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游戏
罗意璇拿着手机,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怎么了?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啊
还草莓味,草莓个大头鬼!
都怪丛一,非要大晚上拉着她狂喝酒,醉得她头晕目眩,根本都没看清谈裕发的是什么,就开始已读乱回。
谈裕看着她半天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
罗意璇现在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啪地一下把手机丢在床上,瞪着谈裕。
“你有什么毛病啊!给我发这种消息干什么!?”
谈裕大概是愣了几秒便明白她在说什么,不恼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半倚靠在门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我有毛病?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挑三拣四,非要什么草莓味的?你知道多难找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罗意璇现在简直是听不了草莓这两个字,捂住耳朵,冲上来就要打他的架势。
谈裕也不躲,反倒是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抱在怀里。
“老婆,都给你买了,你到底哪里不满意?是因为昨晚太仓促了,没用上嘛?下次,下次一定用上。”谈裕笑得惹眼,顺手摸着她光滑的细腰,像是许下了什么郑重承诺,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说完,罗意璇的脸彻底红了,像是熟透了一般。
他说,花丛的味道很熟悉,他很喜欢。
她无比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好像就是喜欢这样,舔一舔,甚至咬一下,帮她顺过来适应一样。
罗意璇一把推开了他,那些羞涩难当的行为一下子全涌上了头。
“神经啊!”
这一大早,啊不对,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罗意璇就知道,在口舌和那事之上,谈裕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她讨不到不能半点便宜。
她怕是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直视草莓了。
“我问你,昨天,丛一没和你说什么吧?”罗意璇略有些底气不足。
谈裕笑了笑,想起昨晚她在舞池里如鱼得水的画面,心里还是不爽,挑着眉,反问:“你有什么不能让别人说的吗?”
“当然没有!”罗意璇赶紧反驳,跟膝跳反应一般,最终放弃了琢磨,“你出去,我换衣服!”
谈裕难得没有继续怼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重新回到了书房。
今天谈正霖在朝山居订了一桌大的,说是待两人吃完晚餐,再去玩。
罗意璇打开谈裕给她收拾的两个行李箱,半天也没找出来一件能穿的衣服。
丝袜,各种各样的贴身衣服,还有什么精油,香氛,倒是一大堆。
她现在才后悔把收拾行李箱这活儿交给谈裕,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那些件衣服,大多不适宜出席有长辈的场合穿。
不是低领,就是露背露腰的。
翻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一件挂脖红裙,鱼尾版型,极度修饰身材,领子也算不得很高,把脖子胸前的一片白皙露了出来。
漏出来倒不要紧,要紧的是昨晚实在是过于激烈,导致留下的痕迹一时半会也消除不掉,罗意璇拿着遮瑕霜抹了又抹,才勉强盖住。
化妆的功夫,丛一又发了消息过来,问她晚上要去哪玩。
她这个夜猫子,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一整个昼夜颠倒。每次太阳彻底落山,她就兴奋起来。
谈正霖今晚好像在晚餐之后安排了喝酒唱歌,就在尖沙咀那片繁华之地附近。
罗意璇把定位给了她,也没再看手机,收拾好便出了卧室。
谈裕刚好也处理完了工作,去换衣服的时候听见有客房的管家过来。等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又没瞧见人,只看见罗意璇端着半杯温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了一盒药。
“你不舒服?”
罗意璇摇摇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把药丢在嘴里,仰头就着水咽了下去。
“谁让你昨晚没用那东西。”
原来是避孕药。
谈裕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她收拾好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找药吃。
生怕中奖一样。
“不想生孩子?”谈裕直白地问出口,目光凝视着她的动作。
“嗯。”罗意璇也没遮掩。
她本来就不大喜欢小孩子,而且现在雨秩和灵越都没走上正途,她哪有心情和时间安分怀孕生子。
再说,她和谈裕眼下花好朵好,但终究是没有太多感情的。
万一哪天,他有了新欢,或者哪个旧爱回来,她怀孕了算怎么回事,孩子要是生了,可是塞不回去的。
有关于这一点,她也不想瞒着谈裕。
谈裕垂眸沉默地看了她很久,藏下心思。
他也没有要她现在就生孩子的想法,毕竟她才二十几岁。只是他不能确定,她是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生他的孩子。
“你怎么了?”罗意璇放下药和水,以为自己这样也是给谈裕省去麻烦。
谈裕摇摇头,没说什么。
以他们现在的感情,他也谈不上太失望,只是还是会有点难受罢了。
今晚出行,没叫司机。
谈裕亲自在港城这边的地库叫人提了辆极致黑的兰博基尼,带着罗意璇去用晚餐。
晚饭照旧很合胃口,不得不佩服谈正霖的品味,餐厅无论是格调还是口味都相当不错,环境更是叫人舒服。
晚饭后喝酒唱歌的地方,并不太远。
维港的夜色照旧迷人,尖沙咀的热闹像是快要把夜空掀开一般。
罗意璇坐在副驾驶上,抬手享受着迎面吹来的风滑过裸露的肌肤,微微合上眼,舒服地叹了一声。
谈裕一路并没怎么说话,只是单手捏着方向盘,把车开得飞快,发动机发出的呼啸声响彻沿路。
昨晚刚喝了酒,今晚罗意璇说什么都不再喝。否则谁知道今晚还有没有什么,香草味,奶酪味的!
谈正霖订了三楼最大的包间,不同于昨晚去的酒吧,这里的楼上更安静些,也更宽敞有格调。
酒品都是调制好了送上来,私密性很强,不会有人多来打扰。
谈裕一坐下,就在和谈正霖聊生意的事。罗意璇独身坐在旁边,本来正是无聊,正逢上服务员进来送果盘,她瞧着盘里的草莓就一阵闹心。
抬头的那一瞬,撞上了一张漂亮艳丽,又极为熟悉的脸。
“bb,想我冇?”
“我去!你想要吓死我啊!”罗意璇不满地喊了一声。
丛一不以为然,转身和谈裕还有谈正霖挥了挥手,微微歪着头,一副娇俏模样。
“又见面喽,靓仔。”
丛一换掉了昨日里那件黑色老钱风长裙,换了一身通体纯白的精致套裙,连同脚上的高跟鞋都换成了素色的,头顶还戴了一顶白色的小礼帽,围绕着一圈丝绸绑带,绑带中间是个漂亮的小蝴蝶,缀着颗硕大的珍珠。
整个一副骄傲的白天鹅模样。
“欧呦,咩风将你丛大小姐吹嚟嘅?”谈正霖在港城的地界做生意,自然是认得丛一的身份,之前在有些酒会上也匆匆见过几面。
“四爷说笑了,当然系因为我宝喺呢,您不会介意吧?”说着丛一无视罗意璇的眼神警告,亲昵地坐在她身边。
“当然唔介意。”
反正也是,整个港城,走到哪,谁不都得给她丛大小姐几分面子。
“快点,介绍一下啊。”丛一如鱼得水,放下了手里的包,摘掉了小礼帽。
罗意璇瞪了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谈裕,还没开口介绍,谈裕先开口。
像是再宣告主权一样,轻轻把手搭在了罗意璇的腰上。
“您好,丛小姐,我是绾绾的老公。”
昨晚已经见过了,并且还进行了一番“交流”。
丛一一副非常受用的模样热情地回应了谈裕的招呼。
场面话说完,谈裕继续和谈正霖聊着正事。
罗意璇总算有空来好好收拾丛一。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还装服务员进来送果盘,你以为你在玩cassplay呢?”
“喂,你对我说话客气点,这地方是我家的,我想来就来!”丛一白了罗意璇一眼。
“你家的?”
“是啊,丛莱那个小鬼开的,只不过怕我家老丛知道,披了张他好兄弟的皮。”
丛一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但一看罗意璇发过来的地位是在这,自己地盘,当然要过来插一脚。
刚好,昨晚的热闹没瞧够呢。
这不,一上来看见服务员送果盘,她便接过来代劳了。
“啧啧啧,aviva,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相当的春光满面。看来昨晚,过得不错嘛。”丛一直接拿起了面前调好的鸡尾酒,抿了一口,皱了皱眉,“真得叫丛莱那臭小子管管这了,怎么做的东西这样难喝。”
“什么满面春光,胡扯!”罗意璇现在根本听不得这些。
“是嘛?”丛一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扫过罗意璇的胸前,笑了笑,“你别以为你用遮瑕霜就能遮得住。”???
罗意璇猛地盖住胸口,气得要死的!
丛一这家伙,就是来捣乱的!现在,她绝对能确认,昨晚这女人一定没少给谈裕胡说八道,说不准她在英国那些烂事全都叫她抖落了。
丛一就喜欢招惹罗意璇,不止是罗意璇,反正惹火看热闹就是她现在荒唐人生的一大趣事。
她正为自己计谋得逞而美滋滋的时候,罗意璇下一句话直接叫她乱了方寸。
“行了,我告诉你丛一,你也没几天好日子了。我听嘉嘉说,再有两个月,文家的聘礼就送到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名扬整个港城,是吧?未来的文、太、太。”
“你说什么!你回去给我告诉他们文家,我丛一,就算出门去投维港,我也不会嫁给一个残废的!”丛一气得口不择言。
“我和你说,这话你当着我的面随便说说就算了,等到了京城,你可千万闭嘴!”罗意璇赶紧打断。
文时以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她心里清楚得很。
当年那场晚会的大火,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及时撤离,只有她和喻家的长女喻晨曦被困在了小隔间。
文时以折返回去救了喻晨曦,而她当时吸入了过多的烟尘,已经几近晕死,是被谈敬斌不顾一切抱出火场,幸得捡回一条命。
也正是因此,她才从小便对谈敬斌死心塌地,以身相许。
谈敬斌倒是没受伤,但文时以被落下的天花板砸到,自此伤了手,这件事也成为了文家人心中的大忌,是一点也提不得的。
“瞎操心,我压根就不会去京城!”丛一丢下这句话,便不再说什么,起身拿起话筒去唱歌了。
罗意璇拿她没办法,也没什么心思。
只是刚刚提起了那场火,她有些难受。
那时她才不足十岁,被困在熊熊烈火里。
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以为她就此要万事俱休,再也不能活着出去的时候,是那时还尚未成年的谈敬斌冲进了火场,在消防员还没赶来前,将她从死神边缘拉了回来。
或许,她一辈子也没办法忘记。
迷离的视线里,少年的怀抱,温暖的胸膛。
他抱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冲向光明。
只是,最美好的一切都永远停留在了那场大火里。
她也是到后来才明白,人是会变的。她宁愿相信谈敬斌也曾真心对过她,至少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只是这份爱,终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了质,在面对利益,金钱,权利的时候,脆弱的不值一提。
心里不太舒服,罗意璇深吸了口气,在侧目的一瞬碰上了谈裕的眸子。
刚刚他们的话,他听到了。
关于那场火,他也有所耳闻。
谈敬斌确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他望着她,并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嫉妒。
嫉妒为什么那时候,他们还没遇见。
只能说,造化弄人,缘分二字,实属人力物力不能改变的罢了。
“我没有在想别人。”
罗意璇被他看得有些底气不足,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半年了,他们在一起也半年了。
她已十分清楚,他会不高兴的点在哪,所以先他一步开口。
算不得解释,更像是陈情。
她只是想那场火,那段缘分,只感叹世事难料。
“我知道。”谈裕敛了神色,收回了目光,是相信她的。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难受和无力。
他也尝试着代入过她的角度,年少时不顾一切救她于水火的少年郎,在他还没出现的时候,占满了她的少女时代和青春风华,十几年的光阴怎么能说忘就忘。
她会有感情,他现在终于也能理解一二。
谈正霖有事先一步离开,包厢里响彻丛一甜美的歌声。
唱的是杨千嬅的经典粤语歌《少女的祈祷》。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
一首情歌,唱的人有她的心思,听的人也各有愁思。
罗意璇粤语讲的不好,所以只安静地听着,并没唱什么。
倒是谈裕听了一会儿,也点了一首歌。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唱歌。
还是如此一首苦情的歌,基仔的《必杀技》。
包厢很大,音响和设备都是最顶级的,透过银色的话筒,声音放大整个房间。
他双腿交叠着,半倚靠在沙发上,看向电子屏幕流转的歌词,将那些又酸又苦涩的词唱出口。
“求你不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
“不要让我,一败涂地,输得更多。”
罗意璇听着,并不能明白这首歌的含义,她向来听粤语歌不多。
“你老公怎么唱这首歌啊?”丛一皱了皱眉,“他不会有什么白月光,前女友吧?”
“干嘛这么问?”罗意璇不太明白。
丛一俯耳给她稍微解释两句。
前女友?
还真没听说过。
和她结婚前,谈裕确实是桃色新闻缠身,风月场上的常客。
但,没听过他承认谁是他女朋友过。
这时候,他唱这首歌什么意思,她也搞不懂。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有磁性,认真唱这首歌的时候,略带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思。
罗意璇坐在他身侧,目光偷偷看向他。
男人一如既往的面容沉静,桃花眼里染上了几分倦意,像是有些累了。
歌声很动人,没什么技巧,但听得出,用了真的感情。
这首歌唱完,这一晚,谈裕再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罗意璇查了查《必杀技》这首歌的背景,和丛一说的大差不差。
已经是后半夜,街上仍有人影。
兰博基尼被谈裕开到了最快,罗意璇这才知道,原来他飙车比丛一还猛。
不是回瑰丽酒店的路,从繁华的市区驶出来,周遭的人流越来越少,路越来越宽,车子也越开越快。
罗意璇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问。
只是在某一个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扭头问。
“怎么?是你以前哪个红粉佳人找上你了?突然唱这么悲伤的情歌。”
罗意璇笑着,也没生气,更像是调侃,她猜测着,也是忐忑的,一如飞机落地的那一刻。
她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她。
红灯很长,他们对视了一眼。
谈裕也笑了。
她觉得必杀技是这个意思。
那索性便问问她,看看她这颗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要是我真外面有人了,你会怎么办?”
