好面对您的仪容,怕给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才贸然中断。”
星球首席很会说话,他面对迦勒时阴阳怪气、嘲讽力度突破天际,但面对阿舍尔时却如沐春风、面面俱到,“妈妈,刚才真的很抱歉,请您原谅我。”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
阿舍尔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拢了拢膝盖,整个人坐在桌面上,甚至没有一侧的瓷杯高,看起来精致得完全就像是某种微缩艺术娃娃。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所有虫族都心脏怦怦跳。
小小的妈妈,真的好可爱……
只可惜没能看到妈妈孵化的场景。
前几天才见过直播的虫群们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又等又熬,希望能亲眼看到妈妈孵化的场景,谁知道终究还是被创始者号上的这群家伙们私藏着,如果不是那些“元老级别”的身份和强大的实力,底下的高级虫族早就翻身上位,试图取代他们成为陪伴在虫母身侧的核心成员。
虫群:每天都想造反.jpg
星球首席含笑,“妈妈您真好。”
在任何一个雄性虫族眼里,阿舍尔做什么都是好的。
作为会议唯一的旁听人员,阿舍尔可不想过多占用正事时间,立马道:“我就是看看,你们该开始就开始吧,不用管我。”
旦尔塔立马道:“好的,妈妈。”
歌利亚:“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
直到阿舍尔在虫群们关切的眼神里,表示他有什么需求一定会开口后,以旦尔塔为首的雄性虫族们,终于彻底开启了这场虫族一月一次的会议。
就和任何工作汇报会议一样,整个过程枯燥、无味,尤其这些并非阿舍尔的了解领域,他便只撑着下巴安静注视着每一个轮到的发言者。
于是,过去每一次月会议,能吵成一团,甚至如果彼此在现场还能习惯性干架的星球首席们,此刻一个比一个斯文,说话温和有条理,甚至有些口才好的还能引经据典,每每发言间多得到妈妈的一抹注视,就能立马颅内高潮。
至于那些个文化课水平差一点又性情暴躁的“大老粗”,便只能自认倒霉,争取自己发言的时候别和自己的上级吵起来。
第一次参加虫族月会议的阿舍尔,可不知道在此之前虫群们开会是个什么样儿的场景,他联想到自己从前在试验所时经历过的会议,不由得在心底夸赞虫族还怪友好谦让的。
过往因为参会人员吵架、打架而可能被延长至数个小时的会议,今日因为虫母的坐镇,利利索索走到了后半段。
即将结尾之际,某位已经发过言的星球首席忽然开口:“现在已经找到了妈妈,那之前制定的虫族新历,还需要修改吗?”
绝大多数国家建成初期,便会定下年历,但虫族属于从家族半道演化成帝国的,甚至于虫群本身也不怎么在意这些“虚的”,基因创造的最强大脑让他们足以记得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于是年历存不存在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再不重要,作为一个成熟的虫族帝国,终究是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年历的。
于是,整一百年前,以旦尔塔为首的元老级别虫族,敷衍性地从那一年开始施行“虫族新历”,实行当天以“虫族新历1年”算起。
这是一个在没有虫母的日子里,定下的一个没有什么重要意义的年历,而今虫母回来,年历是否修改也变成了虫群们首先考虑的事情了。
当然,几乎满十成的虫族,都想拥有一个和妈妈有关的、具有重要意义的新年历。
而原本只是当听众的阿舍尔却忽然一顿,某些久违的回忆似乎在这一刻闪烁出熟悉的光晕。
个别字眼在此刻变得格外熟悉,倒不是他的记忆力有多好,而是那一次体验太过深刻,偶尔阿舍尔想就是再过十年八年,他也能想到那该死、离谱却又莫名合理的“虫母晋级考试”。
阿舍尔:无语.jpg
此刻,“虫族新历”四个大字,就那么明晃晃地钻到了阿舍尔的耳朵里,他自然也顺势回忆起了自己当年进行虫母等级晋升时,遇见的某一题目——
【50.虫族新历94年,上将■■在第五次虫族最高会议上提出,改革底层虫族的生活质量迫在眉睫,虫族可持续发展必须团结所有力量,虫母就是最关键一环。】
【请考生根据材料论述“虫母存在的稳定性对虫族的重要意义”,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不得少于500字。】
本身就极佳的记忆,再加上成为虫母后得到的天赋加成,题目内容一字不差地浮现在阿舍尔的大脑里,他放空半秒,忽然举了举手。
只一瞬间,创始者号上一整个会议室里的所有目光,以及悬空着的数百个光屏里的视线,都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齐刷刷地落在了那只举起在半空中的细瘦腕子上。
莹润的色泽,腕骨分明却不显得嶙峋,灯笼设计的袖口轻微下滑,露出半截粉白的小臂。
又小又稚嫩,看得虫群们心脏一颤一颤的,谁都忍不住柔和了挂在面孔上的神色。
“妈妈是饿了吗?”旦尔塔像是照顾孩子一般询问道。
“还是想喝点什么?或者无聊了?还是妈妈嫌他们太唠叨不想听了?”
比起旦尔塔相对克制的询问,乌云就没这顾虑了,他完全就像是个宠爱孩子的家长,恐怕如果此刻是阿舍尔觉得无聊,他能立马丢下会议带妈妈出去玩儿。
举着小手的阿舍尔摇头,他盘腿坐在桌子上,声音在略空旷的会议室里,略有一种青涩稚嫩的尖细感,“不,我就是想问一下,虫族新历94年,是不是开过什么会议?”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阿舍尔特意进行了模糊,只当浑水里钓鱼,钓不钓得上来,一切看巧合。
但事实说明,这世界上的巧合还是很多的。
歌利亚都无需回忆,就很自然流畅道:“虫族新历94年,开过第五次的虫族最高会议。”
说着,他看向阿舍尔,“妈妈是想问什么吗?”
阿舍尔顿了顿,试探性道:“那次会议,有上将参加?”
“每一位星球首席,军衔均为上将,妈妈面前的这些虫族,都是当时第五次虫族最高会议的参会人员。”
阿舍尔沉吟,他偏头扫视过每一个屏幕画面,而每一个进入他视线的雄性虫族,都会挺胸抬头,就差稍息立正了。
“那……”阿舍尔慢吞吞道:“改革底层虫族的生活质量——”
歌利亚立马反应过来,像是打印机一般,接得一字不差,“——迫在眉睫,虫族可持续发展必须团结所有力量,虫母就是最关键一环。”
阿舍尔:……
“这是谁提出来的?”
“是我。”
光屏左下角的一个视频画面里,俊美斯文的雄性虫族一身军服,领口系到最高,有种克制隐忍的气质。他颔首鞠躬,显露出的身形高挑略显削薄,五官深邃且有种极具有攻击性的俊,宛若一幅挂在暗室里的油画,是一眼见过后就不会忘记的面孔。
坐在桌面上的小虫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南森·芬得拉。”
……南森,和乱码的符号数目对上了。
当阿舍尔大脑里下意识划过这个想法的时候,断线几天的模拟器忽然又复活了——
【滴,恭喜宿主解锁成就:隐藏的秘密】
【隐藏的秘密:是秘密,也是宿主成为虫母后的小彩蛋。宇宙生命无奇不有,当宿主与虫族建立联系的时候,平行世界的你们也终将相遇,哪怕殊途亦会同归。】
……就像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从前的虫母晋级考试题目,是未来虫族谈论的会议内容,由模拟器连接的这一个怪圈,已经彻彻底底地把阿舍尔绕了进去。
像是只为了解决一下自己的疑惑,阿舍尔冲着星球首席南森弯了弯眉眼,轻声道:“没事,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
南森也勾起唇角,对虫母回之以一个极具有魅力的笑容,“您能对我好奇,是我的荣幸。”
中间的小插曲看似并不曾在会议上引起什么变化,有关于“虫族新历”的问题则由阿舍尔拍板,决定继续沿用之前的。
至于阿舍尔在会议间好奇的内容,则被其他的星球首席惦记在了心里。
待会议结束后,其他一百多个星球首席急急忙忙又开了一场视频会议,但就是不带南森。
星球首席:就是排挤他!
南森:?
新开的线上会议室里——
一位金发的星球首席神情凝重,“你们说,妈妈提起那次会议,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另一位寸头首席摸了摸下巴,“妈妈单单问了南森的名字,所以他提出来的这项内容,是妈妈在意的?”
“改革底层虫族的生活质量?在意虫族可持续发展?”
“妈妈是不是……对现阶段底层虫族的生活状况不满意?”
“等等,我懂了!”
寸头首席:“你懂什么了?”
“妈妈这是在点我们!”
“嗯?说说。”
“暗示,这是暗示你们懂吗?借着问南森那个虫屎的名字,让我们借机知道妈妈在乎的虫族底层的民生问题,委婉而且又照顾了我们的面子,显而易见,比起上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妈妈更在意的是底层虫族的生活!”
说着,这位慷慨发言、身高足足两米的雄性虫族摸了摸微红的眼眶,“该死的,我应该再迟生几百年,我也是底层出生的,妈妈现在记挂底层,四舍五入不就是记挂我吗?这辈子值了……”
“不,还是现在好。”
金发首席反驳,“现在我们已经坐到了可以和妈妈视频、对话的位子,已经很好了。如果你现在从底层开始,要么能强大过我们这一批首席,要么就是把我们熬死,不然……想接触妈妈,简直是天方夜谭。”
虫族的残忍,表面看来在于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实则不然,当芬得拉家族被发展起来,成为了一整个由虫族构成的帝国后,原本被视作“残忍”的丛林法则,早已经被更新式的残忍取代——
雄性虫族千千万,可虫母只有一位。
从前虫母不在的时候,不论是高层、底层的虫族都见不着,便也只能在心里当念想;可当虫母被找到后,新式残忍便出现了:
只有高层虫族能真正见到虫母,至于更大基数的底层虫族,他们终其一生也只能通过视频来描摹虫母的模样;而想要见到虫母,那就必须有与之匹配的地位和能力,缺一不可。
这里全民皆兵,功勋是唯一提升地位、权利的途径。
可虫族社会,则是一座由雄性虫族们共同铸就的实心金字塔,处于塔尖的高级虫族数量有限却实力恐怖,他们的潜力、寿命因为等级上的优越而提升在了一个很难被打败的地位。
底层的虫群从零开始建功立业,如非天赋惊人到能一举挑战成功星球首席,不然以他们赚取功勋的时间限度,恐怕等虫母换代,都熬不到和阿舍尔真正见面的机会和位置。
这是虫族脱离原始时代后,在虫母问题上最为直观的残忍——
忙碌拼搏一生的底层虫族,就是金字塔的地基,他们是构成虫族社会的重要部分,但也是此生都难以跨越阶级、与虫母无缘的可怜子嗣。
他们生在了一个幸运又不那么幸运的时代。
闻言,寸头首席轻叹一声,“是啊,现在确实好……”
数位共同孤立了南森的星球首席在会议视频里面面相觑片刻,最终一致决定,今年的工作重点要放在底层虫族的生活建设上,争取明年会议上能被妈妈问起名字!
给妈妈打工,他们心甘情愿!!!
莫名促成了一场有利于底层虫族生活改革的阿舍尔对此一无所知,在结束会议后,他拒绝了虫群们的陪同,选择回房间午睡。
说是午睡,实则是阿舍尔想和难得出现的模拟器好好交流一番,毕竟他们之间还有好几件事情没解决呢。
房间内,时时刻刻都想和妈妈待在一起的虫群们围成一圈,像是第一次送家里小朋友上幼儿园的家长,几乎将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又是一个崭新的果盘被摆在桌子中央,同样搭配了新的毛巾手帕作为床褥、被子。
阿舍尔在旦尔塔的“伺候”下换上了睡裙,伸懒腰一般撑了撑身后的虫翼,这才被始初虫种拢着腰肢抱了上去。
“妈妈真的不需要我们陪您吗?”
对比阿舍尔,这群高壮的雄性虫族们才像是真正没断奶的那一个。
“不用,”阿舍尔冷酷拒绝,“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我睡一觉起来了会叫你们。”
“可是妈妈这么小,用联络器也不方便。”乌云忧心忡忡,算盘珠子都快打在阿舍尔脸上了,“不然还是我留下陪您吧,我站在门口守着。”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陪谁。
阿舍尔又一次坚定拒绝,“没有联络器,我还可以用精神力,总之你们该忙就忙。”
顿了顿,坐在果盘上的小虫母忽然仰头,冲着虫群们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足以勾着他们的魂儿。
阿舍尔道:“你们知道的,我喜欢认真的男……雄性。”
“妈妈我正准备去再和下属讨论一下今天会议上的问题,跟过来就是想和妈妈说个午安。”迦勒的改口速度令人惊叹:“妈妈,我可以拥有一个工作前的午安吻吗?”
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阿舍尔点点头,很快用一枚迷你的面颊吻,换取了一个心甘情愿工作一下午的子嗣。
一个来自妈妈的吻,别说是工作一下午了,就是工作一个月,虫群们都觉得值得。
围观了一切的乌云看得眼睛都红了。
于是,原本还一个个试图留下“陪睡”的雄性虫族们立马改口,张嘴是工作、闭嘴是午安吻,阿舍尔倒也没厚此薄彼,均蜻蜓点水一般蹭过他们的侧脸。
只是在轮到旦尔塔的时候,阿舍尔对于这位略特殊的子嗣,同样给予了特殊的待遇——森*晚*整*理那一枚吻落于旦尔塔的脸颊,但位置却更加偏下,只再错位一点,便是唇角了。
旦尔塔微怔,下意识抬手轻轻按住了还停留有战栗感的皮肤上。只是还不等祂继续感受,就被乌云一把挤了过去。
乌云:“妈妈妈妈该我了!”
阿舍尔:“……蹲下低头。”
“好的妈妈!”
……
十几号雄性虫族,加之过大的体型差距,阿舍尔感觉自己都要亲嘴麻了,这才终于收获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成长了的子嗣们……也还是好哄的。
房间的门被关上,当室内只剩下阿舍尔自己的时候,他忽然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滴,模拟器重连中……】
机械音后,从前只存在于阿舍尔大脑内的模拟器,终于出现了。
半空中,一道虚影浮现,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形状轮廓,只隐约能分辨出它所在的位置。
此刻阿舍尔虽是只有巴掌大小,但身上的气势却并不落下乘,只冷着一张脸,安静等待着模拟器的回复。
空中的虚影颤了颤,熟悉的机械音响起,毫无起伏:“抱歉,之前发生了一点意外,需要我进行特殊处理。”
“……我只想知道,你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
阿舍尔并不想自己永远都和模拟器绑定,这种情况令他毫无安全感可言,就好像自己的大脑深处住着个怪物,哪怕它再有理智、有智慧,但那终究是不属于自己、且无法被彻底驯服的一部分。
尤其对于阿舍尔这样心性的人来说,他永远都无法将模拟器视作是自己的一部分。
是利己,是谨慎,也是相对强烈的自我保护。
“一直作数。”模拟器回答:“今天,我就是来处理这个问题的。”
顿了顿,在阿舍尔开口之前,模拟器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请宿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舍尔:“……你问吧。”
模拟器:“你为什么会说——意识碎片做过对不起虫族的事情?”
阿舍尔一顿,捏着小睡裙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身份转换器
“你为什么会说——意识碎片做过对不起虫族的事情?”
模拟器的声音很清晰, 在被阿舍尔的听觉捕捉的同时,也如某些跃动的字符同时出现在他的大脑皮层上,像是一个深入至极的问题, 从那机械音下略不稳定的因子来看,模拟器可没有它以为的平静。
为什么呢?
因为意识碎片与它诞生同源?还是因为它们曾经是作为有着共同目标和漫长相伴时间的同事?
阿舍尔对模拟器和意识碎片之间的关系并不在意, 他捏了捏指尖,心脏微快的那一阵跳动很快过去, 便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阿舍尔:“意识碎片都已经消失了, 你现在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没意义。”
虫神分割力量创造意识碎片和模拟器, 前者有神明般的高高在上, 并被赋予了情绪感知;后者不悲不喜, 以数据的形式存在, 对它来说喜怒哀乐都过于遥远。
但当尘埃落定的某一天,模拟器发现自己依旧会在意这个问题。
其实早在当初意识碎片和阿舍尔对峙的时候, 它听到后者对意识碎片的质问时, 便产生了名为“疑惑”的数据波动,但因为时机特殊,也不便发问, 就想着事后再了解。
后来确实等到了事后,但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又不得不让模拟器去断线处理, 直到今日, 繁琐的事物暂放一边,它才终于有机会和自己的这位宿主谈一谈。
模拟器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其实也没什么答案,当时是我诈它的。”
阿舍尔从未参与过王虫黑暗统治之前的虫族生活, 自然也无法得知高纬度造物的意识碎片在其中是否有担任过什么角色。
但就意识碎片所表现出来的,对于虫族超越寻常状况的占有欲, 阿舍尔很难相信当初由王虫造就的黑暗统治,意识碎片能一无所知。
模拟器解释:“我们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我们不能直接插手干涉虫族的发展进化,这是无法被规则允许的。”
神明超越一切生命,但在神明之外,还有规则做限制。
也是因为世界运行的规则,当神明赋予了一个种族本不该拥有的科技、力量时,这些代价则会由造物主代为支付。
意识碎片和模拟器是神明陨落之际,在规则之内的产物,它们想要长久留存在这个世界,并为虫族提供帮助,它们首先需要遵守的就是世界规则——即不能如当年的虫神一般,直接伸手干涉生命造物的发展进程。
以数据、计算为重的模拟器从来都坚守着这一条原则,因此哪怕当初发觉虫族受王虫的阴云笼罩,它都不曾触犯规则,只尽可能地在广袤宇宙中搜寻可以与自己匹配到的灵魂,好为虫族带来转机。
阿舍尔道:“不能直接,但如果是间接呢?”
按照虫群们对于虫族过往的叙述,每一代的虫母都会从始初之地开始,一步一步走上收拢子嗣、创建家族的道路,最终他们会带着强大的雄性虫群们一起登上天空之城,开启属于自己的虫母时代。
数百年,甚至可能是千年,再加上虫神陨落之前的虫族历史,从未有过一个“王虫”这样的贪婪案例,阿舍尔偶尔也会想不通,不曾如人类那般拥有繁多情绪的虫族,为什么就能出现这样一个害群之马?
人类帝国王朝的兴衰和权力的交替,源自于复杂难辨的欲望变化,相较于人类,虫族更加简单好懂,由基因驱动的爱意纯粹又热烈,足以持续贯穿虫群的一生,在这样的环境下,王虫的贪婪就显得格外突兀。
但这仅仅是阿舍尔的猜想,那日两道精神力相互碰撞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意识碎片的反应而模糊被证实。
虫族的纯粹与王虫的贪婪,让他们被割裂为两个极端,尤其越是了解虫族的过往,阿舍尔越难把王虫与整个虫族融为一体。
模拟器沉默片刻,“间接……我需要用数据来计算验证。”
话落,更加偏向于机械化的系统音响起在阿舍尔的大脑里——
【滴,信息捕捉。】
【假设推算进行中……1%……13%……】
【结果待确认。】
【滴,计算结果已出。】
【意识碎片间接影响虫族发展的可行概率:85%】
85%的概率,已经足够说明一切问题了。
意识碎片被彻底抹杀,它当初到底做了什么已经无从考证,属于王虫的黑暗时代结束,而被模拟器选择并绑定的阿舍尔,则成为了新的、被整个虫族深深认可的虫母。
数据流动的声音自阿舍尔的大脑内停歇,悬浮于半空中的模拟器原型闪烁片刻,忽然道:“这一回,我是来与宿主解绑的。”
阿舍尔一顿,虽然有料到这一天,可当这件事真正被模拟器提起来的时候,他竟然有种奇妙的恍惚感。
从被前未婚夫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背叛到现在,阿舍尔在始初之地度过了大半年;再到后来他选择逃离始初之地、重回人类帝国,满打满算,他和模拟器的绑定时长,已然超过了一年。
但却给他一种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阿舍尔:“在解绑之前,我现在的状态算是什么情况?”
身体缩小到这种程度,足够满足虫群们的一些小小恶趣味,但对于阿舍尔自己来说,还真有点儿麻烦——
像是个只能摆在柜子里的洋娃娃,想做的事情不方便,一天天都能被虫群们放在手掌心里,虽然也不用操心什么,但却让阿舍尔很不习惯。
或者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喜欢有忙碌、事情填充的日常。
“在您完成‘完美虫母’成就的时候,拥有了这对虫翅,但因为受身体体质的限制,它们无法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只能像是摆设一样生长在您的身后。”
“后来经过虫群对您的精神力反哺后,某种程度上实现了淬体的效果,这会致使您在一段时间里保持现在的特殊状态,同时也会促进您的虫翅得以彻底与身体融合,达成自主操控的效果。”
阿舍尔一顿,垂在身后柔软又轻薄的虫翼颤了颤,在他的余光里折射出一抹莹润的光泽。
正如模拟器所说,最初这对虫翼生长出来的时候,阿舍尔对他们的操控感淡到可以忽略不计,像是长在同一个身体上两个并不熟悉却又会被连坐的器官,阿舍尔无法控制虫翼,但却会因虫翼的过度敏感而遭罪。
不过自身体缩小后,他明显感受到自己对虫翼的控制力度正在加强,甚至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效果更加明显。
从前钝化到与思维神经隔离的虫翼,在阿舍尔此刻的想法里,跟着主人颤了颤,漂亮轻薄的虫翼缓慢向两侧张开,铺满了晶莹的细闪。
他控制它们的时候很自然,就仿佛这对轻薄的羽翼本身属于这个躯干一般。
所以……是可以让人飞起来的吗……
阿舍尔:“那这种状态我会持续多久?”
