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昂与苏卿卿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按着陈家的意思,没有正式走礼,只是两家人私下里认了亲,又挑了个吉利日子,用赏花的由头在公主府里办了一场宴席,将陈国公夫妇,与几位陈家的兄长姊妹与都一并请了过来,当作自家亲戚一处用了膳。
当着长辈们的面,苏卿卿自然也出面见了客,当着众人善意的调侃目光,低头为国公夫人送了一副亲手做下的毛套手。
收了礼的国公夫人满面带笑,拉着苏卿卿的手心又夸又赞,最后往她腕子上套了一双紫玉镯:“原是老夫人给我留的,瞧,与你多衬!”
一旁陈昂也笑着凑趣:“这镯子好,姐姐与两位嫂子都没给,我特意求了叔母给咱们留着!”
苏卿卿连羞带嗔的瞪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去,面颊红的好似天边的云霞。
苏驸马心疼又复杂:“我这女儿不争气,打小身子弱,家里又养的细,禁不得事,日后还要夫人多多包涵。”
通常这样的话都是女方母亲来说,苏驸马平日里性子沉稳,如今都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也是当真将这个生而丧母的长女放在了心上。
苏卿卿后退几步,虽是立在了长公主身旁,面上也忍不住满是感动的看向自个的父亲。
陈国公夫妇也是连连点头:“驸马只管放心,昂儿这孩子自领一支,日后独门独户,咱们这些长辈,连带家里兄嫂也只有帮手的,必不叫孩子受了委屈。”
这话当真是一点没错。
苏驸马打一开始就看中陈昂也有大半为了这个,父母具在,但大义上却是顶了国公早逝的兄长一支,独门独户,背后有依仗,上头却没公婆,还是自家看着长大的后辈,知根知底,简直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人家。
唯一记挂的,也就是长女身子弱,心思也纤细,陈昂自幼习武,喜好都凑不到一处,怕二人不合。
如今见苏卿卿神色,显然也是心甘情愿,苏驸马便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一句话后,便笑着点头,转而问起了陈昂从军的事来。
提起这事,还没等陈国公有反应,一直留心着这一头的苏淼淼便迫不及待蹦了出来:“是啊阿娘,杨老将军可有回信?主将的人选可定了吗?”
陈国公闻言一笑:“二姑娘也知杨老将军?”
苏淼淼心虚的笑笑:“听母亲提过。”
的确是这几日才刚刚听闻,不过苏淼淼也特意打听过,老将军原是在太宗账下为将的资历,只是为太宗断后伤了腿,因养伤耽搁了几年,若不然也早该封公列侯。
杨氏父子都是名将,儿子年纪浅些,辅佐六皇子为主还说得过去,但若是老将军出马,便必然为主将,只靠六皇子的身份,万万压不过去。
陈国公亦是军中出身,北伐大事,自然留心,此刻也笑着道:“我才听闻,传旨的天使都已上路了,只怕是十拿九稳的。”
说着,也扭头叮嘱陈昂:“老将军运筹帷幄,能学上一分都够你一辈子受用的,在老将军账下只管好好听命,不许贸然行事!”
“当真?母亲你怎的不与我说?”
苏淼淼简直喜出望外,又迫不及待问:“那六殿下呢!”
苏淼淼对箫予衡的情意,陈家人自然也听闻过,国公笑呵呵解释:“亦是才下的旨意,令六殿下于朝中掌粮草后勤,只居于行辕,不必亲自出征,二姑娘倒不用担心沙场无眼了。”
果然!
多了她这么一个变数,当真就换了主将!
陈昂是不是也稳了八成!
苏淼淼只激动的双眸闪亮。
长公主嫌她心烦,挥手打发:“我们大人说说话,你裹什么乱,与卿卿去一边陪着陈家姐妹去。”
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苏淼淼也没有留下碍眼,果真听话的退到了隔间,两家的小辈们都在这里赏花吃果子。
“主将怎的换了杨老将军,你那梦怕是不准啊?”
陈昂也在身后跟着过来,压低了声音:“还是你干的?”
苏淼淼白他一眼:“不然呢?还有前日送去的几个人,你好好带着,那都是军中的老手,我好容易托了母亲从庄子上求的,说不得就能保你性命!”