红灯的时间在缓缓地流逝,像极了极限倒计时,这场爱情游戏,他们都已经进阶成了最高端的猎手。
罗意璇在心里思忖了两秒,笑意更深。
“那就先把你阉了,然后去和那个女人同归于尽。”
第52章 放纵
话说完的那一刻,指示灯跳了颜色,由红色变成了绿色。
谈裕的目光从她玩味笑着的唇边扫过,也跟着挑了挑唇角。
这话,倒真有几分从前罗家大小姐的架势。
黑色猛兽如离弦箭般飞驰出去,在深夜的港城几近四下无人的马路上肆意横行。
罗意璇坐惯了丛一那女人的车,竟然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大着胆子扬起双臂,肆意地享受着这盛夏的晚风。
她的脑子里涌现了好多好多往事。
从前浮华绚烂的日子,那些纸醉金迷无所忧虑的时光,有文紫嘉,丛一,甚至也有韩颜月,有谈敬斌,还有她很想很想的父母兄长。
顺着迷离的月色和路灯光,她偷偷望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谈裕。
如今想来,依然觉得这场婚姻就像是一场梦。
开始以为是噩梦,现在却进入了角色,惊觉沉醉,不想醒来了。
她挪开视线,看向夜空,不知所想。
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他们不用回京城,不是罗小姐,不是谈三少,只是在深夜寻欢的激情男女,只求眼下欢愉,不问将来。
直到下个路口,车子再一次停了下来的时候,罗意璇才放下双臂,微微侧过脸,只不过是朝着车门的那一侧,而不是朝着谈裕。
“谈裕,我刚刚随便说说的,你知道的吧?”
谈裕不答,只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见他不吭声,罗意璇也没回头,她确信,他听得到。
“现在,我们好好过就是了,我会尽到我的责任。如果哪天,你真的有非要在一起不可的人了,记得提前一点告诉我,我不会让你难办,我是说认真的。”
依然没有回答,但她不在意,兀自把想说的话,说尽。
“还有就是”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救灵越和雨秩。”
也谢谢你,愿意帮助那个落魄卑微的罗意璇,重新做回潇洒恣意的大小姐。
谢谢二字说得不算艰难,却是情真意切的第一次。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愿意承认,她对谈裕,或许也多了几分眷恋,甚至是依赖。
但罗家经此一遭遇,她早就不敢再依靠任何人。
他是风光无两的谈家三少,云想的掌舵人,她不敢奢求什么,也不应该过于期盼和寄予希望。
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养了个小老婆,风月场继续逍遥快活,她也只有认下的份儿。她总不能真拿上一把刀,去满世界找他拼命,她还没蠢到要为此付出如此惨烈代价。
谈裕坐在她身边,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想说什么。
他侧头看她,却只捕捉到了她漂亮的背影。
海藻一般漂亮的长发铺陈在她极光滑的脊背上,她微微趴在车窗上,安静乖巧,并不作怪。
从她刚刚的话里,他反倒是听出了几分诚恳。
有时候他是真是好奇,想掏出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凝视了这道靓丽的身影几秒,谈裕又如常地踩下了油门。
他们都冷静得可怕,以前吵得太多了,针锋相对得太多了,彼此也对对方的脾气和雷点有了了解。
婚姻游戏进行到这一步,他们更自持也更懂得窥探对方的心思,却还是照旧不愿暴露在自己的需求。
她刚刚说,如果有了非要在一起不可的人了,就告诉她。
但从头到尾,非要在一起不可的人,一直都是她,没有别人。
眼下,又怎么不算求仁得仁呢?
她不是也说,现在,好好过就是了。
谈裕强迫自己不去想,直到车子开回了太平山顶,也再说过一句话。
谈家在港城的宅子就建在这,是当年谈裕的爷爷豪掷近二十多亿港币建成的。
两栋拔地而起的别墅,气势磅礴地屹立在茂密山林间,颇有种君临天下的壮丽和豪横。
港城老钱豪门集聚地不少,但能在山顶购置豪宅的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那并不仅仅是财富金钱能决定的,更多的是家族和身份的象征。
谈家虽然现在在京城扎根屹立,但早些年谈裕太爷爷和爷爷积攒的家业,人脉依然保存至今,加之谈正霖又混得风生水起,地位自是不必说。谈家的居所豪华程度的甚至一度被港媒戏称为“谈宫”。
罗意璇跟着谈裕从车上下来,很快就有佣人迎上来。
这里平常并无人住,是由谈正霖找人打理。
和顺园完全不同的风格,山顶这边的住宅更趋近于上世纪在港城风靡的法式加南洋复古风。
黑白交错的马赛克瓷砖是这两年翻修过的,擦得锃亮,铺满了整个廊道。从推门进去,满院子和回廊外都栽种满了绿植,活脱脱一个天然氧吧。
整个一楼的大厅全部采用了古焦糖色和墨绿色,整排的镂空门规规矩矩地拉扯开,垂荡着轻纱窗帘,吊顶挑得很高,视野极为开阔。
谈裕没多在大厅多停留,直接上了电梯。
罗意璇跟着他,一直到了三楼,他的卧室。
其实在正式接手谈家之前,谈裕也没怎么来过这边。
毕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连在顺园有个正经院子,都不是那么容易实现,何况是在这。
但,现在不同,整个三楼,乃至回廊外面延伸出去的茶厅,阳台,都是他的。
为了搭配整栋别墅的调性,三楼也采用了同样的装修风格,设计并不反复,也没有太多色彩的堆杂,但就是和京郊枫丹白露那死气沉沉严肃板正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客厅里摆着新鲜的艳丽红玫瑰,花瓣上挂着新鲜的露珠。四叶草花砖,沙发墙整个是麦穗黄加深咖色,明快的撞色让整个屋多了几分活力,沙发和软榻都绣着精致的花纹。玄关处的镜子,门框,吊灯,酒柜无一不是带着细腻的镂空雕花。
“去洗澡吧,浴室里有给你备好的东西。”谈裕也没多说什么,撂下这句话,独身去了阳台。
罗意璇听话地照做。
热水滑过身体,洗掉了她脸上的妆容和今早涂抹在各处的遮瑕霜。
她擦干,在裹上轻薄浴袍前,对着正面擦拭得没有半丝痕迹的镜子前,看了好一会。
点点痕迹在她的锁骨,雪白前,甚至是小腹上都有。
切实地证明着他们无比欢好过。其实,也很漂亮,是那种粉红色的,就像是绽放开的小花朵一般。
罗意璇也懒得再去弄,直接穿上睡裙,然后披上了浴袍。
准备离开浴室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丛一今晚给她说的话。
偷偷地钻回了卧室,在早上那堆让她无语的东西里,挑了两件,然后重新折回了浴室。
迷乱的香水雾散布在空气里,瞬时化为乌有,尽数染在她身上,发间。
她不爱穿丝袜,任何颜色,任何材质的都不喜欢,她觉得有种束缚她的感觉。所以以往见丛一穿得如鱼得水,分外喜爱的模样她都不是很理解。
她更喜欢把她漂亮的双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里。
所以,她最终放弃了丝袜,但换了一件更胆大的蕾丝睡裙,
近乎完全透视的那一种。
收拾完这一切,她出来的时候,谈裕正站在阳台上,指间掐着一支烟。
衬衣领口的几颗扣子解开,袖口也挽了起来,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冰块和威士忌,他侧身依靠在栏杆上,像是融入进了这片夜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他。
他下意识掐灭了烟,回头看清她人的时候,眸底闪过一丝惊诧。
浴袍大敞四开,肩膀处的羽毛正被涌动进来的风吹拂得凌乱,蕾丝织就的睡裙什么作用也起不到,黑色的,与她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她微微抱着双臂,衣服欲遮还羞的模样。
即使光线不够明亮,依旧可以不费力地看清所有。
谈裕将烟蒂丢进了烟灰缸,看了她几秒,很淡地笑了笑,扭身正面面对着她。
在这里的阳台,太平山上,可以眺望到整个维港的夜色。
华灯初上,良港天成,顺势望下去,维港的热闹繁杂和山上的深邃安静割裂开来,颇有种隔岸看戏,置身事外的高位感。
他朝她招手,他乖巧地过去,依在他身边,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微微往后仰,杏眼含春一般望着他,不说话,不吭声,寂静地像是一片死海,但海面下是看不见的无尽深渊。
她一靠近,他便闻到了浓烈的香水气息。
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是她刚刚来到他身边时,他放在她床头的那瓶事后清晨。
如今,这香也终于物尽其用了。
她也突然莫名参透了这香的奥义,不可控地爱上了这味道。
刺激,辛辣,又有种难言的温柔,极像是他们缠绵交错的时候。
她难得主动,主动得让他有点意外。
他勾掉了她的浴袍,还有肩带。
皮肤光滑得如牛奶,更比丝绸细腻,还沁润着护肤品的茉莉香。长发吹干了,潮意不减,如他探寻的手掌心如出一辙。
“和谁学的?”谈裕的哑着嗓子,询问。
“丛一教我的。”
谈裕认可地点点头,看来也不止是学了舞池调戏帅哥的本事,丛一也算是个“良师益友”。
他刚吸了烟,他摸索着拿起一边的酒杯,喝了半杯,带掉了不少烟味。
等不及去洗澡了,他胀得难受。
“这没草莓味,可以吗?”
他一边调侃地笑着,一边阻止了她也想要喝酒的动作,对着她半张的唇,喂了她一小口。
辛辣刺激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一下子全涌进了她的口腔,罗意璇被刺激得闭眼,来不及睁开便被他的吻击溃
“宝贝,闭眼。”
他吻着她的睫毛,鼻梁,吻她的嘴唇,吻蕾丝下的全部。
那口威士忌,更像是某种奇妙的开关,没喝多少就醉了。
她尝到了甜头,也爱上了这种感觉。
那事带给她的感觉,谈裕带给她的感觉。
又是一晚不眠夜。
来回来去,两次之后,要不是罗意璇实在是体力不支,适应不过来,谈裕还准备再来一次。
到最后,相拥而眠。
罗意璇完全适应了谈裕的存在,甚是觉得,他或许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说来也怪,从初春到盛夏,不过也就是半年而已。
她便坠入了他的网,挣脱不开,心甘情愿。
一夜良宵后,他们有几天都没有离开山顶。
至于在干什么,用丛一的话就是,已经忘情迷乱到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极致的疯狂,透顶的沉迷。
谈裕的花样实在太多,体力也太好,罗意璇在他的掌控下,一点点坠落。
那些个丝袜,各种颜色里,他最喜欢白色和黑色。她不喜欢,他也要帮她穿上。然后再亲手撕成碎片。
直至四天之后,罗意璇实在是受不了了,叫了丛一出来,攒了个小的局,大家一起出来散散心。
刚好可以把文紫嘉交代的东西给她。
吃饭喝酒什么的,多了也略显无趣,最后商量着决定去打保龄球。
“那,嘉嘉给你的。”罗意璇把手里的小盒子塞给了丛一,往后瞥了一眼,看见了熟人,“你怎么把这小鬼也给带来了。”
“绾绾姐,我都多大了,你还叫我小鬼?”丛莱不满地哼了一声,一边说着还一边看了看谈裕,眼神可真算不上善意。
绾绾?
这小子什么路数,上来叫罗意璇小名。
谈裕在一边,不动声色,但态度也算不得友好。
“还不是知道你来,非要跟来。蓉蓉今天有事,过不来,你见不到了。”
说起丛家起名的本事,罗意璇不得不佩服。
丛敏兴两女一子,分别取名为,丛一,丛莱,丛蓉。主打一个,怎么顺口怎么来。
丛一是长女,丛莱和丛蓉是对龙凤胎……
丛一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猫眼石闪烁的荧光刺眼。
是好东西,但她不是很想收。
毕竟,文家的东西,她还要想法子还回去。
“能不收吗?”
“不能。”罗意璇斩钉截铁,“还有,嘉嘉找我要你联系方式,我推给她了。”
“什么!”丛一跳脚,“罗意璇,你可真行,感情咱们这么多年的闺蜜情都是纸糊的是吧?你不支持我就算了,你还背后捅我一刀。”
“要是算时间,嘉嘉可比你认识我早多了,再说,人家和自己未来大嫂先搞好关系有什么错,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罗意璇笑了笑,完全不在意丛一的话,顺手还像从前一般摸了下丛莱的后脑勺,“小鬼,现在这么结实了!”
这一下,看得谈裕心里莫名不爽。
被丛一捕捉到,在进球馆之前,她特意“好心”解释了一下。
也算是“以德报怨”,报答一下罗意璇泄露她联系方式。
“你唔知啦,我细佬以前钟意过你老婆,还追过呢!”
丛一嗲嗲的声音传进谈裕耳朵里,他立时皱了下眉。
喜欢过?追过?
那今天来干嘛?
怪不得刚刚拿那种凶狠的眼神看他。
谈裕舔了下后槽牙,什么也没说,眼看着前面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近电梯,目光更暗淡了几分。
丛莱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自家大姐给卖了。
他也不在乎,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他没追到的人,到底如今嫁给了谁,反正那个谈敬斌,他是没瞧上。
保龄球罗意璇还算是熟悉,玩得水平可以与她的羽毛球技术相较。
换了鞋子,戴上了手套,先是和丛一试了两个,甚是满意,可谓是“宝刀未老”。
完全忘记了身后的谈裕,也没注意到这会儿,两个男人坐在了一起。
丛莱本就是带着挑刺儿的心思来的,这会儿坐在谈裕一边空置的小沙发上,状似无意地开口:“三少平常玩保龄球吗?”
“还好。”谈裕正眼都没瞧他一眼,面上平静,心里已然是滔天巨浪。
“那,咱们比比?”
第53章 护夫
谈裕放下手机,抬眼看着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丛莱,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怎么比?”