“当您能彻底控制这对虫翼的时候,就会恢复正常了。不过——”
“不过什么?”
悬浮于半空的虚影晃了晃,“不过往后,您每年都有一段时间会保持这样的形态,属于身体体质与虫母基因融合后的正常现象,不用担忧。”
“一段时间,是指多久?”
“一两周。”
对比一整年的时间,如果只是占据一两周,阿舍尔竟意外觉得不算什么……这样的消息比他当一辈子“拇指姑娘”已经好太多了。
心下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当阿舍尔准备询问解绑相关时,模拟器又开口了:“宿主还记得您从前在商城里获得的声望值吗?”
阿舍尔一顿,记忆被带回到大半年前,那时候他和虫群们苦哈哈地在始初之地赚声望值,前期没钱恨不得一个声望值掰成十个用,后来……
在干掉王虫以后,天空之城和创始者号上本身具备的失落科技,足够满足虫族的发展,因此除了阿舍尔花费声望值给自己兑换了个用于离开始初之地的飞行器,便再没理会过曾经的“钱包”。
过去这么久,这些声望值还在?那之前的模拟器面板数据呢……
似乎是窥见了阿舍尔心底的想法,原本只存在于阿舍尔大脑内的模拟器面板骤然跳出来,虚浮在半空中——
【姓名:阿舍尔】
【身份:高级虫母(完美)】
【状态:极好(暂时处于特殊状态)】
【精神力:9999(已爆表)】
【血量:■■■■(高级虫母的血量将与家族子嗣们相连,他们的血肉共同铸就了你漫长的生命,或许你们可以携手同看日月更替。)】
【虫母天赋:巢;感知;安抚;交流;端水;虫蜜(胸口分泌,这是饲喂子嗣们的乳/汁,可以激发子嗣们的潜能与力量);蜜/液(翅根分泌,得到虫母主动赠予的蜜/液,可以实现种族的跨越,但过程极其艰难);蜜露(*分泌,没有特殊功效,但却是伴侣认证的代表);飞翔(虫神赋予了您特殊的虫翼,驯服它们,您将拥有飞行的能力)。】
【子嗣:58213093(姓氏均为芬得拉)】
【伴侣候选者:旦尔塔(唯一与您发生过关系的子嗣,祂的特殊已被记录在案,算作伴侣候选者之一,当然其他雄性虫族也依旧在为这个机会而努力着。)】
【ps.之前的申请者都被您拒绝了,因此他们依旧算作子嗣。】
【小提示:虫母可以拥有很多位伴侣,只要您想,一整个虫族当前58213093位成员都可以成为您的伴侣,一切选择的主动权均在于您。】
【巢穴:芬得拉帝国(包含以始初之地为中心的107颗星球)】
【芬得拉帝国声望(从前为家族声望):1211009652092(名震宇宙)】
……
这一刻,财富只是一串数字的感觉忽然具象化。
阿舍尔盯着这一长串的声望值,大脑短暂地呆了呆,正慢吞吞地数着到底是几位。
只不过……
他问道:“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模拟器:“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虫神对您感到抱歉的……补偿。”
阿舍尔拧眉:“什么?”
虫神创造出模拟器和意识碎片,为的是替自己照顾好被他当作是孩子一般宠爱长大的虫族,他曾考虑过自己陨落后的上万种情况,也曾幻想过没有自己后虫族可能会过上的生活。
甚至虫神也曾想到过万分之一中的特殊情况——比如模拟器绑定的宿主,其实并不是虫族的虫母,而是其他种族中任何一个可能正好符合当时时机的稚嫩生命。
从前创造出虫族,以为自己的孩子会被整个宇宙偏爱的神明,在见证过被自己宠坏的造物一路走向完全与他幻想背道而驰的路时,虫神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是喜欢虫族。
也正如他所考虑到的特殊情况——并不是每一个模拟器的绑定宿主,都能够接受虫族这样的生命。
但那个时候,虫神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更改模拟器的筛选条件了;甚至是出于私心和偏爱,虫神也无法做到为了这样的特殊情况,而去重塑未来可能帮助到虫族的模拟器。
仁慈悲悯与自私偏爱,那一刻在虫神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于是,在彻底陨落前,神明用自己最后的零星力量,灌入模拟器,藏起了这样一个隐秘的“补偿”——
当绑定者的行为在模拟器的读档、存档干涉下,带领虫族走上唯一一条可以被判定为“正确”的道路后,虫神将给予绑定者一次选择的机会。
砰,砰,砰。
阿舍尔的心脏猛然跳动,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喉咙有些干涩,坐在果盘上的身体略微前倾,那是一个倾听并期待的姿势。
他有些好奇,虫神所谓的补偿会是什么。
阿舍尔:“什么选择的机会?”
模拟器:“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当人类,还是继续当虫母。”
说着,模拟器内的商场面板在不曾被阿舍尔选择的状态下,陡然出现,陈列着各种商品的页面迅速翻转,在阿舍尔从未注意到的某一页里,跳出了一个商品——
【身份转换器:是人类还是虫母,神明将赠予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做出选择,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所以请谨慎思考。】
【小提示:当你选择成为人类后,你和虫族的记忆会全部清零,从此以后,你们将毫不相干,变成两道平行线,再无相遇。】
【价格:1211009652092】
模拟器说:
“当我们解除绑定后,我会继续游荡在整个宇宙空间内。请宿主放心,如果不是虫族在发展前路走向偏移,我是不会再出现的。”
“我只为虫族而诞生,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当他们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将沉眠于宇宙。”
“不过我希望,虫族永远都不会再需要我。”
因为“需要”也就意味着,虫族前进的道路发生了偏移,这是虫神和模拟器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阿舍尔沉默,只静静听着模拟器的声音。
“在我与宿主正式解绑完成之前,您可以随时用声望值兑换身份转换器,完成最终的选择;当解绑进度达成满值100%时,如果您不曾使用身份转换器,那么往后——”
“您将与虫族,休戚相关。”
话落,模拟器那原本能窥见几分情绪波动的声音顺便变得机械平板:
“那么现在,解绑正式开启——”
【滴,完美虫母模拟器申请与现宿主解绑。】
【完美虫母模拟器解绑进度:1%】
……
“妈妈。”
“妈妈?妈妈!”
“妈妈醒醒!”
“怎么回事?妈妈怎么会突然醒不来呢?”
“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送妈妈回来午休的时候一切正常,我本来以为妈妈顶多睡两小时,没想到一直到现在……”
“拿个身体检测仪过来!”
……
好吵。
是谁在叫“妈妈”?
是……
——是在叫他。
阿舍尔猛然回神,一睁眼,便看到挤满了自己视线的好几张俊美脸庞。
“妈妈?”
旦尔塔那种轮廓深邃的面庞上满是担忧,眉眼间染着几分阴翳,就连垂落在肩头的深红色长发,似乎也因为心情而有些毛躁。
阿舍尔有些回神缓慢,他眨了眨眼睛,才哑着有些细嫩的嗓音问道:“……我睡了很久?”
“整整七个小时。”
回答问题的歌利亚喉咙发干,在之前怎么都呼唤不醒妈妈的时候,那种近乎世界末日的绝望差点儿把他淹没,“怎么叫您都不醒。”
“我……”
阿舍尔微怔,大脑正慢速运转之间,一道仅他自己可见的面板虚浮地跳动在眼前——
【完美虫母模拟器解绑进度:13%】
那些事情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啊……
在模拟器说解绑的那一刻,进度条便从0开始增加,而原本只准备浅浅休息一下的阿舍尔,却被动陷入了另一层的深度睡眠。
记忆回笼,阿舍尔撑着手臂才从果盘被褥里坐起来,下一秒忽然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抱了起来。
惊喘被藏在嗓子眼里,迅速转换的视角让阿舍尔下意识抱紧了不知道谁的手指,在视线晃动之时,阿舍尔也同样听到了周围其他雄性虫族的声音——
“迦勒你干什么!”
“手上动作慢点!别伤到妈妈了!”
“妈妈才刚醒来,你……”
“迦勒!”
是迦勒。
等阿舍尔眼前晃动的事物终于安定下来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那双手抱着,紧紧地贴在了迦勒的脸侧。
温热十足,夹杂着几滴滚烫的热泪。
几乎要烫到阿舍尔的程度。
那滴泪水正正好砸了下来,落在阿舍尔的肩侧,瞬间洇湿了他的半截睡裙。
潮湿的痕迹很明显,雄性虫族堪称稀有的泪水对于缩小的虫母来说,并不算少。
湿漉漉的睡裙紧紧贴在胸口,黏腻的潮湿感令阿舍尔微感不适,这滴来自迦勒的眼泪落下得猝不及防,没等阿舍尔开口,下一秒便被抱着手压住,与始初虫种的脸颊接触更密。
……隐约可以感受到胡茬的痕迹。
冰凉的ru肉隔着轻薄的睡裙,在这样的贴近下,让阿舍尔浑身一个战栗。
“……您要吓死我们吗?”
迦勒的声音略带哭腔,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往阿舍尔的肩头砸,很快就洇湿了他大半睡裙。
但迦勒看起来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呜您知不知道刚才叫不醒您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六百多年,我们才刚刚找到您,您不能这样吓我们!”
“……妈妈您不喜欢我们的哪里,我们都能改,我们装也能装出来,但、但是您不能这样子吓我们啊……”
原本站在一起的伽玛只是红着眼眶,但或许是迦勒哭得太有感染力,眼皮薄聚不住眼泪的伽玛没几下,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甚至比迦勒有过之而无不及。
笑会传染。
哭也一样。
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由迦勒领头,伽玛作为伴奏,很快,第三个憋不住的是乌云。
不过比起前两个放纵的哭,乌云则冷着脸、抿着唇,一副满脸不服的样子流着泪。
第四个是站在虫群后侧,低头偷偷抹眼泪的缪。
第五个是抬头看天花板,试图把眼泪憋回去的塞克拉。
第六个是红了眼眶,轻咳以掩盖自己失态的歌利亚。
……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除了阿舍尔,其他虫族均红着眼眶。
从前被妈妈抛下在始初之地的委屈,苦苦寻找妈妈六百八十二年的委屈,重逢后发现妈妈身边有崽的委屈,因妈妈叫不醒而感到恐惧的委屈……在这一刻同一爆发。
一个个在外气势十足的雄性虫族,在妈妈面前也不过是哭着诉说委屈的孩子,哪怕他们长得比妈妈还高大,但比起阿舍尔的坚韧,更加脆弱的反而是这群看似强大的雄性虫族们。
阿舍尔没有虫群的爱,也依旧是阿舍尔。
但虫群没有妈妈的爱,则一定会在阴影里枯萎。
不是妈妈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妈妈。
……
阿舍尔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的那道线,也确实在随着虫群们的靠近而一再后退。
小小的虫母轻轻抬起手臂,拍了拍迦勒,也同时看向其他虫群。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作为补偿——”
虫群们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向阿舍尔。
坐在迦勒掌心里的小虫母轻笑,露出了弯弯的眉眼,褪去了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
他身上的睡裙还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轻薄的布料透出几分粉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终于落在了捕蝶人的掌心里。
小虫母说:“这一次——换你们亲我吧。”
赠予虫群的亲吻兑换券
小虫母说:“这一次——换你们亲我吧。”
这话说得, 像是一团烟花炸开了虫群的大脑里,听着声音的耳朵有些发颤,辨识语言文字的神经在战栗卷曲, 如同做梦一般。
在虫母话音落下了好几秒钟后,哭得眼眶红红、声音哽咽, 看起来委屈到不行的迦勒手里还捧着小小一团的妈妈,忍不住期期艾艾道:“亲、亲什么……”
“我说——”
阿舍尔没有什么不耐烦, 在这一刻他决定先暂时以自己的感觉为主, 看着虫群们红了眼眶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心脏上轻微的沉闷, 像是压了块石头, 不会很痛, 却存在感十足。
那一瞬间, 他好像更希望这群围绕在自己身边转悠着的子嗣们能够开心起来。
所以阿舍尔难得主动一次,“作为补偿, 换你们亲我。”
虫群们一顿, 原本因为委屈而发红的眼眶,逐渐弥漫上另一层更带有侵略性的红。
……妈妈知道自己说过的话,还带来什么样儿的可怕效果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小小一团的虫母总是会美化虫群子嗣们待他的欲望, 他以为的“亲”应该是那种轻巧的,如春风拂面, 带有一种人与人交往礼仪距离的吻。
但这样的吻却不等同于雄性虫族们的理解。
在从前的虫族社会里, 单一的交/配并不包括爱抚和亲吻,这些举动更属于情感情绪多样化的人类。只是当阿舍尔改变了虫群的一切后,受他影响的雄性虫族们一个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除了身体欲/望带来的渴求, 虫群们的视线会落在虫母的发丝、眼睛、鼻梁、唇瓣之上,他们学会欣赏, 尝试用目光去描摹,并渴望着去碰触。
在虫群的认知里,吻是炽热的、滚烫的,是能吻到妈妈软成水一般靠在他们怀里的。
而当阿舍尔主动发出这样的邀请,不亚于是亲手给一群拴了链子的狼解开束缚,甚至还大胆地在他们面前丢了一块新鲜的血肉。
一时间,所有的雄性虫族均垂涎欲滴。
旦尔塔本就深邃的眉眼凝聚着一层沉甸甸的意味;一向冷冰冰的歌利亚捏着手指,唇角弧度不明;迦勒歪头,视线牢牢锁定着虫母,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下口才好……
换他们,亲妈妈?
是可以用唇贴着妈妈小小的身体?
可以亲吻妈妈的头发,脸颊,胸膛,腰腹,手指……或者是亲吻妈妈髀罅之间的软肉?
像是人类亲吻伴侣一般,他们也可以去亲吻妈妈?吻到他气喘吁吁、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只能软着身体倚靠在他们怀里,被他们永远留在虫族吗?
明显对于亲吻力度有不同认知的阿舍尔有些奇怪地看向呆滞在原地的虫群。
按照他的想法,以自己现在缩小后的身体,亲吻一事大抵是谈不上什么旖旎、涩/情的,也无关成年人之间涌动在舌尖、肌理上的勾缠,顶多是如亲人朋友们一般,亲亲脸颊脑袋的效果。
就像是之前他亲虫群们的脸颊一般,一触即离,似乎比羽毛落下的力道还轻。
可阿舍尔到底单纯了,他以为自己缩小的身体是限制,但实际落在虫群眼里,这只是另一种情趣而已。
半天没能得到回应,仰头坐在迦勒掌心里的小虫母抿抿唇,“……还是说你们不想?”
“不不不,当、我们当然想。”
迦勒立马点头,红了一圈的眼睛死死盯着小虫母,正缓慢涌动着一些阿舍尔看着就有点指尖发麻的古怪情绪。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妈妈。”
阿舍尔偏头,看到了忽然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缓缓下压,莫名有种压迫力自其周身溢出的旦尔塔。
深红色略微卷曲的长发垂落在始初虫种有力的肩膀之上,半挽起的袖口下,是能看到经络排布手臂。
这道影子深深笼罩在阿舍尔上空,在空气略显稀薄之间,他听到了来自旦尔塔的询问——
“妈妈,您真的想好了吗?”
……这有什么是想不好的吗?
阿舍尔脑海里闪过迟疑,于是漂亮的面孔上也相应闪过一抹不解。
一向善于解释分析的歌利亚开口:“妈妈,您这是把主动权交给了我们。”
从前在始初之地的时候,虫群们通过乖巧、顺从来换取虫母赋予的奖励,在这一场交互之间,主动权是握在阿舍尔掌心里的,不论是拥抱、亲吻还是精神力安抚,都由阿舍尔去决定用什么当做是吊着虫群们的钩子。
但此刻不一样。
本该享有高位、掌控一切的虫母,在他心底显露痕迹的抱歉之下,近乎是献祭般地把喊“开始”和“停止”的权利送到了虫群的手里。
阿舍尔唇角微翘,颔首,“是,交给你们了。”
他在虫群眼底看到了跃跃欲试,便又补充道:“随时可以找我兑换。”
像是数张许给虫群们的礼物兑换券,每一个兑换券上面都写着几个大字——“可以亲妈妈”。
乌云喉头滚动,像是沙漠旅人一般干渴难耐,“……一直有效?”
阿舍尔点头。
塞克拉举手,时刻观察着虫母的反应,“妈妈不会拒绝?”
“不会的。”
对于虫群们来说,天降横财也不过如此。
本来阿舍尔是因为心底的愧疚和歉意才做出这样的许诺,但雄性虫族们的反应却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强烈——
上一秒还眼巴巴盯着小虫母的迦勒忽然把阿舍尔放在果盘里,转身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在大家都一脸不解的时候,没多久速度极快的迦勒又抱着一堆东西放在桌上。
在歌利亚的帮扶下,阿舍尔从果盘中翻身起来,赤脚踩在桌布上,还小心揪了揪睡裙。
被眼泪洇湿的布料还紧紧贴着皮肉,叫他有些不习惯,便尽可能避开虫群们的视线,试图把那片粘着ru肉的轻薄布料,从后来经过细微二次发育的胸膛上扯下来。
但不等阿舍尔偷偷摸摸成功,迦勒便猛然半蹲在桌子前,一张俊美野性的面庞放大在小虫母面前。
吓得阿舍尔一个后退,直接坐在了歌利亚的掌心里。
“妈妈,可以给我一个承诺标记吗?”说着,迦勒扬了扬捏在手里的笔记本。
阿舍尔挑眉:“怕我不遵守?”
“不是,”迦勒舔了舔嘴巴,倒三角的虎牙自唇瓣间一闪而过,可见尖锐,“想纪念,这可是妈妈主动让我亲的。”
“好,”此刻很好说话的小虫母点头,“怎么标记?”
“这个——”
迦勒把笔记本打开放在阿舍尔脚边,上面赫然用凌厉难驯的字迹写着“亲吻妈妈一次的机会”,随即他又拿出一盒印泥,眼底的渴求意味几乎化成实质。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其他雄性虫族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一面赞叹迦勒的脑子,一面也都纷纷效仿。
虫群:这么好的纪念机会,可不能只便宜迦勒一个。
于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数个笔记本铺开在阿舍尔面前,上面落着虫群们风格大不相同的字迹——
旦尔塔的字迹狂野凶戾,看着好像会冲出纸面殴打观看者;歌利亚字如其人,整整齐齐,像是打印机统一印出来的。
乌云的字主打一个乱中有序,几乎占满一整页纸;伽德伽斓的字迹温和内敛,符合这两兄弟的气质;伽玛的字迹则弧形明显,有种圆乎乎、胖嘟嘟的感觉……
数张笔记兑换券上均写着“亲吻妈妈一次的机会”,一群年纪加起来足够开创国度的虫群们此刻幼稚得像是个孩子,挨个排着队,等待虫母给他们盖戳。
手印、脚印、翅膀印……阿舍尔像是在印泥里滚了森*晚*整*理一圈似的,冷白的皮肤上沾染着点点艳红,在虫群们的亲吻兑换券上落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明明只是一个说话间的小补偿,可虫群子嗣们却格外在乎,一个个将印有妈妈痕迹的纸张小心翼翼叠起来,然后紧紧贴着胸口放。
坐在桌子上,抬脚任由旦尔塔擦拭的小虫母有些不解,“所以现在谁都不准备兑换?”
“现在还不是时候。”乌云拍了拍被自己放在心脏位置的兑换券,冲着虫母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妈妈,咱们日子还长的呢,现在就兑换太早了。”
塞克拉:“不急,就算要兑换,也肯定是要和妈妈独处的时候兑换。”
正如塞克拉所言,每一个雄性虫族都是这样考虑的,从前寻找妈妈的漫长时光里,已经让他们培养出了足够厉害的耐心,而今手握“兑换券”的他们,自然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来收取来自妈妈抱歉的补偿。
阿舍尔不知道他们的考量,对于自己送出去的许诺,他倒不至于有毁约的想法,便任由虫群们收藏“兑换券”,以等待到他们认为最合适的时机。
主动亲吻妈妈的机会被虫群偷偷藏起来,而阿舍尔则在成功安抚了他们后,洗去手脚上的红印,换掉睡裙,准备开始练习使用身后的虫翼。
他希望自己能早日脱离眼下的状态。
同一时间,解绑进度也在缓慢地推进着——
【完美虫母模拟器解绑进度:18%】
据模拟器所言,解绑会是一个漫长、并且给足阿舍尔思考时间的过程,彻底的解绑据模拟器自己推测,至少要在三天后,而中间超过72小时的时间,想必足以阿舍尔去思索他到底要如何选择。
是兑换身份转换器,消除自己和虫群们的记忆,重回人类世界,完成自己原定的目标和理想;还是彻底接受属于虫母的身份,放弃人类帝国的一切,并跟随虫群们回到始初之地?
