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起灵结婚可能是崔宛乔最后会完成的事,但肯定不是现在,她设想过很多,以张起灵不知浪漫为何物的人生经历,崔宛乔并不奢望太过记忆深刻的求婚场面,他们应该会平平无奇的某一天,张起灵说想结婚,崔宛乔就答应了。
可无论多么平淡的求婚仪式,那至少是她和张起灵共同完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然被一群人推进了婚姻的流程。
那太像旧社会女人的下场了,崔宛乔不想稀里糊涂的结婚,她得找张起灵商量一下。
张海月不知道崔宛乔在捉摸什么,只是很愉快的表示:“是啊,族长夫人,今天晚上,你就是我们张家的媳妇了,别怕,我们都会对你好的。知道你没爹没娘,以后,我们就是你的靠山。”
崔宛乔再也按耐不住,她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却被张闰娇压了回去:“等一下,我还没打算结婚。”
“什么?你和族长天天睡一屋,要是我们那个年代,娃娃都成群了,怎么还能不结婚?”张海月像是听到一个笑话。
“退后,都退后。”崔宛乔撑着梳妆台站起来,她挪了几步,拉开了和她们的距离,“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所以,抱歉,我不能结婚,至少不是今天。”
张海月很诧异:“不是今天,那就是明天或者后天,崔家家主,你在紧张什么,你和族长又不是被迫联姻,结婚不是迟早的事吗?”
崔宛乔道:“对,但我今天不想结,抱歉,没有庆典了,但我依然很感谢你们把我打扮得这么精致。”
张海月蹙眉:“崔家家主,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族长已经在祠堂等候了。”
“作为崔家家主,我命令你们站在原地不要动,谢谢。”崔宛乔提着裙子退到门口,摸索着门把手。
张海月和另外两名女子倒是真不动了:“夫人,您别闹,吉时就要到了,你还得吃点东西呢,今天晚上你是睡不了觉的。”
“听上去还挺色情。”崔宛乔心情复杂,但愿对方的意思不是指她和张起灵在床上一整夜,“有个问题,我拿了信物,就要跟族长结婚,谁规定的?”
“你问着我了,千年前,老祖宗定的。”张海月道。
“我猜是张家的祖宗而不是崔家的。”崔宛乔拧开了门把手。
张海月道:“夫人,你每天都跟族长睡一起,又不是嫁给陌生男人,族长英俊潇洒,英勇威猛,你嫁给她,肯定幸福一辈子。”
崔宛乔抬起胳膊:“我承认你说的,他确实很猛,但不能是今天。”
“那可不行,我们都准备好了,大家都等着呢。”张海月露出不耐的神色,想要上前阻止。
崔宛乔道:“那就让大家再等几天。”她立刻夺门而出。
吊脚楼底下,所有的张家人都聚在那里,他们难得盛装,举着火把,手上提着灯笼,见崔宛乔出来了,齐刷刷地把头抬了起来。
“咋回事啊?”张千军万马对张海楼道,“时辰还没到夫人就出来了,是尿急吗?”
小张哥把弄着舌头里的刀片,百无聊赖地说:“什么尿急,是心急,你看把崔家丫头急的,时辰没到就想着嫁人了,千军,你那些多子多孙符都给安排好啊。”
“你别叫她丫头,那是族长夫人。”张千军万马提出抗议。
崔宛乔感到很难办,他们应该很期待这场婚礼,这些张家人红光满面,虽然表情不多,却洋溢着喜悦,可她不能为了别人的期待,去勉强做一件自己不愿意的事。
她提着沉重的裙子,小心地走下楼梯,张家人的目光锁定在崔宛乔身上。
“张海楼,你们的族长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崔宛乔问道
张海楼笑着对张千军万马道:“我说中了吧,夫人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呢。”
围观的张家人露出欣慰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表示理解。
“族长不在这里,他在张家祠堂,你等会儿也要去那儿。”张海楼说,他的表情很快活,“就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不过没有拜高堂,你和族长都没父母,所以是拜张家祖先,然后你就是我们张家的媳妇了,开不开心?”