丛莱见谈裕松口,心情大好。
今天这局,来的基本都是丛一和丛莱姐弟俩的好朋友。人不多,但有些就连罗意璇都没见过,估计都是港城里的少爷小姐们。
整个港城谁不知道,丛莱的保龄球水平难逢敌手,可以说是称霸港城同辈的级别。
早些年,丛敏兴带着还没成年的丛莱外出谈生意,本来是叫他在一旁安分坐着,谁承想这家伙不安生,愣是参与进来,开局便打出了一个全中,直接叫对方那个保龄球狂热爱好者来了兴趣,足足是打满了十局才尽兴,也因此谈成了这笔生意。
所以,今日这一较高下,大家都心知肚明,丛家这小少爷是有意为难。
“喂,你老公行不行啊,我们家小鬼别的不灵,打游戏打保龄球的水平你是知道的,别一会儿输得太难看,你们家这脸可得去几里地外捡。”丛一摘掉了手套,心情大好,一副等好戏的模样。
罗意璇当然知道,毕竟认识丛一几年,她也认识丛莱几年。
丛莱什么水平,她太清楚了。至于,谈裕她还真没什么底。这要是真输了,可不是颜面扫地嘛。
“小鬼!你抽风了,有什么好比的?不是随便玩玩吗?”罗意璇气愤地怼了一下丛莱。
“绾绾姐,别生气啊,是玩玩啊,怎么?你对你老公,没信心?”丛莱一边调侃着,目光一边似有若无地扫过了夫妻两人。
丛家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张扬性子。
不挑事,没热闹看,便永不安生。
现在,骑虎难下,不比也得比。
谈裕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正在往戴过手套的手腕上,一圈圈地缠绕绑带。
他的保龄球水平他有数,至于丛莱什么水平,他不关心。因为不管是什么水平,他都不怵。
只是这右手的旧伤,之前和喻衍洲文紫嘉他们不过打了会儿羽毛球都会疼。保龄单人赛一般都是六局,每局十次,一次两个球,这一百二十个球下来,压力不小。
“你跟他一个小孩置什么气?”罗意璇无奈,看了看谈裕。
“小孩?小孩还敢追你?”谈裕口气不善。
罗意璇愣了一下,回过神,狠狠地瞪了一眼丛一。
她这么点老底,全让丛一揭的一点不剩了。
“你别听丛一胡说,闹着玩的而已。”
谈裕没再开口,将手上的绷带缠结实之后,走向了早就准备好的丛莱。
保龄球的积分规则比较复杂,全中,补中得分数各不相同,但总归就是六局,一百二十个球的得分加在一起,得分高的获胜。
谈裕和丛莱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太多,所以都用了14磅的球,抽签选择了道次和投球顺序后,比赛正式开始。
丛莱先,助跑了两步,上前撤右腿,手中的球飞了出去。
球顺着木板道咕噜咕噜地滚着,意料之中,第一球即“STRIKE”——全中!
在场的人一片欢呼。
丛一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嗯,不愧是我弟弟。”
引得罗意璇极度不满,哼了一下。
谈裕安静地看着,脸上的神色未见起伏。
“三少,请吧。”丛莱对自己的发挥那是相当满意。
谈裕稍微往后撤了两步,微微弯下身,观察了几秒,深吸了口气,最终将手里的球掷了出去。
他自己没多紧张,但罗意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盯着那只球,沿着木板道滚动。
出乎意料,十只球瓶陆续全部倒下,这一球可谓是相当完美。
“啊啊!全中!”罗意璇原地欢呼了一下,拿出了刚才丛一的原话,“嗯,不愧是我老公。”
丛一翻了白眼,“幼稚!”
罗意璇是真没想到,谈裕原来不仅羽毛球打得好,就连保龄球水平也这么高。
自然,丛莱也发现了,不敢再大意。
这要是输了,他这港城保龄球小王子的名头可怎么保得住。他的地盘,输给一个客人,丢死个人!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外地佬,不仅粤语讲得溜,打保龄球竟也完全不输他。
比分咬得很紧,连着两局四十个球过去了,基本不是全中就是补中,双方都很少失球。
两人都认真到了顶点,现在可真不是随便玩玩了,事关男人的脸面和荣誉。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四局,一直领先几分的谈裕忽然接连失误,不仅被丛莱赶上,甚至还落了几分。
丛莱又一个全中,计分屏幕上的小格子亮起了一个x。
谈裕强忍,努力稳住,才把这一局的最后一个球打了出去,勉强补中,计分器亮起了一个/。
罗意璇站在旁边,即使谈裕没有表现出什么,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谈静初给她讲过的,谈裕的手有伤,没办法长时间剧烈运动。
“别打了,我们不比了。”
中常休息的时候,罗意璇帮着谈裕拆掉了绷带,下意识心疼地捂住他的手腕。
谈裕被她这样一关心,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垂眸一脸心疼的模样,当下是有些吃惊的。
“疼吗?我去找服务生要一点冰块过来。”说着罗意璇就要起身,被谈裕一把拽住,拉入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不用,没事。”谈裕开口,心猝不及防地被暖了一下,一时没回味过来。
“真得没事吗?就是个游戏而已,输了也没什么的。”罗意璇是真的担心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跟丛一那女人拼面子固然重要,但现在在她的心里,谈裕似乎,比面子更重要一点。
谈裕感受到了,眼见着她一点一点地摩梭着他的手腕,皮肤像是被小蚂蚁爬过一般,又痒又滑。
“心疼了?”
罗意璇的眉心挑了一下,诧异地抬眸看着他,自己也没理清楚情绪,目光茫然。
大概是过了好几秒,在他以为他可能也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她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是,她心疼了。
她不希望他因为斗气,伤害自己的身体。
输赢很重要,面子也很重要,但他更重要。
谈裕承接住了她关切的目光,好久没说话,只自然地笑了笑,按住了她抚摸他手腕的手。
突然觉得,这场球,打得很值得。
无论输赢,都很值得。
起码,得到了她第一次如此情真意切的心疼。
就在他准备安抚她,继续比下去的时候,罗意璇站了起来。
“还有两局,我帮你比。”
说着,不容谈裕拒绝,她走向丛莱,“小鬼,后面两局,我和你比。”
“怎么,姐夫不比了?”丛莱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谈裕,思忖着。
其实刚才那局,谈裕不在状态,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当然也不是傻子,不然他也没有机会追上比分。
“绾绾姐,这不好吧,毕竟我是同姐夫比。”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我比他比,都是一样的。”
罗意璇这话说得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像是在陈述事实,也更像是在护夫。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地说着。
他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她代他做什么,都是那样的合理。
谈裕坐在她身后,心猛地被什么击中,仰头看着她的身影。
女人下巴微微扬起,一副底气十足,丝毫不愿意让步的模样。
谈裕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自己老婆保护的滋味。
完全没反应过来。
“哎呦,我有几耐冇见到她这么恶啦!”丛一也没料到,兴冲冲地跟旁边的谈裕开口,“上次,还是因为有外国学生睇唔起我们呢!”
谈裕没吭声,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也意外。
他以为,她又是会和从前一样,装死到底。
“怎么?你不敢吗?”罗意璇挑了一只适合自己磅数的球,略有些挑衅的开口。
“怎么可能,来就来!”丛莱受不得激。
就这样,比赛的权利交到了罗意璇手里。
她的保龄球水平,绝不逊于丛莱。
这都得感谢罗意琦。
上学的时候,这小子迷上了打球,功课都耽误了那种。孟晚清许诺给她,如果可以把这小子打击的不再肯玩,便给她的蔚璇珠宝行添置新的漂亮物件。所以她是苦练打保龄球技术,罗意琦走到哪,她就跟到哪,然后再当着众人面将他打败,几次之后,罗意琦再也不肯玩了。
高手过招,结果总是充满悬念的。
不见刀光剑影,却引得所有人注目。
投了两球之后,罗意璇扫了一眼计分器,不满地瞪了一眼丛莱。
“丛莱!你瞧不起我还是怎么回事?干嘛故意让着我?”
她是要强的性子,赢就要赢得光明磊落,大大方方,要叫对方心服口服,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放水,也不屑于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丛莱被识破,有点不好意思。
周围有兄弟们起哄,“丛少,干嘛啊,见到是美女就手下留情啦!”
“闭嘴!”
迫于压力,双方都拿出了全部的实力,来比着最后一场。
一次又一次地掷出球,球瓶倒落的声音分外悦耳,给这场激情的比赛添了几分气势。
罗意璇也当真是有两下子,姿势漂亮,目光坚定,长发高高地扎在脑后,气势十足。
谈裕看着她,只看着她,一次又一次退步,掷球,双手交叠,捏着膝盖,不动神色,微微用力。
丛莱的最后一球,发得极为标准,又是一个全中,自此他的一百二十个球全部打完。
罗意璇看了一眼分差,在丛莱没发这球之前,她也不过领先三分而已。丛莱这球全中,算上前面奖励的分,比分又重新拉开距离,想赢并不容易。
她的最后一球,绝不能有意外,也要全中,否则前功尽弃。
紧张,好多年没有因为这种强烈的胜负欲而紧张过了。
她的手心里出了不少汗,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为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面子,也是谈裕的面子。
夫妇本就是一体。
她在这一瞬,突然明白了孟晚清很久前对她讲的这句话的意思。
回身的那一刻,她看了一眼谈裕。
他安然地坐在那,目光也在她身上。
不同于任何时候,他那双桃花眼里,参杂了好多好多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她从不曾懂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好像看懂了那双眼里的种种。
她从没这么渴望赢过,和丛一斗气的时候没有,和看不起她们的外国贵族少爷们斗法到底的时候没有。
任何时候,都没有。
现在,她只想,也护着他一把。
就像是他在谈家众人面前,在启航的晚宴上,无论何时何地,哪怕被罚跪也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哪怕知道划不来,都愿意一直给她面子,用尽所有护着她一样。
这样想着,她的指头狠狠地扣在球上,很用力很用力。
回过身,她后退了几步,看着棕色的模板道,大概沉思了几秒。
上步,撤腿。
最终,那颗球,从她手中脱离,滚滚而去
第54章 全中
球滑过木地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这颗球上,在共同翘首以盼一个最终结果。
五秒,八秒,十秒
最终这颗球如同罗意璇期许的那样,在她预计的轨道里,奔向了球瓶阵列中央。
紧随而来的,是球瓶接连倒下的声音。
一个,五个,十个!
所有的球瓶全部被击倒。
也是全中!
这一球,圆满收官,罗意璇为这场比赛,画上了圆满句号。
计分器跳动,最终,她以三分领先,赢了丛莱。
欢呼声骤然响起,好一场精彩的比赛,好一个娇俏的罗家二小姐。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罗意璇当下反应了好半天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谈裕的面子,她们夫妻的面子,保住了。
“怎么样,小鬼,心服口服了吧!”罗意璇缓过来,故作轻松地扬了扬头,一把扯掉了扎束着她头发的发圈,自然地理了理,满脸的骄傲和恣意。
“输给绾绾姐,我当然服。”丛莱笑了笑,没什么感觉,哪怕从此他保龄球小王子的名号蒙上了小小的瑕疵,他也并不觉得丢人。
毕竟,他输给了以前喜欢的女孩。
看来,她过得很好,夫妇同心。随即丛莱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谈裕,目光柔顺了不少。
“行丫,呢女人现在保龄打到咁好。”丛一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觉得有意思,侧头看着谈裕,顿了顿,开口:“看见没,她这么护着你,你可要好好对她。”
最后这半句,丛一没有用粤语,而是用了普通话,很标准的那种,不难看出说得相当认真。
“要是你敢对她不好,我就杀去京城,和你拼命。”
那是来自“娘家人”的嘱托,是郑重其事的托付。
罗家和谈敬斌的事她都知道,罗意璇很久没联系她,她其实是气的,但气过了,也能理解了。毕竟家里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谁又能旁若无人地我行我素呢。
斗气也好,互相比较也好,但她从没希望罗意璇过得不好过。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她真心地希望,她可以幸福。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罗意璇眼里有谁没有谁,她很清楚。
“自然是。”谈裕轻轻地回答了这三个字,便再无其他。
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已经没办法再思考其他。
那一球完美地结束后,她扭头看向他,笑得骄傲热烈。
像是作对了题目的小朋友,急需得到肯定和认可。
他望着她,好久好久。
欢呼声未歇,吵闹得厉害,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关注着。
但这一刻,谈裕什么也听不到。
她从未这样,在意过他。
一时间,他还未能从这种巨大的惊喜中回味过来,甚至不能相信,这一切,切实地发生着。
原来,她面如平湖之下,也又一颗什么都有数的心。
她不是傻子,更不是铁石心肠,谈裕对她的好,对罗家尽的心,她都知道。
所以,作为他的妻子,她理应,对他也好一点。
八年了,起始在晚樱花的那枚子弹,越过了岁月浮沉。
在今天,正中眉心。
十七八岁的少年,感同身受。
那是,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罗意璇对他的关心。
没有任何目的,单纯得和她朝着他递来创口贴时一样。
这场保龄球比赛,到此,也算是圆满地结束了。
从球馆出来之后,丛一说一起吃饭,谈裕代为拒绝了。
现在,他只想和她单独待一会。
可是才一上车,他都没来及开口说什么,就察觉到她脸色很差,眼眶也红了起来。
“怎么了?”