如果是在他刚刚离开始初之地的时候,阿舍尔确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那时候的他依旧坚定着自己的人生前二十多年中的目标,不论是活着离开始初之地,报复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耀,并在他所热爱的药剂界做出成就。
这一切都是阿舍尔前二十多年人生里坚定不移选择的。
可现在……
阿舍尔不得不承认,他迟疑了。
要报复的前未婚夫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罪有应得、被处以死/刑,A-80药剂经阿舍尔之手成功制出,荣誉药剂师称号也收入囊中……
人类帝国确实还存在有阿舍尔想要的、与药剂有关的事业,但除此之外,他再无眷恋。
反观最初他想要逃离的虫族和始初之地,仅在重逢后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愈发在阿舍尔的心里留下痕迹。
哪怕他依旧知道虫群对自己的渴望源自于什么,又可能会演变成什么,但从前的恐怖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逐渐接纳的心绪。
心底的天平似乎在向着虫族偏,但理智守住了阿舍尔急于做出选择的心态——
一旦选择便再无退路,他必须要想清楚,未来的生命里,他到底更想做一个普普通通、依旧处于自己从前计划范围之内的人;还是做一个有虫群们环绕在身侧、被呼唤为“妈妈”的虫母。
阿舍尔需要在他们二者中做出取舍。
……头一次,他发现了抉择的困难。
“妈妈?”
“妈妈您在想什么?”
阿舍尔猛然回神,看到了挤在自己面前的塞克拉和伽玛。
“我没事,”他摇摇头,正坐在塞克拉的掌心里。
“妈妈真的没事?”伽玛有些担心。
“没事的。”
因为提出要学习控制身后的虫翼,阿舍尔专门换上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轻薄的虫翼自衣服后侧专门开的豁口探出,安安静静地垂落在主人身侧,看起来乖巧又驯服,似乎可以轻易控制。
但阿舍尔到底前二十多年都作为人类生活,虽然能勉强动一动虫翼,但想要做到模拟器所谓的“彻底控制虫翼”,恐怕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当然,如果在模拟器解绑前选择离开虫族,阿舍尔自然不用再花费时间学习如何控制虫翼,只是当他发觉自己迟疑,并困于这道选择题时,他便下意识地想要做点儿什么,至少让自己不要只沉浸在纠结里。
或许做点什么以后,选择的答案便能自己水落石出。
从不纠结的人一旦陷入纠结,大抵会是另一种更加艰难的过程。
阿舍尔轻轻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伽玛的手掌,“陪我去生态园里去练习控制虫翼吧。”
眼下身处创始者号内部雄性虫族里,会飞的屈指可数,一扫过去只有两个——雪鬼蝉塞克拉和小象鹰蛾伽玛,至于其他虫群都是原原本本的陆地种,再加一个会游泳的缪,暂时构成了现有的这一大家子。
想要教阿舍尔控制虫翼的雄性虫族只多不少,奈何受到先天条件的限制,最终也只有塞克拉和伽玛,在虫群们嫉妒的目光里荣获给妈妈当老师的机会。
虫群:该死的当初我怎么就没长翅膀呢?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肯定投胎去当能飞的!
……
对于妈妈的想法需求,塞克拉和伽玛没有不应的,当即抱着手掌里小小的虫母,抬脚往生态园走。
至于其他假意借口有工作、忍着眼红嫉妒而先行离开的虫群,则在没多久后便偷偷摸摸从生态园的另一道门进去。
——不是偷窥,只是有些担忧妈妈的身体情况而已。
……
创始者号内部功能齐全得像是一个小型生命世界,由特制金属包裹的战舰内部同时涵盖了工作、休闲、休息、训练等区域,更有借助空间技术而专门培育、建设出来的生态园。
这里的生态园并不是指单一的某一种,而是囊括了宇宙时代下各个生态圈的集合——丛林、沙漠、戈壁、平原、峡谷、海洋……
稀有超前的空间折叠技术,被大多数种族小心翼翼地运用在防御和攻击之上,但虫族却特立独行,一整个创始者号上的折叠空间,尽是各种各样的生态园。
环境优美,自然气息厚重,甚至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里是在战舰之上,当阿舍尔置身于其中时,不免会以为自己真的身处自然。
当然,这也足以在另一方面说明创始者号上的防御、攻击技术将更加超前成熟,已经脱离了空间折叠的层次。
此刻,七号生态园内——
这片区域以花为主,各式各样的植株填充满整个原野,上方是清亮蔚蓝的天空,云层稀薄、光源灿烂;下方是花团锦簇、颜色明媚,像是一方孕育花仙子的天然宝地。
塞克拉和伽玛站在花圃之间,而只有小小一团的阿舍尔则被放在了一截树枝上。
寻常纤细的树枝在小虫母面前显得过于粗壮,他悬空小腿坐在上面,目光认真地盯着两个比他还紧张的“老师”。
“……怎么一个个比我还紧张?”
阿舍尔有些无奈,眸光里倒映着的两个身影都几乎绷紧了全身,塞克拉是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伽玛则红着眼皮忧心忡忡,似乎已经预见了妈妈飞行失败时的场景。
“这没办法不紧张……”塞克拉狠狠拧起眉头,那张频频被他消耗的外域圣子脸到底没了那几分神圣。
阿舍尔尝试性动了动身后的虫翼,只能轻微抬起,明明是彼此有联系和感知的,但若是想要更深入一步,却犯了难。
他道:“你们平常怎么训练自己的下属就怎么训练我。”
“那怎么行!”塞克拉立马反驳。
下属是草,磕了摔了谁都不心疼,相互看不顺眼了还能干一架,越狠越好,反正虫族一个个皮糙肉厚,就是被打骨折了没几分钟还能跳起来接着乱跑,生命力旺盛得一言难尽。
疼痛和血液是他们那一刻兴奋的根源。
可妈妈是宝,漂亮又脆弱,从来都是看得心脏怦怦直跳,别说是磕了摔了,就是语气稍微严肃点儿,塞克拉都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所以,谁舍得凶妈妈啊?谁舍得把训练下属的那一套拿出来对妈妈?
呵斥妈妈训练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他们顶多跪下求着妈妈少训练一会儿,别累坏了身体!
阿舍尔:。
……
偌大的花海深处,本来想着练习虫翼掌控的阿舍尔满脸无奈,他被伽玛小心翼翼托起腰肢,悬在半空,身后虫翼伸展着缓慢扇动,看起来似乎真的有学习的架势,只是……
在阿舍尔身下,是一刻不离开脚步的塞克拉,宽大的手掌伸平放在虫母身下,二者之间的距离不过0.5厘米。
只要再靠近一点,阿舍尔就能直接趴上去了。
“……塞克拉,要不,你手再往下点儿?”
不然这学习过程感觉毫无体验了。
“不、不行,妈妈您先别说话,我、我有点紧张。”
豆大的汗珠缀在塞克拉的鬓角,他手臂紧绷到手腕都有些发抖的程度,看起来如临大敌,似乎手掌悬空托着的不是虫母,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阿舍尔只能尝试换一个劝说对象,“伽玛,不然你的手再抬高一点?”
“呜……”那是一声被憋下去的哭音,“妈妈不行,我、我怕摔着您。”
阿舍尔心道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伽玛就能直接抱着他哭出来。
怎么说呢,现在阿舍尔忽然发觉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本来想着和两个长翅膀的子嗣交流一下心得,谁知道现在……
过度的宠爱偶尔也会演变成小烦恼啊!
正僵持之际,歌利亚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间走来。
身高腿长的歌利亚穿着极显身材的白色纳米长袍,边角上点缀深蓝色纹路,再加上束在脑后的深蓝色马尾长发和周身不化如寒冰的气质,倒是令他如林间的精灵王,气势十足,有种千军万马的架势。
在歌利亚走来之际,其他虫群依旧躲在暗处,暗戳戳瞧着妈妈的学习进程。
其实……如果妈妈学不会控制虫翼似乎也不错,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把妈妈抱在手掌心里了……
涵盖有恶劣、独占因子的想法被虫群们悄悄藏起来,他们彼此都是半斤八两,自然知道同伴们的想法,但终究也只是想想,因为他们比谁都更清楚,妈妈永远都不会当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歌利亚开口:“我来教妈妈吧。”
塞克拉立马不服,“你又没长翅膀,你怎么教妈妈?”
“呵,”歌利亚冷漠地瞥了一眼两个没用的同族,抬手从伽玛手里轻轻接过小虫母,低声道:“按照你们两个的进度,就是再过十年,妈妈也学不会怎么控制虫翼。”
顿了顿,他把阿舍尔举在手里,慢慢升高,“不用有太多的心理压力,也不用很特意地感受虫翼的存在,您放松身体,感受风、感受空气里的变化,大胆向前就好,我永远都会接住您的。”
“——我们也会接住您的。”
“永远、永远都不会让您摔倒。”
不知道什么,从树林里走出来的虫群们彼此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站在不远处,他们共同铸就出一道最柔软、最安全的保护屏障,小心翼翼守着他们第一次学飞的妈妈。
数双非人感十足的竖瞳中,盛满了温和与鼓励,这样的感情几乎填充满了整个世界。
——所以不用害怕,也不用回头。
站在尽头的伽德微微歪头,伸开手臂,像是在用拥抱等候小虫母的第一次试飞。
他温柔又饱含期待,“妈妈,试试吧。”
那一瞬间,阿舍尔的心脏颤了颤,而悬空在他视线里的解绑进度条,也缓缓又向前推进了一格——
【完美虫母模拟器解绑进度:20%】
脏兮兮的恶劣幻想
正如虫群们所许诺的那样, 一整个控制练习的过程里,阿舍尔从未摔过。
每一个雄性虫族都认真、小心,拿出了比工作会议时还要强大的专注力, 视线捕捉精细到了扰动在小虫母身侧的每一缕风、每一次虫翼起伏的角度。
甚至于在这一刻的时候,虫群们的眼中能且只能看到阿舍尔——
小心翼翼试探性伸开翅膀的妈妈。
踮着脚尖倾身向前的妈妈。
抖动着流光、会在夜间分泌出蜜/液的轻薄虫翼。
好可爱, 妈妈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喜欢妈妈!喜欢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
那对从小虫母肩胛处生长出来的虫翼很精细漂亮,像是做工极其优越的艺术品, 翅根与皮肉连接, 薄薄如蝉翼的长翅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色泽,交错的脉络从根部延伸, 宛若冰霜。
这般的虫翼看起来很脆弱, 但实际上它们却远比阿舍尔想象的更加坚韧。
由意识控制的虫翼对于主人的命令还有些陌生, 故而它们颤动的幅度很轻很小, 但到底是在活动。
阿舍尔站在歌利亚的掌心之间,刚刚想回头看看身后的虫翼, 下一秒就听到了身后虫族的声音。
“妈妈, 别回头。”
下意识回首的动作被阿舍尔自己硬生生按下了暂停。
他有些不自然地抓了抓手指,半展开的虫翼颤颤巍巍悬在半空中,看得塞克拉和伽玛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恨不得立马扑上去给躺在地上给妈妈当肉垫。
摔着他们也不能摔着妈妈啊!
对比唯二两个有翅一族,歌利亚反倒冷静很多——当然, 他的紧张都是藏于深处, 无法被窥见的。
作为始初虫种,歌利亚同旦尔塔、迦勒一般都是陆地种,他们的力气、速度、攻击力都很强, 跳跃能力强大,但依旧与生有虫翼、可以飞行的虫族有着天差地别。
在此之前, 歌利亚从未有兴趣研究过飞行类虫族的习性特点,但直到妈妈身后生出了那对薄翼,歌利亚便隐约料到未来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在这天到来之前,歌利亚看过了很多有关于“有翼虫族”的记录。
歌利亚:“妈妈,向前看。当您的身体腾空的时候,虫翼会自主感知空气的流动和重力的变化,它们本身就为您而生,也将以保护、引领您起飞为存在意义。”
歌利亚的声线天生冷感,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大抵会觉得他冷漠且有种高高在上的倨傲,但时至今日的阿舍尔却对歌利亚声音里的平稳和冷淡有种信任感。
就好像你永远都知道他说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向前一步,穿着迷你小皮鞋的脚轻轻踩在了歌利亚的手指尖上。
此刻的小虫母像是一只即将被放飞的蝴蝶,他站得高,周遭涌动着生态园花海中甜腻腻的暖风,连同身后轻薄的虫翼也一起被掀开,在微风中鼓动出一截柔软的弧度。
伴随着一道呼吸声的骤变,踮着脚的小虫母忽然就那么大胆地从歌利亚的指尖一跃而起。
精美如艺术品的虫翼在那一刻瞬间张开,生态园中模拟出来的日光照射在翅面上,光泽流动出一片七彩色。
……很漂亮。
从前虫群们因为阿舍尔的存在,而将柔软的发丝、纤细的四肢、精致的面孔、润着薄红的关节刻入自己的审美之中,那时候的他们甚至无法欣赏触须、甲壳、虫翼这样的外观。
可当此刻——当轻薄的虫翼展开在阿舍尔的身后时,虫群们才后知后觉——他们也是会爱上这样独具有虫族特征的美。
只因为那是与虫母有关的。
……
在虫翅绽开、扇动、颤抖的几秒钟里,身体缩小后的阿舍尔歪歪扭扭地在半空中飞了一段距离,随即如没电的飞机玩具般中途下坠。
然后,他被缪接住,趴在了对方放松状态下柔软的胸肌上。
这位来自深海的食骨虫族老大哪怕经过了六百多年的习惯,他依旧不喜欢被衣服布料束缚的感觉,如非正式场合,相对比其他的虫族,缪总是穿得更加休闲。
宽松的大衬衣和沙滩风的短裤,配上那一身漂亮被太阳光顾过的蜜皮,缪天生便给人一种海风里的腥咸与野性,似乎靠近了他,你甚至能感受到大海汹涌时的无尽魅力和不可捉摸。
敞开了两个扣子的衬衣,正好露出了缪锁骨下的半截皮肤。
偏生刚刚降落的阿舍尔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想要抱住什么,便将那衣领蹭得更加开,整个人都趴在了蜜色的海洋之上。
热腾腾的。
前几日曾钻入过阿舍尔身体深处的混杂信息素,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唤醒了记忆,莫名叫他腹腔发酸,连带着原先干燥的翅根似乎也隐约有种潮意在浮动。
……似乎,湿了些。
“接住妈妈了。”
缪低头,冲着阿舍尔露出一个笑容。
砰,砰,砰。
在那抹灿烂的笑容之下,阿舍尔听到了缪的心跳声,热烈有力,似乎下一刻就能从胸膛里冲出来一般。
翅根上的黏腻让阿舍尔有些不自然,他下意识抖了抖虫翼,轻声道:“谢谢。”
“妈妈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缪把阿舍尔从胸膛上拢起来,重新放回到歌利亚的手掌,直到小虫母站稳,他才缓慢后退到原有的位置。
一如最初开始那样,歌利亚托举起手掌,而其他虫群们则护佑在四周,时刻注意着阿舍尔的学习进度。
……
对于虫翼的控制练习无法一蹴而就。
一来,这对轻薄的虫翼对阿舍尔来说算是新生的器官,它们更加稚嫩青涩,练习力度不能过强,否则就是阿舍尔自己都受不住。
二来,控制虫翼本就需要一个相对缓慢的适应过程,阿舍尔对此心知肚明,与其说是他着急想恢复身体,倒不如说他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以短暂地脱离模拟器留给他的选择。
……
在生态园的花海里,歌利亚掐着时间,当他喊停的时候,这一回落在伽玛怀里的阿舍尔近乎全身脱力。
根植于虫母体质和基因深处的孱弱,变成了一块散发着蜜香的甜糕,这般需要依附的姿态非但不会叫虫群们觉得厌倦、累赘,反而变成了最能激发他们心底最恶劣欲望的根源。
疲惫,柔软,湿漉漉的妈妈。
无力又单薄,似乎可以被他们肆意地按在身下,肆意妄为。
虫母的甜蜜足以浸润他一寸一寸的骨血,尤其当疲惫时分泌在肌肤上的汗液,更是变成了促使虫群们激动的兴奋剂。
站着足足距离虫母有三米多远的迦勒重重喘了口气,鼻腔间的甜腥令他蠢蠢欲动,压在疯狂上的理智正岌岌可危,像是一头即将挣断项圈的疯犬,下一秒就能按着小小一团的虫母将其嘬肿一圈。
虫族世界,不止虫母有阶段性的发/情期,雄性虫族也有。
这是自然选择下用于促进种族繁衍的手段和天性,是大多数生命都无法避免的必经阶段。
而过于久远的经历和记忆,让阿舍尔模糊了他从前遇见的那只正处于发/情期的可怕高级虫族,如同疯狂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忽略,已经逐渐习惯虫群们靠近的阿舍尔,并不曾注意到潜藏在平静下的危机。
……好热。
妈、妈妈……好难受。
想要……好想要妈妈。
咕嘟。
迦勒喉头滚动,热度已然从他的腹部开始向四肢蔓延,在略微恍惚猩红的视线里,正想冲出去把虫母纳入怀中的他,忽然被另两只手臂拦了下来。
——是伽德和伽斓。
这对双子总是冷静又克制,如果不是多出来的那几分温和,迦勒偶尔会觉得他们就是歌利亚的翻版。
似乎很少有失态的模样。
“……会吓到妈妈的。”
伽斓的声音很低,他在看着迦勒的同时,透过对方的虹膜,看到了后方被伽玛小心翼翼托在掌心里的小虫母。
甚至格外清晰。
沾染着甜香的潮湿莹润在皮肉之间,虫翼黏腻,似乎有蜜/液顺着翅面的脉络下滑,沉甸甸地缀在半透明的边缘。
伽玛满脸心疼,一双略下垂的狗狗眼里浮现几缕血丝,看起来好像比阿舍尔还饱受“摧残”,“妈妈您还好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就是有点儿没力气。”
阿舍尔喘了口气,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伽玛的掌心里,这是他难得疲累到不顾自己形象的放松,正撑着手臂支起身体来,却见伽玛忽然捧着自己转了个身。
晃动的余光中是一闪而过的伽德、伽斓,平日凑在他面前最能说的迦勒似乎站在虫群最后侧,有些意外地沉默。
只是不等阿舍尔深思,早就准备好一切的旦尔塔就很自然地捏起一块湿巾,轻轻盖在了那对甜腻黏糊的虫翼上。
旦尔塔:“妈妈的虫翼很娇嫩,练习控制能力也要适量。”
湿巾很凉,贴着发烫的翅根上格外舒服。
生理性的刺激令阿舍尔喉咙里溢出一两声轻吟,半眯着眼睛的他并不曾注意到围在自己身旁的虫群们均身体一僵,下意识并拢双腿。
翅根分泌的蜜/液总是不好清洗,带有糖分的质地极其容易黏在皮肤上,每一次清洁的时候,阿舍尔都必须重新再洗一遍澡。
暂且用湿巾披在了虫翼上,阿舍尔抽空看了一眼解绑进度条。
【完美虫母模拟器解绑进度:21%】
行进速度很缓慢,也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偶尔一小时就能蹦跶一下,也偶尔一小时都不会动一次。
先前还被填充的大脑一空闲下来,便又陷入了那难令阿舍尔纠结的选择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道:“先带我去洗个澡吧,身后黏糊糊的也不舒服。”
“好,妈妈我们先去吧。”
“我先去给妈妈放水!”
“妈妈咱们正好在生态园里,要不要来个花瓣浴?”
“一会儿我可以帮妈妈按摩翅膀!”
