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愣在原地，一直苦笑。
许清词问道：“怎么了？”
苏音看了看手里的眼镜，“眼镜是不是不能退了？”
许清词不解道：“你不是蛮喜欢的嘛，而且我觉得你戴这眼镜很好看啊，为什么要退？”
她们边说边往前走，站在许倾尘刚才停留过的那片空气里，苏音脸色一沉，“我突然就没那么喜欢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善变啊。
许清词无语道：“你是神经病啊。”
苏音自嘲，“是呗。”
她们认识没几天就可以随意开玩笑了，冷场也不尴尬，她们之间的磁场注定她们会成为朋友。
许清词在熟人面前话很多，此时她又开口说：“对了，据我观察，你和我姐关系不好吗？”
苏音不知该怎么答，酝酿再酝酿，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许清词眼尾抖出笑意，低低地笑出声。
苏音看向许清词，她似乎在许清词线条流畅的侧脸上看见了谁的影子，可能是那个冰山吧。
对着这张和许倾尘相像的脸，忽然没有讲话欲望了，苏音扭过头。
沉默是被许清词打破的，她扯着苏音的衣袖往就近的超市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又不是什么拧巴的人，怎么还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了？”
苏音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还就拧巴了。”
许清词侧头，使劲盯了苏音一阵，走进超市，她才说：“要么好要么不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一抹无奈之色深深掩藏于苏音眸底，她神情麻木，“不好。”
“那还真是奇怪了。”
“嗯？”
“我姐虽然说不上温柔好说话，但她绝对够负责够公平，她对待学生一向一视同仁，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她和哪个学生关系不好过。”
苏音垂下眼帘。
可能只是她单方面认为不好吧，许倾尘大概率没把她当回事，想到这她不由得暗暗松口气，还好没说太多，差点闹笑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和哪个老师关系好过。”
许清词眉开眼笑，“巧了，我也是。”
苏音跟着笑，她不是真心在笑，她是个人精，她想装就没人能识破，所以许清词没看出来。
许清词顺手拉过一个购物车，边往前推边说：“学校超市像抢劫一样，卖得东西那么贵。”
苏音点头，“确实。”
“所以得趁这机会多买点。”许清词疯狂地往购物车里扔零食，随口说道：“高二就要分文理了，你想学文还是学理？”
苏音回答得很快：“当然是学理了，我文科不太行。”
“那不正好，我看你应该也不太喜欢我姐，她肯定是带文科班的，你学理和她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苏音声音很轻，“是啊。”她捡了包薯片扔进购物车，“那你呢？”
“我当然是学文了，我可没有理科脑袋，学理对我来说太痛苦了。”她瞄了眼购物车里那包薯片，“你爱吃黄瓜味的乐事薯片？”
“嗯。”
许清词露出一副很难理解的表情，“薯片怎么能是黄瓜味的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我姐也爱吃这个口味的薯片，你们是怎么吃下去的？”
苏音脑海里首先闪过的是，许倾尘也喜欢吃黄瓜味的乐事薯片，其次是，黄瓜味的薯片怎么就难吃了！
别的她都能忍，这个不能忍！
她弯腰拿起那袋薯片晃了晃，嗓音提起，“你多没品啊，黄瓜味的薯片就是最好吃的薯片，你会不会吃啊！”
许清词哭笑不得，“行行行，你说好吃就好吃吧，我还是觉得烧烤味的最好吃。”
苏音一本正经道：“no！”
许清词推着购物车快跑两步，和苏音拉开一段距离，回头喊道：“我姐也总这样说，你绝对是被她附体了！”
苏音心里一咯噔，不知怎的，脚底像控制不住一样，她折回摆满薯片的货架前，往怀里连塞好几包黄瓜味的薯片，直到抱不住了才罢休。
许清词扔下购物车过来找苏音了。
苏音一见她空着手，急忙说：“快把车推来，我快拿不住了。”
许清词连忙去推购物车，嘴也不闲着，“爱吃也不能一下子吃这么多吧。”
许清词把购物车推过来，苏音将薯片全扔进车里，长舒一口气，“你不是不喜欢吃吗，以后我天天在宿舍里吃，闻多了这个味道你肯定就爱吃了。”
许清词假装作呕，皱紧眉头，“真过分。”
“看把你吓的吧，骗你的。”
“好啊你。”许清词说完就去掐苏音。
两人又逛了一阵才去结账，两个路痴找半天才找到收银台，七个通道全都排满人，她们挑了个稍短点的排。
许清词站在前，苏音站在她后面。
许清词等到不耐烦，看见前面有人插队，她回头想和苏音讲这件事，却在看见苏音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时，吞了吞口水。
苏音循着许清词的视线看过去，一口还没来得及喘出去的气憋住了，只见许倾尘拎着一瓶洗发水站在她身后，她应该是刚来，此时正低头看手机，并没有看见她们。
许清词见许倾尘没有抬头的意思，直接喊道：“姐！”
许倾尘抬起头。
许清词又说：“今天怎么走哪都能看见你啊，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踪我呢？”