罗意璇咬着下唇,眼里酸涩,低头朝自己的右手看去。
这指甲是她来港城,丛一带她新做的。不算太复杂的款式,照着丛一的比,已经是收敛得多。
裸色延长甲,上面缀着精致的水钻和珍珠。
她的手本来就生得好看,指间还带着她们的婚戒,他为她寻来的紫钻。
只是眼下,右手食指的指甲从中间断开,指甲缝里已经微微伸出鲜血来。
最后那一球,她实在是太专注,也太用力,导致球离开手的时候,狠狠地碰掉了她粘得结实的指甲,连带着她自己的指甲,硬生生地从中间断裂开来。
刚刚就疼得要命,但她实在激动,激动到压根没在意。
这会儿出来,冷静下来,才发觉简直痛得要命。
她伸出手,谈裕一眼就看见了。
鲜红的血液已经从指甲缝里面渗出来,青葱一样的指头,血淋淋的指尖儿,看着就让人心疼。
“刚刚弄的?”谈裕看着,心疼得要命。
罗意璇不吭声,只点点了头,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委屈得不行。
十指连心,这一下,生生掰断了她半个指甲,简直要命。
谈裕皱着眉,什么也没再说,油门一脚踩到底,疯了一般开去最近的医院。
太晚了,门诊已经下班了,只能挂急诊。
值班的医生并不识得谈裕的身份,各种懒散,推辞,甚至想不负责任地交给小护士处理。
谈裕急得要命,当场发了脾气。
还是罗意璇拽着他的袖口,忍痛说着没事,可以等。
最后是谈正霖赶过来,带罗意璇去了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血液已经凝固了,来的路上随便包裹着的纸巾甚至有一些粘连在了皮肉上,扯下来的时候疼得厉害。
罗意璇咬着牙,强忍着,一声不吭。
她是最怕疼的,医生准备修剪掉破了指甲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浑身发抖,害怕得厉害。
谈裕站在她身后,甚至比她还煎熬。微微托着她的肩膀,似是鼓励她,也是在支撑自己。
“这一半已经断了的指甲要修剪一下,不然后面要是指甲倒着长就麻烦了。”医生耐心地解释着,“有点疼,忍一忍啊。”
罗意璇已经不敢去看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点头,然后把头朝向谈裕,钻进了他的臂弯里。
“医生,麻烦轻一点。”谈裕好像比她好紧张,话都有点说不顺。
“好的。”
各种工具和药物轮番在她破损的指甲上作用着,那种钻心的疼折磨得罗意璇满头是汗,她极力地忍耐着,却还是失败了,最终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晕湿了谈裕的那件纯手工制作的灰蓝色衬衫。
处理得过程明明也就十几分钟而已,但于两人而言,漫长到如同一个世纪。
最终处理好的时候,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掌心都是汗,分不清是谁的,交融在一起。
索性,断裂的指甲,处理得还算及时等当,上过了药,医生又开了口服的止痛药,便没什么大碍了。
罗意璇趁着没有抬头,赶紧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老三媳妇儿,你还好吧?”谈正霖看着罗意璇脸色煞白,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要是放在如前,她必然是要借题发挥,狠狠地叫父兄安抚她一番的,但现在,她竟觉得,可以忍下来。
罗意璇摇摇头,懂礼数地回答:“没事的,这么晚,麻烦小叔过来了。”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车别开了,我叫人送你们俩回去。”谈正霖摆摆手,安排妥当一切后,才离开。
谈裕的车叫人开着送了回去,他陪着她坐在另外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的后座上,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受了伤的手护在掌心里。
从私立医院回山顶,不算很近,开了有一会儿。
罗意璇忍着痛,一路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谈裕。
直到回到了山顶豪宅,回到了他的三楼卧房。
他倒了温水,“把止疼药吃了。”
知道她现在手不方便,他连药都帮她剥好,递到嘴边。
她仰头看了一眼谈裕,直接凑近他的手,张嘴将那颗药含到嘴里。
灵巧湿润的舌尖扫过他的掌心,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注视着眼前的人儿,心上的温度越来越烫。
今天,她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他被触动,忍不住低头俯身去问她。
刚刚把药咽下去的罗意璇猝不及防,被他撬开嘴巴,强势霸道地吻压制下来,她没法拒绝,只能逢迎,
手指又伤了,没办法支撑着,被他这样压着,没有依仗,往后倒去,跌进了柔软的床铺。
他吻得很急,也很深,种种情绪导致的。
惊喜,也愧疚。
惊喜于她护着他,如此不顾一切,愧疚于,让她受了伤。
几次交合之后,她也摸清了他的身体状况。
没有受伤的手攀附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有些走高的体温。她知道皮肤之下,是喷张的血脉和迭起的欲望。
只是,已经四天不出门,只专注这事了,还不够吗?
今天才出去透口气,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那里的红肿还没消掉呢,真的不能再折腾了,她这身子骨,真的是遭不住。
她实在害怕,在他吻的间隙,细微地轻喘着,可怜兮兮地叫着。
“谈裕”
“谈裕”
“乖,叫老公。”
意乱情迷的男人,克制不住。
“老公”
“不要了,行吗?我都受伤了呀。”
话说的断断续续,底气也不是很足的模样。
隐隐好像还带了点哭腔,强制着他最终在床畔停下了动作。
他也心疼她的,最终没有勉强她。
只是,换了种方式,辛苦了下她没受伤的手。
迷迷糊糊地洗过了澡,止疼药也开始起了作用。
罗意璇终于觉得自己好受了一点,没了力气,安静地趴在了谈裕的怀里,眼皮开始打架。
三楼的玫瑰都换掉了,换成了冰美人百合,她最喜欢的。这里没办法弄到云家的沉香,所以谈裕托谈正霖搞来了上好的檀香,此刻,闻起来颇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她受伤的手始终被他护在心口,生怕再碰到。
好困,在他的怀里,她总是可以那么容易地进入梦乡。
临睡前,她听到了他的耳语。
“过几天,带你回渝林,带你去看看妈妈,好不好?”
第55章 艰难
罗意璇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枕在他有力的臂弯上,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
她已经困得即刻就要入眠,也没太听清楚他在讲什么,只胡乱地点头。
直到夜里,止疼药药劲儿过去,手指又开始疼得厉害。
上的药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她折断的指缝里,明明不算是什么重伤,但偏偏折磨人到家。
罗意璇迷迷糊糊地疼醒,口渴得厉害,摸索着想要爬起来喝点水,才一翻身,谈裕也跟着醒过来了。
他本就没睡熟,生怕她疼起来。
“怎么了?”
“好渴。”
谈裕听见了她的声音,动身起来,开了壁灯和床头灯,去卧室外的客厅给她倒了杯温水。
看着她喝完,他才接过杯子,本来想陪着她继续睡下,没想到她躺下之后,离开了他的怀抱,兀自蜷缩到床边。
不敢用力捏自己的手指,仍然一声不吭。
谈裕知道她在痛,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止疼药吃过一次,短时间内不宜再吃,只能忍一忍。
熄了床头灯,她们又重新躺在一张床上。
谈裕感受着她的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往她那一边挪了挪。
“过来。”
罗意璇听到了他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又重新乖乖钻回了他的怀抱。
“再忍忍,等到明早,再吃止疼药。”
“嗯”
明显,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但她没说出来,只是眼泪用涌了一些上来,一钻进他的怀抱,就忍不住往外掉。
他感受到她的痛楚,恨不能替她受了,亦备受煎熬。
他本来是不想说起今天在球馆发生的一切,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可以转移她注意力的话题。
“保龄球打得怎么好?深藏不露?”
“是吗?没有你打得好。”罗意璇心里有数。
若不是谈裕最后手伤坚持不了,后半场她完全不必出手,他一个人就可以赢。
“为什么替我比?”谈裕纠结再三,还是问出口。
“你手有伤,直接不比,也不好看,你会丢脸。你丢脸,我自然也不能有什么面子。所以我替你比。”
罗意璇的注意力被谈裕转移走了一部分,说得有理有据,字字句句都是属实,甚至连逻辑线都很清楚,只谈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谈裕微微皱皱眉,不是很满意。
“没了?”
“然后我赢了,就约等于我们赢了,面子保住了,丛莱那小鬼也说不出什么。”
“没了?”
谈裕继续追问。
罗意璇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还有什么?”
“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罗意璇又开始犯迷糊。
才以为她可能开窍了,长心了。
结果,压根是错觉。
黑漆漆的屋子,因为打了遮光窗帘,伸手不见五指。
安静了多久,他就在心里思量了多久。
最好一会儿,谈裕积攒了一些些勇气,又补了一句:“说其实你是担心,也想护着我,很难吗?”
是疑问,但更像是试探和期许。
怀里的人心跳加速,足足有好几秒都没开口。
她的心思被他抢先一步讲出口,她有点慌,是那种被人看穿之后的惶恐。
转瞬,她又觉得没什么。
毕竟是他先对她好的,她投桃报李,只能说明她很有良心。
“哦,不难。”罗意璇突然撑起上身,黑暗里她也看不见他,只能大概确定他的位置,在身侧,“你想听的话,我当然说给你。”
语气十足的坦然,完全镇定自若的模样。
黑着灯,她的胆子也变大起来。
“我说,我是担心的。今天那种情况,无论你是强撑着比完,输掉或者手伤加重,还是不比了,叫人笑话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是你妻子,我帮你,保护你,理所当然,合情合法。”
“咚咚咚”,心跳剧烈得不像话。
他们互相看不见的时候,勇气也凭白添了几分。
就像是在说独白,而不是情话。
她担心他,要帮他,保护他。
她说得笃定。
他亦听得清楚。
那一刻,带给他情感上冲击,并非一点半点。
他放在心尖儿上爱着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这场婚姻,好像终于可以看见光亮。
这八年的无涯横渡,似乎也有了遁此苦旅的迹象。
“绾绾。”
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嗯,你说。”
“没什么,这话我记住了。”
说一次,就可以记一辈子那种。
有她这句话,这一生,为她付出再多,都值得的。
罗意璇察觉到他的手掌落在她肩膀,温柔似水。
那颗心,也放了下来。
没人知道,她刚刚那话她说得轻快稳妥,平静得毫无波澜。
但其实,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一番话说完,她是如何的心跳如雷。
长这么大,就算是对谈敬斌,她也没有如此直白地表达过。
她永远是被人追逐的那一个,所以强硬得不会低头。
但她与谈裕之间,好像从一开始就奠定了。
她无条件委身,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而如今,这纯粹的交易里又添了几分纯粹的感情。
即便她无时无刻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随时都有可能被叫停的婚姻。
“睡吧。”他摸了摸她的背,让她重新躺下。
缱绻交叠,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颈间,额头。
人总是在放松感动的时候最温柔,看花是春花,看月亦是满月。
他的心被她搅动,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自然也会护着她,八年前是,现在是,一辈子是。
接连换了几天药,手上受的伤好了一些,虽然还缠着纱布,但至少没那么疼了,可以正常生活了。
也是等着她见好的某一天早上,他从睡梦中将她唤醒,开车带她去了渝林。
罗意璇其实不太清楚缘由,但也只是跟着他。
渝林就在港城隔壁,跨过海上大桥,不用一个上午就可以到。
也是座繁华的海边城市。
这一趟,没有人和人跟随,只有他们俩。
到了渝林,谈裕先是去了花店,拿到了他提早订的花。
是一束很漂亮的白玉兰。
玉兰这种花,极易氧化,离开树干枝丫,变会很快凋谢,碾落成泥。
这个季节,弄这样一束新鲜的不易。
谈裕把话交在罗意璇的手里,开车前,很淡地开口说了一句:“去看看我妈妈。”
他从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他的母亲,这是第一次。
私生子的身份,是她们之间的一个结,她们都过分介意。所以有关于这一点的一切,他都缄口不言。
以前,有听谈敬斌说过几次。
说家里来了个私生子,是谈正清接回来的。身份不光彩,人也不爱说话,没脾气的跟个死人一样,应该是个安分的。
现在想来,什么安分守己,不善言语,怕都是谈裕的伪装罢了。
为了他能够在那时已经是内斗厉害得谈家站稳脚跟。
罗意璇是罗家的长女,又是独女,出身高贵。
加上罗振烨安安分分,一生只有孟晚清一个女人,所以她向来对京城里那些家族关系庞大混乱的家庭嗤之以鼻。对小三小四,私生子私生女更是鄙夷到了顶点。
否则,也不会在那一年的中秋家宴上,说出那么刺耳的话。
她和谈敬斌都是原配正妻堂堂正正剩下的孩子,自出生就享受着万千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是同仇敌忾,讨厌这些旁路出来的。
车子一路从市中心开到了郊区。
一路上,谈裕都未再开口解释什么。
一直到西山墓地。
他牵着她的手从车上下来,走了很远的路,最终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
母白珞灵之墓。
很好听的名字。
罗意璇扫了一眼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是个很温柔漂亮的女人。
“妈妈,我回来看看您。”谈裕轻松地笑了笑,从罗意璇手里接过了那束白玉兰,放在了墓碑前,“您最喜欢的白玉兰,新鲜的。”
原来,那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话。
怪不得整个顺园,只有他的院子,种满了白玉兰。
她站在他身旁,有些局促,心里还是别扭,却又觉得不应该在此刻表现出来。
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所以出于礼貌,她只怯怯地唤了一声:“阿姨。”
没有跟着叫妈妈,因为她还不能接受。
谈裕是私生子,他妈妈自然就是小三。
谈裕听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那块墓碑,那张照片。
没有表情,也没再开口讲话。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能确定,他一定很难受。
或许以前,她不能理解,但当她一夜之间,失去父母,兄长之后,她终于能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亲人的离开,是一生的潮湿。”
那种透骨的思念,人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扛着是多么艰难。
盛夏渐进尾声,燥热的风吹拂过皮肤,剐蹭过每一处毛孔,像是要把这热气完完全全给吸收掉一样,快要喘不过气。
谈裕看着那张熟悉的,还在笑着的脸,好久好久。
最终,低下了头。
“走吧,我们不打扰她了,她喜欢安静。”
从西山墓地出来,谈裕没有带着她直接回港城,而是去了海边。
港地附近,面朝海岸线,处处都是好风光。
今日,他开了辆低调的车,就连招摇的牌照都换了下来。
后备箱打开,他依靠在那处,她坐在他身旁。
心思重的,压力大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想要抽烟,却在伸手去想要点火的时候,发觉她在,便没再继续。
海风吹来,海浪拼命地拍打着海岸,哗啦啦地响个彻底。
回忆就像潮水,不经意,便顷刻能将人淹没。
这座他长大的城,他有很久都没回来过了。
十八年,生长的点点滴滴,再触摸,还是一样的滚烫。
又一个大浪吹上来,哗啦一声。
紧接着,他终于肯开口,也想把他最脆弱也是最纯粹的地方,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我妈妈,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第56章 命定
那是谈裕第一次,开口与她说起他的身世,他来到京城前的人生。
“她是渝林人,一直在惠通银行的管理层工作。”
十几年前便能在外资银行那种虎狼之地出任高管的女人,屈指可数。
学历自是不必说的,还要有极强的能力和处理负责人事关系的智慧。看来谈裕这在商场叱咤风雨的能力不仅仅是遗传于谈正清,也是来源于白珞灵。
“我外公外婆家并非大富大贵,但也算是条件不错的中产。外公做点小生意,外婆是渝林大学的教授,她们大学就送我妈妈出去念书,一直念到硕士毕业。我看过很多我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非常漂亮,就算是后来有了我,想要和她重新组建家庭的人也不少。”谈裕回忆着,口气相当平静,更像是在讲故事给她听。
白珞灵的美貌不用谈裕说,单单从刚刚那张黑白照片上就能看得出来。
退一万步讲,如果不是倾城容貌,绝顶智慧,怎么会叫风月场上阅女无数的谈正清看上。
“自我有记忆起,我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温暖。外公外婆很疼我,我妈妈她对我也并不严厉,只是在大方向上引导我,要求我做个好人,其余的都由着我去。没有经济压力,也没有任何纠纷,除了在我十三、十五岁那两年,外公外婆先后因病离世,我没遇到过什么伤心的事。”
罗意璇安静地听着,就坐在他旁边。
以前她从不会这样,随便坐在后备箱的一角,素面朝天,吹着海风。
现在,坐在这,看着入目的蓝,却颇觉心安。
海风吹起了她的裙衫,也吹起了一点点心上的涟漪。
“然后呢?”
