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的粉色法拉利f12跑车里,顾竹年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手机得意一笑。


    帖子里嘲讽的言论层出不穷,根本都不用特意找人带节奏。


    肖冶没偷东西又怎样?


    有付款凭证又如何?


    真相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他将手机甩在副驾上,准备启动车子时铃声响了。


    是他专门为祁爵设置的来电铃声。


    沙哑慵懒的男声带着一种笃定的语气哼唱着:“youwillbemine,intheendoftheworld,youwillbemine...”


    电话接通,祁爵急切而担忧的声音自听筒传来:“你这方法真的能行?”


    顾竹年唇边绽出一抹讥讽,而后朗声道:“放心吧,他肯定会去求你的。”


    “人只有走投无路之后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顿了顿,祁爵又问:“他要是找别人去了怎么办?”


    顾竹年靠在座椅上,双眼盯着前方:“除了你他还能找谁?”


    “你就放一百个心,他人吃够了苦头自然会回去找你的。”


    祁爵的声音平缓下来:“行,那我就等着。”


    顾竹年问:“你在哪?要不要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情?”


    “不了,咱俩是朋友,上次的事完全是失误。”


    “你说什么呢?”顾竹年鼻尖一酸,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说的是飙车。”


    祁爵:“啊,飙车啊,行,几点?”


    “晚上十点,开着你那辆f12来。”


    顾竹年的手捏紧方向盘,忐忑地等对面的答复。


    “行,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兄弟二人的厉害!”


    “兄弟车,能不厉害吗。”顾竹年笑笑。


    挂断电话,他趴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照照镜子,嚼着口香糖驱车离开学校停车场。


    路旁,肖冶垂头坐在长椅上,顾竹年从后视镜里得意一瞥,哼着轻快的调子扬长而去。


    此时的肖冶完全沉浸在慌乱无助的情绪中,他焦急地握着手机回帖,为自己辩解。


    然而他的每一条发言都被人解读成别的意思。


    嘲讽和谩骂一条条地将他的解释顶上去,没有人关心事情真相如何,所有人都沆瀣一气地发泄着对肖冶装纯的厌恶。


    【装的就是装的,早晚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报应这不就到了?】


    【你怎么还有脸在学校待着?我要是你我在锦城都待不下去】


    【早都说了,他没脸没皮】


    【说他是纯白的茉莉花都侮辱茉莉花】


    【跟他一个系我都觉得丢人】


    【你还好,我和他是一个班,我更难受】


    【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奖学金?这不是欺骗吗?哪个领奖学金的人买得起两万多的领带夹?】


    【不一定是他买的吧,说不定就是偷的】


    【无论如何,他的奖学金资格都有问题】


    【该不会是给哪位院领导卖屁股了吧?】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yue,我吐了,真的,做人怎么能这么没下限?】


    【有下限的人怎么好意思勾引祁爵?】


    【祁少爷也挺惨的,被这样的人骗感情,唉!】


    【我看他就是想嫁入豪门,结果被祁少识破诡计,然后把他甩了】


    【一定是这样没错!】


    【野鸭也想做凤凰?!笑死】


    【……】


    肖冶盯着手机,大拇指浮在空中,想要打字,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群人才会相信他。


    能说的他都说了,但是没人信他,反而恶意解读他的辩解。


    他收起手机,瘫坐在长椅上望着天空,两滴眼泪顺着太阳穴流到耳朵里,他浑不在意。


    天光正在逐渐变暗,又到晚上了。


    他苦笑一声,抹掉眼泪,然后站起来。


    没时间伤春悲秋,随便他们怎么说,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他就不信诺大的学校里没有一个明眼人。


    还是找兼职要紧。


    他又在学校转了一圈,结果依然没有愿意聘用他的店铺。


    问到最后,他的心已经凉到半截。


    但是他没有放弃,学校里不行,外面总有可以的吧?