“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崔宛乔头都大了,这些“老张”竟然完全不认为这么做有问题。
还是低估了百岁老人的守旧思想,他们真的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
崔宛乔不断的后退,她观察着四周,堤防有人靠近,把她强行抓去结婚。
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能到了祠堂再跟张起灵理论今天结婚的可行性,那样他会很没面子,到时候不嫁也不行了。
张海楼察觉到了崔宛乔的异常:“你要去哪里?”
“我想一个人静静。”崔宛乔朝人群中走去,他们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
张海楼步来到她面前,挡住了崔宛乔的去路:“丫头,你不会是想要,逃婚吧?”
崔宛乔眨了眨眼:“这么想能让你理解的话。”她点点头,“是的。”
张海楼笑里藏刀:“如果你逃婚,我们可是会把你绑上马的哦。”
崔宛乔注意到不远处停着披红戴花的骏马,起码有20多匹,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每匹马上都挂着两个箱子。崔宛乔鬼使神差地想,那些不会是聘礼吧,给谁啊,她连个收货的家长都没有。
“你们不会这么做。”崔宛乔对张海楼道,“现在我以崔家家主的身份,要求你和他们别来追我。”
张海楼道:“无礼要求,我们可以不执行的。”
“那你就试试。”崔宛乔绕过他,张海楼果然没有动作,其他人也不敢贸然上前。
张海楼诧异地问:“你怎么回事,你不想嫁啦,你不是很爱族长么?”
崔宛乔提着裙子往湖边跑去,没有回答他。
“你跑哪儿去啊?”张海楼啼笑皆非,“这儿都是张家的地盘,你就是跳湖里也马上有张家人把你捞起来!”
崔宛乔不小心踩到裙摆,踉跄几步又稳住了身形,衣服上和头发上的金属片掉了一地。
“丫头,别跑了,你妆都花了,让族长看了肯定笑话。”张海楼可以非常轻易的拦下新娘子,并将她带回来,绑在马背上,送她去往张家祠堂,可崔宛乔脾气张海楼是见识过的,逼急了,张海楼还真应付不过来。
“小张哥,怎么回事,族长夫人逃婚,我们怎么跟族长交代?”张千军万马问出所有人的困惑。
“能逃到哪里去,张家镇也没她能藏的地方,先让新娘子自个儿冷静冷静吧,兴许是婚前焦虑什么的。”张海楼一副过来人的反应。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女人们冲出来,直接从栅栏跳到地面。
张海月焦急地喊道:“哎呀,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夫人跑到机关林里去了!”
张家祠堂——
张起灵的手上全是汗,他刚刚差点把手里族谱给捏碎了,好在张海客及时发现抢救了下来。
他第一次见到张起灵如此紧张,像失了魂的野兽,张起灵刚刚已经把手腕上的银镯子给掰断成好几节,现在正要去摸别的可以让他掰断的银饰。
成亲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把张家族长都吓成这样?
“族长,你要不喝点酒?”张海客递给张起灵一个酒瓶子,里面是张家的特制陈酿。
张起灵把酒拿在手里,迟迟不动:“怎么还不来。”他问,像是有些烦躁。
“人多,可能路上比较耽搁。”张海客看了看腕表上的指针,“时辰没到,他们肯定在路上了。”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小张哥打过来的,估计快到了,要我们准备。”
张起灵不着痕迹地吞咽唾液,把背挺得笔直,他的新娘,就要从面前那道门走进来了,张起灵感到莫名的雀跃,恨不得立刻起身迎接。
崔宛乔会是什么样子呢,张起灵从早上一直在期待见到穿着嫁衣的崔宛乔对自己展开笑脸的样子。
张海客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他挂掉电话,对张起灵道:“族长,新娘跑了。”
张起灵浑身一震,却还是冷静地道:“她现在在哪儿?”崔宛乔没法跑出张家镇。
“机关林。”张海客说,“他们找不到她了,说是掉进了陷阱。”
只听嘭的一声,张起灵手里的酒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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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楼蹲在地上抽闷烟,一根接一根的,地上已经落了好几根烟屁股,熏得张千军万马躲老远。
其他张家人渐渐停止了搜寻,一些人正从机关下面爬上来。
没人找到崔宛乔,也不知她掉下陷阱后被传送到了哪个位置,他们不敢贸然搜索,机关的布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改变,人越多越容易触发新的问题,万一崔宛乔在下面出了什么事就完了。
“你说族长夫人什么情况,她干嘛逃婚?”张千军万马问张海楼,“她不是和族长爱得死去活来么?”