“你那么大块头,能行吗?别把妈妈按坏了。”
……
虫群们簇拥着被伽玛捧在掌心里的虫母往生态园之外走,他们围得很紧很密,像是在避免被妈妈发现某些小问题。
当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被伽德、伽斓两兄弟挡住的迦勒就猛地力道一紧,要不是被他们拦着,恐怕真要追着虫母的味道冲出去了。
“迦勒。”
是先前退到队伍之末,还不曾离去的旦尔塔。
“……呼、呼。”迦勒喘着粗气,深绿色的眼瞳一派幽深,像是一头活动在丛林里毫无人性的野兽。
“控制好你自己,不然我会亲自出手。”旦尔塔垂下眼皮,原本放松垂落的尾勾不知道什么时候悬于身后,锋利的尖端闪烁猩红的光泽,正直勾勾冲迦勒释放出威胁。
站在两侧的伽德、伽斓同样身体紧绷,褪去温和的面孔上显露出几分严肃和冷凝。
普通高级虫族的发/情期就足以弄得兵荒马乱,换成始初虫种后,混乱效果只会更强,旦尔塔无法放心此刻的迦勒,这才给歌利亚使了眼色,让他们先带着妈妈离开。
眼下,迦勒是不受控制的疯兽,而阿舍尔的存在则是足以叫野兽发疯的美味猎物。
“我知道。”迦勒的嗓音沙哑,他狠狠喘了喘气,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哪怕尝到了血腥也丝毫不减轻力道,似乎在借助疼痛来遏制自己的欲/望,“……放心,我会远离妈妈的。”
“在你熬过发/情期前,别出自己的房间。”
虫母离开的六百多年里,虫群里经历过发/情期的雄性虫族并非少数,但因为没有妈妈的存在,原本难熬的发/情期也会削减力道,缺失刺激源头,自然也不至于过于难耐,大量的运动、训练都足以消耗。
但现在不一样。
阿舍尔就是最大的欲/望刺激源头。
在迦勒嗅闻到空气中属于妈妈翅根的蜜/液甜香时,站在虫群最后侧的他早已经丑态百出。
“你们去陪着妈妈吧。”
迦勒深呼吸,后退两步,半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他有些燥热地扯动衣领,一枚扣子被过大的力道扯着掉落在地,滚动两圈,藏匿在了花海下的植物叶片之间。
迦勒:“……我缓一会儿。”
“好。”旦尔塔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和伽德、伽斓一同离开。
等花海彻底空旷,迦勒顺着树干滑落坐下,抬手捋了捋有些汗湿的碎发。
“歌利亚,把生态园的监控关了,我知道你听得到。”
“……”
空气凝滞片刻,一道冷感的机械音凭空响起,隐约存在歌利亚的声线痕迹:“你就这么忍不住?”
“啧,我要真忍不住,当时就扑上去了。”迦勒仰头,嘴角噙着一丝讽笑,“你知道吗?如果妈妈能点头,他会变成奶油泡芙的。”
与战舰意识相融合的歌利亚皱眉,他看了看走在走廊前端的虫群,以及被他们牢牢护在掌心里的虫母,催动意识,对生态园里的迦勒说:“监控关掉了,结束以后赶紧回去,别在外面发疯。”
“……我知道。”
迦勒顿了顿,在歌利亚即将切断意识前,哑声道:“你们都陪在妈妈身边,要是我到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记得下手狠点,反正也死不了。”
“放心,一定不会手软。”
机械音戛然而止,迦勒单手挡在眼皮上狠狠叹了口气。
身后的尾勾窸窸窣窣圈住了粗壮的树干,逐渐环抱、收紧,在树干上留下了深入树皮的痕迹,而原本自然横在腹部的麦色大掌,则在缓缓下移。
在隐忍与渴求之间,他只会低喃一个称呼——
“妈妈。”
……
“妈妈。”
哗啦。
正捧着水往自己肩头浇的阿舍尔一顿,水流顺着指缝流掉,而他则中途换了动作,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
“妈妈?”隔着一道纱帘的歌利亚出声询问,哪怕再优越的视线,也只能在米白色的纱帘后看到虫母模糊的身影。
“我没事。”
阿舍尔摇头,指腹下的耳朵莫名发烫,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有谁贴在他耳边,用沙哑又饱含情/欲的声音低低咬着“妈妈”二字。
是在呼唤他,也是在向他求/欢。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联想?
阿舍尔捧着水搓了搓脸,等待那层热度褪去。
他偏头,隔着那层纱帘,自然也能在朦胧的光影下看到那一群等候着自己洗澡的雄性虫族。
放在一年前,阿舍尔根本不会想象这样的场景;可时至今日,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被环绕、陪伴的情景,就好像他还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baby一般。
所以他的底线果然一降再降了吗?
“妈妈,真的不用我帮您洗澡吗?”
正走神间,乌云的声音响起,满是忧心忡忡,似乎在情真意切地为小虫母考虑着。
阿舍尔拉平嘴角,声线毫无波动,“不用,我自己能洗。”
“真的不用吗?”询问着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可惜。
阿舍尔懒得理会,加快速度,直到擦洗结束、披上迷你睡袍,这才从半围起的纱帘里走出来。
脚底下是提前铺好的软毛桌布,专为了防止阿舍尔凉了脚而存在。
他落下脚,足底绵软的绒毛从趾缝间隙溢出,有些轻微的麻痒,让阿舍尔忍不住动了动足尖。
不远处,则是或站或坐,几乎望眼欲穿的虫群。
视线扫过他们,阿舍尔眉头微挑,“迦勒呢?”
“……呃,他可能内急。”乌云上前一步,半蹲在桌前,抬着脑袋仰视站在桌子上的小虫母,再加上那头金灿灿的半卷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尾巴摇到停不下来的大金毛。
他道:“妈妈,这个问题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您要不要按摩一下翅膀?翅膀累不累?酸不酸?”
阿舍尔:“……你这是问我还是问它呢。”
“当然是问妈妈!”
乌云嘿嘿一笑,不着痕迹地带过和迦勒有关的话题。
毕竟他们的鼻子可灵着呢,早在迦勒刚有不对劲时,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个个彼此合作瞒着,避免被虫母知道。
——就像是偷偷干了坏事,一起在妈妈面前假装无事发生的熊孩子。
“别转移话题。”
但显然,阿舍尔没那么容易被打发。
身形缩小的虫母气势不减,他刚刚拧起眉头,原本还嬉皮笑脸的乌云立马低下脑袋,而被视线扫过了另一群子嗣,也均偏移视线,就是不与阿舍尔对视。
合作隐瞒归合作隐瞒,对上妈妈的时候,他们谁都心虚。
阿舍尔慢吞吞坐在桌子上,赤足悬空晃动,又道:“迦勒到底怎么了?”
依照迦勒的性子,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在虫母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又欠揍又闲不住,那是阿舍尔所熟悉的,而非现在抬头低头不见对方的影子。
…森*晚*整*理…必然是存在什么问题的。
“妈妈,别管迦勒了呗。”乌云把脑袋凑近,深邃的碧色眼瞳一眨一眨,倒映着小虫母精致的面庞。
“那怎么行?”
阿舍尔下意识回应,可直到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到几分意外。
他抬脚轻晃,本想着试图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谁知道乌云却又靠近了几分,刚刚掀起的足尖整个抵在了雄性虫族的鼻尖。
乌云弯了眼睛蹭了蹭。
阿舍尔立马缩脚,声音很轻,“……不能不管。”
“妈妈,其实这件事,本可以和您无关的。”站在后方,抱着手臂的歌利亚开口,“您不问,就不用管他。”
这一刻,歌利亚的神情很冷漠,蔚蓝深空的眼瞳被冰霜覆盖,就像是他本身般,距离感十足。
阿舍尔拧眉,他莫名想到了初次见到歌利亚时的场景。
“妈妈,您就别问了嘛……”
乌云的话没说完,脸颊被虫母堪称袖珍的足尖轻轻踢了一下。
力道很轻,和羽毛落下没什么差别,不会叫乌云觉得被羞辱,反而让他兴奋到瞳孔缩成针尖,连带着眼尾的虫纹都冒出了几丝痕迹。
他紧紧盯着阿舍尔,眼底的热烈近乎冲破克制。
但阿舍尔只轻飘飘地瞥了乌云一眼,像是陶瓷艺术品般的脚尖抬起,轻轻抚过对方颤抖的眼皮、睫毛,调皮得像是在玩弄什么有趣的小玩具。
——当然,任何一个雄性虫族都心甘情愿地给妈妈当玩具,他们甚至会主动躺在妈妈脚下,觍着脸给妈妈踩。
任何虫族,想要给妈妈当玩具的心思都是坦荡又理直气壮的。
“难道我问了就一定要管?”
说这话的时候,阿舍尔漫不经心,先前几分自己无意识散发出来的对虫群的关心,被深深藏在心底,不足为第二个人知道。
他总是善于隐藏和伪装。
歌利亚一顿,抿唇不言。
当被虫母质问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先前说话时,到底藏有什么样儿的心思。
是真的不想让妈妈管迦勒?还是借着这次机会,让妈妈认清他与虫群之间的联系……
那近乎带有一种胁迫性的算计和强制,操作不慎,则很有可能会撕破他们现有的平静和谐,届时妈妈的选择也将难以预料。
是他着急了,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焦躁感一直存在于歌利亚的心底,令他无法不去多想、在意。
歌利亚垂眸,藏下了眼底的怔然。
在其他虫群都沉默之际,乌云立马很狗腿道:“肯定不用,妈妈想问就问,问了也不用管!谁敢强迫您管,我第一个揍他!”
虫群:……谁敢啊?
“是吗?”
阿舍尔反问,似乎还沾染有蜜香的脚小小一团,踩在了乌云的唇上。
他问:“那就告诉我,迦勒怎么了?”
咕嘟。
乌云吞咽唾沫,在张嘴回答之际,他脑海里幻想过不下百种含着妈妈的脚踝舔吻的场景。
可实际上,他也只敢干巴巴地咽了咽唾沫,声线颤动,“……他发/情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寂静。
虫群像是在等待法官的判决,一个个严肃又沉默,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此刻阿舍尔的回答,必将与未来他是否会彻底选择虫族而息息相关。
迦勒发/情一事就像是瓷器上的一道豁口,暂且割裂在虫母与虫群之间和谐的相处中,看似碍眼,却也是更进一步的机会。
谁都知道,近日虫群们梦寐以求的日常其实只是昙花一现,一旦虫母的身体恢复,那时候他们的关系会退到原点——
一方是寻找妈妈六百多年的虫群,另一方是灵魂深处残存人类因子的虫母,其间的差距犹如鸿沟,而在这道选择题里,虫群毫无主动权可言。
在这样的思索下,气氛愈发僵硬。
静谧之下,虫群们忽然听到了阿舍尔的叹气声。
那一刻,每一个雄性虫族的心脏都紧紧地揪了起来,再跳几下可能就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了。
望着自己面前或蹲或站的虫群,阿舍尔有些无奈,冷白皮的脚尖踢了踢愣神的乌云,轻声道:“——所以除了交/配,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您还能被迦勒嘬出水来。
那一刻,虫群脑海里的思维出奇得统一,盛满了子嗣们对妈妈脏兮兮的恶劣幻想。
虫群打架
阿舍尔其实能感知到发生在自己身体和心性上的变化。
灵魂同化的100%, 虫母基因与他更深入地融合,已经完全不再是人类的身体,奇妙轻薄的虫翼, 会发胀的胸膛,湿漉漉散发着甜香的分泌物……
时至今日, 当这些变化作用在身体上的时候,足够阿舍尔认清自己的“虫母”身份, 他早已经不是人了。
从前作为人类固有的规则限定似乎在慢慢松动, 他一方面扯着自己的理智思考未来去留,另一方面却也听从了虫母本能, 去靠近虫群。
——他感受得到, 这群压抑本性、伪装绅士的雄性虫族们, 也在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
于是, 阿舍尔也试图去接纳他们。
那时候半蹲在他面前的乌云说,除了交/配, 虫母本身对于发/情期的雄性虫族来说就是一种安抚。
翅根的蜜/液, 胸膛间的虫蜜,亦或是藏在股间的蜜露……这些是安抚虫群们的手段,也是由虫母决定要施舍几分给子嗣们做礼物。
乌云告诉阿舍尔:“其实妈妈能在, 就已经很好了。”
这一刻,从前必然会选择明哲保身的阿舍尔, 在几分钟的沉默后, 给出了虫群们惊讶的,在意料之外的另一个答案。
他说,我要去看看。
悬在虫群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忽然变成了鲜花、藤蔓铸就的花冠, 被接受和应允靠近的欣喜暂时压过了浮动在他们心头的嫉妒,带着小小一团的虫母于五分钟后站在了迦勒的房间门口。
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像是一头张开巨口的猛兽, 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在静谧的长廊之间,与虫母基因完全融合的阿舍尔轻微翕动鼻翼,在有意识地注意下,捕捉到了一抹微妙的气味。
——似乎是一片幽深的丛林,满眼都是苍翠的松木,树影繁茂,奔跑着的脚下是松软的土壤和细碎的松枝,当终于看到林间透光的尽头时,猛然加速,前方却是数百米高的瀑布断崖。
从前意向模糊的信息素在这一刻开始具象化,阿舍尔有些被吸引地轻动鼻尖,竟生出了一种想要追逐的喜欢。
是虫群的信息素在他体内的融合和适应。
前几个夜晚里,阿舍尔曾像是吸吮液体的海绵一般,身体上下、里外都要子嗣们的信息素浸透,于是这具娇气的身体也记住了那些讨好气息,此刻隔着房门甫一感知到,便开始收缩着狭窄的腔体诉说着它的喜欢。
阿舍尔拧眉,看得身后的虫群们提着心弦。
“……算了,开门把我放进去。”
“妈妈!”乌云脸色微沉,“太危险了!现在迦勒正在发/情期,就是头不受控制的野兽,等会儿万一不受控制怎么办?”
阿舍尔:“你不是说我本身就可以安抚他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但是……”
旦尔塔接过了乌云的话头,解释道:“但现实往往比理论更难控制。”
顿了顿,那双猩红色的竖瞳锁定在阿舍尔的脸上,“妈妈,您还记得从前遇见的那只虫族吗?”
“高级虫族?”
坐在歌利亚肩头上的阿舍尔脸上浮现片刻的空白。
旦尔塔:“……那只发/情的虫族,像疯子一样,哪怕重伤也想爬到您面前。”
记忆被熟悉的描述唤醒,阿舍尔一顿,明显是想起来什么。
这一刻,旦尔塔的声音近乎比极地的冰川还要冷,“始初虫种只会比它更疯。”
一时间,长廊上只剩下了虫群们清浅的呼吸声。
坐在歌利亚肩头的小虫母动了动腿,“那平常……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忍一忍就过去了。”伽玛抿唇,略微弯了嘴角,在他侧脸上还能看到一对小小的酒窝,“一般这个时期也就一周左右,忍过去就没什么事情了。”
“但这个过程,并不舒服,对吗?”
伽玛张了张嘴,轻声道:“……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阿舍尔轻“啧”一声,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和想法,似乎从要和模拟器解绑开始,他就一直被迫地陷入纠结——当然,这和他自己罕见的不坚定也有关。
正想着,阿舍尔抽空看了一眼龟速挪动的进度条——
【完美虫母模拟器解绑进度:22%】
比乌龟还慢。
流转的思索在阿舍尔的大脑里晃了一圈,最终他坚持道:“我要进去。”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当请求变成命令,没有哪个雄性虫族能做拒绝他们的妈妈。
不过阿舍尔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单纯,他坚持着进去,实际上是变相地催促自己做出选择。
阿舍尔想,或许自己再一次见到虫族发/情的场面,岌岌可危的理智就能帮他真正做出抉择?
似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外物,而非阿舍尔自己。
在被创始者号上的机械臂托着进入紧闭房间的那一刻,阿舍尔压低嘴角,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你看,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自私的。
咔。
房间的门关在身后,遍布创始者号内部的机械臂带着小虫母,如摇摆的蛇尾般,一点点地进入房间内部。
几乎是才过了一秒,或者更短,被连接起来的精神力网中便传来了门外虫群们的关心问候。
似乎多一秒都等不了。
阿舍尔一面回应虫群们的关心,一面坐在机械臂上观察这个房间。
哪怕是在广袤的宇宙之间,完全舒展开金属躯干的创始者号,也一如巍峨巨物,而战舰内部更是应有尽有,宛若一座悬浮在星海之间的浮空城市,足以满足乘坐者90%的需求。
因此在战舰内部,每一个雄性虫族都有自己的房间,而房间内的高科技的制品,也足够让他们给自己的房间赋予独一无二的特点。
迦勒的房间就像是他的性格一样,装修之处可见野性,像是一头用铁链拴死了的野兽,只要你不是他认定的主人,那么他就一定会反抗到死。
此刻,本该藏着发/情虫族的房间安静得诡异,除了机械臂带来的窸窣声,阿舍尔只能感受到被幽林般的信息素包裹起来的感觉。
……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阿舍尔轻轻吐出一口气,“迦勒?”
身体缩小后细嫩的声音里带着犹疑,很快,阿舍尔把视线放在了门板紧闭的浴室。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精神力网中的虫群们跳腾得厉害,阿舍尔没工夫理会,只拍了拍机械臂,便被带到了浴室门前。
正想做些什么,门把手被从内部扭动,缝隙绽开,湿漉漉的水汽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妈妈?”
门被彻底打开,晃动的尾勾慢吞吞收回,而房间的主人则安静地趴在浴缸里,在冷水的浸泡中幽幽盯着坐在机械臂上的小虫母。
那样的眸光,像是能把阿舍尔连皮带骨尽数吞噬。
阿舍尔歪头,“他们说你发/情了。”
迦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笑音里透着股恶劣,“……您进来干什么?总不能是陪我度过发/情期的吧?”
越是在脆弱的时候,迦勒便越会露出刺,像是个刺猬一样,偏偏那些看起来又尖又硬的刺,等落在了阿舍尔身上,便像是小狗的毛发一般,又软又绒,毫无杀伤力。
“如果是呢?”
“……妈妈,您是不是觉得,现在我对您做不了什么?”
说着,迦勒的视线扫过虫母那副小巧的身躯,哪怕每天被他们小心照顾饲喂,也才只有巴掌大小。
又小又娇气。
真要干了什么,恐怕能哭晕过去。
阿舍尔不轻不重地瞪了迦勒一眼,对方的状态看起来远比他想象得更有理智,似乎……并没有那么失控?
心道看来这并不能帮助自己做选择的小虫母扶着机械臂,脚步轻盈,身后的虫翼配合性地轻微扇动,便将他送到了洁白的浴缸边沿上。
房间主人像是受惊一般,猛然后撤,甩溅出巨大的水花,几乎淋湿阿舍尔的衣服。
迦勒压抑着喘息质问:“妈、妈妈您别过来!万一等会儿我真干出什么事情来,您是不是就有离开我们的理由了?”
越说,迦勒越觉得有可能,整个虫都躲在了浴缸的最角落里,反而衬得站在边沿上的小虫母像是个劫色的恶霸。
迦勒:“我是不会给妈妈这个机会的!我今天就是憋死了也不会多碰您一根手指头,您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绝对不给留下把柄!”
阿舍尔睫毛微颤,面不改色,“哦?”
然后他展开虫翼,因为被雄性虫族信息素的吸引,本就容易潮腻的翅根,已然湿答答地渗出几分水色。
轻薄的虫翅动了动,裹挟着虫母的蜜香散动在空气里,刺激着迦勒的神经。
于是,原本还说“憋死也不会多碰”的迦勒颤颤巍巍,很没出息地狠狠闻了闻空气,然后恶狠狠道:“我就是闻一下!没碰!一下都没碰!”
阿舍尔觉得好笑,抬手勾了勾指尖,没好气道:“别浪费时间,我进来也不是真要给你干什么的。”
“……啊,”迦勒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失望,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阿舍尔点了点脚尖,像是在暗示什么,“手伸过来。”
“奥。”
抬脚踩在迦勒湿漉漉的掌心上,阿舍尔站定,凝神盯着对方。
六百多年的虫群和现在的虫群,差距极大。
那时候狂化状态下的雄性虫族只会令阿舍尔感到恐惧,但现在发/情期的迦勒,却远比他想象中的情况更好。
甚至可以说好到出乎所料了。
“……妈妈您再这样看着我,我快忍不住了。”迦勒哑声道。
阿舍尔收回视线,“很难忍耐吧?”
“嗯。”
迦勒轻轻应了一声,缩成针尖的瞳孔看似聚神,实则视线涣散,“本来忍着挺难受的,但一想到可能会吓到您,就突然感觉……也不是忍不了。”
阿舍尔眼底闪过一抹微妙的情绪。
六百八十二年前,这群陪伴在虫母身侧的雄性虫族们并不懂得忍耐,他们的欲望直白而热烈,藏着惊人的滚烫,哪怕看到了虫母的排斥和恐惧,但他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
——能有什么呢?每一代虫母与虫群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哪怕虫母再排斥,可当契合的身体相互贴近后,也会因为基因和种族的引领,而变成天经地义的结合。
于是诞生原始的虫群们就那么张扬地裸/露出自己狰狞的欲/望,却并不曾思考过虫母愿不愿意接纳他们的渴求。
这一点虫群们以前并不知道。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
迦勒眯了眯眼睛,属于虫母的甜香刺激着他的感官。
先前在生态园时,迦勒本以为自己会像是失控的疯狗一般叼着“猎物”吞入腹中,哪管妈妈会不会害怕,他只想满足自己的欲/望;可真到了直面的时候,迦勒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挺有忍耐天赋的。
明明浴缸冷水下的身体血脉偾张到几乎爆炸,让迦勒有种快反向让冷水沸腾的错觉,可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哄着虫母离开。
迦勒:“妈妈,我不想再吓到您了。”
他哑着嗓子喘气,被阿舍尔踩着的手掌烫到惊人,明明满眼都是疯狂的渴望,却还是违背本能,尽可能地不去靠近对方。
……如果以后选择他们,那就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当这个念头升起来的时候,阿舍尔先是惊讶和意外,随后又被另一种古怪的情绪代替。
他竟然已经开始思索这种“如果”和“假设”了吗?