“放心放心,我都当亲叔叔供着!”
陈昂连声答应着,说罢,又挤眉弄眼:“好妹妹,你这样的恩情,要不是打小一处长大,我都要疑心你对我意思!”
苏淼淼反而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身后的苏卿卿。
她上次为着明镜湖里落水的事,这么多些日子都没好意思再见姐姐,姐姐一向心思小,听了这话多心怎么办?这个陈昂,什么时候了,竟还这样口无遮拦!
但叫苏淼淼意外的是,姐姐与她离得不远,一定听见了陈昂的胡言乱语,面色却一点没变。
倒是一旁的陈昂哈哈笑:“你瞧什么?卿卿才不是那样小性子的人,你们都不懂,反而是我这个粗人才最知道!”
苏卿卿果然嗔他一眼,却不搭茬,只是骄矜的略过他们,迈步朝陈家姐妹那去了。
路过时,苏淼淼也分明的听到了长姐的半句心声:[哼,若不知心,谁与你这个粗人好……也罢了,虽不是诗词相合、心有灵犀,能得一心,恩爱不疑,也不算辜负……]
陈昂得意的瞧她一眼,便也嬉皮笑脸,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苏淼淼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一时当真有些说不出话来。
男女之情果真难言,她与长姐多年相识,竟然还不如陈昂一个可恶的小子明白姐姐的心意。
这才是愿得一人,恩爱不疑吗?那她与衡哥哥……
一想到这个,苏淼淼便又不自觉的拧了眉头,抬头四顾瞧了一圈。
她其实打刚才起,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像是少了什么东西,这时却明白缘故了。
就是因为六皇子箫予衡。
若按着故事里,女主角定亲的场面,男主角却杳无踪影,的确感觉奇怪。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疑惑,这念头才转过没多久,苏淼淼耳畔便忽的一响,响起熟悉的声音——
【一场赏花宴,苏氏姐妹同时定下了亲事……滋啦啦……】
苏淼淼按着耳朵,暗暗撇嘴,什么同时定下了亲事,今日可只是姐姐,她与衡哥哥的亲事还没定呢!
果然,那怪异的天音说到一半,便也忽的发觉了不对一般,滋啦啦的响了几下,便又含糊不清的开始了下一句:【苏卿卿的面颊晕红若醉,迎在箫予衡眼中……却……刺目……滋啦啦苏卿卿,她……滋啦滋啦——】
虽然这滋啦啦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但苏淼淼一面凝眉难受,一面却又忍不住的笑。
果然,她就这种时候,男主角怎么可能不出现,想必是若按着原本“故事”里的走向,她与六皇子定亲,就也算是一家人,今日这家宴,他肯定也在的,对着姐姐与陈昂的恩爱不疑,说不得还要好好难受一回,或许还会越发厌恶她这个逼迫定亲的厚颜女配。
【两对……新人,一对生离滋滋……死别,一对同床异……刺啦啦……梦……直到北、北伐伐之后……滋啦滋滋滋滋啦——】
……
但现在一切都乱了,刻板的天音像是个背书背到一半却忘了词的蒙童,先是磕磕巴巴,之后又开始词不达意乱说一气,再往后,干脆戛然而止,彻底没了声息。
苏淼淼甚至都从这尖锐刻板的声响里,硬生生听出了一股气急败坏后,无计可施!
这样的改变让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成了!姐姐与陈昂的生离死别没有说出来,她与衡哥哥的同床异梦也不一样,连这谶言天音都彻底乱了!
这样的欢喜充斥在苏淼淼心中,一时间只将拒绝六皇子婚事的空洞惆怅都压了下去。
直到宴席结束,送走了陈家人,苏淼淼面上都是压不住的笑,明显的叫长公主问了两次,姐姐苏卿卿都忍不住多瞧了好几眼。
苏淼淼一点不介意,一直等着天色彻底暗下来,确定那怪异的谶言都再没了声息,这才放心的闭了眼,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睡了一夜无梦的安稳觉。
直到次日,苏淼淼清清爽爽的起来,想着要不要去国师府麻烦元太子再卜一卦,看看结果是不是不一样时,侍女吉祥进门来,给她送了一副烫金的字帖。
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字迹,六皇子箫予衡亲自下帖,请她过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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