张海楼吸了一口烟:“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族长夫人。”他也不明白崔宛乔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这个时代的女人,抗拒婚姻?
“你不是最懂男女之事了吗。”张千军万马穷追不舍地纠缠着张海楼,“我有一个小猜想,族长夫人是被强迫的,她压根就不爱族长,但是族长看上了的女人是跑不掉的。然后她就被掳到这儿来,结果一逼婚,就想寻短见。”
张海楼把烟头用舌头一卷,火星的那头朝张千军万马的脸一弹,他抬手一拔,就把烟头打到一边:“你干嘛!”
“你这不是小猜想,你这是胡思乱想。”张海楼站起来,“夫人和族长两情相悦,自由恋爱,你是没看到他们一天到晚要亲多少次嘴儿,族长夫人更是天天叫族长宝贝,亲爱的,我听得肉都麻了。”
“你咋知道他们,他们亲,亲嘴儿?”张千军万马结结巴巴地道。
张海楼笑了笑说:“你多观察两天你也能看到,他们不避讳的。”
张家人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几十只火把照的森林通天亮。
“小张哥,族长什么时候回来啊?”一个张家人开口。
“快了,半小时前就通知海客新娘跑了,以族长的性子,该是要到了吧。”张海楼就地挖了个坑,把烟头埋起来,“我再下去一趟。”他道。
“你别下去,小张哥,我们能找的都找了,没有。”那人道,“最好还是等族长回来再想办法,机关下面暗道重重,万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你没事,夫人指定活不了。”
张家人陆陆续续都聚拢在了之前崔宛乔掉下去的陷进附近,那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有张家人知道机关口在哪里,但崔宛乔已经不在这个入口下面了。
这片森林下面全是以墓的形式修建的迷宫,每一个房间里都有机关,也有生门和死门。
机关林的设计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有非常危险的状况发生,他们这些活着的张家人能有个退路,机关林的地下迷宫通往外村。
“夫人为什么逃婚啊?”
不知是谁,又把话匣子打开了,而所有人,几乎毫无例外的看向张海楼。
“估计被我们给吓的。”张海楼又点上了一支烟,张千军万给他掐灭了。
族人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吵得张海楼心烦,如果张海客在就好了,他肯定可以冷静的分析原因。
“是不是,没请娘家人,族长夫人不高兴了?”张千军万马突然道。
议论声戛然而止,就连几个闷不吭声地张家人也望向他。
张千军万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我以前看过别人娶亲,娘家人,都是要跟新娘子在一起的,由娘家人送新娘到夫家,虽然那是70多年前的事,但现在也一样吧?”
沉默持续了将近1分钟。
“夫人没爹没娘,哪儿来的娘家人?”张海月道,“我们这些女眷不能当娘家人吗?”
张千军万马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我没成过亲,不过,没爹没娘,总有别的亲戚吧?”
不远处,一抹红色的身影进入林中,所有人都站起来。
“族长。”站在前面的张家人道。
张起灵还穿着新郎的服装,头发上的饰物已经没有了,大概是掉在来时的路上。他的出现让几个张家女人吸了口气,毕竟谁也没见过族长如此艳丽的模样。
“夫人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张海楼对他说。
张起灵走上前,撩开长衫蹲下来,他的两根发丘指不断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摸索,然后飞快地把手指捅进一个硬邦邦的地面。旁边出现一个洞口,他扯掉脖子上碍事的项圈,跳了下去。
很快,洞口又重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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