阿舍尔抿唇,在迦勒的掌心上跺了跺脚,小小的身体略颤,看得眼前的虫族心脏软软,口口硬硬。
正当迦勒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虫母转身背对着自己,将那对轻薄的虫翼向两侧展开。
阿舍尔身上还穿着之前洗澡新换的浴袍,肩胛处开着一道口,正好能把虫翼从中露出来,而当这对翅有意向两侧撑开时,位于中央娇嫩的翅根便全部暴露了出来。
虫母的存在对于虫群来说就是安抚。
这话不假,可特殊情况时,普普通通的陪伴自然没用。
在除了交/配之外的活动中,虫母全身上下分泌的、带有甘甜气息的液体,都是虫群们的安抚物。
翅根、胸膛、股间均在此列,漫长又煎熬的发/情期也会在这样的特殊陪伴下早日结束。
但显然,在三者之间,阿舍尔仅能拿出的只有这对翅。
张开的虫翼轻薄漂亮,露出的翅根也与肌肤相连,几乎明晃晃地把答案摊开在了迦勒眼前。
咕嘟。
那一刻,迦勒吞咽唾液的声音几乎大过浴缸里水体碰撞缸壁的动静。
他颤抖着声线,沙哑询问:“……妈妈,真的可以吗?”
阿舍尔背对着迦勒,他的视线有些无处落脚地扫过氤氲雾气的镜面,似乎跨过了心里的那条线,轻声道:“可以,但是要轻点。”
他想,或许自己可以试试。
试一试,看到底能不能习惯不再当人的生活,能不能彻底接受虫母与子嗣之间那诡异又亲密的关系。
阿舍尔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轻颤的虫翼彰显着他的不平静,可即便如此,单薄又漂亮的小虫母还是默许了身后滚烫气息的靠近。
当真正碰触的那一刻,阿舍尔甚至感觉是自己的心脏,在被浑身炽热的始初虫种舔舐。
……
精神力网有一刻被虫母那边主动掐断了,于是等候着妈妈呼唤的虫群们陷入了躁动不安的沉默里。
站在门口的乌云满脸阴沉,他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显然不安到了极点。
乌云:“就这么等着?你们就不担心?”
歌利亚:“担心。”
“那还不冲进去?”
“那你为什么不冲进去?”缪抱臂反问。
“我……”乌云哽了哽,“我怕妈妈生气。”
“我们也是。”
“……”
一时间,几个人高马大堵在走廊里的虫群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精神力网内的连接只能是虫母那边主动掐断的,能主动掐断就意味着没有危险,可什么程度才会到妈妈主动掐断这层联系呢?
是怕精神力内部的波动被他们感知?
仰头靠在墙壁的旦尔塔缓缓闭上眼睛,看似平静,可从眼尾延伸出来的猩红裂纹却一路蔓延至脖颈,深深藏于衣领之下。
在连接中断的那一刻,祂的大脑是空白的,或许是因为从前在妈妈的身上得到过更多,所以被旦尔塔压在心底的嫉妒也更加强烈。
但祂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那是妈妈,是整个虫群的虫母,从来只有虫母选择他们的份。
来源于共生者的情绪跃动一股一股跳动着,旦尔塔和歌利亚的感知最为直观,迦勒的愉悦几乎要像是满锅的水一般向外溢着,变成了刺激他们神经的导火索。
就在时钟内的指针又要转动一大格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妈——怎么是你?”乌云翻了个白眼,看着衣冠楚楚的迦勒没有好脸色,“发/情结束了?”
“我的房间出来的不是我还能是谁?”迦勒也同样回敬给对方一对白眼,他压低声音,“小声点,别吵到妈妈了。”
迦勒靠在门框上,“有妈妈在,发/情算什么问题。”
“等等——”乌云动了动鼻子,小声问:“好甜,妈妈呢?”
“我床上。”说这话的时候,迦勒有些骄傲。
他慢吞吞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即大发慈悲地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喏,我允许你们进来看看。”
对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迦勒只得到了虫群们的白眼。
一众高大的雄性虫族闯进空间有限的房间后,原本宽敞的卧室都显得拥挤很多,床幔半遮,旦尔塔走在前方,压低的眉眼蒙着层冷意,抬手缓慢又坚定地掀开了半截。
深色调的床铺间,只有中央趴着个小小的白腻影子,赤着身体,身上原本盖着浴巾,却被踢开半截,露出了整个后背。
乌发半散,侧脸俯趴,似乎被累得厉害,眼眶上绕着一圈惹人的红,连带着一直延伸到颈侧、肩头、脊背。
那片生长着虫翼的皮肤红得仿佛会透出血肉一般,翅根肿胀,聚着一层薄薄的晶莹。
哪儿哪儿都红。
红得发透。
脖颈,手腕,脊背。
旦尔塔无声掀起另外半截浴巾,视线向内侧扫去。
就连小小的膝盖、脚踝也都红着。
像是浑身上下被野兽含在嘴里蹭过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处。
浴巾被轻轻落下,静默的房间里,旦尔塔低头为熟睡的虫母整理好被子,侧坐在桌边,长久沉默的声音略微沙哑,“……拿点消肿药的来。”
“我去拿。”很有眼色的伽玛立马点头。
站在床柱边的迦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头,“我……我还是有些失控。”
不是被发/情憋得失控,而是被掌心里小小的,敞开虫翼任凭他靠近的妈妈刺激得失控。
于是后来力道便忍不住有些大,贪婪得如同饿了许久的狼,想要把爪子里的这只小甜心剥皮拆骨地吞进去,最好再一遍又一遍地舔吻回味。
继旦尔塔之后,迦勒是第二个吃到妈妈翅根蜜/液的幸运儿,这体验足够他回味到入土了。
几分钟的等待后,伽玛提着药箱过来,但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不速之客”。
几天没好好和妈妈相处过的芬里尔面色难看,他踩着无声的脚步靠近,近乎咬牙切齿,“你们对妈妈做了什么?”
在白发子嗣们走近的瞬间,他们便注意到了小虫母身后红肿的翅根,以及蔓延在关节部位不正常的红。
就像是……被什么一遍又一遍地舔过似的。
——一群下流的老东西们!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乌云皱眉,给伽玛让开了位置,“先给妈妈上药。”
原本就拥挤的房间里又塞进来五个发育很好的年轻虫族,满当当的室内,全部虫群的目光都集中在床铺中央。
轻薄的虫翼被旦尔塔小心捏着提起来,裹着药水的棉签小心下落,一寸寸抚过红肿的部位。
直到上药完成,所有虫族都很安静且默契,他们挨个看过虫母后,留下由战舰意识操控的机械臂在屋里照顾妈妈,随即在十分钟后共同聚集在了创始者号内部的训练场里。
宽敞又隔音,足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特质的材料铺满了整个训练室的墙壁,最是方便破坏力十足的虫族进行近身格斗。
得了妈妈靠近的幸运儿,需要付出点什么来安抚他那群阴暗扭曲、羡慕嫉妒的同伴们。
而此刻,打架是最好的选择。
……
对一会儿要发生事情心知肚明的迦勒扭了扭脖子,解开两道扣子,抬脚走向中央。
被妈妈安抚过后的发/情期对于迦勒来说不是折磨,而是一种精神兴奋剂,此刻站在训练场中间的他目光凌厉,浑身都积攒着兴奋到深处而没地儿发泄的劲儿。
——毕竟那可是妈妈啊!亲亲舔舔怎么够?当然不够!只可惜他要当妈妈脚边听话的乖狗,所以不能偷偷摸摸干一些妈妈不让做的事情了。
迦勒咧咧嘴,冲着围在周围的虫群笑了笑,有股欠欠的劲儿,“来吧,正好我们都发泄一下。”
虫群们是发泄各种阴暗嫉妒的情绪,而迦勒则是发泄那股由虫母挑起,久久凝聚在胸腔里难散的兴奋。
虫族雄性之间的战斗常见到就像是吃饭喝水,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更愿意在阿舍尔面前表现出自己兄友弟恭的一面。
只是当那层假象被掀开后,一个个拳拳到肉的拳头,才能够真正体现出虫族内部雄性那虚假又塑料的“兄弟情深”。
谁都想干掉自己的竞争者,偏偏又无能为力。
于是,最开始只是针对迦勒的泄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针对”已经波及到了每一个雄性虫族的身上。
谁都存在着让他们彼此嫉妒的点——
比如曾经真正拥有过妈妈的旦尔塔,比如总是得到妈妈欣赏目光的歌利亚,比如明显被妈妈偏心的伽玛,比如戴着妈妈送的耳钉时刻炫耀的乌云……
谁看谁都不顺眼。
谁看谁都是潜在情敌。
……
等晚些时候,阿舍尔终于从昏昏沉沉,仿佛要被吸没灵魂的状态中清醒时,一睁眼,便看到了群鼻青脸肿的子嗣们。
一向恢复能力强大的雄性虫族们不知道对彼此下了多大的狠手,阿舍尔睡了六个小时,而整整六个小时里虫群的伤势也才恢复到这种程度。
俊美的面庞惨不忍睹,青青紫紫连成一片,看得阿舍尔都有些不忍直视。
虫族雄性们是会下手的,专门挑着脸俊的部位打,于是最终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便属实有点有碍观瞻。
阿舍尔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所以是谁赢了?”
恢复
最后赢的子嗣是谁并不重要, 毕竟虫群们本就不是为了分出胜负而开始的,这种针锋相对就像是他们在妈妈面前争宠后发泄的小手段,谁都知道大家奈何不了彼此, 于是等过了劲儿,便又像是平常一般相处。
不过经过这一遭, 迦勒的发/情期倒是彻底被解决了。
有妈妈宠爱的孩子总是能得到更多的优待,从前作用在躯干深处的痛苦燥热这次快得像是昙花一现, 比起身体内部的难耐, 更能留在迦勒记忆里的是属于妈妈肩胛、翅根上的甜蜜。
甜滋滋的,口感鲜美滑腻, 如同一道暖流, 甫一被舌尖舔着刮入口腔, 便会立马顺着喉咙下滑, 掠过整个食道进入腹中。
——甚至有种将妈妈吞入腹中的微妙快感。
那是无需上手抚慰,就足以令迦勒颅内高潮的体验。
不过受累的阿舍尔就没那么好受了。
比起虫母脆弱敏感的身体皮肤, 哪怕是雄性虫族们长时间蛰伏在口腔里的舌, 对比阿舍尔的肌理也太过粗糙。
被一遍又一遍侵袭过的肩胛皮肤红肿一片,发胀到似乎会一跳一跳的翅根像是被玩坏的水龙口,总会莹润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液, 以至于大半周的时间,阿舍尔都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的小点心, 甜得令一众虫群们眼底冒出绿光。
不过碍于身后的“惨状”, 这一次的阿舍尔冷酷到了极致,前几天展现在迦勒面前的温情被稀释得分毫不剩,面对这群惯会得寸进尺的虫群, 阿舍尔严词拒绝,除了练习虫翼控制, 他几乎再没叫虫群们近身。
只除了白发子嗣们。
白发子嗣:什么叫不战而胜?这就叫不战而胜!
当需要做的事情安排满后,时间便过得飞快。
阿舍尔每天排着时间段练习着对自己虫翼的控制,原本与躯干不太熟悉的虫翅,终于在当事者的坚持下,一点点熟稔,并足以带着他在空中小飞片刻。
磨合的过程变不容易,娇嫩的虫翼似乎比阿舍尔本身更加敏感且不受累,自从开启自主训练模式后,阿舍尔肩胛处的皮肤几乎就没有干燥的时候。
那些黏黏糊糊的蜜/液总粘连着丝缕缀在翅根,哪怕擦了一遍又一遍,可一旦使用过度,便又会一点一滴地冒出来,变成了甜滋滋的烦恼。
在此期间,围观妈妈并一直尝试贴贴的虫群们也没闲着。
先前有虫族高层与冰人族首领进行沟通,对于这场交易阿古斯那没有不应的,在虫群抽出时间后,便立马将碍眼的冰人族首领送离了创始者号,等待对方履行自己的承诺。
能在冰人王族那吃人般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阿古斯那是个利索性子,在接受了与虫族交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未来的依仗来自哪里——
纵然星际时代进入和平阶段,还有和平联盟的束缚,但这并不代表整个世界都是和平的。
就好比冰人族,明面上的和平一直都在,可由王族、贵族以及臣子们介入的争斗却一直在暗中进行。
现任首领阿古斯那因为身份问题,他背后所能依仗的势力几乎为零,从前还能与意识碎片虚与委蛇、借助那古怪又惊人的“精神力”巩固自身。
可当疯疯癫癫的意识碎片被干掉后,冰人首领阿古斯那便立马倒戈,寻求现阶段最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虫族。
千年前和平联盟还不存在时候的虫族,便是整个宇宙星际中鼎鼎有名的“屠戮者”,他们强大无畏,超前的科技力量和惊人的种族体质变成了他们凌驾于大多数族群上的武器。森*晚*整*理
而千年后的今天,在历经过之前劫难的虫群们只会更强,他们懂得在规则限制内发展自己的强大,只要不是什么宇宙大爆炸般的灭顶之灾,各方面都极其优越的虫族必然会是活到最后的种族。
阿古斯那对此深以为然。
于是在接受了与虫族的交易,并被看似“友好”实为“威胁”、“押送”地送回冰人大本营后,阿古斯那没多浪费丁点儿时间,当天就用自己的首领账号在星网上澄清了事实。
翻滚在过往历史里的旧事被一个个揪出来,有赖于从前的古冰人首领喜欢写自传,并放在王族继承人内部做战功炫耀的习惯,阿古斯那没费什么劲儿,就拿出一大把用于支撑澄清的证据,并在叙事的最末尾言辞恳切地代替老祖宗向虫族致歉——
“作为冰人族现任首领,我承认祖辈犯下的一切错误,同时深为他们的选择而不齿,在此我揭露过往,为的是换取一份真相,也是换取一份对得起我首领身份的诚实……”
星球殖民、种族屠戮、污蔑谣传……
古冰人首领跟在虫族身后当着小弟,实则干的事情却是欺上瞒下,丑恶的真相彻底曝光后,从前被称作是“星球屠戮者”的虫族,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恐怖暴虐、面目可憎了。
当这一封致歉信出现在星网的时候,一时间,整个冰人族都陷入了讨论的热潮,本就不服从阿古斯那的长老和臣子才想做出反对和斥责,却不想看到了被首领挂起在王座后侧的巨大照片——
是阿古斯那和虫族某一高层握手的友好合照。
长老/臣子:。
那大概是一种根植于基因的恐惧,千年前古冰人族面对虫族便无力反抗,千年后的现代冰人看到虫族,也会有种心脏发颤的感觉。
于是,旧时代古冰人的黑历史被“不肖子孙”阿古斯那给翻了遍,冰人族内部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争锋,虫族不得而知,比起那些不重要的杂事,此刻他们更在意的是似乎有恢复迹象的小虫母。
……
算起时间,这是阿舍尔变小后第二周——
稚嫩的虫翼撑开在身后,在生态园内模拟的日光下被透出一层漂亮的光影,轻薄剔透,似乎伴随着阿舍尔对虫翅的控制,这对艺术品般的新生器官似乎也在日渐趋于完美。
它们依旧脆弱单薄,但延伸着脉络的薄翼却变得更加有韧劲,只需要轻微扇动,便能带着阿舍尔踮脚自歌利亚的指尖离开,摇摇晃晃,夹杂着清风,向更高的天空飞去。
漂亮得像是一只水晶蝴蝶。
“……好美。”芬里尔几乎是痴迷地仰头望着逆光下的小虫母,虫翼晶莹,完全就是活动在山林里的精灵。
“啧,但凡我也有长个翅膀,现在就陪妈妈一起飞了。”乌云努努嘴,脸上透着一种可惜的不爽。
“……妈妈已经有虫陪了。”伽德慢悠悠道。
“——谁?”
等虫群们看过去,就见半空中漂亮仿佛散发着圣光的水晶蝴蝶周围围着两丑了吧唧的大扑棱蛾子(虫群视角)。
一个黑黑白白瞧着像老化掉色的破玩偶,另一个粉粉黄黄看得眼睛被闪得疼。
难看!!!
嫉妒的心思令他们看哪个同类都丑。
迦勒抱着手臂阴阳怪气,“没见过这么丑的翅膀,比不上妈妈的万分之一,他们怎么好意思?也不怕丑到妈妈?”
缪冷静补刀:“至少他们有你没有的。”
伽斓:“现在看来,妈妈还是挺喜欢的。”
“……”
气得说不出来话。
这边的虫群们在羡慕嫉妒,另一边的塞克拉和伽玛倒是周围冒着粉红泡泡。
雪鬼蝉塞克拉的虫翅是半透明的色泽,边缘包裹着一圈晕染明黄的黑边,大片轻薄的翅面带有种渐变,上方透明,下方纯白,看起来干净又漂亮,在日光下闪烁着银光。
而小象鹰蛾伽玛则是更加明媚大胆的配色,明黄与玫粉的搭配就是下方的花海都更加鲜艳,柔软的绒毛分布在脑袋、翅面,带有一种被日光晒得暖融融的感官。
两个雄性虫族的原型都很巨大,绽开超过五米的虫翼铺满半截天空,但在他们中央则是被小心翼翼护佑着的小虫母。
这一刻,为了能和妈妈同步飞行,雪鬼蝉和小象鹰蛾均克制着自己扇动虫翼的力道。
从前一起一伏就能在半秒里飞出几十米远距离的天空猎杀者,眼下柔和缓慢地像是空中蜗牛,分分秒秒前进的距离几乎用毫米计算,这才能与小巧迷你的妈妈保持平齐。
风缓慢流动,力道很轻。
刚刚学会控制虫翼飞起来的阿舍尔身形略微歪扭,时常飞不了直线,但比起最开始已经好很多了。
眼下塞克拉和伽玛默契到了极致,两个身形庞大的虫族或上或下,他们借着自己堪称高超的浮空技术,用虫翼扇动的细风、气流托举着小虫母,让他逐渐体会到飞翔的愉悦感。
……确实很不一般。
那一瞬间,被气流托起来的阿舍尔,忽然明白为什么耗费千百年,人类也一直渴望着探索更深远的高空。
从蓝星文明时的飞机、航天事业,到星际时代后的飞行器、战舰,在这条通天之路,人类从未停止过探索的步伐。
尤其帝都星近两年很流行仿真机械翅,说穿戴上以后可以像是鸟类一般自由翱翔,只是那种东西造价高昂,安全系数难说,自然从不在阿舍尔考出来的范围之内。
他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
可现在不一样,身后这对新生的虫翼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很特别。
就是持久度还不太行。
满打满算飞了几十米的距离,阿舍尔便有些体力不支的疲惫,酸软自翅根蔓延,几乎叫他抬不动翅。
不远处,观察着一切的旦尔塔皱眉,“妈妈快没力气了。”
“有塞克拉和伽玛护着,没什么问题。”歌利亚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分神看了看远处的状况。
“等等,不太对劲——”
“怎么?”
旦尔塔深邃的眉眼间浮现出一层古怪,语气略有犹疑,“气味、精神力,似乎都有些不太对。”
虫母身上的甜香和精神力似乎在无声无息地膨胀,正当歌利亚凝视细细观察时,变故发生了——
原本在雪鬼蝉和小象鹰蛾配合得很好的身体中央,小虫母正靠着风的浮动带动身体,减缓了翅膀的负累。
但猛然间的酸麻爬升至阿舍尔的肩胛翅根,那几秒钟的感官几乎全部将他吞噬,叫先前自由活动的虫翼一下陷入了僵硬。
下一秒,阿舍尔的身体猛然失去支撑在下坠。
而那时候,距离花海地面还有超过十几米的距离。
“——妈妈!”
“小心!”
伴随着下落的是阿舍尔猛然抽长的身体,原本只有半截手掌长的虫翼猛然增大,在模拟日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银光闪烁,像是一条浅尾的人鱼,伴随着柔腻的肌理颜色,就那么骤然出现在虫群的眼前。
随后,一抹本该裹在小虫母身上的布料飘了下来。
在谁都没准备好之际,他们的妈妈,恢复了。
砰!
是巨物落地的声音。
如庞然大物的雪鬼蝉摊开虫翼,砸在最底部,在慌忙时刻里充当了肉垫;随后是用绒毛长翼遮挡住身体、半恢复拟态的伽玛,性感的雪白薄肌间,正紧紧抱着另一个温热的身体。
对于阿舍尔来说只是一个眨眼,他便恢复了原样,被伽玛死死搂在怀里,不露一丝缝隙。
肉眼可见地,伽玛在阿舍尔的注视下,晕红了整个耳廓面颊,像是一颗彻底熟透的果子。
“妈、妈妈……”
害羞的小象鹰蛾这一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热到爆炸了,说话也吞吞吐吐,像是在嘴里含了几块碎石子,“你、您,没、没受伤伤……”
被压在底下的雪鬼蝉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他平等地憎恨每一个被妈妈迷结巴的害羞鬼。
听着就来气!红什么脸?显得好像除他之外的虫都很身经百战似的!