按照他如此完美又幸福的人生轨迹,和谈家看起来毫无瓜葛,他应该是在渝林继续生活,怎么会跑到京城,回到谈家,白珞灵又是怎么会去世的?
“后来,在我十七岁那年,她出了意外。车祸,被一辆逆行侧翻的货车压在下面,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已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本来,我也该在车上的,但那天老师临时调整上课时间,我没有回家。”
“她走得很急,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是后来我在她房间收拾遗物的时候,看见了她的日记本,还有她和谈正清以前的照片。不多,但她整理了起来,每一张都保留的很完善。再后来,谈正清来渝林找到我,接我回了京城。”
谈裕说完了始末,又完整地重温了一遍那些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的回忆。
好像也没什么,如若言简意赅一点,应该也只是,一个原本幸福简单的少年几年内失去全部亲人的悲惨故事。然后狗血的转折点,发现自己是京城顶级豪门的私生子。
只可惜不是收拾收拾回家,随便就能继承家产,而是即刻被卷进了内斗的漩涡。
他没看向她,她也没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心疼他失去亲人,但这并不代表插足别人家庭的行为她认可。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介意我的出身,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想陈述我认为的事实。是谈正清先招惹我妈妈的,他来港城这边处理生意上的事,骗我妈妈说他只是渝林这边的一个富家子弟,没有婚约。是后来,他要回京城才告诉我妈妈实情。”
私下里,他从不叫他爸爸。
身上流着他的血,却又介怀,怨恨他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他,白珞灵本该有极致精彩的一生的,却最终落得一个伤心一辈子的下场。
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又是和有妇之夫,简直是天大的丑事。
白珞灵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面对心爱之人的欺骗和隐瞒,精神世界的崩塌,甚至成了世俗里口中人人唾弃的小三,连辩白一句都没有底气。
“所以最后,她和谈正清划清了界线,然后在外公外婆的照顾下独自生下了我。这些,她从小到大都没和我说过,我也是后来在她的日记里看到的。我是她的孩子,所以我无条件地相信她是苦主。你依然有不相信的权利,很正常,没关系。”谈裕说得很坦然,末了也只是释怀的笑了一下,很淡的那一种。
其实,日记里还写道。
她说,她从不后悔爱过这一场,也不后悔生下谈裕。
她为他取名"裕",意为富庶安逸。作为母亲,她从来对他没有过高的期许,只判他能自在逍遥一生。
看到她写下这句话,他更加确定,她是真的爱谈正清,可越是这样,他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就越心疼她。
谈正清这一生有过多少女人,那样一个薄情自私的人,凭什么可以让白珞灵伤心苦等一世。
谈裕替她后悔了千万次与谈正清相爱这件事,哪怕没有他们的相爱就没有他。
他不想洗白什么,反正无论怎么样,他是私生子的身份不会改变。
罗意璇做了那么多年的罗家大小姐,生长环境和家世背景的作用下,她有自己的善恶观是非观。他不想改造,也不想要求她相信什么,甚至不求她对自己的身份有改观。
只求一个他一直都很想要的,坦白的机会。
说完了,就结束了。
故事和她预料之中有所偏差,并非插足拜金女的惨淡一生,谈裕也不是那个不被祝福只用来争权夺位的工具人。从他刚刚的描述里,他是一直被好好爱着的。
罗意璇一时没能完全接受,仰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合法丈夫。
日夜交合里与之缠绵的人是他,冷漠强势又从不喜欢多言的人也是他。
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所以暂时依旧选择了逃避,故作轻松地笑笑。
“回京城,也挺好的,不然怎么成为现在云想的掌舵人。”
谈裕听到了她的话,笑了下,回眸看着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或许吧,或许俗世眼里,成为顶级豪门的继承人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其实,他无数次地想过,跟着谈正清回京城,到底对不对。
后来,他想通了,没所谓对不对,命定的罢了。
命中注定遇见她。
命中注定,要为她折腰。
回去的路上,她们没再说话。
罗意璇靠在车的一边,迎面的日落光透过车窗落在她们身上。
意识开始逐渐迷离,她被暖融融的落日晒得开始犯困。
过了今天,她们就要回京城了。
做回谈三少,谈太太。要继续面对庞杂的关系,各种琐事的压力。
盛夏即将结束,风顺着车窗飘进来。
她疲惫地闭上眼,深呼吸两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桥下是蔚蓝翻滚的海水,天的尽头是一片落日烛火。
白色的路虎飞驰而过,载着她们一同回到她们原本的生活轨迹。
离开港城那天,丛一没来送。
罗意璇知道她,最不喜欢离别的场面,就像那年她们先后回国,办的欢送party上,大家都来了,只有她缺席。
“行了,抓紧跟你老公回去吧。”
“还有,你要是敢回京城就又给我玩消失,你就死定了!”
罗意璇盯着手机里的消息,笑了笑,自顾自地骂了一句,嘴硬心软的臭女人。
“不会啊,反正再过个半年一年的,你也会嫁来京城,到时候我们天天见。”
丛一现在最听不到这事,她一想起那晚飙车时,被文时以拦下来,便气得要发疯。
“你给我闭嘴!”
回去,还是坐着谈裕的湾流G350,登机准备起飞的时候,她收到了新的短信。
扫了一眼,愣住。
“你买的?你真的买了?”
手机上的购买信息写得很清楚,她的名字,身份信息,赫然在列。
一样牌子,一样型号的私人飞机,他给她也订购了。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别人给你买的吗?”谈裕吐槽了一句,也没当回事。
答应给她买,那自然是给她买。
“给你配了个飞行员,是个很出色的女飞行员,漂亮,能干!”谈裕又补了一句。
他记得很清楚,来港城落地的那天,她还大言不惭地要帅哥飞行员。???
罗意璇皱了下眉,不给她找帅哥飞行员,倒是给找了个美女飞行员是吧。
“那你以后,一次也别坐我的飞机。”她说得趾高气扬,睚眦必报的模样。
谈裕简直被她气笑,他付钱,给她买飞机,她谢谢都没有一句,反手翻脸不认人。
飞机落地京城,就在他们顺园后面的空地。
天色渐晚,直接宿在这。
谈正清和何月琼在国外度假散心,整个顺园只有谈静初在。
叫谈家自己的私厨做了些家常菜,为两人接风洗尘。
自家人吃饭,不讲究那些精细功夫,用料实在,味道口感好才是最重要的。
谈家的私厨水平向来不差,弄了一小桌,天气暖了,三人便在碎月阁和竹溪堂之间的那幢半开放式的玻璃房用的。
饭桌上,谈裕又一次提及了谈静初和明家的婚事。
他们离开这些日子,京城已经传遍了谈明两家联姻的消息。
只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她即将要结婚的对象,并非是开始明家那个纨绔的小公子,而是明家这一辈的掌权人明渊。
虽然谈静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渊会愿意娶她这样一个私生女,婚讯公布说不定还会惹来嘲讽,说她攀上了高枝儿,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总比嫁给明家那个小的好。
“姐,明家那边说好了什么过来下聘礼了吗?”
“嗯,等爸妈回来,中秋前后吧。”
谈裕点点头,嫁的人是明渊,还算是可以放心。
晚饭吃完,回了谈裕的院子。
罗意璇迫不及待地去洗澡。折腾了这许多日,她累得不像话。
明早就要回去上班,今晚洗过澡,一定要好好休息下。
出去这些日子,整个院子照旧是纤尘不染。卧室里的床品换过了,用了重奢刺绣青花瓷蝴蝶的那套,灰白色的断面上用蓝色金色丝线刺绣了大片的蝴蝶花丛在上面,繁复但并不乱。这一套还是谈静初之前送给她们的新婚礼物之一。
梳妆台换上了新鲜的花朵,沉香似乎是被云家改了一点点配方,味道闻着更为舒心。
等她弄好出来的时候,谈裕已经在书房了。
去港城这许多人,他虽没闲下来过,白日里正经地谈各种事,晚上又完全变了个人,换着花样折磨她。但回来,还是要忙不迭地处理工作。
罗意璇照旧跟着木质排窗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带了自己的电脑过去,想要也干点正事。
才穿过廊道,还没走到他书房门口,便听见了他打电话的声音。
“说情?绝无可能,他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事他自己心里没数吗?告诉喻晨曦,那块地的开发权,云想要定了,如果不能踢柳家出局,后面的合作我们也要重新谈谈了。”
听声音,谈裕应该是动气了。
罗意璇站在门口,定住脚步。
云想的事,和柳家有什么瓜葛?
第57章 礼物
放下了电话,谈裕略微花了几秒调整情绪。再抬眼的时候,罗意璇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听到了?”
“在林湾那天的晚宴,我是不是,不是喝醉了酒?”罗意璇点头,并未否认。
那夜之后,她反复地回想,想着自己酒量被丛一在国外练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倒退了,怎么也不至于几杯香槟就醉倒,发情成那副模样。
回想起来那一晚,也并没什么异常。唯独柳乐晴莫名其妙突然出来和她道歉,还非要她喝下那杯酒。
谈裕本不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告诉她,但她既然听到了也有所察觉,便也只好实情告诉她。
没想到她听完,竟然是出奇的平静,甚至没有半点气愤。
罗意璇转身去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了自己的电脑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想了一下,然后忽然抬头,“如果云想是真的很想要那块地的开发权,就继续争取。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要和喻家重新谈条件,就算了吧。”
她说得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不恨柳乐晴吗?那是一定恨的。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那一晚不是谈裕上来,她真的和谈敬斌发生点什么,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但除了恨,她现在什么也做不成。
她已经不是十七岁时做什么都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的罗家小姐,那时候她有父母,有兄长为她托底撑腰。现在,总不能叫谈裕为了她的事去得罪人。
只等她自己有一天能够重新获得尊贵和荣耀,才算得上是堂堂正正地反击。
谈裕望向她,本是长口想说什么,最终又给咽了回去。
她的心思,他能明白几分,最终只化成了一句:“罗意璇,你只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事,其他的人,你都不用管。”
我来管,我来做那个为你托底的人。
这一句,未说口,是他的心声。
眉心跳了下,罗意璇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加快跳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轻咬了下下唇,没再看他,盯着电脑屏幕,强制自己不要过于沉溺于他刚刚说的哪句话里。
那块地的开发权,谈家要定了。
谈敬斌有韩颜月拿命一样护着,他暂时拿他没办法。但如果连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个小小的柳家,他都没办法收拾,还谈什么护着她一辈子。
入夜,顺园有相当多的绿化和植被,难免会有蚊虫。所以屋子里时时刻刻都要熏香,且要将竹帘放下来。
月光顺着帘子的缝隙流露进来,将整个窗框桌面笼罩在温柔之中。
两人各自占据桌子的一角,面对面。
罗意璇向来是招蚊虫叮咬的体质,不知是不是刚刚回院子的时候辈叮了,这回脚踝痒得厉害,她克制不住地抓了两下。
本来是在处理工作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处理着处理着就处理到卧室去了。
起因是罗意璇处理完自己的事,在抓脚踝抬腿时在桌下不小心剐蹭到了谈裕,见着他抬眼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满起来,故意往上移,伸直了小腿,多踩了两下,那里。
挑衅的小妖精,明知道他那样压着会难受,还故意用了点力气。
本来是念着她手还没好,明天又要去上班,不想折腾她。
没想到,她主动招惹,那就怪不得她了。
但其实,他不知道,她心里也想着那一档子事。
一周心静如水的苦行僧生活,她也有点心痒了。
从前不觉得自己也会有这样的需求,现在也不知怎么了,像是被谈裕下了蛊一样,竟也上瘾。
她不得不承认,谈裕的技术,确实很令人舒服。
虽然,她也没有其他男人可以参照对比。
她洗过澡了,但他还没。
所以,她帮他打了沐浴露,还抱着纱布的手指不能沾水,他小心地帮她护着,然后看着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滑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忍不了,在浴室就弄了一次。
罗意璇贴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都在打颤。
第一次这样站着,也没坚持多大会,就被他幢得受不了,倒在他怀里,被抱回了卧室。
最终,他们如愿以偿,用上了她心心念念的草莓味。
丁权按照某人的吩咐,买了一抽屉的草莓味。
一直到后半夜,这一晚,罗意璇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而已。
但已不同于以往,她非但没觉得困,反而第二天起来去上班的时候神清气爽,周艺调侃她是港城度蜜月一趟回来,人都春风满面起来。
还真叫丛一那女人说中了,习惯了,合拍了之后,适当做运动是真的会叫人舒服有精神得多。
落了了这么多天的工作,读书分享会已经结束了。周艺有给她返现场的图,毕竟策划案是她全权负责的,文时笙还给她提供了很多修改意见。
分享会弄得很成功,她的心情自然也好,毕竟那是她做出的劳动成果,是以前那个不问世事,只懂得享受人生的浮华罗二小姐不会做的。现在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出了一些成果,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才一上班,便赶上了书坊在发红包和奖金,理由是东家的小公主即将结婚。
算算日子,文紫嘉应该也已经从法国回毕业来有一阵了,这段日子一直在筹备婚礼的各种事宜,忙得根本抽不开身。
这么大的喜事,集团上上下下所有公司所有产业的员工,自然要一同庆祝,都能分到一些好处。谁不知道小公主是文家的宝贝疙瘩,爷爷父亲,上头三位哥哥,宠溺得她简直是要到上天摘月亮去。现在又嫁给了喻家少爷,更是没人敢惹。
发红包这事,文时笙亲自过来了一趟。
其实,原不用的,但他昨天收到了罗意璇的消息,说今日回书坊上班,所以想过来看看。
书坊乃至公司上上下下都开心得不得了,罗意璇跟着站在大厅,凑了会儿热闹,便准备回去工作,在上电梯的时候碰见了刚下来的文时笙。
“二哥。”
“回来了,怎么样,在港城玩得开心吗?”文时笙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笑,“听嘉嘉说,你和丛家的小姐是好朋友,大哥前些日子也随爸妈去了港城,在谈婚事,也不知道和未来大嫂聊得怎么样,顺不顺利。”
罗意璇一想到丛一之前讲的话,就忍不住替文时以捏了把汗。
“挺开心的。”罗意璇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要感谢一下文时笙,“上次晚宴的事,谢谢二哥帮我解释。”
“没事,我也没说什么,当时打电话给三少的时候,好像他就已经在查了。”文时笙安慰道。
罗意璇点点头没再聊这件事,直接转换了话题,开玩笑道:“我今天都没抢到红包,也没收到请柬,看来嘉嘉的婚礼她是不打算叫我去了。”
“你的请柬,她当然是要亲自送过来,我说今天帮她带过来她都不答应,说是要自己过来找你。”文时笙调侃了两句。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随口聊了几句其他,便也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上了。
目前雨秩的新媒体传播部分因为有启航的介入和帮扶,整体流量好了不少,也成功带动孵化了一批的新的主播和账号。罗意璇现在想的是,继续把传统的文化艺术类相关产业盘活。
对于雨秩的未来,她现在也有清晰的规划和初步构想。
她还是很想把这些想法,第一时间告诉文时笙,听听他的意见。
毕竟,最开始,就是他在引导她做出改变。
大概聊了有小半个小时,才结束话题。
文时笙还有个会要回去开,罗意璇便也没再多挽留,只说下次有机会请他吃饭。
发红包和喜糖的事折腾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下午大家都开始正常工作了,书坊的楼下又传来了汽车鸣笛声。
罗意璇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电话铃声就先一步响起来。
不出所料,是文紫嘉。
“璇姐姐,我在楼下,你快下来!”