    他开始在学校周围的店铺打听,在地铁站附近的小店里询问。


    结果依然不尽人意。


    所有店铺都拒绝了他。


    有些招牌上写着招聘店员的地方甚至会拿“不好意思,我们不招人”这种蹩脚的借口拒绝他。


    肖冶的心彻底凉了。


    他步行将近四个小时,双脚已经磨出血泡,疼痛令他走路有些吃力,不得不坐在路边缓缓。


    马路上人来人往,车辆飞驰,街边高楼林立,华光璀璨。


    锦城的夜景是很美的。


    只是这美丽照在肖冶的心里却显得那样凉薄。


    诺大的城市里竟然没有一个小小蝼蚁的容身之所。


    他不过是想要好好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从小被父母抛弃,是福利院救了他一命,因此对于魏院长的那些骚操作,他忍着、守着,只因为对方让他在这世上多活了好些年。


    他好好学习也是为了以后能好好活着,他想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那些和他出身一样的孤儿,被世界放弃了没关系,只要自己不放弃,早晚有一天他们也能成为可敬可爱的人。


    可是现在他觉得那些不过是痴人说梦。


    渺小的个体怎么能撼动庞大的集体?


    被抛弃了就只能自生自灭,生也不过是渺茫的期望,更大的可能是一路奔赴到灭亡。


    他在路边呆坐很久,直到感觉双脚没有那么疼之后才走向地铁站。


    又是令人失望的一天。


    地铁一路行驶到远郊,他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以为的美好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走进小区,平日里他一直喂养的一只流浪奶牛猫走过来“喵喵”地冲他叫,还用自己的头蹭他的脚踝。


    肖冶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小猫的头,柔顺的毛发唤起心底的柔情。


    他一边轻抚小猫,一边轻声和它说话:“你是不是察觉到我不高兴特意出来哄我?”


    平日里这只小猫从不允许肖冶摸它,即使拿着食物,它也会等着肖冶把食物放在地上离开后再吃。


    有时候肖冶趁它不注意轻轻摸它一下,它还会一脸凶相地张嘴咬他。


    “谢谢你。”


    肖冶看着小猫,两滴清泪滴落到地面。


    小猫躺在地上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肖冶抱起小猫:“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晚饭呢,我们一起吧。”


    他将小猫抱回家,把一包方便面一分为二,三分之二煮了自己吃,三分之一碾碎后喂给小猫。


    一人一猫在出租房里吃了一顿简陋却温馨的晚餐后,小猫蹲在门口叫唤,肖冶开门把它放出去。


    流浪猫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无法长久地待在狭小的房间里。


    肖冶从来不勉强。


    动物有动物的自由。


    小猫的出现确实令他的心情有些好转,他收拾碗筷,按部就班地洗澡、温习功课、睡觉。


    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他一定能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然而他想不到,第二天有更大的困境在等着他。


    他周六日的家教兼职也没了。


    三位雇主给他发来信息,语气委婉地让他以后不用再过去了,未结清的费用微信转给他。


    肖冶看着转账信息,呆愣许久。


    周一到周五的兼职还没找到,周末的兼职又没了?


    他只好继续找周六日的兼职。


    他登陆招聘网站,联系了很多人,对方一看他的简历信息便直接拒绝。


    肖冶搓着脸,忽然想起私人烘焙蛋糕工坊。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再进入那里。


    可如今他的生活都难以为继,哪里管得了自己的内心感受?


    先吃饱肚子更重要。


    他打电话给店长:“章姐,我是肖冶。”


    店长的声音依旧很亲切:“肖冶啊,怎么了?”


    “您那里还缺兼职吗?我知道我这样出尔反尔很不好,但是我真的遇到一些事情…”


    他话还没说话,店长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肖冶啊,不是章姐不想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你是好孩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沉默片刻,肖冶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说:“我明白,章姐,谢谢您,不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挂断电话,他呆坐在书桌前陷入绝望。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攥着手机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两万多块钱。


    这几年他整日里拼命忙碌,就剩下这些钱。


    对了,还有书包里的领带夹,应该能卖一些钱。


    那件名牌t恤只能折在手里。


    都怪他不自量力,竟然会以为鼎鼎大名的祁家少爷喜欢自己,还为了符合人家的水准花大价钱给人家买礼物。


    真是可笑至极!


    两万多块钱虽然能坚持一阵子,但钱花完以后呢?


    还是得找兼职。


    他继续翻看招聘网站,联系一圈还是没有结果。


    垂头丧气地敲打自己脑袋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何璨的笑脸。


    也许可以问问对方?


    可是一想到那块价值接近九位数的腕表,他又犹豫了。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思虑再三,对生存的渴望还是令他放弃自己的偏见。


    说不定何璨和祁爵不是一类人。


    他点开消息界面,忐忑发送:【何先生,能请您帮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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