当塞克拉愤愤不平的时候,不远处的虫群们快速聚集过来,歌利亚手里是机械臂送来的浴袍,旦尔塔抱着几包湿巾,伽德伽斓手里是饮用水和小零食,他们都把虫母当做是孩子一般照顾着。
等阿舍尔踩着新换的拖鞋站在花海之间时,他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实感。
——终于不用被虫群们握在手掌心里了!
拢了拢浴袍,阿舍尔拒绝了虫群们想要上前的动作,他转身冲伽玛和塞克拉伸手,“起来吧,刚才谢谢你们了。”
还是原型状态的雪鬼蝉顶了顶虫母的手腕,窸窸窣窣爬了过来;满脸通红的伽玛缩着胸膛,轻轻拉着虫母的手起来,那对粉黄相间的虫翼还半遮挡在身前,避免暴露私密。
在妈妈面前,他永远是害羞的小男孩!
……
在阿舍尔的身体彻底恢复后,身后那对虫翼像是刚刚度过了一个叛逆期,愈发变得贴合主人的控制。
漂亮雪白的肩胛上因虫翼的生长而晕染出几分红,原本只能直愣愣垂落在外的薄翅,这一回在主人的有意控制下一点一点收回,像是上演了一场慢动作的艺术表演。
当皮肉彻底吞没脉络清晰的半透明虫翼后,黑发青年身后的非人特征消失得干干净净,唯有形状漂亮的蝴蝶骨上,有一对流动微光的小翅膀纹路。
——与阿舍尔腹部的虫纹印记相互照应。
勾人的纹路被藏在了衣服布料之下,彻底恢复的阿舍尔脱离了迷你状态时的那份可爱,却又多了几分叫虫群们欲罢不能的冷淡与矜贵。
不管是哪一个模样的妈妈,都有把他们勾到发疯的资本。
……
创始者号的餐厅内——
开放式厨房里,赫尔、伽德、伽斓相继忙活在台面前。
赫尔的厨艺是按照妈妈的口味自主调教出来的,他所有的烹饪方向均以阿舍尔的喜好为主,至于其他几个蹭吃蹭喝的白发子嗣们食谱杂,什么都能吃,自然也是妈妈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伽德、伽斓的厨艺是过去几百年里闲暇时自己练习的,他们曾无数次在大脑里幻想过给虫母做饭的场景,也曾尝试通过从前在始初之地的相处模式,来猜测妈妈的口味偏向。
好在,他们的猜测在大方向上还是正确的。
在赫尔、伽德、伽斓忙碌的同时,长桌主位坐着换了一身衬衣的阿舍尔,左侧依次是旦尔塔、歌利亚、迦勒和白发子嗣们,右侧则是乌云、伽玛、塞克拉、缪,其余座位空着,正等待着属于它们的主人。
并不是所有此次出行寻找虫母的雄性虫族都在创始者号上。
创说中级别的战舰自虫族出动,在其绵延数万里的长度之外,还跟随有其他宇宙级、银河级的战舰群,不少雄性虫族自进入宇宙星河后,便不得不离开虫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
从离开伊利斯帝国至今,标志着芬得拉徽记的战舰群延伸出的长度几乎难以计算,它们宛若一道劈开宇宙的银河,横陈在星际尘埃之间,一路缓慢地冲着始初之地的方向前进。
——速度很慢很慢,就像是在给虫母做出选择的机会。
在阿舍尔没有明言之前,虫群们便只能安静等待着审判。
此刻,餐桌上一派安静。
坐在主位的阿舍尔扫视过虫群,嘴巴微启半分,下一秒乌云就起身拎起茶壶,给虫母斟上了一杯温茶。
乌云有些狗腿子道:“妈妈,是温热的红茶,温度正好,尝尝?”
阿舍尔眉头微跳,咽下喉咙里的话,接过杯子,“谢谢。”
嘴里的茶很香,润了润嗓子后,阿舍尔第二次抬头准备开口,但这一回是腼腆笑着、耳朵发红的伽玛。
阿舍尔:?
这话我今天是说不出口了吗?
“妈妈,尝尝伽德烤的小饼干,很好吃的。”
伽玛把印花的盘子推过去,脸颊上的酒窝下陷出一个小小的坑,一双狗狗似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人,瞧着就难以拒绝。
……算了,一会儿再说。
阿舍尔抿唇,接过饼干咬了一口,甜度正好、口感酥脆,“很不错,谢谢。”
伽玛:“妈妈喜欢就好!”
咽下嘴里的饼干,阿舍尔第三次准备开口,梅开三度了——
“妈妈!”缪忽然出声,在吸引了虫母的目光后,他咧咧嘴,有些不自然地问道:“妈妈,您觉得我的发型如何?”
啊?
阿舍尔愣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他慢吞吞扫过缪那深红色的寸头,语气微妙:“很酷。”
确实很酷,蜜皮红毛的寸头猛男,再加上天生自带的海洋沙滩般的热带气质,完全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缪的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缝,猛男秒变害羞壮狗。
第四次,阿舍尔扫过长桌,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迦勒在动。
“——谁都不许动!”阿舍尔快速开口。
嘴巴张开半截的迦勒僵在座位上,开放式厨房里的三个虫族顿了顿,看似漫不经心地掌控厨具,实则一个个竖着耳朵捕捉餐桌上的动静。
阿舍尔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怎么?刚刚是故意不想我开口?”
桌子上静悄悄一片,但每一个感知到虫母视线的雄性虫族,均心虚地低下脑袋,像是在逃避什么。
不过他们也确实在逃避,当妈妈恢复的那一刻,虫群们比谁都清楚,那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是要落下来的。
——毕竟到现在,妈妈从未正面回应过他的去留。
在沉默里,阿舍尔继续道:“是怕我说出你们不想听的那一个答案?”
迦勒动了动嘴巴,小声嘀咕,“那要是我们不想听的,您会不说呢?”
阿舍尔挑眉,“你觉得呢?”
“……我不敢觉得。”
他们都怕空欢喜一场。
“其实妈妈早就有选择了,对吗?”坐在一侧的旦尔塔开口。
说这话的时候,祂正直勾勾地望着阿舍尔,猩红色的眼瞳里倒映着虫母的身影,一如过去的每一次对视,祂都会把妈妈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是的。”
阿舍尔点头。
真正的决定他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哪一天做出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正如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习惯了虫群们的靠近。
一面是坚持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计划,代表着阿舍尔曾经作为人类的一切坚持和根本;一面是执着找他六百多年,已经令阿舍尔动容的虫群。
当二者相互碰撞的时候,阿舍尔发现自己贪心到想要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世间难得两全法,但阿舍尔忽然想试一试。
当完美虫母模拟器的解绑进度跳跃到50%的那一刻,当所有雄性虫族都竖起耳朵听的时候,坐在主位上的阿舍尔忽然开口道:
“你们还愿意再等我十年么——”
十年的承诺
十年。
对于星际时代的人类寿命长度来说, 十年并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
这是婴儿期到孩童期的过渡,是少年期到青年期的成长,是青年到壮年的跨越, 也是壮年行至老年的必经之路。
十年是阿舍尔漫长求学路里的一部分,也是他从前为自己定下的目标追求年限。
似乎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 在阿舍尔的母亲尚在人世时,他就习惯了规则与计划, 那时候贝利斯老宅里空寂到除了他和闭门不出的母亲, 就是沉默的仆从,一整个空落落的巨大宅邸里, 幼年期的阿舍尔甚至找不到说话的人。
没有同龄人, 没有陪伴者, 来自母亲的关心零星到他扳着手指都能数得清, 可又因为早熟,知道自己的诞生并非母亲所期待, 所以阿舍尔从未抱怨过什么, 只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去习惯并适应孤独。
孤独的时候可以做什么?
有些孩子是歇斯底里地哭喊,希望能得到父母长辈的关心;而有些孩子则是顺应孤独, 一行一行地列出能够打发孤独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去完成。
阿舍尔是后者。
那样的习惯是在幼年时养成的, 以至于后来的少年期、青年期, 他也始终如一奉行着。
所谓的“十年”不仅仅是阿舍尔·贝利斯从前的人生计划和目标,更是帮助他熬过孤独童年时的唯一光源。
……
此刻,半开放式的厨房里, 伽德伽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赫尔端着盘子的手僵硬在半空。
另一层的餐桌上同样安静, 每一个坐在位置上的雄性虫族都闭紧了嘴巴,目光灼灼地望着主位上的青年。
阿舍尔的神情很平静,但在平静之下,则是一颗探听起来跳动的频率并不是那么镇定的心脏。
那一刻,阿舍尔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一向清醒理智的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他思考时也有些费力,短暂的时间里甚至无法根据自己对虫群的了解而去猜测他们的答案。
同意?
还是不同意?
不同意后,会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交握放在小腹上的手指颤了颤,阿舍尔抬眸,扫过在座的虫群,轻声解释着自己的思路——
“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会继续待在伊利斯帝国,我有自己的目标和事业,在这一点上我无法让步、妥协。”
被限定于人类帝国内的药剂事业,之于阿舍尔,是他从前二十多年前还拥有人类灵魂时生存的前进方向、努力意义;虽然身处虫族也可以继续研究,但种族、背景上的不同却会造就天差地别。
雄性虫族的身体强度远超于药剂的作用,就像是主刀医生手底下的病患忽然从普通人类换成了超级赛亚人,操不操作得来另说,首先从研究深入角度可以得到的情绪价值已然大幅度降低,几乎和给机器人宣传止血带的结局差不多。
——可以,但没必要。
“妈妈,那十年之后呢?”乌云眼瞳发亮,像是一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碧色宝石。
阿舍尔偏头,看向金发碧眼的雄性虫族,“十年之后,我等你们来接我去虫族。”
歌利亚嘴唇嚅动,却没说出来什么。
更靠近虫母的旦尔塔则开口道:“妈妈……是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眼被阿舍尔细细品味在脑海里,有些奇妙也有些陌生,但当他把它们与自己放在一起的时候,阿舍尔发现他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
在十年以后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阿舍尔轻应一声,“好,那就等你们接我回家。”
悬空在虫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花,“接我回家”这四个字的份量比任何承诺都重,从六百多年就在等这一天的虫群们在餐桌前仅仅保持了几秒钟的镇定,便以乌云为起点,开启了一场出乎意料的狂欢——
能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
大抵目前是没有了。
上一秒还端坐在餐桌前的乌云猛然从座位上起来,他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闪电飓风,猛然上前掐着虫母的胳肢窝,就把人像是小孩子一样提了起来。
阿舍尔:????
体型差的妙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阿舍尔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再加上相对纤瘦的体型,本身是很显高挑的存在,尤其双腿长且笔直,几乎可以说腰下面全是腿。
但偏偏雄性虫族的身材比例一个比一个黄金,宽肩窄腰倒三角、蜂腰猿臂大长腿,再加上附着在骨骼上的肌肉,抱起阿舍尔比抱小孩儿还简单,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把虫母举高高过了头顶。
在阿舍尔愣神惊讶之际,他已经被乌云举着悬空,随后腹部埋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胡乱蹭。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迦勒也冲了上去,哪里还有之前的小心翼翼,完全就是个逮着机会以下犯上的小疯狗,一把抢过虫母紧紧抱在怀里,吸猫似的恨不得把妈妈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接我回家”四个字给每一个雄性虫族都打下了一针很有效的强心剂,原本患得患失的心脏落到了实处,于是某些强硬伪装、藏匿起来的可渴望,也在这一刻完全复燃。
从前大多数时间都冷着面孔,像是一尊漂亮玉雕的虫母此刻变成了虫群怀里的大型洋娃娃,会流转在每一个子嗣的拥抱里,被攥着手腕享有他们的痴迷。
或许是受氛围感染,也或许是在继续尝试接纳虫群与自己的关系,哪怕此刻阿舍尔并不太习惯,他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任由虫群们靠近的动作,难得纵容。
来自妈妈的纵容,更是将虫群们的兴奋挑起到一个高峰。
雄性虫族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得寸进尺的动物,就像是犬类一般——
他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家里谁是做主的,前期会小心翼翼夹着尾巴摸索规则和尺度,一旦当他们发现你的心软和宠溺时,原本乖巧驯服的家伙们会立马暴露出自己的另一面,摇着尾巴得寸进尺,甚至会在你恼怒的时候亲亲热热地舔舔你的嘴巴。
于是,那些得寸进尺的行为便更加自然大胆了。
……
这一顿饭,阿舍尔吃了一场“百家饭”。
兴奋的虫群难以抑制,谁都想抱着妈妈蹭,或者是喂饭,或者是喂水,再或者是给妈妈擦嘴巴。
最开始显露出来的丁点儿纵容变成了阿舍尔节节败退的导火索,冷着脸的虫母失去了那一点儿的威严,便彻底成了被虫群子嗣们以下犯上的漂亮母亲。
卖乖装可怜,这些都是虫群们与虫母相处之间的拿手好戏,等阿舍尔终于脱离被雄性虫族们环绕而导致的“男上加男”的境地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行了——”
阿舍尔声调略微拉长,把自己的衣角从伽玛蜷缩的手指间救了出来。
他后退一步,坐在沙发上,被抱来抱去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拖鞋的脚被一层薄薄的白袜包裹,有些不自在地踩在沙发上。
在彻底远离了虫群的包围后,阿舍尔抿唇,拍了拍略烫的脸颊,“不许再抱我了。”
比起寻常礼节性的拥抱,虫群们的拥抱却更加热烈,像是一团火或者一条饥饿的森蚺,有种勾缠的劲儿,明明还有两层衣服做阻隔,却莫名给阿舍尔一种难言的面红耳赤。
像是原始时代的生命,赤/身裸/体、肢体交缠,浓烈的渴望从皮肤溢出,一股一股的渴望几乎燃烧过生命力。
……怪得厉害。
此刻,嘴里说着拒绝的话,漂亮的虫母面孔上则是生理性弥漫的薄红,拥抱传递之间的热度浮在他精致的面颊上,再加上清透的眼瞳,这种拒绝反而有种欲拒还迎的引诱感。
虫群中不知道是谁悄悄咽了咽唾沫,似乎在克制他们一见到妈妈就会发/情的丑态。
“妈妈,那这十年里呢?”捡起拖鞋,半跪在地轻轻握住虫母脚踝的歌利亚忽然发问。
“什么?”
阿舍尔没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
蹭皱的袜边被冷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捋平,歌利亚的指腹蹭过虫母的足背,一边为其套上拖鞋,一边自下而上地仰头询问——
“这十年间,妈妈身边总是要有保护者的。”
哈提立马道:“我们肯定一直陪着妈妈,还用你们特意保护?”
歌利亚意味不明道:“你们还不够强。”
斯库尔:“你——”
……只是保护吗?
阿舍尔眼底闪过一抹情绪,在另一只脚被歌利亚握起来,准备往拖鞋里套的时候,他忽然向前踩住了对方的膝盖。
一向冷淡的始初虫种缓慢动了动喉结,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却猛地收缩,变成了针尖大小。
“真的只是保护吗?”
阿舍尔慢条斯理地询问。
歌利亚拢在青年另一只脚踝上的手指倏地收紧,却又很控制着力道,一如他本身一般冷静克制,哪怕心绪再怎么浮动,也只是虚虚拢着,不曾叫虫母感受到半分难耐。
垂眸时如冷漠神祇的始初虫种轻声道:“也想陪着妈妈。”
说是“陪”,实则是歌利亚一点点向前的试探,在虫母开口许下十年的约定后,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再贪心一点、再靠妈妈近一点。
阿舍尔莞尔:“不是怕我偷跑?”
隐秘的担忧被扯开了以“保护”为借口的薄纱,歌利亚没说话,倒是缪先忍不住了,“妈妈……”
拉长的语调,听着像是猛男撒娇。
缪有些吞吐道:“您不会真的还想抛下我们吧?”
听到虫母这话的伽玛瞳孔地震,随即委委屈屈,“我们很听话的,妈妈不能骗虫。”
“我可没那么闲。”
阿舍尔收回脚,自己踩进了另一个拖鞋里,随后拍了拍歌利亚,轻声道:“你们排个表吧,到时候自己把时间岔开,有空的就过来给我当实验室助理,给我打工、工资我发;没空的就忙自己的事情,随时可以联系。”
旦尔塔眸光微闪,“妈妈,可以申请长期工身份吗?”
“我不要工资!”乌云一个激灵,立马道:“妈妈我不要工资的!我、我可以倒贴钱去上班!我给您打白工,当免费劳动力!”
反应过来的迦勒道:“我也免费,干什么都行!”
阿舍尔无奈,“不需要这样。”
“可是……”
“没有可是。”在这件事情上,阿舍尔说一不二,他有自己的坚持,“不需要长期,也不需要你们倒贴,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你们有时间都可以来找我,但是平常需要忙碌的时候也不用硬来。”
这一刻,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神色沉静,漂亮精致得像是瓷娃娃似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温和的暖意,“……创始者号上还有小型飞行器吗?”
歌利亚瞳孔微颤,“有的。”
“那就帮我准备一下吧,明天我会先去一趟二等星。”
“……这么快吗?”
“收拾一下,搬个家。”顿了顿,阿舍尔嘴角弯起一截弧度,“毕竟二等星上的那座别墅,可不够你们住。”
这一次并非阿舍尔深思熟虑,而是少有的,仅仅跟着感觉走而做出的决定。
当初从贝利斯家族拿回了属于母亲的遗产,当时阿舍尔并不曾升起什么去细看的心思,可时至今日,当他顺应直觉想要虫群们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阿舍尔忽然想到了那颗星球。
对比大多数贵族名下的星球,母亲留下的星球更加偏僻,位于伊利斯帝国星域范围内最边远的地带,哪怕星际交通便利,但在那一片被尘埃环绕的星域范围里,也难有星舰路过。
偏远,隐蔽,靠近帝国边境。
完全满足了阿舍尔最初的设想。
——是一个很适合他在这十年里长久居住的地方。
……
虫母发话后,哪怕再不情愿,虫群们也依旧开始动作。
庞大巍峨的创始者号依旧慢吞吞地向着始初之地的方向前进,另一艘小型飞行器则从战舰一侧的舱门通道里飞出,朝向相反方向走去。
这一回,以芬里尔为首的白发子嗣们并不曾跟上他们的妈妈。
作为诞生没多久就随着虫母离开虫族社会的年轻子嗣们,阿舍尔考虑到虫族与人类世界的差异,便拒绝了白发子嗣们想要陪同的心思,只让他们先跟着大部队回虫族适应一下。
毕竟未来透支给人类世界的时间只有十年,往后更长久的日子都会在虫族度过,阿舍尔也更希望从前陪伴着自己的白发子嗣们能和其他虫群们相处愉快。
于是飞向人类帝国的小型飞行器里,只坐着阿舍尔、迦勒、伽玛和缪,三个被妈妈选中的幸运儿一路上嘴角翘到难以压下去,几乎是睡觉都能笑醒的程度。
在小型飞行器全速前进后,从二等星开始搬家的事情就像是被按下了二倍速的按钮。
原本二等星球郊区的别墅被转手出去,有用的、需要带走的材料、家具被迦勒大手笔地租下一艘搬家专用星舰,庞大的物件被雄性虫族们单臂扛起,原本艰难的搬家变得比1+1还简单,直接一趟拉到了阿舍尔准备定居的另一颗星球上。
——朱赫忒星球。
这份来源于母亲遗产内的小型星球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朱赫忒,在星际古语里,“朱赫忒”则意为美好又梦幻的世界,这名字对于迦勒、伽玛和缪来说,简直就说到了心坎上!
快要被梦幻泡泡迷晕的三个雄性虫族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兴奋,当搬家用的星舰停靠好后,便一个个自告奋勇,挽起袖森*晚*整*理子、卷起裤腿,开启定居前的打扫工作。
朱赫忒在一众星球分类里算是小型星球,但直到阿舍尔踩透过玻璃看到这份来自母亲的礼物时,才知道这颗星球到底有多迷你。
是站在旷野之上,可以在天空尽头看到星球弯曲曲面的情况。
于是在半截蔚蓝的天空边缘,便是晕染出深色的宇宙银河,整个世界有种奇妙又梦幻的诡异结合感,一半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另一半则是璀璨深远的星空。
唯一的别墅坐落在花海与星河之间,在雄性虫族们忙碌着打扫卫生时,短暂转过周边的阿舍尔半蹲在花丛中,抬手捻起一撮泥土。
他好像知道贝利斯先生当初为什么要藏下这颗星球的存在了。
阿舍尔眉头微动,铅灰色的眼闪过一抹惊讶,像是要去确定什么一般,他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彻底绕开别墅前的花海,在另一片幽绿的种植地里,看到了大片大片,可作为稀有药剂材料的植株。
——是他从前只在威尔斯家族名下的药剂材料种植星球上才见过的品种。
因为当初遗产的转手,原本照顾在朱赫忒星球上的种植机器人被清理了个干净,空白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系统性浇灌、施肥的植株不曾枯萎,只是在天生地养下略微耷拉着脑袋,却依旧□□在特殊的土壤之间。
这是完全在阿舍尔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曾想过这颗星球上可能藏有稀有矿物质、昂贵的宝石矿,亦或是别的什么,却万万没有往药剂材料上想。
比天降横财还令人意外的快乐。
正当阿舍尔思索之间,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呼唤声,才扭头转身的时间,灰头土脸的迦勒就猛然从别墅里冲出来,像是叼着飞盘给主人炫耀的大型犬。
“妈妈!”