“我在上班啊,怎么能说跑就跑。”
“这有什么,我是老板,你想干什么不行,快下来!”文紫嘉还是孩子心性,口气高兴得不得了。
罗意璇没办法,还是找赵品华请了个假说了一声。
现在书坊内外,谁不知道罗意璇同文家少爷小姐关系不一般,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书坊外的那片树荫下停着一辆招摇的库里南bb版天堂蓝,文紫嘉倚靠在车的前盖上,身穿着件碎花泡泡袖碎花公主裙,脚上踩着的miumiu的玛丽珍鞋,此刻正用双手遮住从树荫缝隙里流露出来的阳光,微微眯着眼。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猛地回过头,看见是罗意璇兴奋得直挥手。
“换车了?这车这颜色,落地要八位数吧。”罗意璇扫了一眼阳光下锃亮发光的淡蓝色猛兽,心里有数。
这车,女孩子开得少。
“前阵子生日,喻衍洲送的,说是婚前最后一个生日,让我过得难忘点。还行,开着算顺手,不比我大哥的那辆闪灵差。”文紫嘉看了看车子,满意地点点头。
“走吧!”
“去哪?”
“陪我去试婚纱啊!”
“试婚纱啊!”
“试婚纱不带上你未来老公?”
“当然不要,要把惊喜留在婚礼上的first look,试婚纱就不叫他了,不过一会儿晨曦姐和时宜也去,你都认识的。”文紫嘉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车。
喻家同罗家以前虽然合作不多,但也算相识,喻家和她同辈的这几个,她都见过。
和京城别家不同,喻南山选中的这一辈喻家接班人,不是喻衍洲这个独子,而是喻家长女,喻衍洲的亲姐姐喻晨曦。
哈佛商学院学成归来,又在华尔街历练了几年,喻晨曦的能力手段是整个京圈公认的厉害,硬是在男多女少商场里靠铁血手腕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不仅把喻家原有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创立了自己的个人品牌,出去谈生意,没人敢轻视,谁不得规规矩矩地叫一声喻小姐。这也是昨晚,罗意璇劝谈裕,不要因为柳家的事影响和喻家关系的原因。
至于,喻家的小女儿,就是之前谈正清有意想让谈裕娶的那一位。罗意璇见过几次,不同于她的姐姐哥哥,喻时宜既不强势也不贪玩放纵,性子绵软,乖巧听话,也是个学霸。
坐在副驾驶上,罗意璇大概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开口问:“对了,晨曦姐和你大哥怎么回事?他们分手分干净了吧?”
文喻两家联姻,文时以和喻晨曦两人强强联合的事有几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去年年底喻晨曦突然单方面宣布解除恋爱关系。
文时以可是要和丛一结婚的人,她作为丛一的闺蜜,当然还是要问问清楚。
“其实,我也不知道总之就很突然。不过你叫大嫂放心,我大哥那人你知道的,不会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紫嘉开着车,很肯定地说着。
“那就好。”
后面一路上,文紫嘉都在兴冲冲地将自己这些日子为了婚礼做得各种准备,还说了自己和喻衍洲的一些日常。
罗意璇安静地听着两人的恋爱小事,对照着自己和谈裕的比起来,好像是轻松愉快了不少。
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喻衍洲在哄着文紫嘉。
怎么她和谈裕不是在互怼,就是在各种矫情别扭的路上。
“嘉嘉。”
“你都送过喻少什么礼物啊?”
罗意璇想着,马上就是中秋家宴,谈裕的生日了,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好送什么。
以前对谈敬斌的那一套,他怕是不吃。
“礼物?”文紫嘉想了想,“跑车,名表,限量版球鞋,反正什么都送过吧。”
罗意璇没吭声,觉得这些东西,谈裕或许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你要给三少准备礼物吗?”
“嗯,他生日。”
库里南停在了某个红灯岔路口,文紫嘉松开油门,擦了一脚刹车,侧过头看着她。
“我觉得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块石头,你们家三少也喜欢吧。就像我每次送喻衍洲东西,无论我送什么,他都高兴得不得了,非要各种拍照,还要发朋友圈,发各种社交平台,跟小孩一样。”
“还说他,你不也是嘛,我可是在你朋友圈看见了你的结婚钻戒。”罗意璇笑了笑,承接下去文紫嘉的话。
送什么,都会喜欢吗?
罗意璇不禁在想这个问题。
好像这半年多,谈裕是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各种高珠首饰,礼服鞋子,顺园的“秘密花园”和京郊那边的衣帽间里,全都是他打下的“江山”。
就养成了习惯一样,他买了甚至都不会告诉她,只等着她自己发现。
她倒是还没给他送过什么正式的礼物。
除了那枚蓝宝石戒指,领证之后她亲手为他戴上的。回忆起来,好像,他也没怎么摘下来过。
正想着,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就好像是莫名的心灵感应一样,察觉到她此刻也在想着他。
“今晚几点下班?”
“没在上班了,陪着嘉嘉去试试婚纱,可能要很晚。”
“结束了叫丁芃文接你,今晚不回老宅了。”
“好。”
简单的对话,他们现在心平气和的多。
就在她准备关了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又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你要不要也试试婚纱?”
第58章 正轨
罗意璇看着手机里消息,微微愣了下。
他们领证也有几个月了,但至今还没聊起过婚礼的事,甚至就连合照,他们也只有小红本上的哪一张,所以她还没试过婚纱。
她默认,他们之间就是没有婚礼的。
对面见她迟迟不回复,一直在输入,但是输入了半天,也没出现一条新的消息。
罗意璇凝视着屏幕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
以前,穿上婚纱嫁给谈敬斌,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阔太太或许是她最大的梦想和人生愿望。
但现在,她对这些没有太多心思。甚至不愿意去想,这场婚姻到底会去往何方,结果是好是坏。
比起这些,她更想多花花心思考眼下的事,比如送谈裕什么生日礼物才显得诚心诚意,讨得他欢心,他才愿意一直帮助灵越和雨秩,也算是还一还人情。比如灵越和雨秩的后续的发展,以及105°c的改良策略。
文紫嘉开着车,到婚纱店的时候,喻家姐妹俩已经到了。
“晨曦姐姐!时宜!”文紫嘉开心地闯进了纯白婚纱的世界,被服务员簇拥着进了换衣间。
婚纱是提前预定,由法国知名设计师亲自设计,量身裁定,纯手工缝制,据说单单是制作周期就花了足足三个多月之久久。
等着文紫嘉换婚纱的功夫,在外面的大厅,罗意璇同喻家姐妹随便聊了几句。
都不是难相处的人。罗意璇虽很久都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但还算应付得来。无非就是讲讲客套话,随便问问近况之类的。
只是聊到一半的时候,喻晨曦骤然提起,“意璇,听说你和丛家小姐是很好的朋友?”
“嗯,在国外念书那会儿几乎天天在一起。”罗意璇如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听说丛小姐是港城出名的美人,等她嫁到京城来,我们也能见识一下丛小姐的美貌。”喻晨曦思忖了几秒,略显迟疑,但话说得相当客气,滴水不漏。
“是,她确实和我们都不一样。”罗意璇应承下来,脑子里浮现出丛一那女人的模样,笑了笑。
喻晨曦没再多问,罗意璇也没再多说。
正巧,文紫嘉也换好了婚纱出来。
帘子拉开的那一刻,耀眼的灯光瞬间流落出来,身着白纱的人儿站在灯光正中央,亭亭玉立,漂亮可人得叫人挪不开眼。
“二嫂!好漂亮啊!你简直美爆了!”喻时宜年纪小,见着这么漂亮的婚纱,激动坏了。
“是啊,嘉嘉穿这件婚纱,真的特别漂亮。”喻晨曦作为长姐,稳重又中肯地说了一句。
文紫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惊喜忐忑。
原来穿上婚纱,是这种感受。
罗意璇站在她身侧,目光流连于那件流光溢彩的重工婚纱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曾经那个围着她转的天真小姑娘,如今也要嫁作人妇。
那一瞬间,她突然深刻地感受到了原来时光流逝得竟然如此快,她们都长大了。
看着那件绝美的婚纱,罗意璇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触。
她突然在想,有一天,等她穿上这样漂亮的婚纱,挽着谈裕,去敬四方来宾的酒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想到这样的画面,她心里自然而然出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谈裕。
试婚纱的事一直忙到了晚上,罗意璇婉拒了她们一起用晚饭,等着丁芃文来接她,回了京郊那边。
谈裕还没回来,罗意璇便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他们卧室桌前,处理工作。
关于雨秩的发展,回来的路上她基本已经理出了头绪,正在激情地翘着键盘,甚至趁着晚上文时笙有空,两人还挂在笔记本电脑上打了个语音电话。
聊得起劲儿,她丝毫没注意到谈裕回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从身后张开双臂笼罩住她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文时笙还在讲话,听到动静,被迫中断。
谈裕瞟了一眼电脑上电话框的备注,又重新看向她,没挪开身体,只是眼神示意她。
罗意璇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歉意地和文时笙解释。
“二哥,那个我这边有点事,等你再空下来,我们再聊可以吗?”
“好,你去忙吧。”文时笙愣了一下,虽然罗意璇没明说,他心里也清楚,极有分寸并不多问,很快就挂掉了电话。
“你干嘛呀?”罗意璇不满,她正听在心头上。
“我干嘛?你和别的男人大晚上聊得热火朝天,我还不能过来看看了?”
“这是工作!”
“什么工作?文家家大业大,文时笙现在都有空闲亲自听你一个书坊的策划来汇报工作了?”谈裕不满地摸了摸她的下巴,似是在询问。
"你怎么不和我聊聊工作?"