许倾尘把手机放进衣兜，唇间似藏笑，“我跟踪你？这超市里现在基本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我刚才根本没认出来你。”
许清词不乐意了，“你还是不是我姐了，我你都认不出来？”
许倾尘眉头轻挑，故意不说许清词爱听的话。
许清词气不打一处来，她把胳膊搭在苏音肩上，身体向前倾，想去抢许倾尘手里的洗发水，她没使多大劲，奈何苏音太虚了，瘦弱的身板实在没承受住，她连连往后退，明知身后是许倾尘，不能再退了，但身体就是不受控了。
于是意外发生了。
苏音的后背满满当当地撞向许倾尘胸前，像撞到奶油蛋糕，她似乎感受到了许倾尘大衣料子的柔软，但衣服有这么软吗？慌乱之间也判断不出来，她动弹不了了，倒不是她非要赖在许倾尘身前不起，而是许清词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许清词还执着于那瓶洗发水。
许倾尘双手虚搭苏音的肩，皱眉道：“别闹了，清词。”
“那你给我结账。”
许倾尘好声答应，“行，没问题。”
许清词目的达成，露出得逞的笑容，“这还差不多。”她把苏音拉起来，拍拍苏音的胳膊，又说：“音音，刚才真是委屈你了。”
苏音连连摇头，“别这么叫我，我听着有点腻。”
“我偏叫，音音音音音音……”
苏音听得头大，身体绷得很紧，倒不是因为身前的假冰山，全是因为身后的真冰山。
她看前面还有好多人，应该还要排很久的队。
她又想到刚才的事，撞了人一句话都没讲，也太没礼貌了，她回头说：“不好意思啊老师。”
许倾尘眼睛很静，眼里没什么情绪，“没事。”
许倾尘冷得要命，苏音也不自讨没趣了，转回头时嘴角不自然扯动一瞬，她有点想脸红了。
苏音不是会在人际关系中尴尬的人，很少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
她当即想到，许倾尘讨厌她就讨厌吧，正好可以减少跟她沟通的次数，她真的无法打破横贯于她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尴尬，简直折磨死人。
这样想倒通透不少，对于不久前从许倾尘眼中揣摩到厌恶的事，也就看淡了。
没必要在别人身上浪费情绪，她最是明白这一点，她只是偶尔糊涂，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清醒的。
清醒归清醒，尴尬可不减，那也没办法，只能忍着了。
苏音将校服拉链拉上拉下不知多少次，总算轮到她们结账了，她们把购物车里的东西往收银台上放。
苏音说：“清词，先放你的吧。”
“太麻烦了，一起吧，东西回宿舍再分。”
苏音没多想，“行。”
当许倾尘拿出钱包时，苏音才意识到麻烦事发生了，钱是许倾尘付的，那她岂不是要把钱给许倾尘了，转念一想，给许清词也是一样的，她便不纠结了。
两人将东西装好，然后一人提一边袋子往外走，许清词扭头说：“姐，我们走了。”
许倾尘轻轻点头。
苏音转头，看着收银台上那瓶洗发水，是她不认识的牌子。
蓝瓶，上面标着好几串日文。
苏音将洗发水的外观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记，直到忘不掉为止。
她们走出超市，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概是去吃饭了。
苏音问：“你饿不饿？”
“饿，但是我们还是先把这袋东西送回宿舍吧，拎着也太沉了。”
“宿舍现在不能进吧？”
许清词眼珠一转，想出一个馊主意，“宿舍窗户今早没锁，我们把袋子顺着窗户扔进去不就行了。”
“万一被宿管老师发现了怎么办，不然还是多走两步送回教室吧。”
许清词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你还有力气吗？”
苏音泄气了，“没了。”
“那还犹豫什么？”
苏音笑了，“听你的，去宿舍吧。”她微弯腰抽出袋子最上层的小票，边看边说：“我一会儿把钱给你。”
许清词摇头说：“又不是我付钱，你给我钱干嘛，别跟我见外啊。”
苏音心想不行，这钱非给不可。
两人边闲聊边走到宿舍窗前，她们将袋子放到地上，许清词指着眼前一扇窗户说：“这就是我们宿舍。”
这时，有女生在她们身后喊，“许清词，过来，有事跟你讲！”
许清词对苏音说：“你先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回来。”说完，她小跑着去找那女生了。
苏音没打算干等，她看宿管老师应该不在，于是她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这袋东西扔进宿舍，然后呼哧带喘地关上窗。
她刚转身，宿管老师推开宿舍门，边推鼻梁上那副架得不太稳的红框眼镜边朝苏音走去，“我在监控室待好久了，总算让我逮着一个了。”
苏音还在喘气。
宿管老师走到苏音身边，看清她的脸后说：“怎么又是你？”
苏音知道是她错了，没想解释。
宿管老师问：“你是不是高一一班的？”
苏音点头。
宿管老师掏出手机，又推一把眼镜，“我现在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你就在这站着，除非你班主任亲自过来把你带走，不然你不许走。”
苏音瞬间心慌，这回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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