“怎么了?”星球上荡起小风,阿舍尔询问迦勒的来意。
迦勒:“别墅有三层,妈妈想住哪个房间?”
“采光好一点的吧。”
“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唔……”
正当阿舍尔沉思之间,伽玛和缪也大老远地跑过来,前者红着耳朵询问虫母的实验室可不可以安排在地下一层,后者则觍着脸好奇哪一间房是留给他们的。
“都可以。”阿舍尔抬眼望向远处的别墅,“你们可以自己选,不用过问我,只要选好了告诉我一声。”
顿了顿,阿舍尔轻微拧眉,“不过房间可能不够住……”
“没事妈妈,到时候我们可以挤一挤!”
实在不行,让住不下的家伙自己去花海里搭帐篷!
除虫母外,其他未来可能会在这里暂住的雄性虫族从来不在同类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的主旨是让妈妈住得舒服、住得舒心,至于别的虫族……随便哪儿不能躺?反正天生皮糙肉厚,就是屋顶也睡得了!
迦勒他们的动手能力很强,六百多年锻炼出来的虫群们不仅仅武力惊人,在家务上也尽是拿手活儿,等阿舍尔大概了解完周围环境时,别墅里的房间都已经被收拾了出来。
在朱赫忒星球上的第一个晚上,陪伴在阿舍尔身边的是迦勒、伽玛和缪。
安静的夜里,已经洗漱完毕,上床准备休息的阿舍尔才躺下每两秒,就听到了窸窣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会是谁?
带着好奇和疑惑,阿舍尔扬声道:“进来吧。”
咔。
门把手被拧开,随即一个毛茸茸的粉红色脑袋挤进来半截。
“伽玛?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
粉色头发的雄性虫族站在门口,明明是个大高个儿,却在虫母面前低着脑袋,小声道:“今晚我可以和妈妈一起睡觉吗?”
一向害羞的小象鹰蛾直球起来,就是阿舍尔都有些惊讶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没有得到回答的伽玛有些失望,“不可以吗妈妈?我只是想睡在妈妈房间的地毯上。”
“……倒也不是。”阿舍尔顿了顿,他神情略微微妙,“我这儿没有多余的枕头和被子,你自己抱过来吧。”
如果是地毯……他竟然感觉好接受很多。
“好的妈妈!”
瞬间眼睛晶亮的伽玛立马转身去抱自己的枕头被子,只是两分钟后,再探进来的脑袋里,却多了一红一绿。
迦勒和缪也挤了过来,而被夹在中间的粉色脑袋则苦着脸。
阿舍尔:。
……难不成是吃独食被发现?
阿舍尔:“你们两个怎么也过来了?”
缪是个看似野性的帅哥不假,但有时候笑起来却又有种憨厚,“妈妈,那个,您看这地毯是不挺大的?”
说着,迦勒立马点头,“我也觉得挺大的,能睡下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此刻的迦勒还不知道这话在未来某一天,真给一语成谶了,三层别墅里的房间并不少,可过来陪虫母的虫群则一个个都挤在了这屋的地毯上,真还就睡了十个八个,拥挤到半夜阿舍尔起来想去卫生间,都无处落脚的地步。
而此刻,尚未料到未来发生什么的三个雄性虫族脑袋聚在一起,眼巴巴盯着虫母,完全就是一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架势——
“所以妈妈,我们可以和您一起睡觉吗?”
先让妈妈习惯他们睡地毯,这样等时间久了,距离以后他们睡上妈妈的床,岂不是也不远了?
你不听话
朱赫忒星球, 深夜——
柔软床铺上的阿舍尔早在近日的连轴转里忙得满身疲惫,虫母孱弱的身体导致他易累易疲惫的特点,几乎是在等着三个子嗣们躺在地毯上没多久, 阿舍尔便已经搂着被子,陷入了沉甸甸的梦境。
但另外三个被虫母身上甜香包围着的雄性虫族, 就没那么好入睡了。
仰躺在地毯上的迦勒深深吸了口气,他有些耐不住地无声翻身, 撑着眼皮看向床头, 然后拿出联络器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半分钟后,仅有虫群们的群聊里, 在凌晨两点, 由迦勒发出一张照片:
画面里的光线很昏暗, 隐约能看到床铺被褥的分界线,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面上,哪怕只有半截朦胧的影子, 也足以令虫群们遐想连篇。
迦勒欠欠地打字——
【迦勒】:和妈妈睡觉的一天[爱心][爱心]。
【乌云】:?我警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拳头]。
【塞克拉】:睡地毯算什么?有本事你睡床上去!你要真能睡上床, 我服你!
【伽德】:@迦勒,群记得调整成静音,别打扰到妈妈休息了。
【阿尔法】:可恶, 没赶上这次见妈妈的机会!
【贝塔】:可恶,没赶上这次见妈妈的机会!
【西格玛】:可恶, 没赶上这次见妈妈的机会!
……
【歌利亚】:照顾好妈妈, @迦勒,@缪,@伽玛。
【缪】:放心。
【伽玛】:收到!
【旦尔塔】:那颗星球安全程度如何?用不用再做其他准备?
一说起正事, 群里的气氛立马转变,缪和伽玛细细汇报了他们在别墅周围巡视检查的结果, 而迦勒则简单说明了一下这颗星球的环境情况。
虫母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哪怕抛开体质问题,阿舍尔的精神力足够他在人类世界过得如鱼得水,但虫群们依旧会担忧和虫母有关的方方面面——从衣食住行到安全隐患。
在阿舍尔以为迦勒他们只是打扫卫生、收拾家具的时候,实则三个雄性虫族已经把别墅附近排查了一遍,有几棵树、几窝松鼠、几个鸟巢他们知道得清清楚楚,生怕这里存在任何意外。
小半个晚上,虫群用联络器群聊细数安排好了朱赫忒星球上的警戒工作,一直到后半夜,为妈妈的安全添砖加瓦的雄性虫族们才意犹未尽地闭上眼睛,准备享受只剩下两小时天就该亮了的晚间休息。
……
与此同时,广袤无垠的宇宙深空中,在离开虫母后,创始者号全速前进,原本慢吞吞地需要走半个月的路程被压缩成两,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目的地。
在朱赫忒星球的地平线上逐渐升起光源时,犹如庞然大物的创始者号则缓缓降落在始初之地宽敞的停靠点前。
早就得知虫群们今日会回来的库亚等候在不远处。
战舰降落的热风吹起了包裹在身上的白色斗篷,一如六百多年前打扮的库亚几乎毫无变化,五官、容貌均被大片白布包裹在底下,唯一的不同大抵是终于露出了那双浅色的眼瞳。
温和平静,像是一方看不到尽头的深空苍穹,似乎藏着很多秘密,却又淡得难以被捕捉。
虫母穿越虫洞导致的时间差,并不曾在这群雄性虫族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时光痕迹,但六百多年的时间,足以让库亚的心性发生脱胎换骨的改变。
战舰彻底停靠,特殊金属的舱门缓缓打开,当远行归来的虫群们走下来时,库亚弯了弯眼睛,“看来这一次出行还是很顺利的。”
“确实很不错,”塞克拉上前给了自己兄弟一个拥抱,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开口道:“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知道的。”
早在虫母开口提出“十年承诺”的时候,当天虫群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狂欢响彻整个虫群,对比六百多年的等待和寻找,这十年根本就不算什么。
虫族向来是行动上的巨人,陪伴虫母的时间安排表当即就被伽德、伽斓合作加班一夜敲了出来,为了符合妈妈“有时间过来看我、没时间就去忙自己工作”的要求,两兄弟尽可能做到公平公正,把现阶段的虫族高层都安排了个遍。
——虽然会嫉妒,但他们谁都清楚,妈妈不会单独属于谁,妈妈是整个虫群的虫母,早在能彻底留住妈妈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这个事实。
只是当时间安排表都发在各个虫族高层的联络器后,刚刚与虫群们汇合,正和旦尔塔、歌利亚汇总近日始初之地上情况的库亚,看着联络器愣了一下。
“……怎么,还有我?”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库亚那双如水色般的眼瞳里充满了茫然。
正和弟弟说些什么的伽德偏头,看向库亚,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可……”
库亚认为自己是赎罪者。
所有的虫族都有靠近虫母的权利,但库亚认为自己没有,他当初是王虫的帮凶,也曾令虫母在始初之地陷入过危难,哪怕后来虫母没有怪罪过他什么,但库亚却没办法放过自己。
比起大多数虫族,他似乎活得更加敏感。
塞克拉:“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时间表发给妈妈看看,妈妈要是觉得没问题,你就顺着安排走就行。”
……是啊,虫母一定会把自己划掉的。
库亚松了口气,他忽略胸口那股憋闷又抽搐的感觉,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
虫族——芬得拉帝国的星域范围很大——以始初之地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延伸,包揽一整个星系。
在六百多年前,原始又落后的虫族只偏居一隅,始初之地就是他们全部的活动范围,可后来当阿舍尔出现,驱散了那层笼罩着失落科技的迷雾后,虫群们一步步向前,把脚步放在了陆地之外。
从始初之地的底层开始到天空之城,再乘坐不同等级的战舰向外开拓,无人居住的荒野星球变成了他们发展、建设的基底,六百多年的时间和虫神赋予他们超前的科技,足以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只属于虫族的帝国。
比起其他同为和平联盟的种族,虫族内部的虫群数量并不算多,但却胜在生命体寿命的长久和强大。
不论是人类、鱼人还是冰人,在他们的族群国度内部,必然存在政府、贵族以及普通民众的分类,但在虫族却是不存在的。
虫族全民皆兵。
这不是夸张说法,而是虫群在这六百多年里发展的趋势。
以旦尔塔、歌利亚他们为首的虫族高层久居高位,实力强大,是最早一批曾亲身陪伴过虫母的元老级存在,对下实行分散管理,是虫族金字塔模式下的顶尖部分。
中高层虫族活跃在各个星球,30%是星球首席,其他70%则为其他各个高军衔的存在,均由上级虫族直接管理,构成了金字塔的中上位置。
中低层虫族则分布于各个星球上的部队,数量庞大,包含全部较低军衔的虫族,主要包揽了金字塔的中下部分。
至于底层虫族则更加分散。
当初在虫族跨越离开始初之地后,原本仅限制在始初之地的繁殖虫瘿也被破开了枷锁,世界降于虫族的惩罚彻底被消除,这才让虫群们的痕迹能够出现在被他们踏足过的、属于虫族星域的各个星球。
——如同神迹。
虫族的繁衍,特殊到区别当今和平联盟内的各个种族。
散落在野外的虫瘿孕育着构成虫族金字塔的基底,日渐强大的虫群野蛮生长,会在合适的年龄走出所谓的“贫民窟”,进入军队,成为为虫母而战的千万分之一。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虫母。
阿舍尔的存在是信仰、是核心,是力量之源,也是全部雄性虫族坚持的希望,这些近乎狂热的痴迷和追随下,造就了虫群们终其一生都在追逐虫母的现实。
他们甘之如饴。
也都奋力地,试图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碰触虫母的脚尖。
……
十年计划开启的最初,不论是阿舍尔还是虫群,都需要磨合。
位于人类帝国星域边缘的朱赫忒星球变成了虫母与子嗣们“相会”的秘密基地,设备齐全、道具应有尽有的实验室在半个月内彻底建成于别墅底层,而原本用于稀有药剂材料的植株也在新一批园林机器人的照顾下,再一次重获生机。
和药剂师协会联系后彻底确定研究方向的阿舍尔,很快就进入了正式的工作模式,对于伽德发来的“排班表”,他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把一切都交给虫群们自己安排,静待他们的到来。
位于花海的三层别墅很大,卧室算下来超过二十个,但比起单独的床铺和私人空间,每一个轮到来陪伴阿舍尔的雄性虫族都会更喜欢妈妈的房间。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占据阿舍尔房间三分之一的地毯被换成了二分之一的,但没过多久,又被换成了铺满整个房间的。
地毯的面积在扩大,而阿舍尔的私人空间里,也在一点点多着属于虫群们的痕迹——
浅色系的床上摆着一个伽德亲手勾的花朵抱枕,桌面上则是一对伽斓织的杯垫;书柜上一排七个陶瓷小狗,是赫尔亲手捏的;墙上的照片则是每一个雄性虫族共同努力的结果。
照片墙的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时候正好轮到了乌云来陪伴虫母,登堂入室准备睡妈妈房间地毯的乌云一进门,就看到了房间内属于其他同类的痕迹。
在虫母面前,再成熟的虫族,都会变成争强好胜、争风吃醋的幼稚鬼。
当时的乌云偷偷在心里评价了一番伽德、伽斓的作品,心道颜色不好、线条不好、搭配不好、哪哪都不好,可等轮到了他自己,乌云却一时犯了难。
那自己应该在妈妈的房间里留下个什么呢?
别的虫有的,他也要有!
思维活跃的乌云干脆在阿舍尔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张自己和妈妈的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在花海,容貌精致到有些超过的虫母身形纤细,被呲着一口大白牙的乌云抱着坐在肩头,捕捉的镜头轻微晃动,但却很好地同时留下了属于虫母和其子嗣的动态感。
后来,这张照片在阿舍尔的默许下,被乌云挂在了妈妈卧室墙壁的最中央。
但显然,这不是结束,而是勾起虫群们大胆试探的开始——
第二个被挂上去的是伽玛和阿舍尔的合照,平常一看到虫母就害羞的小象鹰蛾,在最近化身为执行力超强的行动派,拍了一张陪妈妈一起做实验室的日常照。
于是后来上墙的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照片……一个个都包含着虫群们的小心思,或是与虫母的亲昵,或是陪伴妈妈的日常。
总之一面空白的,本来阿舍尔打算做资料整理的墙面,在他半个月对虫群们的纵容下,已经被贴了三分之一的照片,甚至他很清楚,这面照片墙还会有继续扩大的架势。
毕竟,阿舍尔已经好几次看到迦勒在偷偷摸摸测量着长款,似乎准备搞一个大的。
阿舍尔:。
……进了房间感觉像是进了他自己的照片艺术馆,还是和各路俊男搭配的成果。
关于照片墙的存在,阿舍尔并没有制止,只是任由每一个有想法的子嗣自由发挥,比起约束虫群们的行为,现在阿舍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每天结束实验室的工作,都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一点小小的变化。
——那是一种从前他不曾体验过的期待感。
……
深夜,朱赫忒星球的天空与宇宙接壤,群星闪烁,宛若一条银河横陈在整个世界的上方,静谧又瑰丽。
别墅底层的实验室内,冷白的灯光依旧亮着,丝毫不见熄灭的意思,戴着白色胶皮手套的青年拧眉站在实验台前,神色沉静,那双铅灰色的眼瞳被挡在了透明色的镜片之后,藏起了几分凌厉的光。
药剂实验对于阿舍尔来说是家常便饭,继A-80药剂后,阿舍尔的研究方向和从前差得不算太多,但在细节上却又得磨,整个尝试的过程里,难的不是其中的操作,而是各个材料的搭配,以及微妙的份量变化。
这样的工作充满了挑战,而近期阿舍尔正好整理出一份新的数据理论,正待实践阶段,已经连着在实验室里昼夜颠倒了快两天。
而这两天,在那份时间安排表上的陪伴者正好轮到了旦尔塔。
忙碌沉浸在工作里的虫母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关注自己身边的陪伴者,只除了第一天旦尔塔到来之际的招呼,阿舍尔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
吃饭、睡觉、数据记录……
忙起来的阿舍尔似乎是把自己当作机器人在使用,不知疲累,甚至中途好几次,如果不是旦尔塔敲门送饭,他会彻彻底底忘记哪怕是机器人,也是需要充电充能的。
这些忙碌被旦尔塔看在眼里,祂只沉默地陪在虫母身侧,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瞳时时刻刻描摹着阿舍尔的身影轮廓,直到偶尔几个空隙里被虫母察觉,他们彼此的视线会短暂地对视,随后阿舍尔会移开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旦尔塔则像是被勾走了魂一般,一眨不眨。
认真的妈妈是很有魅力的。
这一点旦尔塔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
祂欣赏虫母在实验室中忙碌的身影,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的眸子像是开始沸腾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甚至直至这束目光滚烫到被阿舍尔本人所察觉。
将手里结束最后一个反应的试剂盖好,放入小冰柜里,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实验台的台面,随即阿舍尔转身,身体向后,臀部半压在桌面上,套着手套的手指抓着桌沿,神情略有倦怠。
“您忙完了?”旦尔塔询问。
“嗯。”
阿舍尔应答时候的嗓音略微沙哑,是忙碌期长时间不说话造成的。
他微微屈腿,歪头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始初虫种。
深红色的长卷发,蜜色的皮肤,一双猩红又满是兽性的竖瞳。
身高腿长,肌肉结实,哪怕只穿着最寻常的休闲装,也足以见得那副藏在布料下身材的优越。
是天生的模特体。
感知着来自虫母目光的扫视,旦尔塔只觉得自己凡被注视的部位都开始一寸一寸地发烫,似乎要开始烧灼起来了。
旦尔塔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当距离拉近后,祂和阿舍尔之间的身高差便显现了出来,以至于这一刻阿舍尔必须要抬头仰视对方。
“妈妈,”旦尔塔伸手,轻轻整理着虫母的衣领,“……想放松一下吗?”
“唔,放松什么?”
结束实验的阿舍尔觉得身体很累,但大脑神经却格外兴奋,正跳动着,似乎在渴求着某些刺激。
旦尔塔一本正经道:“情/欲纾解可以适当缓解疲劳。”
阿舍尔抿唇沉思。
完美虫母模拟器的解绑进度,于他居住在朱赫忒星球的第二天就达到了满值,当模拟器从阿舍尔身上彻底脱离时,属于虫母的一切与他的身体似乎又有了另一层的深入接触。
那种感觉阿舍尔无法描绘,甚至不同于灵魂同化的完成。
先前虫母体质带来的各种无规律的敏感反应,似乎也伴随着模拟器的离去而淡化,逐步变成了最贴合他身体的本能。
可控的欲望让阿舍尔更加自如,也更加习惯属于虫母的一切。
此刻,旦尔塔的提议让阿舍尔身体内乖顺的生理反应,隐约被勾出了细微的苗头。
距离上一次他和旦尔塔做,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自离开创始者号暂居朱赫忒星球开始,阿舍尔就过上了完全禁欲的生活,从前还会在夜深人静里用一用小玩具,只是近来每晚都有雄性虫族睡在他床边的地毯上,就是偶尔再意动,阿舍尔也没有当着子嗣们的面自/慰的爱好。
——更何况虫族的五感惊人,那个脸他可丢不起!
于是在主动被动之下,阿舍尔陷入了彻底的禁欲生活,后来又忙碌于实验内容,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自然也想不起这些事情。
但是眼下……
阿舍尔顿了顿,他的脑子想,可身体又觉得累。
倚靠在实验台上的青年眉头轻微蹙起,低声道:“……可是我有点累。”
是“有点累”,而不是“很累”。
几个字眼上的差异让旦尔塔感知到了什么,祂又靠近一步,忽然半抱起阿舍尔,将人放着坐在了实验台上。
随即,旦尔塔蹲了下来。
高大如野兽一般的始初虫种矮下身体的时候,像是臣服的大型犬,藏在衣领下的项圈正好露出半截,象征着祂在阿舍尔面前的身份。
是妈妈的子嗣,也是主人的小狗。
阿舍尔模糊猜到了什么,但是他还是问出了口,“你要做什么?”
“让妈妈舒服。”
并拢的长腿被柔和小心的力道打开,此刻的始初虫种温驯又听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阿舍尔的眼睛,随后一寸一寸纳入深处。
明明是蹲在主人身下、承受主人欲/望的大型犬,可偏偏那双猩红色的竖瞳里,却充满了反身将主人占有、入侵的侵略性。
……
实验室是严肃、整洁、安静的。
但偶尔,也会变成暧昧、迷乱、窸窣的。
……
有些皱巴的白色外衣落在了一侧的休息椅上,在阿舍尔开口准备说什么的上一秒,旦尔塔喉结滚动,迎着虫母的目光轻轻舔了对方一下。
于是才从阿舍尔嘴里掉出来的“吐掉”二字,就变得有些迟了。
他踢了踢旦尔塔的小腿,晕红着脸颊轻声道:“你不听话。”
不是训诫,而是在舒服后,带有一点点柔软意味,像是撒娇一般的语气。
旦尔塔起身小心整理着虫母的衣服,面色稳重却说着最下流的话,“妈妈的□□的很甜。”
“……闭嘴,不许说话了。”
“那妈妈,要回房间休息吗?”