倒也不是不行,正巧关于105°c的转型她也有问题要请教谈裕。
只是,话要说在前头。
“说好了啊,这次没有什么亲一下,亲两下,你要是想说,就好好说。”罗意璇抗拒地侧过头,躲掉了谈裕凑过来的吻。
他今晚有应酬,喝了酒,她不喜欢。
谈裕无奈地又拉开距离,自顾自地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没良心,坐在她对面。
“说吧,怎么想的。”
罗意璇见他答应,才又来了精气神儿,开始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谈裕从头到尾听得认真,不得不承认,罗意璇上心做某件事,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远见。只是论起给意见和看法,他要比文时笙直白犀利得多。
有时候也会打击得罗意璇有些难以接受,然后又默默地给她出更合适的主意,她又转瞬高兴起来。
在他这个良师的指导下,罗意璇开始整改105°c。
日子过得平顺踏实,谈裕执掌着云想,罗意璇也忙碌非常。
两人见缝插针也经常会做做运动,合拍且满足,但又好像差点意思,罗意璇也懒得去想,只当是大家各取所需,满足生理需求。
自港城那夜迷乱,忘记做措施后亲眼瞧见她吃下避孕药后,后面无论是多急,多情到深处,谈裕都没再忘记这个环节。
夏天结束,赶在中秋家宴前,105°c第一家改良重新装修后的概念店试营业,连着几日的流水营收额屡屡攀升,加上有媒体造势推广,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罗意璇为自己在心里狠狠鼓劲儿的同时,也对谈裕更多了几分感激。
关于营销,她一窍不通,这次推广近乎是谈裕手把手亲自教她的。
所以,关于他即将到来的生日,她也有细心准备,想着在中秋那天,也给他一个惊喜。
这次中秋,又是谈裕生日,加上明加这边要过来下聘礼,所以要大办,提前半个月就忙起来了。
入秋不久,顺园前院两侧的桂花都开了,满园的丹桂飘香,别有一番韵味。廊下的灯笼换成了节日专用的大红色,正堂下面的那几盏还是谈静初前手做的。
明家过来下聘礼是中秋的前一天,当晚明渊就留宿在顺园,刚好第二天,两家一起过中秋佳节。
流水一样的贵重珠宝收拾,图吉利的各种物件,足足搬了大半天。场面之大,饶是罗意璇生在罗家这种富贵之家也没见过几次。
看得出,明家很重视这次联姻,明渊自己也很上心。
坐在竹溪堂前,顺着望下去,可以看见着佣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身影。
“姐姐,你看姐夫对你多好。”罗意璇挽着谈静初的手臂,高兴地说着。
谈静初看着,只是笑笑,并没多说什么。心里想着明渊那日在廊下对她讲的话,对即将降临的婚姻,也稍微有一点点的底。
中秋,算是除了春节之外,谈家上下最重视的节日了。
今年,是在园子内摆了盛大的席面,除了谈正霖在港成有事过不来,其他谈家的几房都回来了。
食材是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的,太久便会不新鲜,尤其是A5和牛,东星斑这些贵价食材都要当日空运的才好。
厨房从早忙到晚,直到傍晚,才开始走菜。
因为有长辈们在,罗意璇选了件得体的微粉色新中式套装,领口的盘口上坠了玉珠,还特意配了银鎏金嵌碧玺项圈。
这个项圈,还是孟晚清未出嫁的时候戴着的,是孟家一直传下来的,据说是以前宫里的物件,。后来孟晚清给了罗意璇。罗氏破产后,她以前的珠宝悉数抵押变卖,这个项圈是她剩的为数不多的几件。
蚊虫少了,竹帘连起来,月亮刚刚爬上来,月光顺着窗格爬进来,散落在梳妆台前。
小轩窗,正梳妆。罗意璇又画了画眉毛,等着谈裕收拾好,两人一起离开了院子。
菜铺就了慢慢一大桌子,今日用的餐具是全套的梅森瓷,这种瓷堪称白色黄金。今日,就连装着酒水的杯子,都是玉制的。
“都是自己家里人,团圆的日子,大家随意一点。”谈正清简单说了句,率先动筷,家宴才正式开始。
“你要吃什么,不好意思夹的话,我帮你。”
明渊是第一次在谈家过中秋,谈静初怕他会拘束,留心照顾,温柔地提醒。
“没关系,你照顾好自己好。”明渊笑了笑,在桌下握了下谈静初的手。
罗意璇最近可能忙得快要昏头,胃口一直不太好,满桌菜肴,也就只盯着那道冰镇桂花乌梅番茄来劲儿,一连吃了好几个,便放下了筷子。
“只吃冷番茄?你不怕一会儿难受?”谈裕看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火腿给她。
“没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罗意璇心情很好,很小声地同他说着。
饭后,蛋糕便端了上来。
用的就是Strawberry Shortcake高端线的某一款,宋景睿亲自盯着做的。
吹蜡烛的时候,罗意璇留心了一下。
他确实是没有许愿。
大家都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名贵正式。
以谈正清为首,前些日子在国外度假,在某个拍卖会上,为谈裕拍下了一块收藏级别的百达翡丽。谈静初和明渊夫妇俩也送了份大礼,纯金打造的龙凤呈祥图案的一对金条,也算是明渊作为姐夫的身份,补上他们之前新欢的礼物。论起用心,最夸张的当数宋文溪,定制款的一对红宝石袖口,上面还刻着谈裕的名字。
但谈裕也都只是挨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到最后所有人的礼物都送完了,只剩下罗意璇。
大家都以为是小夫妻俩私下里自有打算,便也没人问。
只有谈裕自己清楚,他还什么都没收到呢。
几次眼神询问,都被罗意璇有意避开,甚至等他被谈正清叫去和明渊聊生意上的事时,她找了个疲惫的理由,自己先回了院子。
看来,她真是一点也没准备。
谈裕有些失望,连同后面和明渊聊正事,也跟着走神。
等家宴结束,他辗转回到院子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是漆黑一片。
这是睡了?
连个生日快乐都没有,之前不是还问他想要怎么过吗?
说过的话全都就着饭给忘了!
谈裕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堵得慌。
但手上推门的动作还是克制着放轻,不想吵醒她。
也正是因为放得太轻了,加之站在卧室这边等得太久了,腿都要站麻了。罗意璇反应过来准备喊一下surprise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黑暗里猛地跌进了他怀里。
第59章 玫瑰
熟悉又好闻的气息,是只属于他的味道。
罗意璇被他有力的双臂托着,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在卧室,怎么不开灯?”
“别开别开!开了我白忙了。”罗意璇赶紧叫住他,从他怀里站起来,然后借着月光看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好吧,现在反正也失败一半了。”
说着,有些泄气,划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摸索着拉着谈裕的手向后院。
顺着长廊穿过书房,又走过她的“秘密花园”。
一路上,小心翼翼,她手里还拿着那个小小的礼花炮,没放出去,砸手里了。
后院的玻璃房里亮着摇曳的烛火,在这个满月之夜。离得有些远,看得不真切。
谈裕被她握住手,一路引到了门口,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他,“你闭眼。”
等着谈裕照做,她转身去了玻璃房,将生日蛋糕端了出来,一边朝着他走过来,一边小声地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在耳边响起,谈裕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捧着蛋糕,笑着站在面前的模样。
“谈裕,生日快乐。”
晚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和裙角,烛火的光映照在她脸上,她望着他笑,漂亮得叫人无法挪开眼。
月色温柔,秋意阑珊。
这一刻,幸福得不太真实。
他抬眼望着她,心跳骤然加快,好像瞬间失语般,完全没料到这一切的发生。
见他不说话,罗意璇有点慌,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生日蛋糕,有些不确信地嘀咕一句:“我第一次做,丑点就丑点吧,你凑合着吃。”
本来是没想着亲手给他做蛋糕的,但生日前几天,她突然想起,之前他好像有说过想吃她亲手做的早餐。
既然他对她的厨艺水平这么感兴趣,那她就再试试。
不过很显然,甜品蛋糕这种东西比早餐更难上一百倍,她压根在短时间内也学不会。
“你做的?”
“嗯,反正做得不是很成功。”罗意璇瞧着歪歪扭扭的奶油花朵,无奈地吐槽,“这东西太难做了,算了,你要是觉得不好看,那就不吃。”
说着,她正准备把手里的蛋糕放回桌上,被谈裕拦住。
“我什么时候说不好看了?”
怎么会嫌弃不好看呢,他只是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为他亲手准备蛋糕。
回到玻璃房,蛋糕摆在了桌上。
他们面对面坐着,罗意璇双手托着下巴,瞧见谈裕望着那块蛋糕出神。
“谈裕,许个愿吧。”罗意璇想了想,郑重地说了句,“或者,你有什么愿望直接告诉我,我想想办法,看看帮你能不能实现。”
她记得,谈静初说,谈裕没有许愿的习惯。
但她总觉得,过生日,怎么能不许愿呢。
提及许愿这件事,谈裕有些恍惚。
十七八岁时许的愿望,落空了那么多年,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那个曾经他觉得高不可攀的少女,成为了她名正言顺的妻子。在他二十七岁生日这一天,亲手为他做了生日蛋糕,准备了生日惊喜。
这种种举动里,除了讨好,顺从,需要,也参杂了几分真心吧。
虽然这场惊喜,并不圆满。
没放出去的礼花,做得失败的生日蛋糕,打了三次都没打着的火儿。
但,这是她一个人准备的,为他,操心了小半个月。
呼吸克制不住地加重,才得以承受突然加剧的心跳。
谈裕看着她,目光迷离,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心情。
她问他愿望。
却殊不知,她就是他此生唯一珍贵的愿望。
“说出来,还能灵吗?”谈裕用低头掩盖了自己的动容,随口说了句,然后闭上眼。
这是时隔这么久,他再一次许愿,无比陌生,就连动作都不是那么习惯流畅。
但不同的是,他不用再悲伤执拗,这一次,是带着欢喜,是充满希望。
是同一所学校,楼上楼下的距离,是赛德商学院和爱大之间的距离,是罗家二小姐和谈家私生子的距离。
他跋山涉水,走到她身边,用了八年。
这八年的每一天似乎都历历在目,从晚樱盛开的校园,到飘着雪的英格兰街头,他雨里,雪里,四季流转的时光里,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凝望了她许多许多次。
那么,这一次,他的愿望是,希望,她一直都留在他身边。
“不说就不说,实现不了别怪我!”罗意璇赌气。
谈裕只笑笑,全然只当一句玩笑话。
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一语成谶。
她拿出了为了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经过悉心包装的盒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谈裕本来想先去看那封信,却被罗意璇按住不许。
“你别你别现在看,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她自己写了什么,她自己很清楚,现在看了,岂不是叫她难为情。
已经过了十几岁的年纪,再写情书贺卡已经早就没了什么少女情怀。本是不想写的,但她一想起那晚谈裕提及她给谈敬斌写过,便想着公平公正点,也给他写了一封。
实在憋不出来,她还去网上查了不少酸话,一股脑地抄了上去。
“写都写了,还怕看?”谈裕被她逗笑,将那封情书攥在手里,最终也没强迫她亲手打开。
礼物盒子拆开了,是宝丽来最新款的拍立得。
与今日他收到的那些生日礼物比,不算贵重,更像是普通小情侣之间送的玩意。
其实,罗意璇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到什么合适的。
跑车,名表,珠宝,这些他已经是应有尽有,以她现在的财力即使送了也是黔驴技穷,倒不如送点特别的,用心的。
“本来我是想买相机的,但相机洗照片太麻烦了。”罗意璇说着拿出了盒子旁边她选中的一本漂亮的小相册,“这个就方便得多,我们拍了照片,可以随时放进去。”
“还有,你之前说的,阿阿姨年轻时候的照片,你可以找一些放进去,这样,我们一家人就都在这个相册里了。”
以前,罗家就有每年拍全家福的传统,逢上谁的生日,还会去拍写真集。
罗意璇一直很喜欢用镜头记录生活,将那些美好的瞬间永恒地定格和保存。
她以前也玩相机,各种型号的机器和镜头,杂七杂八,看上她就买个不停,在罗公馆放了一柜子。
她喜欢给家人拍照,自己做了很多相册。现在也无比庆幸,她拍了那么多照片留存下来,让她每一次在想念父母和哥哥的时候,都有迹可循。
现在,她没有这份精力了。
这些日子,她有在想关于谈裕出身的问题,时常回想那日,他在海边说的话。
虽然她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接受,并且热情地叫他的母亲妈妈,但她已经在努力了,努力尝试着从白珞灵的角度理解。
他已然什么都不缺,既然他是在爱与祝福中长大的,那她索性就努力帮他延续下去吧。
一家人三个字,她说出口,他便被触动。
原来他的解释,她也不是置若罔闻。
微微低头,撞上了她漂亮的双眸,从那双眼里,他或许也读到了极致的真诚。她的话,也不像是哄着他玩的。
他忍不住去吻她,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在那间漂亮的玻璃房里。
唇齿、舌尖都染上了他的味道,现在,她已经不会不适应。
她颤颤巍巍地承接着他的攻势,顺势攀上他的脖子,同样忘情。
就在她也沉迷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动作。
桃花眼里的浓情化不开一般,看着她,忽然开口。
“绾绾,你爱我吗?”
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好像从没讲过这样的话。
罗意璇愣住,蒙上水雾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她不晓得为什么谈裕突然要问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乖乖地坐在他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好一会儿也没开口。
月光像是薄纱,从几净的玻璃房投落,掉在他们身上。
她的美颜被染得更加温柔,目光也更缠绵澄澈。
转瞬,她回过神,莞尔一笑。
“你今天开心吗?”
她贴着他的耳边,不回答,反倒抛了问题给他。
谈裕微微皱了下眉,不明白她的意图,但还是点头。
“那就记住今天。”罗意璇见他肯定,笑意更深,然后轻轻开口,手指描摹着他的鼻梁,眼里的水雾很薄很薄,却好像快要落下来一般。
“谈裕,你知道吗,人和人之间,有过一些瞬间,就很足够了。所以,不要问我这种问题”说着,她又主动吻了下去。
时至今日,经历了家族打击,情感变故,她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不问世事的浮华大小姐了。
她依然骄傲,却也变得薄情和清醒。
爱不爱,不重要,能不能永远,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下,当下她不抗拒他的靠近,她可以在他的怀抱里片刻沉沦,她能仗着他的爱,挽救罗氏于水火。
已经很好了。
至于,那些情感到底是什么,婚姻游戏到什么会终止,她已经不愿再去想。
她如此主动又深的吻,是第一次。
谈裕没防备,还被她不满地咬破了舌尖。
没有回答,即便他再渴望听到,也没法子。
他抱着她,将手扣在她绵软的细腰上,顺着那间新中式套裙宽敞的裙摆摸索进去。
他自我安慰,没关系,只要她愿意用心,只要她还在身边。
蛋糕,最终也没浪费,被他涂抹在了她身上,然后融化在他嘴里。
还有蛋糕上面用的草莓,也被他物尽其用,放在她那一会儿,最后又被他吞掉。
在那间玻璃房,只有月光和蝉鸣无人打扰的夜晚,无尽的缠绵,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精力都给耗尽。
桌上,软榻上,再回到床上。
他一如既往地忘情投入,她也配合得很彻底,咬碎了牙也没能忍住不出声。
刚好,他也喜欢,索性到最后她也不想忍了。
拍立得相机的第一张相纸,他们除了结婚证的红底照之外的第一张合照。
蛋糕放在正中央,她乖巧地依偎在他身侧,看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放着礼物的盒子底还有一个小的首饰盒,是一枚手工编织的红绳手链,中间系着一枚白玉平安扣,是罗意璇提前拿到雍和宫,受过香火的。
听孟晚清说,人还是需要几件这样的东西来保护自己。比如她出生的时候罗振烨亲自请大师为她开光过的平安金锁,她十岁生日的时候,特意以她的名义捐赠的三所希望小学,当地人为了感谢她,为她手工缝制的披肩。
她还没见过谈裕有类似的东西,所以特意求来了这枚平安扣。
至于为什么是平安扣,不是同心结,是因为她觉得平安顺遂远比他们一世同心重要得多。
那封情书,在天光大亮,酣畅淋漓过后,被谈裕拆开了。
彼时,她力气枯竭,安然地睡在他枕畔。
罗意璇的字很漂亮,是那种很娟秀又不失风骨的字体,当年孟老爷子手把手亲自传授的。
很短,并没有太多文字,还有好几句一看就是不知道写什么,抄的乱七八糟的酸话,凑字数的。
但唯有最后一句,单独成段,写得格外好看。
“希望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朵红玫瑰。”
后面是她的落款,不是罗意璇,是绾绾。
只能是亲近的人,叫的称呼。
嘴上说着人和人之间有一些瞬间就够了,其实心里还是会有期待。
只是,她的弦外音太隐晦,她也悄悄地,不为人知地期待着。
他记得,在港城的某个夜晚,她曾玩笑着给他讲,世间本没有红玫瑰,只有白玫瑰。在希腊神话里,那是爱与美之神的情人以生命为代价,用鲜血染红的。
也是世间的第一朵红玫瑰。
而她这片曾无比繁茂生长又骤然贫瘠的土地上,她说,希望他是最后一朵红玫瑰。
他取了床头的一支钢笔,在那封信的扉页上,脑子里浮现了某句经典台词。
“Your number was up the first time I met you.”