“嗯,我累了。”阿舍尔眯了眯眼睛,又用脚尖踢了踢旦尔塔的小腿,“抱我过去,没力气。”
“好的,妈妈。”
旦尔塔喜欢虫母倚靠在祂怀里的各种样子。
单薄的身体被强壮有力的手臂包裹,感知着另一具身体上的温度,在即将走近卧室的那一刻,旦尔塔忽然停住了脚步。
阿舍尔偏头看祂。
“妈妈。”
旦尔塔的声音有些哑,“——小狗今天可以上床吗?”
筑巢期
“——小狗今天可以上床吗?”
房间内的光线很昏暗, 晚间的时候,阿舍尔并不习惯开天花板上的大灯,便总只开床头边的小壁灯。
暖黄色的光晕自几颗做了造型的灯珠上散放光芒, 很柔和,正好能落地几分, 将阿舍尔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条藏于深处的鱼尾。
漂亮又脆弱的人鱼离开了水, 无法走路, 便只能依附于拥抱着他的勇者身上。
强壮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袖,担在青年的腿弯之间, 姿势掌控力十足, 可询问时的姿态却藏着些小心和试探。
阿舍尔抬手拍了拍旦尔塔的胸膛, 纾解后的身体懒洋洋地, 没有丁点儿想要动弹的意思,只侧着脑袋靠在始初虫种的身上, 语调倦怠轻缓, 带有几分轻薄的沙哑感质感。
阿舍尔明知故问:“只是上床吗?”
出于某些古怪的心思,面对驯服到主动仰头戴上项圈的旦尔塔,阿舍尔总会被激发出一些微妙的逗弄感, 谈不上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比起他平常的性格行为, 会多上那么几分恶劣。
虫母的反问让旦尔塔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那颗曾掰下一块的脏器猩红又滚烫,在面对阿舍尔时总难受控制地陷入躁动。
阿舍尔享受着支撑起身体的拥抱,他悬空着小腿踢下了勾在脚尖上的拖鞋, 提醒道:“还抱着我做什么?我要去洗……算了,还是泡澡吧。”
“好。”
阿舍尔对清洁的追求表现在个别方面, 比如从实验室回来一定要先洗澡,再上床。
因为泡澡的要求是临时提出的,洁白的大浴缸里空荡荡一片,旦尔塔把虫母先放在了洗漱台上,这才弯腰,一边试温度一边放水。
当他低头忙碌的时候,坐在另一侧的阿舍尔则是在安静地欣赏这具身体。
很早之前,还在始初之地的时候,当猩红色、会流动的肉块主动拟态出人形时,阿舍尔所见的第一眼,便从始初虫种的五官、外貌、身材、特点上窥见了自己隐秘的喜好。
滚烫的,具有力量的,生命力蓬勃的。
那是一具可以给他密不透风的拥抱的身体。
“妈妈,水放好了。”
旦尔塔的声音打断了阿舍尔的沉思,他没有动,只是安静地坐在洗漱台上,铅灰色的眸光一闪一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主人把动作的权利交给了自己的小狗。
聪明的小狗很快就察觉到了主人的意思,祂擦了擦自己小臂上沾染的水痕,随后一步一步上前,如同虔诚的信徒向自己的神明叩拜一般,落在阿舍尔衣服纽扣上的手指甚至有些发颤。
从扣到喉结位置的衬衣领口,到腰腹间拉紧的抽绳。
身处实验室里的阿舍尔总是习惯严谨,于是穿戴衣装也相应配合。
白色的收腰衬衣,黑色软料西装长裤。
藏在外衣下的则是一条轻薄贴肤的吊带,颜色很透,细细的肩带从肩膀坠下,从前有衬衣的遮挡无法窥见半分,可当口子解开、衣领滑落至肩头时,所有的一切都再藏不住了。
吊带是阿舍尔离开创始者号前,歌利亚为他准备的。
相同设计款式的小吊带足足备了两个行李箱,均以白色、米白为主,布料轻薄贴肤,甚至穿戴在身上时还有些透,足以越过原有的布料颜色去窥见下一层的肌理颜色,甚至连一颗、两颗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初阿舍尔对这些小吊带敬谢不敏,瞧着像是情/趣内/衣一般,只要一贴着穿在身上,便有种挥之不去、欲拒还迎的涩/情感。
甚至他一低头,胸膛之间红的粉的瞧得一干二净,加之过于贴合皮肤的轻薄面料,源自虫母体质而导致的微妙起伏,也被显露得淋漓尽致。
会让他联想到被湿透了的纸巾包裹着的桃尖。
于是那时候面对歌利亚的好意,阿舍尔只是把这些小吊带放在了柜子的最深处,假装自己并不需要它们。
但显然,现实让阿舍尔发现,他还是需要的。
这具从前作为人类,还能称之为“正常”的身体感知系统,在改换了另一个种族后,几乎比他实验室里的试剂反应还敏感——尤其是那些就能显露虫母特征的部位——胸膛、肩胛、腰腹、髀罅……
原先被放在柜子深处的小吊带迫不得已被阿舍尔又拿了出来,森*晚*整*理被紧贴着皮肤穿戴,外层套着禁欲严肃的老式衬衣,似乎在掩盖他藏在表层之下的内里。
像是一颗荔枝,剥去外面的皮,便能露出水嫩多汁的果肉,引得人想靠过去吮上一口。
这一幕,堪称顶级。
旦尔塔原本落在纽扣上的手指一僵,下意识没控制住的力道,让祂生生把浅色的小纽扣从青年的衣领上扯了下来。
滋啦。
细微的动静在静谧的浴室里显得过于明显,阿舍尔垂眸,便见干了坏事有些心虚的小狗紧紧握着拳头,另一手虚虚拢着他的领口,似乎在遮掩什么。
“……扣子掉了。”裤子早就脱掉放在一边的阿舍尔用足尖踢了踢始初虫种的小腿。
一边的皮肤温凉冷白,另一边的皮肤滚烫如蜜。
旦尔塔的喉咙有些干涩,祂哑声道:“我给妈妈买件新的。”
有没有新衬衣阿舍尔都无所谓,不管是从前他自己生活,还是后来和虫群们一起,他的衣柜从来就没空过。
青年臀部微抬,拽出了被压在底下的衬衣衣摆。
光洁的大腿甫一触碰到冰凉的台面略微瑟缩,漂亮软/肉/缝隙浮现几缕薄薄的红,又被当事人毫不在意地夹在了阴影之下。
阿舍尔垂着眼眸,自顾自地褪下了衬衣,吊带,当他正准备赤脚踩在地上解开最后一层遮挡物泡到浴缸里时,另一只宽大的蜜色手掌忽然挡住了他的动作。
“干什么?”
“可以给我吗?”
“给你什么?”阿舍尔没反应过来旦尔塔在要什么。
“……妈妈的,衣服。”旦尔塔舔了舔牙尖,手指轻轻点了点缀在虫母胯部的轻薄布料,以及另一块堆在一起的衬衣、吊带,“这些,可以吗?”???
原本还有些朦胧困意的阿舍尔瞳孔微缩,连唇都因为惊讶而张开小半截。
“不行!”
都不用去太过深思,阿舍尔都能猜到这些衣服布料最终会裹在旦尔塔的哪里,或是被祂用去做什么。
比起直面着做更深入的事情,阿舍尔发现这种充满联想和猜测的隐秘,才更加叫人羞恼。
将脱下来的衬衣、裤子、吊带尽数塞到了等待清洁机器人清理的脏衣篓里,阿舍尔用膝盖搡开旦尔塔,快速抬脚踩入浴缸,直到身体被热水浸泡的上一秒,他才快速抽开挂在胯间的细带,将另一截轻薄的布料扔到了小筐里。
被拒绝的旦尔塔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摞在一起的衣物,随即转身半跪在浴缸前,“我帮妈妈洗澡……洗得好,能有奖励吗?”
阿舍尔莞尔,抬手拢着一捧水泼在了旦尔塔的身上。
衣服布料被热水浸湿,透出了大片蜜色的肌肤,阿舍尔伸手勾着那截束缚在始初虫种颈部的项圈,向下一拉,“想要什么奖励?”
“上妈妈的床。”
旦尔塔可没忘记祂今晚的目的。
阿舍尔松开项圈,靠在了浴缸之上,“好啊,看你表现。”
……
专注做事的旦尔塔总是很认真,毕竟小狗一门心思地想上主人的床,自然也要拿出相应的态度——祂必须要让自己的主人满意。
给主人洗澡并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甚至足以令小狗享受其中。
视觉、嗅觉、听觉、触觉,无一不是对子嗣最高的优待和奖赏。
但贪婪的旦尔塔想要的却远不止于此。
——心机小狗,上线了。
原本被泼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太舒服,于是另起心思的小狗便向祂的主人申请,看主人是否允许祂脱掉潮湿的外衣。
祂发出申请的时候很驯服,乖得厉害,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和杀伤力,轻而易举地就会让祂心软的主人放下戒备,软和了神经。
于是,对于小狗的某些小要求,主人并不曾不设防,很快就在被热水浸泡到朦胧的意识下,点头同意了。
但主人却忘记这只小狗有的是心机,有的是深层次的小算计。
脱衣服的小狗就像是脱去羊皮的狼,伪装融化,藏在内里的侵略性蓬勃而出,在主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浴缸内水花四溅,过于明显的体型差让大型犬把祂的主人圈抱在怀里,甚至以“这样洗澡更方便”为理由,打消了主人本就懒洋洋的反抗。
小狗的体温很烫,像是炎炎夏日、烈火灼烧。
原本还能剩下几分清晰神志的主人逐渐沉沦在温暖的怀抱里,困意席卷,先前纾解过的身体倦怠十足,不多时,他便在头皮上舒服的按摩下丢盔弃甲,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的一切都交给了小狗来掌控。
这是一个小狗等待着的好机会。
深红色覆盖着鳞甲的尾勾悄无声息地从一侧延伸出来,小心翼翼地圈住了主人的小腿,缓慢地向两侧拉开。
水汽氤氲,小狗总是知道怎么才能去取悦祂的主人。
……
朱赫忒星球夜晚的风有种很舒爽的清凉感,位于三层正亮着光源的卧室窗户半开,偶尔几缕调皮的风会奔涌进去,窸窸窣窣在屋内留下痕迹。
正当整个静谧昏暗的花海下只亮着那一盏灯时,模糊的人影晃动,随即一扇门被打开。
暖光朦胧,其下是一身漂亮的蜜色腱子肉。
曲起的手臂环抱着一截浸润水汽的冷白,修长的小腿自宽大的浴巾下滑落,露出染着一圈薄红压痕的脚踝。
脚的主人似乎已经沉入了最深处的梦想,这个几乎把他完全镶嵌在怀里的公主抱不曾唤醒其分毫,直至被抱着放在提前铺好的床上,才露出了那张安静又略显可怜的面孔。
清清冷冷的漂亮五官被浴室里的水汽欺负了一通,眼皮微肿,眼角发红。
赤条条的雪白手臂还缠在旦尔塔的肩膀上,被捏着手腕轻轻放在了被子里。
熟睡状态下的虫母很乖。
旦尔塔撑起手臂,细细用目光描摹着虫母的五官,祂抬手轻轻撩开散落在对方侧脸的碎发,粗糙的指腹却不受控制地揉了揉阿舍尔的眼角。
……妈妈,好漂亮。
哪怕是离开了浴室那种最能徒生暧昧的地方,旦尔塔依旧很难从刚才的体验里脱离——即使祂只是作为工具去取悦、伺候妈妈,可那对于祂来说,是极致的体验。
祂的感官、大脑都在为阿舍尔而发疯。
把虫母塞到被窝里后,旦尔塔折返到浴室,祂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其中的狼藉,四溅的水花,碰倒在角落的洗发水,或是掉落在潮湿地板上的毛巾。
等填充着虫母身体浅香的浴室被彻底收拾好后,旦尔塔脚步忽然一顿,视线略迟疑,慢吞吞地聚焦在地上的那个衣篓里。
衬衣,长裤,祂想要的并不是这两件。
贴肤的背心和小裤……
上面会沾染有妈妈身上的甜香,或许是胸口处的虫蜜,偶尔放出虫翼时蹭过的蜜/液,亦或是更加隐秘的蜜/露。
旦尔塔舔了舔嘴角,心底那蠢蠢欲动的冲动怎么都遏制不住,当祂第三次把目光落上去时,最终还是顺应了渴望。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狗只是很喜欢收集主人的东西而已。
这么一点小小的癖好,主人应该是不会生气的。
悄无声息地把“战利品”藏起来,恍若无事发生的旦尔塔关好门窗,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先前还独自侧睡的青年很快就感知到了脊背后侧传来的温度,温暖甚至是炙热,带有他非常熟悉并适应的信息素。
藏匿在虫母皮肉下的腹腔隐隐收缩,像是馋了嘴似的,驱使着青年转身,把自己深深埋入到那片向自己敞开的怀抱里。
之前在创始者号上曾无数次注入虫母腹腔的信息素,终于在往后的某一天里体现出了效果,理智沉睡的阿舍尔在这个时候,会被本能所控制,自发性地去贴近曾经在他腹腔中留有信息素痕迹的雄性虫族。
这是虫群们的心机。
不论时间的长远,哪怕眼下能上虫母床的雄性虫族只有旦尔塔,可谁能说得准以后呢?
创始者号上的那几个夜里,虫群们铆足了劲儿,把代表着自己的信息素包裹满阿舍尔的身体。
一寸一寸,从里到外,像是被各种调味剂腌透了一般,就是现在往细了深究,还能从虫母身上嗅闻到某一位雄性虫族的信息素味儿。
火焰,蔚海,日光,丛林……
旦尔塔吸了吸鼻子,把脑袋埋在虫母的颈间,比起那群家伙久久难以彻底被驱散、像是公狗占地盘似的味道,祂只沉沦于妈妈的甜香。
旦尔塔想,等下次有机会,祂要用自己的味道,填满妈妈的整个柔软的腹腔。
……
对于人类来说,筑巢期被称为人生的第四期,即离开父母的庇佑、保护,开始组建自己的家庭。
但对于虫族来说,则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层意思。
不论是虫母还是雄性虫族,当他们产生筑巢行为时,必然是特殊时期下身体对于伴侣信息素的过度依赖。
在此种行为下,当事者会非常、非常、非常渴望来自伴侣的气味安抚。
……
阿舍尔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陷入这样奇妙又古怪的境地,甚至最初他只以为自己可能有些小感冒,还催促着旦尔塔给他拿一下家用的小型治疗仪。
但事实表面,清晨第一缕日光砸在他眼皮上时带来的昏沉感,并非是感冒病毒导致,而是另一种独属于虫族的特殊表现。
比起平常更热的体温让阿舍尔的面颊有些发红,清冷冷的眼睛覆着一层朦胧的水膜,总有种柔软的,近似撒娇的情愫。
他无力靠在床头,抿唇盯着包裹在手腕上的治疗仪,神色莫名。
“妈妈,不是生病。”旦尔塔小心打开治疗仪上的绑带,在虫母的默许下摘去了机器。
正当祂侧身准备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时,原本安静靠坐的青年忽然伸手,紧紧拉住了旦尔塔的手腕。
“妈妈?”
旦尔塔转头,看向拉着自己不动的虫母,竖瞳中闪过疑惑。
阿舍尔鼻翼微动,他莫名感觉自己的嗅觉好像敏感了很多,“……信息素。”
“什么?”
“信息素,放出来。”
紧接着,不等旦尔塔动作,浑身热乎乎的青年忽然做出了一个零祂惊讶的举动——
似乎是等不及始初虫种,清早醒来就状态不大对劲的虫母忽然倾身向前,拉着旦尔塔的手腕微微高抬,下一秒就将鼻尖凑了上去。
像是火焰的味道,跳动着滚烫炽热的火星子,很暖,却一定不会烫到他。
阿舍尔有些异样地痴迷,便将鼻尖又靠近了几分,甚至探出舌尖,轻轻舔过。
——小猫舔舐羊奶一般。
旦尔塔呼吸一窒,原本释放信息素的动作中断。
断开了气息源头的虫母有些不开心,烧灼的温度令他又陷入晕晕乎乎的境地,便下意识追逐着气味的源头,张嘴露着牙尖咬了下去。
脉搏藏匿在旦尔塔的蜜色皮肤之下,流动的血液里,正是信息素第二蓬勃的地方,对于始初虫种来说并不敏感的皮肤,忽然在虫母滚烫的鼻息和牙尖的磋磨之下开始战栗颤抖,那股火星从迅速燎动,几个呼吸间就彻底引燃了一切。
……太超过了。
旦尔塔压抑着小腹的热度低喘一声,祂伸手捏住青年的腮帮子,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潮湿且饱含谴责的目光。
“妈妈,是想要我的信息素,对吗?”旦尔塔问道。
阿舍尔从喉咙里轻哼一声,算是应答。
他的理智在此刻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当本能偶尔大于理智的时候,阿舍尔会流露出一些平常没有的情态——
就着旦尔塔轻轻捏起腮帮子的动作,阿舍尔忽然舔了一下对方的虎口。
还是火焰的感觉,但似乎更加柔和。
……好喜欢。
想要好多、好多的信息素,好像让它们把自己包裹起来。
想贴在身上,想抱在怀里,想……吞下去。
喜欢、好喜欢……
皮肤上的信息素顺着舌苔味蕾传递,却无法满足虫母身体内叫嚣着的渴望,哪怕此刻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始初虫种滚烫又霸道的信息素,可阿舍尔依旧觉得不够。
流动的气息太多柔和且居无定所,它们可能上一秒滑蹭过他的眉心,也可能下一秒飞到他的腰腹,哪怕信息素的释放者有意控制,但到底无法形成紧贴肌肤、如同衣服一般的存在。
那一刻他甚至想让旦尔塔脱/光,就那么直接抱着自己。
但命令最终滑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
“把衣服脱下来。”
旦尔塔一顿,依言照搬。
裹挟着信息素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下来,又一件一件地转移到了阿舍尔的身上。
对比始初虫种拟态后高大健硕的体型,旦尔塔的衣服落在虫母身上,便显得格外宽大松垮,领口总会斜着落在青年圆润的肩头上,几乎难以被骨架担住。
但也是这样的尺码差距,穿着子嗣衣服的虫母,显得更加……娇了。
“妈妈您先……”
“裤子也要。”
阿舍尔仰头,打断了对方的话。
原本想说出来的话被始初虫种咽了回去,祂纵容着特殊时期妈妈的一些小需求,很快就把裤子也递了过去。
然后,旦尔塔眼睁睁地瞧着虫母抬脚踢开被子,把那条染着祂信息素的裤子拉扯着,垫在了臀下。
就那么,挨着布料上的褶皱,不着其他,直接坐了上去。
砰,砰,砰。
旦尔塔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死于这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祂哑声道:“妈妈,您应该是到筑巢期了。”
大抵是身体内由虫母基因开辟出来的柔软腹腔,藏匿、吸收了太多的信息素,再加上近来禁欲之后的骤然释放,或许还有几分实验室昼夜颠倒导致免疫力下降等种种原因,当前一晚欲/望得到满足后,某些潜藏在身体内部的变化因子则开始悄无声息地彰显存在感。
于是,虫母的筑巢期就这么被意外地给勾了出来,同时聚集了天时地利人和,使每一个在创始者号上用信息素安抚阿舍尔的雄性虫族,都变成了这一遭的“罪魁祸首”。
可旦尔塔很清楚,如果是虫群们勾出来的筑巢期,光有祂一个可不够……眼下妈妈给予的反馈,大抵只是开胃小菜。
伴随时间的推移,往后,筑巢期虫母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他对信息素的需求种类,也会越来越多。
……毕竟,曾在妈妈腹腔中留下痕迹的信息素所有者,可不止旦尔塔一个。
祂甚至还需要去联系那群家伙们过来一趟……
想想就生气。
再等等,等妈妈厌倦了祂的信息素再说。
旦尔塔:“这两天,实验室的事情先暂停,可以吗妈妈?”
暂时被衣服和信息素安抚的青年点点头,水润的瞳光略微涣散,只下意识追逐着旦尔塔的身形。
而后者光被看着,都觉得浑身发烫。
垂落在身后的尾勾蠢蠢欲动,旦尔塔把虫母肩头半截落下的领子向上提了提,“妈妈先坐一会儿,我去做早餐。”
“好。”
阿舍尔应了一声,但手指却勾住了始初虫种的尾勾。
“妈妈?”
旦尔塔竖瞳紧缩,以为是妈妈想要挽留自己,祂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等抱着虫母去厨房准备早餐的场景,谁知道——
阿舍尔抬脚,足尖蹭了蹭横在始初虫种人鱼线末端的布料,轻声道:“那条,也留下;然后你出去。”
在衣服和子嗣之间,阿舍尔选择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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