第一次遇见我,你就在劫难逃。
墨水在信笺上铺陈开来,他执笔写道。
强硬且笃定。
是对她那句话的回应,也是他的这八年来的完美总结。
从那个春天遇见她开始,思念如马,从未停蹄。
写完,那封情书被他完好地收起来,放在了抽屉最下面。
谈裕的生日过后,罗意璇越来越忙。
那一整个秋天,直至隆冬,她都没歇下来过。
105°c的首个转型概念店大获成功,陆陆续续,罗意璇又在产品改良,价格调整上下功夫。雨秩那边,除了新媒体电商直播行业,她砍掉了出版,文创各类旁支,最终决定结合自己的专业,集中精力发展艺术策展等相关产业内容。
精力越来越不够用,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关于辞去万华的工作,她考虑了有一阵,最终在跨年那天,她递交了辞职报告。
周艺和其他同事虽然舍不得,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罗意璇想了想,最终还是给文时笙也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辞职的事,顺便约了个晚饭。
一来是为了解释下辞职的原因,二来是想感谢他,对雨秩规划时的建议和指导,以及之前对她的各种帮助。
正巧,今晚谈裕也有酒会要参加,她也乐得自在。
就是不知道文时笙忙不忙,毕竟跨年这种时候,大家应该都不缺邀约。
看见罗意璇消息的时候,文时笙正在同文时以一起和文父汇报工作,走神了也不自知,看着手机屏幕。
文时以坐在他旁边,见他半天不说话,碰了下他的胳膊,“爸问你话呢。”
“啊。”文时笙关了手机,赶紧找回思路。
今天跨年,喻衍洲也过来了,年后他们就要办婚礼了。
本来是一家人要在一起吃饭的,文时笙找了个理由,说有事,来赴了罗意璇的约。
第60章 流浪
临时定位置很困难,最后是去了新荣记。文家前些日子,刚刚接手的。
去文家的店,自然是不必花钱了,罗意璇想要请客的计划又泡汤了。
“这儿的店长没换,他说你以前就经常过来,所以上的都是你常点的菜,看看合不合胃口?”文时笙特意叫上了热玉米汁,倒了一杯给罗意璇。
“谢谢二哥,麻烦你了,本来说请你吃饭的。”罗意璇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不好意思地说了句。
新荣记以做新台州菜闻名,其中最绝的也是罗意璇最喜欢的两道菜是溏心富贵虾和花雕酒醉西风蟹。富贵虾选用的都是虾黄饱满的皮皮虾,溏心微甜还略带酒香,西风蟹蟹膏香味十足搭配上花雕酒的清甜辛辣,口感软糯丰富。
先是尝了两口菜,才聊起正事。
“你发给我的规划书,我看了,我觉得艺术策展这个方向是很有潜力的,现在国内无论是传统画廊业还是各种新形式的艺术活动都缺少艺术管理专业的相关人才和专业团队,雨秩现阶段新媒体传播方向日渐成熟,如果走艺术策展这个路线,在宣传和推广上也是有一定优势的。”文时笙认真地分析,和罗意璇聊起了一些他在港城念书时候与同学一起布展的经验。
罗意璇安静地听着,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录了一些重点。
“辞职也好,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忙了。”
末了,文时笙说了句,口气略有些惋惜。
罗意璇这一辞职,他们也没便没了什么工作交集。其实,本来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万华不过是文家下面一个很小的产业。谈裕说得没错,如果换作是别人,他是没有这个功夫听一个书坊策划汇报工作的。
如今,罗意璇离开万华,没了工作的关联,他们以后大概也没什么理由再见面,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谈裕的太太。
想到这,文时笙有些失神,夹着的那块带鱼放下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希望这次,是个正确的尝试。”罗意璇自顾自地念叨,自己心里也不算太有底,“后面如果有不懂的,我再来请教二哥。”
“不用这么客气,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发消息给我,我们可以交流。”文时笙没什么架子,答得很自然。
饭吃到一半,罗意璇的手机便响了两次。
她扫了一眼,是谈裕。
因为饭还没吃完,她出于礼貌没接,挂掉了,用消息回复。
“我在吃饭,怎么了?”
“和谁?”
“嘉嘉的二哥。”
谈裕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不满地皱了下眉。
他酒会中途找借口跑路,想回来给她个惊喜,结果找遍老宅竟全然瞧不见她的人。
原来,是和别的男人吃晚饭去了。
“在哪?”
“新荣记。”
回完,谈裕没了回音,罗意璇也没太当回事,放下了手机,重新投入到和文时笙的对话中。
大概过了不到半小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仍然是谈裕,罗意璇皱了皱眉,真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接吧,没关系,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文时笙好脾气地说了句。
罗意璇没法子,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你干嘛啊?不是说了嘛,我在吃饭呢。”
“我在新荣记门口。”
“啊?你不是参加酒会嘛?”罗意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窗外张望。
“出来吧,我等你。”
不是商量的口吻,是要求一样。
外面正下着雪,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灰蓝色的夜空被雪色映衬得幽微深重,京城的冬天,向来如此,又冷又涩,干得让人不舒服。
罗意璇放下手机,本来是想叫谈裕站在门口等着她吃完的,谁叫他自作主张,发神经。但转念一想,这天寒地冻的,万一要是病了,她还要照顾他,烦得很。
心思飞了,目光也开始跟着游离。
对面的文时笙端着一碗热汤,轻轻搅动了两下,所有察觉。
“如果有事的话,我们再约下次,今天吃得也差不多了。”
心不在焉被看出来,罗意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文时笙见她不好意思起身,便叫了服务员过来将她的大衣取了过来。
“那,下次有机会,一定我请二哥吃饭。”
“好。”
穿上大衣,罗意璇准备离开包厢前忽然停滞脚步,回头看向文时笙,笑着说了声祝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话音落地的功夫,白色大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十几秒后又出现在院子里。
包厢的玻璃窗擦得透亮干净,桌上铜锅还嗞啦嗞啦地沸腾着。白色蝴蝶飞进雪地里,又迫不及待地飞向门口。
文时笙端坐在包厢里,目不转睛地望着院子好久好久,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罗意璇出了新荣记的院门,在不远处逼仄的胡同口,看见了半倚靠在车边的男人。
大概是等了一会儿,落雪飘荡在他的肩头,就连乌黑的发间也有几点雪白。他正微微仰头看着夜空,黑色大衣将他整个人修饰得尤为挺拔,但在这摇曳的雪夜里,也染上了几分没来由的落寞。
新荣记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亮了起来,瞬时在雪地划了出了一小片光亮的圈子。
谈裕垂眸,瞧见了她朝着自己走来。
白色短款大衣,领口和袖口都是软乎乎的绒毛,看着就很暖和,她穿了一双灰色的长靴,短裙下的腿被裹修饰得笔直漂亮。头带着白色小礼帽,高贵得像个小公主。
很冷的天,西北风刮得人直发抖,车内开了暖风空调,罗意璇搓了搓手,目光飘向窗外。
今日,没有司机,谈裕独自开车,选了一辆颜色低调的库里南。
也不说目的地,只是开车载着她行驶在灯火恢弘的京城中心。
跨年夜,处处热闹非凡,他们一路路过丽兹酒店,路过京城外国语中学,路过国贸CBD。
像是过走马灯一般,那些或熟悉或繁华的景致在车窗重闪过。像是电影漫长唯美的空镜,又像是话本子里描绘的纸醉金迷之境。
“今日,万腾五金正式宣布破产清算。”
车内放着晚间新闻,罗意璇听见,愣了一下。
是柳家,破产了。
谈裕还是叫柳乐晴为伤害她的事付出了惨痛代价。
罗意璇搅动着手指,看向谈裕,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词语。
谈裕没看她,目光直视着正前方,只是关了新闻,点开了首歌。
他不愿意解释,那她便也不问了。
雪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却不见少,在路上消磨着,不知不觉发间落满了雪花。
他们同坐在飞驰的车里,他不说去哪,她也不问。
歌声绵远悠长,词也很好。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你白发苍苍,说带我去流浪”
罗意璇安静地听着,不禁笑了笑,这歌倒还挺衬此景此情。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
周遭的一切,她都格外眼熟,从车上下来,她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去。
虽然换了牌匾和名字,但罗意璇永远识得,这是她的蔚璇珠宝行。
在分家的时候,被徐珍抢去给了自己女儿罗意琳。
“你带我来这干嘛?”
天色已晚,店已经关门了。
谈裕没答她,只是径直走上了台阶,然后摁了一下手里的钥匙。
卷帘门缓缓上升,罗意璇注视着他的动作,简直惊掉下巴。
“你你怎么能打开的?”
谈裕回过头,看着隔着几步,站在身后满脸惊诧的人儿,笑着朝她伸出手。
主灯亮了起来,璀璨的灯光落在一个又一个玻璃格子里的各式珠宝上,折射出闪耀的光芒。每一件珠宝,都是如此的夺目漂亮。
谈裕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大厅内最中央的一个被盖住的展示柜前。
“看看。”
罗意璇带着不确定,拽着蒙在展示柜上绒布的一角,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拉,整块绒布滑溜溜地脱落,长虹玻璃门打造的展示柜暴露在空气和灯光中,一柜子的高珠和首饰,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些,全部是她以前收藏的。
罗氏破产后,这些她平日里细心珍藏的宝贝大部分都抵押在正大宝库,或者悉数变卖,没想到,谈裕竟然都帮她赎了回来。
震撼,以及惊喜,一瞬间,涌上心头。
罗意璇看着满柜子的珠宝,熟悉又陌生,胸腔内一阵热气翻涌,瞬间如鲠在喉,眼眶滚热。
紧接着,谈裕将她的手摊开,将那钥匙放在了她的掌心。
“自己的东西,拿好。”
“有我在,以后也没人再敢抢。”
谈裕说得冷静又克制,就如同平常处理工作时那般。
只是那双眼触及她的时候,即便是再忍耐,也仍旧有情意流转。
这是他送她的新年礼物。
她父母送给她的十八岁成人礼之一,他帮她寻回来,是为了给她留个家人的念想。
为此,他许诺给了罗振煜不少好处,才让他说动徐珍,叫罗意琳吐出了这家珠宝行。
他知道,这家珠宝行,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等元旦结束,就叫人换回以前的名字”
谈裕话还没说完,她便突然跳进了他的怀抱,紧紧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他还没想好要继续说什么,或是问问她怎么了,便隐隐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他瞬间僵住,呼吸都跟着急促。
罗意璇从来没想过,蔚璇竟然有一天,还能回到她手上。
这家珠宝行,和其他产业都不一样,这里寄托了父母对她从小到大的珍视和爱重。
不仅仅是物质财富,更是一种心灵精神的强力支撑。
谈裕,帮她找了回来。
他告诉她,那是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谁也不能再抢走。
她实在没有忍下来,眼泪坠落,脑子里浮现起了有关于父母的过往许多回忆。
她紧紧抱着他,呼吸滚热,落在他皮肤上,泪水晕湿了他的大衣。
“谈裕,谢谢你”
这是他第二次,对他说谢谢。
这一次,情绪饱满到连声音都在颤抖发烫。
回过神,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背,心跳并不比她慢几拍。
原本也就是想要赎回这些珠宝,要回蔚璇,当做新年礼物,叫她高兴高兴的,没想到竟惹得她如此伤心。
她嫌少在他面前,外露过多情绪。
今日,是个例外。
“别哭,哭了妆会花,你不是最在意这个了嘛。”他努力用长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很轻声的安慰。
言语之上,他从不善于表达。
比起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他更想默默地为她做好一切。
她开心,他做再多,也很值当。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像是动人的童话般,梦幻,漂亮。
顺园照旧安静得让人害怕,将车停在地库里,他们没有惊扰任何人,悄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路滑,谈裕心疼她穿着高跟长靴会摔倒,还是将她抱起。
如同春天时,他们激烈争吵完,下着雨,玉兰凋落的晚上,他依旧心疼地抱着她回来时一样。
倒计时来得猝不及防,和她主动的吻一样。
在最后一刻,罗意璇扫见了手机屏幕,眼看着59分跳动到0分时,亲了谈裕的脸颊。
不参杂任何欲望,只是亲昵地靠近。
“老公,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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